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池脸上的防备转瞬即逝,快到连距离他最近的阿雪都没能发现。
凌墨自然也没有任何察觉,只是,每当应池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时,凌墨总觉那里面似乎多了点令人不太舒服的……审视?
凌墨不自觉地皱起眉,但很快却又松开了。
彼时,路德与其他异能者的交流也即将接近尾声。
路德无疑是个安抚人心的好手,虽话多了点,但不少人在交谈过程中都会被路德的开朗所感染,心情也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这一点若是换了在场其他人都不一定能做到,阿雪和凌墨暂且别提,若换应池上场,虽也能让能力者们安静下来,但却起不到那么好的效果,大部分人在面对应池的冷脸时第一反应都是畏惧,而应池这人也不像路德那般粗中有细,能够照顾到别人的心情。
总之,安抚这活交给路德是最合适的,经过路德的安抚,能力者们大都从恐惧中稍微缓过神来,勉强恢复了平静。
经过商量,能力者们最终打算以五人小队的形式活动,现在敌人在暗他们在明,也不知怪物把他们全都关进异空间是何用意,人数多一点也好有个照应,至于夜晚休息,能力者们也打算尽量住得近一些,这样若是有什么动静,消息也能很快传出。
路德将商量出来的结果汇报给应池,应池不无不可地点了点头:“也好。”
原本对话便到此结束,可一向恨不得与应池少讲几句话的路德却犹豫了一下,难得再次开了口:“有一件事很奇怪。”
闻言,应池抬眼,追问道:“什么事?”
“刚刚有人说在不久前的那场战斗里看到了一个堕落者。”
在战斗中看见堕落者根本算不上奇怪,但应池还是耐心地等着路德继续说下去。
“这本不算什么怪事,但这事怪就怪在……那个堕落者于几个月前失踪了,当时被派去寻找失踪者的人就是认出堕落者的能力者,因为事情只过了两个月不到,所以那个能力者的印象还算深刻。”
说着,路德挠了挠头发:“更奇怪的人,那个能力者说出这件事之后,旁边也有其他能力者说也遇到了这样的。”
一旁的应池闻言,早已皱起了眉:“遇到这种事的能力者很多”
“也不多吧,大概只有五六个左右。”
五六个并不是很多,但应池的神色却并没有变得轻松下来,他的眉头反倒皱得越来越紧。
堕落者一经出现,中央系统便能立即察觉,并且发出警告,根本不会存在这种成为堕落者之后还能被标注成为失踪或者死亡状态的情况。
当然,也并非没有例外,比如,一些黑兽或是堕落者能够获得一些比较奇怪的能力,借此躲过中央系统的探查。
不过这样的能力万中无一,而路德所提到的那些堕落者都是最低级的堕落者,不可能都拥有这样的能力。
应池更倾向于这些堕落者是被另外一只更强大、拥有特殊能力的怪物给藏起来了。
而这些堕落者失踪于一个月以前,这时,应池所追踪的黑兽还没有来到e-25区。
应池心底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想。
根本不是所谓的双重属性!而是e-25区除了他正在追踪的那头黑兽外,还存在着另外一头红色灾难级的怪物!
那头怪物也许在e-25区潜伏了很久,而属性也是极为罕见的空间属性。
应池的面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他甚至有一个更为可怕的念头!
想到这,应池沉着脸,他轻轻触碰了一下耳朵上的红色流苏,而后修长的指尖夹住一张多出来的白纸。
那白纸凭空出现后,便自动翻折起来,最后变成了一只小小的千纸鹤,落于应池的掌心之中。
“我需要e-25区以及附近区域近一百年来关于失踪者的所有记录。”
应池话音刚落,那千纸鹤竟是振翅而起,浮到半空之中,最后消失不见。
目送着千纸鹤消失,应池的目光转而落到了站在一旁的凌墨身上。
应池早就注意到了凌墨,方才他拿出纸鹤时,凌墨脸上没有一点点讶异或是困惑,包括他对着纸鹤时,凌墨的表情也是一派平静,就好像……他很清楚纸鹤的用途。
阿雪和路德有这样的反应并不奇怪,毕竟他们就读于空中学院,空中学院里的学生就没有一个人会对着“纸鹤”感到陌生。
然而,根据路德的介绍,凌墨只是一个出身于e-25区的普通能力者,从未去过空中学院,又怎会知道这纸鹤的用途?
