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庄澜序仍未曾复原,行走如在针尖般。
却依旧不能再要薛寒鹜背他抱他。
薛寒鹜没再纠缠,默默地在前面引路。
到了钟乳石窟中,他将一只恶臭的妖兽翻了过来,用旁边落下的剑破开了其的胸膛。
他伸进妖兽的胸腔中,血淋淋地取出一颗珠子来,用身上唯一没沾血渍尘土的衣袖擦拭干净。
又递给庄澜序道:“小师叔,这虽是血腥难闻了些,但对你的灵力修复好。”
庄澜序咧着嘴看着那红彤彤的珠子,可最终还是相信薛寒鹜。
捏着鼻子,一口吞了下去。
便是饮过水,呕吐的欲望依旧充斥着他,他只有使劲儿捂住口腔才不叫自己吐出来。
良久,虽是体内循环热了起来,可他却仍是觉得恶心极了。
他最终还是没耐住,扶着钟乳石干呕了好几下。
却实在吐不出什么了。
只是他觉得腹内一阵热流涌过,急忙甩开恶心的欲望,就地打坐起来。
许久,他将灵气汇聚在一处,却是觉得自己的修为好似修补了回来。
他看着薛寒鹜,惊讶道:“阿鹜,你怎么知晓这妖兽……”
“我猜的。”薛寒鹜这次没有再寻旁的话语做过多解释,更没有向着庄澜序撒娇而搪塞过去。
只是轻飘飘一句罢了。
庄澜序一怔。
如今没有巧舌如簧的薛寒鹜,却是叫他顿觉古怪。
他张了张嘴,却还是问了出来:“阿鹜,你到底是怎么了?”
薛寒鹜背对着他,久不言语,只是又掏出了一颗珠子来,用已是肮脏的衣衫擦了个净,揣进怀中。
庄澜序只觉得这寂静太长。
又是几分后悔自己问了此话。
但薛寒鹜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小师叔,你不该回来的。便是回来了,也不该耗费那么多的灵力救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
话语戛然而止,可后面是什么二人心知肚明。
他只恨自己。
恨自己如今弱小,护不住庄澜序。
却又是忍不住对庄澜序发了火。
——“对不起。”
二人同时开了口,更是同一句话。
庄澜序眨了眨眼睛,忽而软下了声线来,说道:“阿鹜,莫要再生小师叔的气可好?如今我来也来了,救也救了,都已成往事了。如今怎般才能逃出这百兽窟去,才是要紧事。”
薛寒鹜向来见不得庄澜序对自己如此低声下气。
只有敛了所有怒意,又再嘱咐道:“那你……下次莫要这般了。”
“好好好。”
庄澜序应得颇快。
只是下次依旧如此。
薛寒鹜是知道如何离开百兽窟的。
第一世他在其中修行《猎骨》数十年,破了一条缝隙才堪堪离开。
而上辈子他用将庄澜序永永远远地困在百兽窟里的条件,才同兽王做了交换。
只如今,他绝不可能再留下庄澜序的。
便只有取得兽珠,修炼《猎骨》这一个法子。
庄澜序虽是瞧了原书剧情,但作者不过寥寥数笔带过。
也并未曾交代过任何其他的法子。
如今他也是束手无策。
他长叹了口气,扶着钟乳石站起身来,说道:“走走看吧,没道理会将咱们关在这里一辈子的。”
一辈子?
薛寒鹜眯起眼睛,一辈子也挺好的。
庄澜序环顾四周,又道:“这里虽是能勉强撑着度日,但终归不见天日,如何能长久地待下去。”
他又看了薛寒鹜仍是满身血污,混着自己的、妖兽的,凝成了一片。
便又道:“我方才在那边见了一处活水,你去洗洗吧。”
薛寒鹜颔首。
庄澜序却是陡然间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儿。
是他方才说过的话!
那是一句……“有活水!阿鹜,活水意味着有源头,我们兴许去源头瞧瞧,便能发现什么!”
他欢喜极了,仿若已是寻到离开之法了。
他将包袱里面还剩下的干净衣衫取了出来,塞给薛寒鹜。
又道:“幸而你在之前非拉着我去买了新的衣衫。”
薛寒鹜看得清他眼底的雀跃,只有默默抱着衣物走向了活水处。
又是深深地望了一眼潺潺流水的来处。
薛寒鹜清洗之际,庄澜序便挪了折在这百兽窟里的弟子尸体在一起。
他妄图清点,可最终止了动作。
一把火将其掩埋。
看着火光,他又在心底默念着:“对不起。”
又将骨灰存在瓷瓶之中,贴近胸膛敛了起来。
薛寒鹜很快便披散着湿发回来了。
庄澜序甫要开口言语,让自己用灵力将其发丝烘干。
却是见薛寒鹜挑了挑眉,唤道:“小师叔。”
他又立马讪讪地抽回了手,说道:“走吧、走吧……”
他算是怕了薛寒鹜了!
