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的入门比试结束后,各堂长老都收了几个徒弟,除了东衍。
他默默坐在上首的位置,将比试看完,又一言不发地离去了。
“师尊没有找到资质合适的弟子。”祈凤望了眼他的背影,转过身对姜朔道:“师娘,我们也回去吧。”
姜朔却蹙着眉,神色疑惑。
如果东衍不是这次收的弟子,那是什么时候收的那个弟子?
姜朔感到很头疼,如果自己当初能去看一看《御天下》的原著就好了,起码用不着在这里猜剧情。
“先回吧。”姜朔暂时放弃了思考这件事,想起明日还有事情要做:“现在很晚了。”
经过几日的观察和旁敲侧击,姜朔明白了自己现在虽然修为不怎样,但在门派里也不是个闲人。
身为东衍的道侣,他需要代表出面一些东衍自己懒得去的场合,即使什么也不做,也可以站在那里撑场子。
“明日去下界净魔,我和于普会陪师娘一同去。”祈凤似乎隐约察觉到姜朔的担忧,笑了下说:“不必紧张,下界的百姓都很喜欢你。”
帮手无寸铁的下界百姓除魔是修真界各门派都会做的事情,九华也有每月的例行任务,祈凤等一众弟子都已经非常熟悉了。
“自尹隋被除后,”祈凤御剑带姜朔回到曲台小院,一边道,“下界横行妄为的妖魔已经少了很多,这次我们只接到了几个简单的任务,师娘跟着我们看看就好。”
*
丑时三刻,下界。
尹隋咳出一口血沫,脚步踉跄着来到一户人家门前,重重敲了两下。
肩头的伤口还在流血,破碎的衣物与皮肉黏在一起,稍微动一动就扯得生疼,尹隋低低吸了两口气,眉间戾气十足。
这具破身体,忍痛能力都这么差。
“谁啊?大半夜的。”屋子里头亮起灯,有人摸索着走出院子,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谨慎地打开半边门:“你……哎!”
他被满身是血的尹隋吓了一跳,下意识抬手就要关门。
“大伯,”尹隋伸出手,撑住半扇门,挤出一个笑容,语气温和道,“我被贼人打劫受伤了,可否在你这……”
“滚滚滚快滚!”那男人完全不想听他讲话,慌忙地去推门,却发现怎么都合不上——尹隋撑着的那只手力气太大了。
“您行行好,我家里还有小孩。”这个面貌普通的中年男人见关不上门,又换了副神情,哀求道:“您您这……这个样子,进去会吓到孩子的,您找别人给您腾地方行不行?”
尹隋还是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不进屋子,你给我打点水来,我就在你家的院里头歇一歇,天亮就走。”
男人还是不想让他进去:“不进屋也会有血腥味,要是官差——”
他的话猝然消失在喉中,尹隋单手掐住他的脖子,用力收紧,笑着问:“你就要拦我是吧?”
中年男人的喉间发出嗬嗬声,已经开始翻白眼,尹隋轻轻松松地掐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半头的人,一脚迈进了院子里,还不忘反手把门关上。
然后他随手把人丢在院子的井旁,中年男人仰面朝天倒在地上,脖颈处一片青紫,他大力咳了几声,眼一翻晕过去了。
“二黑他爸,外头是谁啊?”
