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快来!这儿也得擦干净!”


    “……来了。”安翠生无可恋的答应着。


    春日好光景,朝阳熹微,泛着融融的暖意。枝梢上带着一抹新绿,麻雀叽叽喳喳来回跳跃,引得绿影晃晃悠悠,织就出二月初的俏丽。


    安翠从还有点冻手的水里捞出粗布,哆嗦着拧干,再带着几分郁猝,闷头擦洗着廊间阑干。


    她心好累。


    她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打从到了梁朝,一月有余,她在穿越之初的地方徘徊过无数次,也没能找到半点儿回家的契机。没法子,只能按照原主的身份——李府中被新买来的扫洒丫鬟,暂时苟且偷生。


    三六九等没天理啊!天天干活还不给吃饱饭啊!


    “不行,就算回不去,”她痛定思痛,得出一句堪称废话的结论,“我也不能这样打白工一辈子!”


    可安翠对梁朝所知甚少,哪怕灰心丧气,被迫接受事实情况,一时间也想不出具体应该怎样实施。她只能从原主的记忆开始捋起。


    原主和她同名,今岁十七,是芝麻小官儿的庶女。本就没过上好日子,被磋磨着要嫁给老鳏夫当填房。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她爹被抄家斩首,乃至原主,也一并去官府入了奴籍。几经波折,被李府买来作了下人。


    “得先赎身。”


    安翠说罢这点,又开始犯愁,“没月银,行动还受限制,我得怎么才能攒到三十两银子?”


    她将粗布撂进水里,激得水花四溅。


    “走一步看一步吧!”


    *


    一整日的辛苦过后,安翠是扶着墙回到大通铺的。


    临到进屋前,她洗漱整顿妥当了,见到墙头上趴着一只肥硕的猫儿,通体毛色如金丝般,黄澄澄的,在月色下愈发惹人注意。


    “没了,我真没吃的了。”


    安翠不曾想,自己只是前几天在主子膳后,被分到块儿鸭脯,索性一时兴起拿来逗猫,却被它记得了。


    猫猫居高临下,睥睨着瞧她,琥珀似的竖瞳一眯。它轻盈又灵巧的纵身一跃,懒洋洋蹭到安翠跟前,放下嘴里叼着的东西,兼并软绵绵叫唤一声,“喵~”


    安翠没忍住蹲下身rua它!


    可惜猫猫过于傲娇,才被挠了挠下巴,再想从头摸到尾,它便极快地躲闪开来,教安翠摸了个空。


    分明是只猫儿,却从眼神里透出一股意味:莫得小鱼干,不配撸朕!


    猫猫没从她这儿蹭到小零食,当即尾巴一甩,无情至极的颠着小碎步离开了。临走前,还轻蔑的瞧她一眼。


    “……”安翠更郁闷了,“渣猫!”


    也不知是谁养的,鬼精鬼精,倒是颇通人性。


    她再要进屋,却见那渣猫落下了叼来的某个物什。一凑上前,她才知晓那是个荷包。


    是崭新的东西,绣着香桂与玉兔儿,底料是粉的,色泽娇俏,摆明了不便宜。


    “得,明天问问是谁落下的吧。”安翠想着,到底没直接丢在这儿,将其捡起来,仔细看着,口中低低自语,“要是后院的东西,没准还能得到点儿赏……”


    “翠儿,你干嘛呢?”


    一道女声骤然响起,一惊一乍,吓得安翠一哆嗦。


    安翠循声望去,见到屋门被打开,门边倚着个少女,穿着亵衣褂子,发髻散着,摆明是要入睡的作态。


    少女也是李府里的粗使丫鬟,名唤莲香。可她与原身不同,是在后院里犯了过错,被赶来外头的。前几日的事情,今儿,还算是她头一回和安翠撞上。


    莲香此时打量着安翠,目光定在她手里拿的东西上,“你那是个甚?”


    “这是……”安翠初来乍到,对所谓勾心斗角一无所知,却也不曾坦言相告,只找个说辞,模糊着道,“是捡来的,也不知道谁丢的。”


    “呦?荷包呀。”莲香朝她一伸手,颐指气使,“让我瞧瞧。”


    安翠愣了一愣,没忍住,“啊?”


    她理直气壮的说着,“没准儿我认得这是哪个主子的呢?”


    “你就算认得,还能给主子送过去吗?”安翠不受她欺负,直白把话撂下,也不打算再搭理她,拿着东西准备进屋去。


    莲香一抬手,将安翠的去路拦住。她被戳到痛脚似的,脸色难看得厉害,再恼怒看向安翠,不骂反乐。她哼笑着,语气莫名带着尖酸刻薄的讥诮,“装什么呀?你不也是想着自个儿私吞么!”


    “……哈?”


    “说是捡得的,指不定是什么来路!”莲香还不罢休,却见安翠身子一矮,从底下溜进去,压根不屑得理睬她一般,气得她恼羞成怒,“你……!”


    “哎,打住。”安翠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冷不淡挤兑回去,“寻衅滋事,要是被王嬷嬷知道,得受罚的吧?”


    她险些脱口而出的咒骂被迫咽下去,憋得俏脸涨红。


    安翠不管她,自顾自安寝了,还以为这桩事就算结束了。


    睡在旁边的小婢戳戳她,嘀咕,“你可真厉害,连她都敢回嘴!瞧把她气得。”


    “为什么不敢。”安翠困得不行。


    “她老子娘都是家仆,平日仗势欺人,惯爱指使我们这些买来的丫头,装主子做派呢。”


    “……听闻她手腕厉害,你多注意罢,免得……”


    至此,一夜过去。


    安翠也着实始料不及,大清早,她还没起身,就被好几个婢子掀开被褥,把她提溜着拽起来。


    “!!!”她下意识要挣扎,又反应过来,只得忍了,“你们是谁?!”


    “呸!小蹄子手脚不干净!”


    “既敢偷东西,还敢装模作样?”


    “走!去刘管事跟前回话!”


    恰逢倒春寒,现下还冷,冻得她立马拽过搁在旁边的衣裳,匆忙披好,“你们把话说清楚,我偷什么了?”


    “五娘子的荷包!你敢说与你不相干?”


    安翠还欲反驳,却被她们拉拉扯扯退出去。周遭等人都闷不吭声,躲得远远地,除却瞧几眼,再没旁的作为。


    而等她无意间瞥到角落处,莲香冷眼作壁上观,面上似嘲似笑的神情,顿时就明白过来。


    这就是诬蔑构陷。


    因为几句口角,就要给她叩上偷窃的污名。


    “艹!”安翠首次地,深切感受到了来自后宅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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