活水蜿蜒着,通向百兽窟的更深处。
愈是往里,便原是潮湿。
憋闷的感觉萦绕着庄澜序,叫他跟在薛寒鹜身后不禁擦了擦额角滚下的汗液。
他脑中混混沌沌的,就连薛寒鹜喊他一声,都要反应一下才能答复。
他大概猜到是因着缺氧所致,只有更大口的呼吸,汲取更多的氧气来。
滑腻的阴生灵植攀附在狭窄的通道两侧。
便是不留意就要蹭了上去。
庄澜序咧着嘴皱着眉,努力将自己团得更小巧些。
好容易通过这地方。
他总是瞧着那活水潜入地下,生怕不见。
但在薛寒鹜的左拐右绕下,又是重新相逢。
他迷迷糊糊的,觉得事有蹊跷。
可竟是有什么不对,他亦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逐渐愈发汇聚蔓延的活水,终是在他们又穿过一道低矮,只能弯腰通过的路后得见。
那地方好似也多了许多氧气,庄澜序不禁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薛寒鹜回首便瞧见了烛灯下庄澜序那怪异红着的面颊,和摇摇欲坠的身子。
他疾步冲了上去,揽住了庄澜序的腰,就要为他输些灵力。
庄澜序揉了揉额角,却是推开了他的手:“你不是言说不要输送灵力了吗?如今你又是在做甚。”
薛寒鹜辩解道:“我说不让小师叔不为我输送,却没有说我不行。”
“别胡扯了!——”
庄澜序气恼得推搡了他一下,斜着眼看他,又道:“你总是这般,烦人得紧!”
薛寒鹜瞧着庄澜序,便知晓庄澜序这是真的不太对劲儿。
但这般的小师叔他何时见过?
总是太过可爱,让他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庄澜序见薛寒鹜仍是扶着他,却不言语。
像是赶苍蝇般挥舞着手臂,呵地一声冷笑,唤道:“薛寒鹜!”
薛寒鹜应了,他便又唤。
一来一去,薛寒鹜也不嫌烦。
直到他头重得再也撑不住,磕下去便昏睡了起来。
薛寒鹜将他环在怀中,用自己为他做了垫布。
又瞧着那副安安静静的模样,笑得开怀。
他俯下身,虔诚地亲了亲庄澜序的唇角。
又是迅速地离开。
生怕被察觉到。
昏睡的庄澜序没有听见二百五在他脑海中疯狂地呼唤着他:“宿主,你们离危险太近了!宿主,你快回应我!”
近乎于失去意识的庄澜序哪里知晓,地图上的那个皇冠标志,也缓慢地向他们而来。
薛寒鹜紧紧地搂着庄澜序,目光四顾。
他知道,兽王就在不远处了。
在听闻庄澜序要沿着活水源头走之时,他便知晓他们定是要与兽王相见了。
兽王开了灵智,并不会随意地取他们性命。
但——
薛寒鹜看着庄澜序那张漂亮的面容,死死地咬住了唇角。
他听见脚步声愈发得近了。
直到瞧见一个通体银白,额前生着一对角的兽停在他的面前。
他与兽王对视,接受着兽王肆无忌惮地对他进行审视。
兽王的脚在地上扫了几下,开口吐了人声:“你又来了,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
薛寒鹜心下一凉,愈发紧地抱住了庄澜序。
怀中却是闷闷一声,略显疑惑地问道:“什么第三次?”
兽王迟疑地看向庄澜序,看清他的脸后,亦是说道:“我也是第二次见你了,但你好像不记得了。”
庄澜序更是迷惘,甚至没留意到他们如今的处境位置,只茫然地看向薛寒鹜。
兽王垂着头,又看了他们二人,说道:“你们好像……也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分明是——”
“不是!”薛寒鹜狠狠地打断了兽王的话语,“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兽王轻笑了一声,又道:“这倒是有趣了。你上次……”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因着得见了薛寒鹜脸上那他三世从未曾见过的脆弱与祈求。
他像是得了好玩意儿一般,并不急着戏耍。
只更想探得其中奥秘。
这便是薛寒鹜最害怕却不得不迎着去面对的事情。
兽王他记得一切!
庄澜序从薛寒鹜怀中挣脱了出来。
瞧瞧薛寒鹜,又看看兽王。
可更是如同一团浆糊般,搅得乱七八糟。
只他糊涂中却陡然获取了一点星光——
薛寒鹜并非像他这般不明就里,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又是融合着从前那些古怪涌上心头。
让他不由得涌起了一个最不合理的念头。
怪不得薛寒鹜能察觉自己不是原身。
怪不得薛寒鹜能从容不迫地应对陈长老与其小徒弟。
怪不得薛寒鹜对百兽窟这般熟悉。
薛寒鹜是不是根本就记得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他没想过在憋着,干脆直截了当地揪住了薛寒鹜的衣袖。
万般不敢置信地问道:“阿鹜,你是不是……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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