尹隋又听见屋子里有动静,不耐烦地皱眉,索性捏了个昏睡诀,里边的人扑通一声栽在地上,不动了。
下界的人就是这样,脆弱得不堪一击,甚至激不起尹隋杀戮的欲望。
他坦然自若地走进院子,先是进屋翻出一套勉强合身的衣服,又去井边打水把身上的血污洗了一遍,换上新的衣物。
随后,尹隋拎起睡得香的两个小孩,把他们通通丢到床脚,自己坐到床上开始上药。
药是尹隋一直随身带着的,用触手生温的小青瓷瓶装着,尹隋把药瓶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见姜朔时,他命人送自己这伤药的场景。
可惜,九华的弟子是当不成了。尹隋百无聊赖地想,还不如找个地方闭关修炼,改天杀上九华,宰了那个叫东衍的狗贼,再把姜朔抢过来。
至于抢过来后要做什么,尹隋还没想好。
他上辈子见过别的魔修折辱长得不错的男修士或是女修士,对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有些瞧不上眼。
说实话,尹隋这个人,对什么欺男霸女、凌.辱戏弄的玩法都缺乏兴趣,他只渴望无尽的力量,但防不住总有所谓的正道人士看他碍眼,千里迢迢要过来杀他。
等姜朔被抢回来了……尹隋突发奇想,自己可以教他杀人。
姜朔那模样看起来就是个提不动剑的,柔弱温和,性子太软了一点,肯定会遭人欺负。等尹隋教会他杀人,姜朔肯定会高兴。
尹隋也高兴起来,哼着小曲儿给自己上药,那小药瓶被他捏在手里,仔细小心地斟了些粉末出来,半点也不愿意浪费。
药是九华的极品好药,尹隋的伤很快止了血,他胡乱把肩膀裹住,也不想在这地方多待,天还没亮透就出了门,脚步轻快地一拐,挤入熙熙攘攘的早市人潮中。
*
“有个百姓说昨夜恶鬼闯进他家里,把他掐晕后在屋里扫荡一通逃走了。”
姜朔坐在主位上,一边微微头疼地揉着太阳穴,一边听祈凤汇报瓜头镇的情况。
“察看后有无收获?”姜朔问。
祈凤摇头:“那屋子里没有任何残存的妖气、魔气亦或是鬼气,倒有不少斑驳血迹,猜测是贼人入户抢劫。”
“这应该上报给县府处理,”姜朔昨晚想着心事,都没有睡好,现在困得不行,还得强撑精神,“丢失了什么贵重物品?差个弟子带他们去报官吧。”
祈凤沉默了半晌,神色异样:“丢了一套干净的男人衣物,其余无恙。”
姜朔:“……”
旁边的于普忍不住了,开口:“师兄,我们还是讨论点能做的正事吧。”
祈凤咳了一声,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于是把这户人家的上报置于一旁,拿起另一页纸。
“经排查,现在还有三件尚未处理的任务。”
“一是东边李屠户家,近来圈养的牲畜总是在深夜暴毙而亡,李屠夫特意去守夜的时候,就见大猪小猪在子时一刻齐齐发疯撞墙,如有鬼怪作祟。”
“二是南边的张姓人家,上月刚死了过门半年的儿媳妇,最近张大爷频频噩梦,人也变得不太正常,说是儿媳妇要找他索命。”
“最后一件事,”祈凤停顿了一会儿,语气沉了下来,“有点棘手。临近瓜头镇的瓜头山北侧,是一处万人坑,前些年闹瘟疫的时候死人都扔在那头,现在有些来历不明的死者,也都一齐被送过去。”
“据去探查的九华弟子言,那万人坑处似有不少低智的妖魔徘徊,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瓜头山上的几户百姓受到魔气侵蚀,都陆续患上了怪病,得尽快处理。”
姜朔是真没料到,原来作为修真界第一门派,还得帮助下界的百姓捉猪抓狗。
李屠户家的猪崽们都很活泼,只是那味儿实在太难以形容了,姜朔在猪圈外站着听李屠夫讲述深夜猪发疯的情形,没半刻钟就被熏得头晕。
于普专心致志地用符纸探查猪圈,另一边的祈凤率先发现姜朔的异样,他走近几步,轻声问:“师娘可是身体不适?”
姜朔垂着眸不说话,祈凤眼尖,瞧见那纤长细密的睫上沾着泪珠——姜朔有点想吐,眼泪都被逼出来了。
穿书前姜朔一直算是个能吃苦的性子,曾经没日没夜地蹲在遗址发掘地完成过修复工作,但他爱干净,依旧受不了这猪圈的味道。
祈凤盯着那泪看了一会儿,见姜朔实在难受,于是想了想,捏了个防护罩的诀,将脏污空气隔绝在外,又拆了自己的香囊给姜朔配在腰间。
“师娘若是不自在,”他温声说,“可以提前回客栈休息,这里有我们就行。”
姜朔摇摇头。
“既来了便没有随意离开的道理,”姜朔缓了几口气,觉得好多了,道,“看看有没有发现吧。”
于普还真在猪圈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符纸上有妖气残留的痕迹,但比较微弱,推测应该是还未完全成形的小妖。
祈凤屏退旁人后,在猪圈里设了个简单的法阵,轻而易举地把混在一群猪里的小猪妖给抓了出来。
李屠夫过来看的时候,惊讶又愤怒:“这头猪崽我家养了好几年了,怎么吃都长不大,又看它有灵性,才一直留着。早知道是它搞鬼,不如一刀宰了省事!”