联想起之前那颗牛奶味的解酒药,应池目光幽暗,眼里似有暗潮在汹涌。
凌墨不知应池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他抬眼望向天际,不过短短数秒时间,于半空中消失的千纸鹤便重新出现,落在应池手中。
落入手心的那一刻,千纸鹤重新变回一张普通的白纸,白纸干干净净,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折痕,应池便将这白纸重新储存在流苏型的储物器中。
千纸鹤化成白纸时,一个小小的芯片从白纸中抖落出来,掉进应池的手里,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清越的男音响起,那男音带着笑意,如林间潺潺流淌的溪水一般,清澈而悦耳,让人不禁心生好感。
只是这说出来的话,却与声音主人所表现出来的气质完全不同:“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到了,回来后记得按照价格表上标注的价位付款哦~”
没管那突然冒出来的男音,应池垂眸在智能手环上找到一个小小的缺口,随后将芯片放入其中。
原本传资料本用不着那么麻烦,但自从进入异空间之后,一切通讯设施便再也用不了。
也亏那男音主人是个聪明人,凭借应池那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便分析出了应池现在的窘境,直接将资料输入芯片中,再由纸鹤带过来给应池。
芯片一插/入,智能手环便迅速投射出一个蓝色的屏幕,屏幕上是一串密密麻麻的字——李xx,失踪于2237年3月9日上午11:45。
张xx,失踪于2241年6月7日晚上3:42
……
连接一大串人名以及失踪地点时间,还额外附带失踪者的照片。
应池的视线飞速在屏幕上移动,他浏览的速度很快,短短几分钟时间,他翻了一百多条,然而这只是冰山一角。
应池记忆很好,只需一眼,他便认出这里面有好几个堕落者他曾在无人区遇到过。
越看,应池的心便沉得越厉害。
无心再继续浏览资料,应池在屏幕上轻按了几下,随后原本只能让应池看见的面板便呈现在路德等人眼前。
“看看。”
应池的声音清冷,话一如既往的少,路德和阿雪闻言,皆是愣了一下,最先反应过来应池意思的竟是凌墨,他与这人当了太久“好友”,只要对方一个眼睛,凌墨便能反应过来应池究竟是什么意思。
目光在面板上轻扫了几下,凌墨指了指面板上的几张照片:“这几个堕落者我见过。”
见路德和阿雪不解,应池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一时情急竟是昏了头,也是……这两人不似那人,无论他说什么,都能理解他的意思。
应池自嘲地笑了笑,他刚要开口解释,却听凌墨的声音传来,愣了愣,应池诧异地抬眼望去。
被应池久久注视着,凌墨不自然地拉高了衣领,挡住自己的脸,颇为尴尬地轻声问道:“你不是想让我们辨认这些堕落者吗?”
……难道是他理解错了?
凌墨耳根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好在他没有尴尬太久,应池便点了点头:“是。”
凌墨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应池却仍旧注视着他,眼中的怀疑越来越浓。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早说嘛!”
路德恍然大悟,他得意忘形地想要拍拍应池的肩膀,可手还未落下,应池便掀起眼皮朝他望去,吓得路德赶忙收回了手,讪笑了几声,路德迅速地移开视线,视线落于眼前的面板之上,路德装出一副认真浏览的样子。
起先,路德看得并不走心,不会渐渐的,他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凝重,与凌墨一样,只短短几页资料,他便认出了几个曾在战斗中遇到过的堕落者。
阿雪也是如此。
这下,不光是应池,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不用应池吩咐,路德便从主动从应池那复制了一份资料,拿着资料去询问其他能力者。
一圈问下来,路德脸上经常挂着的笑容消失不见,他沉下脸,把问出来的结果尽数告知应池,随后面露疑惑:“中央系统怎会出这么多次错误?”
“不是中央系统出错,而是有‘人’故意将这些怪物藏起来了。”
见路德似乎还没想通,应池淡淡地点拨了一句。
路德平时虽表现得大大咧咧,但却也并非十足的蠢货,竟应池这么一提点,路德似乎也想到了点什么。
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路德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出了声:“可那怪物为什么要在e-25区潜伏这么久?还帮助那么多堕落者躲过系统的探查?”
