解毒后,百正青试了下运动,内力全都恢复了,嗯,没有被压制。


    他眨了眨眼,对她言行不一感到诧异,“你不是说要分次解毒?”


    宁秋怎么听出了点遗憾,“一次解决,一次收费。”


    “真庆幸我不差钱,否则小命都没了。”百正青也不磨蹭,掏出一沓银票放在案几上,“这里少说有几千两,够意思吧。”


    “只是你附带了解秘密的费用罢了。”宁秋慢条斯理收好,看了眼,至少五千两,确实不差钱。


    百正青嘿嘿笑了几声,想到什么,好奇问道:“事情你都知道得差不多了,你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将乔侪给请过来问话。”


    后面语气很是蠢蠢欲动,请字都说得一股顽劣不改。


    “爱八卦的人都像你这般,毫无顾忌走进旋涡里凑近的听吗。”宁秋似笑非笑,她并不相信百正青能从乔侪手中拿到信,会不去盘问细节。


    “诶,你不懂,用生命来燃烧爱好,是件很刺激的行为。”百正青摆了摆手,一副“你体验不到其中乐趣”的遗憾。


    “你活得倒是逍遥自在。”


    “人不逍遥,枉活一场。人人都说仗剑天涯,快意江湖,但又有几个人真的做到快意呢,还不是被拘束在利益牢笼里做困兽。”


    “江湖江湖,混江湖的,不过都是一个个即将要糊掉的人罢了。”


    听着他老气横秋的话,宁秋意有所指:“那你呢,是在笼子外看戏,还是在笼子内要出去。”


    “这个嘛,人都是稀里糊涂生来,又稀里糊涂死去。”


    “我认为自己是站在笼子外看戏,可别人眼中,我可能就是在笼子里供人取了的玩意儿,立场不同,什么都不同了。”


    百正青摸着下巴,还真认真思考了番人生哲理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聪明,可以当个有文化的书生了。


    顶着宁秋的眼神,压力还是有的,百正青撇了撇嘴,“好吧,我也不瞒你,我还真问过了乔侪,他本来是不愿意说的,后来被我动手友好交流下,他还是吐露真言了。”


    他这人呢,最喜欢各种秘密了,否则也不会大费周章来到宁秋身边。


    他就想知道关于宝藏背后的事情,近距离接触,八卦才听得更起劲。


    宁秋瞅了他一眼,就知道没有说真话,心眼比筛子还多。


    当然,他们也是半斤八两,只不过百正青的性子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将别人的恩怨情仇当成一场戏,而他就是导戏的人,抛出的秘密就像是丢出诱饵,想要得到更多。


    “他这封信,当年是从一个受伤的女人手中拿到的。”百正青笑眯眯的眼睛弯,看起来很乖,“也就是十五年前的晚上,乔侪从外面回来,他碰上了个被人追杀的受伤女人,那时候他跟在身后偷看。”


    “那个女人被打得半死,最后使毒雾才逃过了一劫,追杀他的人抓不到只好离去,待都没人时,乔侪这才敢冒出头来,发现那女人掉落了一封信,就是我给你的这封。”


    “他打开后看见了霸天两个字,知道肯定和宁霸天有关,然后偷偷摸摸回到了家里,当时于家被灭门的事传开有几日,他怀揣不安,不知道其中是否有关联,这人呢有野心,可胆小怕事,不敢冒然出头。”


    “而且乔和宁两家是姻亲关系,若是宁家出事,地位很弱的乔家也得不到好处,他就将这封信给藏起来,想着日后或许能够成为控制宁霸天的条件。”


    说到这里了,百正青也没有再隐瞒:“我会得到这封信呢,还是因为宁家被灭门后,我很感兴趣,就过来查看,乔侪这姻亲关系当然也会留意。他可能想宁家是被江湖敌人灭的,担心被牵连,就想要将信给拿出来烧毁,被我给拦截了。”


    “啊,说起来,乔侪怕得要死,他又不敢举家逃离,宁家灭门他就跑路,这样更让人起疑心了,心中有鬼才会怕嘛。这一个月来他都缩在家中不敢出门呢,就连宁家尸首都不帮忙处理,真是胆小如鼠,遭人耻笑啊。”


    百正青啧啧两声,摇头晃脑的,字里行间尽是嘲讽。


    “原来如此。乔侪只知道这么点了吗?”宁秋捏了捏眉心,有点头疼。


    “对啊,而且乔侪说,听见追杀她的人叫她红药,这就是柯光的老情人,也就是药神谷出来的毒医。”百正青眨了眨眼,宛如调皮的孩子,天真无邪,“柯光这人啊,衣冠禽兽得很,放着痴恋自己的美人在身边,不可能不去碰。按照年龄推算的话,你身边那个小姑娘,莫非就是他们的女儿?”