姜朔命人用网把小猪妖兜住了,准备带回九华的山头上教训。一行人安慰了李屠夫半晌,又前往刚死了儿媳妇不久的张府人家。
张大爷的怪病,修真人士基本上都能发觉异样,姜朔拦下了要捏诀的祈凤,低声说:“让我试试。”
祈凤神色有些意外,但还是停下了动作。
姜朔回忆了一下先前于普在李屠户家小范围探查邪祟气息的做法,试探性地集中精力捏了个诀。
他记忆力极好,法诀早已在出发前几天就背过两遍,又根据于普的行为调整了一下施法方式,很快淡红色的光芒亮起,姜朔放下手,一眼就看见鬼气最为浓郁的地方。
是张大爷躺着的那张床上。
同行的九华弟子脸上都出现奇怪的表情。
之前听过张府人的描述,初步判断张大爷的儿媳妇应该是化作了怨鬼,在府内徘徊不去,才会导致那么多异常。
但鬼气最为浓郁的地方,一定是这鬼生前最为眷恋或者痛恨之处,但不管是哪个,看起来都有些……
普通人看不见法阵和鬼气,张府的管家焦急问:“几位九华的仙君,请问究竟怎么样?”
姜朔瞥了眼床上憔悴疲惫的张大爷,开口:“你们府中有怨鬼。”
管事的吓了一跳,忙说:“那请仙君赶紧施法驱鬼吧,我们老爷都快被这鬼缠死了,真是作孽……”
姜朔蹙起眉,没有接他的话,反而问:“刘氏是怎么死的?”
刘氏便是这张府半月前过世的新媳妇,姜朔翻阅过官府的记录,说是急病而亡。
张府管家却明显犹豫了起来,吞吐道:“就……染了风寒,拖了几日就死了,那妇人体质太弱……”
姜朔又问:“刘氏所嫁的张大公子呢?”
管家目光躲闪,说:“几位仙君还是别问了……我们府的大公子天生愚钝,就算有幸面见几位仙君,他也什么都不知道的……”
此刻就连一根筋的于普都反应过来了,握紧了拳头。
家业不小的张府给智障大儿子娶了个貌美的新媳妇,新媳妇却半月后就暴病而亡,死后怨气徘徊不去,竟化作了鬼,并且谁都不缠,偏就要跟着张大爷,折腾得他精神恍惚,面黄肌瘦。
刘氏的死和张大爷脱不了干系。
管家还在求他们快施法驱鬼,姜朔沉默不语。
祈凤的目光里带上几分厌恶,几个弟子都有些敢怒不敢言,于普握紧拳头,刚要上前盘问,忽然被姜朔伸手一拦。
“师……”他下意识看向姜朔。
姜朔冷静开口:“我们可以驱鬼。祈凤,设阵。”
管家感激地跪下来磕了几个头,连声说:“几位仙君菩萨心肠,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祈凤虽然不解何意,但姜朔的话他一向是听的。
驱除一个没有任何法力的怨鬼十分简单,姜朔确认过张府没有鬼气残存后,才带着几个弟子走出张府大门。
一出门,于普就气愤道:“师娘,他明明就……你怎么——”
“驱鬼是各门派必做之事,”姜朔轻轻打断他的话,嗓音很柔和,“怨鬼虽然没有法力,但难保她缠死了张大爷后,不会变成厉鬼,之后可能会为害一方。”
于普十分不甘心:“但我们就这么放过那张府?”
祈凤这时突然问:“师娘,你往哪边走?”