“它有不能离开的理由,至于帮堕落者避开探查……也许它突然想开个屠宰场也说不定。”
应池一句回答了路德两个问题,说到最后,他面上浮现出一抹冷笑。
“啥?屠宰场?”
路德原本有些懵逼,可一旁的阿雪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目光微沉:“他在吞噬同类。”
黑兽和堕落者想要变成更高级别,一共有两种方式,一是时间的推移,不同于能力者,无论是黑兽还是堕落者,他们体内的「浊」都处于不稳定的状态,能够吸引新的「浊」进入体内,而随着「浊」的不断积累,黑兽和堕落者便会渐渐变得强大,只不过这种方式一般要花费极长的时间,最少也需要几十年,而更高等级的黑兽与堕落者进阶需要的「浊」能量便更多了,也许终其一生,它们也无法完成进阶。
至于第二种方式,则是吞噬同类甚至是能力者,吸收他们体内的「浊」,这种办法极少有怪物会用到,因为怪物虽残暴,但却不会排斥、伤害同类,尽管这是一种进阶的方式,但怪物们没有理智,他们不知道这种办法,只会遵循本能不伤害同类。
但凡事也有例外,会伤害同类的怪物应池也不是没有见过,但那些怪物往往是……开了神智的,它们残暴,却又有着如人一般的思考能力。
应池曾在一家工厂里遇到过这样的怪物,只不过,那一战斗,让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无数能力者都死在了那场战斗之中,就连应池,身上也留下了数道丑陋的疤痕。
眸光幽深了些,应池的唇抿成了一条指尖,显露出他心底的不悦。
一旁的路德听阿雪这般说,也反应过来,路德和阿雪没有经历过那场战斗,但却也听说过。
见路德和阿雪的面色都难看无比,凌墨却是难得一头雾水。
吞噬同类?
凌墨在死亡前从未听过这样的事,只是应池也没有与他解释的打算,关于这一点,凌墨也能理解,这一方面的内容大抵是属于某些级别的能力者才能知道的事情,应池不透露给他一个普通能力者也是正常的。
只是接下来几天,凌墨却感觉自己似乎被应池排斥在外,这人天还没亮就叫走路德和阿雪,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但却唯独没有喊醒凌墨。
凌墨一睁眼,便看见一栋空荡荡的房子。
“……”
凌墨对此表面上倒是没有什么抱怨,那怪物把他们关在异空间里,却迟迟不对他们动手,也不知正盘算着些什么。
本来一开始,凌墨对怪物有了神智还颇为诧异,但渐渐地,他倒也接受了这一事实。
连续闲了好几天,凌墨无聊地开始骚扰小黑。
于是应池回来时,凌墨正抱着小黑,修长的指尖轻抚过小黑柔顺的皮毛,凌墨半张脸埋在衣领之中,眼睛却弯了起来,应池看见他轻笑着点了点小黑的鼻尖。
“你呀,再这么贪吃,可小心吃坏了肚子。”
小黑肚子微鼓,一看就又是自己去“觅食”了,面对凌墨的调笑,小黑不满地“嗷”了好几声,觉得凌墨是在看不起他,像他这般英俊潇洒的兽怎会吃坏肚子!
凌墨与小黑笑闹着,一旁的应池却恍惚地想起许久前的一段记忆——记忆中的少年笑着,将一只黑猫抱入怀中,见应池来了,少年便弯着眼前望向应池,笑道:“应池,你怎么又给小黑喂那么多,再这样下去它可就胖成球了。”
说着,少年又轻点了点黑猫粉色的鼻尖,语气和神态与眼前的人几乎一模一样!
只不过后来那只黑猫残忍地被人淹死在水中,而少年也……
想到这,应池闭了闭眼,他面上似有痛苦浮现,可再睁开眼时,那缕痛苦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愤怒和一丝连应池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的期待。
金色刺眼的光芒从应池身旁亮起。
那完全变换着形状,最后竟是变成了一根手掌长的刺。
等回过神来时,凌墨已被应池逼至墙角,光刺高悬半空中,应池抬手掐住凌墨的脖子,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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