    “如此的话,这可真是孽缘了。”百正青嗅到了狗血八卦的味道,眼睛蹭亮蹭亮,“毒医可能是灭于家的凶手,也就是于渊的真正仇人,但宁家替他们背了这个锅,换句话,你身边那叫阿水的小姑娘,其实也是你的仇人了,间接害死了你全家。”


    好大一出戏啊,他说得眼睛都瞪得老大了,他这趟真的没有白来,就算中毒,还看见可怕的蛇,也值得了。


    “红药的来历,你知道吗。”宁秋觉得很古怪,这期间肯定有什么遗漏掉了。


    她再次将信打开,信封也仔细看了几遍,确实很陈旧,里里外外都没什么疑点。


    但如果,其中有人撒谎了呢?毕竟是谁撒谎,撒了什么谎言,没人知道。


    信是可以伪造的,用一封陈旧信封信纸,写下字体,再故意烧一下就行了,或许根本就不是十五年前的信,只是一封,用来起到某种关键的信,比如,引出信中的那个“她”?


    那么现在除了写信的那个人不知道是谁,还有已死红药外,第三个接触到信的人就是乔侪,他肯定还在隐瞒什么。


    其实宁秋更倾向,这封信是短时间内出现的,因为放在十五年前,这封信出现得太突兀了,不管是于仲写,还是红药写,或者其他人写,都没有这个必要。


    宁秋忽然想到一个人,早早下山,和宁霸天有渊源,来过藏剑山庄,记得在魔教时,乔芷兰跟于渊说过,她偷听到宁霸天和人谈起过宝藏与秘籍,假设这件事是真的,那么当时和宁霸天谈话的人,难道是…她?


    “关于红药这个人,我暂时没查到任何有用线索,但这就证明有问题。”百正青说得两眼放光,“或许她和你父亲,还有于仲关系匪浅也说不定,她随着柯光出现后暴露人前,于仲信中提到的她或许就是红药呢。”


    “怎么样,你们是不是要相爱相杀了?昔日好友,今日拔刀相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错不错,很有戏剧性。”


    百正青越想越兴奋,他决定了,下一期的江湖记录就写这段狗血故事。


    当然,得要先躲远点再写,否则担心又被宁秋放蛇折磨。


    宁秋耳朵动了动,听见有脚步声靠近,她盯着百正青,“这些话不要在阿水面前乱说,否则我会让你满身都是虫在爬。”


    “知道了,知道了。”百正青撅了噘嘴,阴阳怪气道:“看不出来啊,你这人还会在乎朋友。”


    不就是担心他告诉了阿水,得知真相后阿水承受不住愧疚嘛,真是的,有必要维护吗。


    宁秋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这时门外映着影子,阿水欢欢快快走过来敲门,“秋秋姐,药我已经熬好,放温了,你现在要喝吗。”


    “嗯,进来吧。”


    阿水一手端着药,一手推开门,看见百正青笑眯眯看着她,一脸坏相,她就是轻哼了声,横眉竖眼的,怎么看都不顺眼。


    转头看向宁秋时,她如沐春风,笑嘻嘻道:“秋秋姐,趁着温,你赶紧喝,我这次将药材全都用了,再喝个三四次,你应该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宁秋点头:“好,谢谢。”


    “那我就先出去了。”阿水说着,拍了拍百正青的肩膀,指了指门外,“走吧,还坐着干嘛。”