“官府。”姜朔淡定道:“去见见这地方的县令。”
驱鬼之事九华可以拿主意,但涉及到逼.奸和谋杀就可以请官府出面了。张府虽然有点钱,但在当地也不是什么地头蛇,九华再自上施压下来,相信官府很快就可以调查出真相,还刘氏一个公道。
“顺便请寺庙的师父给刘氏安个魂吧。”姜朔又想起什么,说:“她化为怨鬼,如今又被驱散,再入轮回怕是困难,还得请人带带路。”
于普应下,派人去安排此项事宜了。
祈凤定定看了姜朔片刻,直到姜朔抬眼问:“怎么了?”
祈凤低声说:“师娘似乎变了许多。”
姜朔安静了片刻,淡淡道:“变得不好么?”
祈凤摇头,随即笑起来:“没有,弟子更喜欢现在的师娘。”
最后一件要解决的事,在瓜头山北侧的万人坑。
路途稍微有些崎岖,九华一行人索性隐去身形,用缩地成寸的法术直接来到万人坑边上。
姜朔举目远眺,这处万人坑其实已被废弃几年,当初闹瘟疫被扔进去的尸体都已化作泥土,一眼望过去,只能见四下杂草丛生,其间隐现枯白人骨。
以及不用设法阵就能感觉到的,无孔不入的阴寒魔气。
于普皱眉:“这魔气似乎比之前报上来的还要严重。”
一行人不多说废话,立时分散开来,以祈凤为中心,设了一个大阵,将方圆五里的范畴全数罩了下来。
姜朔看着他们的动作,一边默默记步骤,一边分神扫了眼在法阵下逐渐显露身形的魔物。
魔物是个笼统的称呼,大多用以形容还未完成修炼成人形的魂灵,魔物通常不会法术,但却有原始的侵略欲,如果嗅到美味的猎物,它们会一扑而上,将盯上的食物撕碎啃咬。
——比如现在。
祈凤最先发现异样,他离姜朔近,立即开口说:“师娘,你往后退……它们好像在追什么东西。”
法阵淡淡的光芒笼罩下,魔物们暴露出模糊的黑色身影,在半空中掠动而过时甚至会带起一阵微风,姜朔鬓边的碎发都被吹了下来,垂在脸颊旁,细细痒痒。
团团黑气以极快的速度游荡,片刻后,似是寻到确切的方向,聚在一起往西北角掠去。
于普脸色一变:“我们快过去!说不定是百姓误入此地……”
魔物捕食的速度太快,姜朔等人稍微慢了两步,等赶到地方的时候,发现那团不详的黑气正盘踞在一个穿粗布衣服的少年身旁,贪婪地吸食他身上的精气,甚至还有几缕魔气正试图往他丹田处钻。
——尹隋简直想掐死这些没开灵智的魔物。
他一路跟着姜朔等人来到这地方,原本要找个地方坐一会儿,结果却被脏东西给黏上了。
尹隋自然知道这些魔物是为何而来。
从他重生的那一日起,这处万人坑里就留下了抹灭不去的魔气痕迹。
那些尚未成形的魔物循味而来,试图寻找到根源,将尹隋扑杀吞并,那样就能壮大自身力量,运气好的,还能修炼个几十年化成人形,修为一步登天。
它们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结果尹隋今天自己送上门了。
如果是上辈子,这种魔物尹隋压根不会放在眼里,是伸伸腿就能碾死几只的程度。
但现在这具身体看起来太弱了,虚弱在魔物跟前是大忌,它们不会有善待同类的心思,只有将面前猎物啃咬干净的食欲。
尹隋不耐烦地挥手打走几只,察觉到里边有傻的,还敢往他灵核内钻。
尹隋冷笑一声,索性放开手,任凭那些魔物钻入他的灵核中,眨眼间,那团黑气消失殆尽。
活动了一下手指,尹隋有点嫌弃这几只脏东西给他带来的增益。
不仅烦人,吞食后还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尹隋烦躁得要死,正要站起来换个地方,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人的脚步声。
“师娘,就快到了。”他听见那个叫于普的九华弟子声音。
尹隋思考了很短暂的一点时间,就直接侧过身躺在了地上。
姜朔到的时候,一眼看见少年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像是试图护住丹田,但凶狠的魔物缠绕在他身边,不过一瞬后,少年就苍白着侧脸,猛地吐了一口血出来。
随行的九华弟子纷纷设下法阵,稍微费了点功夫,才将团团魔气隔绝在外。
祈凤带人将那些魔物收入法器中,而姜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往少年走近几步。
“怎么是你?”于普跟着姜朔,朝尹隋脸上一看,惊异非常。
姜朔也有点意外。
尹隋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肩膀处的伤又崩裂开来,染红了大片衣衫。
姜朔想看看他的情况,结果被于普一拦,语气严肃道:“师娘,此人行踪成迷,还是小心些为好。”
姜朔觉得有道理,于是站定,问尹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尹隋倒在杂草丛生的坑边,半身都是泥土,他定定看着姜朔半晌,哑声说:“我是跟着你来的。”
于普的神情更警惕了。
“魔物怎么会缠着你?”于普瞪着他:“你身上的魔气这么重?”