    宁秋看着他,也是这个意思。


    “行行行,用了就扔,女人真是无情。”百正青耸了耸肩膀,起身离开。


    门关上,书房里再次恢复了平静昏暗。


    宁秋侧眸,看向一碗浓稠,颜色黑如锅底的毒药,散发着苦涩气味。


    她端起来,一口饮尽,毒素流进身体里时就像滚在无数刀片上凌迟,她的手微微颤抖,将碗放回案几上。


    宁秋紧紧抓着轮椅扶手,疼得她浑身冒冷汗,手背青筋暴起。


    此刻好似身体里有千只万只虫子在啃咬着血肉,这种痛是蚀骨难耐。


    煎熬了不知多久,疼痛渐渐消失,筋脉划过暖流,宁秋瘫软在轮椅上,背后衣服已经被浸湿,额头鬓发也是湿漉漉,豆大汗水沿着脸颊滑落,宛如刚从水里捞出来般狼狈。


    她闭着眼靠在轮椅上,缓缓喘息着平复情绪,尔后缓缓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片黑漆漆,看不见一丁点亮光。


    宁秋神情一怔,她抬起双手在眼前晃动,什么都没有,依旧是黑暗无光。


    显而易见,她瞎了。


    眼瞎,这可比残废要困难太多了。


    宁秋并非是从小就看不见,早已练出适应黑暗的能力,她是突然瞎的,各种不适应。


    她为自己把脉,情况是好了不少,起码内力可以照着记忆里的方式练回来。


    【宿主,眼瞎也是个好处啊,你可以装柔弱,装可怜,男人很喜欢这套的,男主肯定也喜欢!】


    系统很喜欢看见宁秋失败狼狈。


    只有等折磨多了,后面才会乖乖听话。


    宁秋冷漠:“你把男主弄残弄瞎了放到我面前,我就考虑攻略。”


    【这怎么可以!男主是气运之子,身负光环,绝对不能伤了他!】


    【再说了,你这样做怎么洗白反派?要想洗白反派就要变得善良温柔,才能让男主相信你是好人!】


    系统气得要跳脚。


    它没想到搞定宁秋那么麻烦,但是看到她一次比一次狼狈,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心里就是暗爽。


    谁叫宿主一意孤行不听话呢,乖乖照着它的攻略计划来,怎么会受苦。


    宁秋意味深长:“你似乎很害怕男主会受伤,关系到你的利益?要是男主死了,你会如何呢,不会也跟着死吧。”


    这玩意儿的存在,好像是汲取这什么男主身上的光环啊。


    【宿主,你疯啦!怎么能有如此危险的念头!】


    【好好攻略男主,得到男主的爱意,洗白反派,形成女主光环,这才是你该走的路!】


    系统骤然拔高了声音在掩盖心慌。


    它敲打了番话,又遁走了,对宁秋的问题并不回答,似是在逃避。


    呵。宁秋只有一个充满讽刺的字。


    感觉到双脚有点麻,痒和微烫,开始有了知觉,宁秋尝试着站起来,抬步行走不会感觉到疼,只是还有点使不上力,像踩在海绵上一样软不稳。


    而且暂时不习惯黑暗,她很不自在,很别扭,少了些许安全感。


    宁秋倒也没怎么气馁,办法总是想出来的,就算最后真瞎了,只要没死就好,谋事也并非要自己动手。


    “秋秋姐,你怎么样了?”


    屋外阿水守着许久不见动静,放心不下的扬声问话。


    “嗯,可以了。”


    听到宁秋这样说,阿水松了口气,她推开门进去,就见嘴上说“可以”的宁秋在书房里转悠,她双眸空洞无神,双手探在前方摸索。


    这种情况,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按理说不应该啊。”阿水脸色凝重,她疾步上前去扶着宁秋坐回轮椅上,然后抓起手把脉。


    情况在好转,只是一下子用毒太猛无法吸收,涌到了眼睛才会变瞎,能好,但会耗点时间。


    阿水很自责:“对不起,我刚刚应该在身边才是。”


    “这不是你的错。”宁秋并未怪过她,坦然道:“是我自己太自负,以为可以解决的,终究是弱了些。”


    她确实有些心急了,这是场教训,没什么好尴尬的,种什么因,结什么果,她向来接受良好。


    阿水还是自责,可毒药已经服用了,现在再扎针的话对恢复不好,只能等毒素被金蚕蛊吸收干净了,眼睛才会好。


    “秋秋姐你放心吧,我会随时随地跟在你身边照顾你的!”她拍了拍胸脯,说得保证。


    百正青靠在门边,看见宁秋出来,眼睛这样状态,他大惊:“我们才半个时辰没见,你怎么把自己给折腾瞎了!”


    他还真没见过那么能自我折磨的人,可怕的是还活得好好的,佩服五体投地。


    宁秋看不见,可耳朵好使,听着声音来源,也能准确无误的瞥了眼过去。


    “嘴巴不会说话,留着有什么用,我给缝起来!”阿水眼神阴恻恻,手中抓着一根针。


    “女孩子那么凶,以后是嫁不出去的。”百正青挑了挑眉。


    “放心好了,我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你!”阿水不甘示弱。


    看见大力从外面跑进庭院,阿水问到:“你们买药回来了?”


    大力点头,又吞吞吐吐:“阿水姐,买是买了,不过…有个人跟着我回来,我不愿意,但他就这样跟着,说什么,要来看宁姐。”


    他有点害怕会被责罚,可对方看起来凶得很,他打不过,保小命要紧。


    宁秋望着他,眼睛暗淡无神:“哦?是谁。”


    她看不见了,眼睛会不自觉往下敛,没有和别人对视,这样可以有利于集中精力到耳朵上听音辨位。


    大力:“他说他叫常云,只要说了名字,你就知道是谁了。”


    常云?宁秋下意识嘁眉,但是在没有被看见的时候又立马松开,脸色依旧平淡,令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阿水摇头:“不认识,这人是谁?”


    “如果是我所知道的那个常云,那应该就是出自白州常家,天才少年常云。”


    百正青顿时又来了兴趣,他目光灼灼看着宁秋,“听说这人年少成名,尔后就销声匿迹了许久,这些年都不见出现,没想到你和他有交集。”


    听得出他的打趣和好奇,宁秋没有出声,神情淡淡的,实际上她…确实不认识这个常云,接收的角色记忆也没有这个人。


    除非她确实真的有过失忆,并且那段记忆对她来说很重要。


    宁秋脑海里划过各种想法,排除整理后,最后有了个雏形,但需要些证据来验证,如果证明是对的,她就能都懂了。


    阿水跟不上谈话,她气呼呼道:“这人到底是谁啊,你说得那么神秘厉害。”


    “小丫头片子,说了你也不懂。”百正青斜睨了她一眼,在阿水怒瞪下,他缓缓道:“白州常家世代研究制作暗器机关术,传闻许多朝代帝王所建陵墓,为避免会被盗,陵墓里各种机关术都是常家负责设计。”


    “但是自从这王朝新郑建立几十年来,常家越发低调,几乎不见有后人出没和制作机关术的消息,没想到今个儿会见到传说中的常家人,还是传闻中的天才,百某人可谓是三生有幸呐。”


    百正青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还抹了抹头发别凌乱,表示他真的很期待见到人的重视。


    阿水抓着轮椅,语不惊人:“机关术?听起来确实很厉害,一般藏宝藏的地方肯定有机关,难道这个常云知道什么吗?”


    百正青眼前一亮,他一拍手,无视阿水被吓到的白眼,激动道:“肯定是这样没错了!哈哈哈,没想到啊,江湖里轰动不休的藏宝图之迷,今天就能解开了。”


    宁秋安静听着他们说话,等将信息记下避免露馅,她这才淡然道:“去前厅,别让客人等久了,很失礼。”


    她原本还想回房洗个澡,没曾想突然冒出个常云,这人的身份和能力,确实让人容易联想到宝藏啊。


    可她现在不止残废,还是个瞎子,身边无人可信,无人可用,个个嬉皮笑脸下是藏着颗狼子野心。


    到底是时间太紧,保命底牌太少,要是对上真正高手几乎不用看,别人一招她就死了。


    这个常云在这个节骨眼上门,身上带来的也许会是能炸翻江湖的宝藏线索,宁秋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她现在没有别的路可以选,即便是坏事,也只能想尽办法,扭转成有利局面。


    否则她真的就是一只白兔掉进狼窝,眨眼间就被分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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