被魔物纠缠一般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因为同类相吸,魔物们会自发寻找弱小的同类,吞并后可以强大自身力量;另一个是灵根至纯至净,也会吸引魔物。
而尹隋……
于普想起东衍的评语,自己也不太确定了。
这少年把两种可能性都占了。
“我是真的想拜入九华,”尹隋撑着身体,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姜朔,嗓音低弱道,“灵核上的魔气……我会想办法剔除的。”
姜朔蹙了下眉,想到一个可能性:“你的灵核,是因为被魔物侵蚀,才会染上魔气?”
如果是因为修炼禁术入魔,起码会表现出一点外在特征,比如使用的法术,灵核的变化等等。
但姜朔回忆大比当天的情形,无论如何也无法发现少年修炼入魔的痕迹。就算是东衍,也只在墨灵石检验过后,才能确定少年已经有几分沾染了魔气。
那魔气,像是自内凭空产生的。
尹隋听见姜朔的问话,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沉默了很久,慢慢抬手擦净唇角的零星血迹,苍白着脸道:“是我修为不精,才让魔物有可乘之机。”
这算是承认了。
祈凤带人收服魔物后,也回到姜朔身边,他看了看尹隋的模样,对姜朔说:“师娘,我们可以回去了。师尊已经发过话,不会让这人进九华的山门。”
尹隋半伏在地上,闻言,黑眸里控制不住地闪过一丝杀意。
这个叫祈凤的东西……
姜朔却忽然问:“你既没有门派,那家人呢?”
尹隋闭了下眼,低声说:“……都死了。”
姜朔沉默地看着他。
天生至纯灵根,无父无母无门派,身世悲惨,心地坚定纯善,一心想要拜入九华。这分明应该是……
祈凤:“师娘?”
“带他回去,之后再行处理。”姜朔开口做了决定:“至纯火灵根会吸引魔物纠缠,如果没有庇护之处,他很快会死。”
“至于东衍那边,我自会解释。”姜朔说。
尹隋瞧上去激动且感动,少年苍白的双颊浮现出浅淡的红晕,忍不住望着姜朔笑,又小心翼翼地要黏过来。
“师……尊。”他这样轻声喊。
“我不是你师尊,”姜朔别开眼,冷淡道,“待会儿只是带你回九华暂留一段时间,至于之后如何,需要问过东衍的意思。”
这少年像是《御天下》里那唯一没有死于尹隋之手的,东衍所收最末的弟子,也是五年后仅有的破局之人。
但还需要进一步确认,姜朔想。
他不是鲁莽的人,原书剧情发展含糊不清,扑朔迷离,不能轻易认定这个少年就是那个弟子。
姜朔又想起一事,他问尹隋:“你叫什么名字?”
一行人已经收拾东西,准备御剑回九华了。
尹隋听见他说话,靠近几步,注视着姜朔,墨黑的眼眸清澈得如同一汪泉水,蕴着很柔和的光,他眨眨眼,说:“嗯。”
姜朔:“嗯?”
尹隋张了张口,说:“我叫——”
话音刚出,姜朔突然见眼前人影摔下,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尹隋白着脸,倒头正正好地摔进了姜朔怀里。
假晕变真晕的前一刻,尹隋想,
……碰到了。
姜朔没有推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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