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俩人加快脚步,终于在天黑前进了村子。


    苗玲花和小姐妹元香结伴,勾着花篮子朝外走,正碰上回村的陆云琛和秦慕言,二人有说有笑,好不和睦。


    诶...


    元香暗戳戳地杵了下苗玲花,“玲花,那不是...陆秀才吗?”


    苗玲花显然也认出他来,忍不住皱眉,这陆秀才,不是跟自己说,不喜欢他奶奶给他娶进门的夫郎嘛,怎么三五日的功夫,看起来感情就这般好了。


    陆云琛正绘声绘色地给秦慕言讲自己儿时趣事,见他被自己逗得“咯咯咯”直乐呵,眼里还哪有其他人。


    苗玲花嘴角上扬,支着手欲主动打声招呼,“琛哥”还未叫出口,陆云琛从她身边走过,目不斜视,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分给她半点。


    一旁的元香,见状,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满脸写着不可置信,这陆秀才从来眼里不都只有苗玲花一人吗?之前天天像个哈巴狗似的,跟在她身后嘘寒问暖,怎么这会儿,竟是连看都看她一眼了。


    苗玲花没成想陆云琛会直接忽视她,她钉在原地,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尴尬起来。


    “玲...玲花,兴许是那陆秀才没看到呢..”元香也知此刻自己的解释过于苍白,谁能知道那陆秀才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呢。


    苗玲花收回手,姣好的面容狰狞起来,她生气地跺跺脚,将肘间挎着的花篮一把摔在地上,气冲冲地走了。


    元香疑惑地看了一眼陆云琛的背影,忙捡起地上的花篮,去追苗玲花。


    “哈哈哈哈看不出来,你儿时竟也这般淘气,连夫子的胡子都敢拿来编辫子...”秦慕言笑得直呼肚子疼。


    陆云琛摸摸鼻子,哪是编什么夫子的胡子,他可是一个“神龙摆尾”撅了教导主任的假发套,当然,这种事情,是万万不能同秦慕言说的。


    进了门,卸下沉甸甸的背篓,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陆云琛掉头就去了王大娘家里。


    这一茬收获季节,王大娘家种的土豆最多,前几日,他便已经同她说好了。


    土豆这东西,虽说既能当主食,又可以当菜吃,可放久了容易发芽,尚且不知自己生意如何,陆云琛就先挑了五斤。


    背上土豆,又买了白面,临走时,王大娘家的小鸡仔,排成一溜,啪嗒啪嗒地跟在他身后。


    陆云琛又起了心思,想着秦慕言喂鸡时,豆丁大点的小鸡仔们围着他转悠,那场面,想想都觉得可爱极了,可这羊毛不能逮着王大娘一家薅,田二牛兴许知道哪里能买到母鸡和小鸡崽儿。


    他又绕了路,往田二牛家跑了一趟。


    上次盖房子一事,陆云琛给他们这几个帮忙的工钱不少,田二牛对他的好感,蹭蹭蹭得往上升,再加上自己本就是个热心肠之人,听闻他要买母鸡,便拍着胸脯揽下了这事,过几日小舅子家里母鸡孵崽,正好可以替他要上几只。


    一切都忙活完,陆云琛才拖着灌铅的腿,艰难地踏进门槛。


    庖屋烟囱升起袅袅炊烟。


    他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快步走向庖屋。


    “唔,好香啊...”


    秦慕言正拿着铲子不停地搅拌锅里的白米粥,猛不丁被吓了一跳,手里的锅铲险些扔了出去。


    “你走路,怎地一点动静都没有。”


    “抱歉抱歉,吓着你了。”陆云琛不好意思地致歉。


    “这粥一会儿就熬好了,你先进屋吧,等下我端进去。”


    “哎好..”陆云琛应声,他现在一步也迈不动了,只想赶紧找个地方坐下。


    屋子里东西虽繁杂琐碎,但都被秦慕言收拾的干净利落,隐约也像个家的样子了。


    原本放在卧房木桌上的包袱和书信,也被收了起来,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陆云琛脱去这一下午又是抗土豆又是背白面,弄得脏兮兮的外衣,一头栽倒在炕头上。


    他打小爱睡软床,买这铺床的褥子时,特地叫村里妇人塞得厚厚的,这一躺下,整个人都陷在里面,可谓是舒服至极。


    秦慕言进进出出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每次推开门,都裹着米粥清甜的香气,勾得陆云琛心里软乎乎的。平生头次萌生出,这日子,哪怕就这么过下去,也挺好的念头。


    “吃饭了...”秦慕言探进脑袋吆喝道。


    “好嘞,这就来..”陆云琛坐起身,趿拉着鞋走出卧房。


    堂屋的木桌被擦得锃明瓦亮,桌子上摆着两碗熬煮得烂乎乎的米粥,还有一小碟拌菜。


    刚出锅的大白米粥热得滚烫,陆云琛舀起一勺,吹凉后,放进嘴里,开花的米粒儿顺着喉咙滑下,直抵最深处,所经之处,一片暖烘烘。


    后背冒起一层热汗,他长舒一口气,真是舒坦,忙了一天回家,还能有口热饭吃,可不就是他前世最盼望的生活嘛。


    秦慕言只想着填饱肚子,端着碗,一面吹,一面吸溜,没一会下了大半碗。


    俩人吃完饭,陆云琛冲了个凉,从堂屋里,搬出一把椅子,坐在院子里半眯着眼睛,摇着蒲扇乘凉。


    一轮独月高悬在墨色夜空中,姣姣月光白莹莹的铺洒在地面上,远处蝉鸣和着蛙声,此起彼伏的鸣唱,寥寥细风穿过树林间交错的枝桠,带来丝丝柔柔的凉意。


    杳杳烛光下,秦慕言忙碌的身影朦朦胧胧的打落在门帘上,累了一天,陆云琛原想叫他早些歇着,可这家伙倔强的很,非要裁布做衣服,拗不过他,便索性随他去了。


    不知这人昨夜几时睡的,翌日旦暮,陆云琛醒来,桌上的外衣已经打好了样儿,再一看身侧的人,呼吸声沉沉的,丝毫没有要醒的样子。


    他蹑手蹑脚地下炕,推开屋门,东边缕缕日光穿透层层叠叠的云层,蚕食掉墨色天幕,不远处农户家的烟囱,徐徐轻烟升起,随风而逝。


    陆云琛撑起胳膊,伸了个懒腰。


    美好的清晨,从尝试南充锅盔开始。


    将面和着清水,揉成白胖胖的面团子,放在一旁,趁着面醒发的时辰,他起锅烧油,把滚烫的热油浇在面粉上,迅速地搅拌成嫩黄色的油酥。


    秦慕言打着哈欠摸进庖屋时,陆云琛正在案板上往长条状的面剂子上抹厚厚的油酥。


    “这是要做什么?”他凑近瞧了瞧,很是费解。


    “尝试明日摆摊儿的小吃,锅盔,去洗把脸,做好了叫你。”陆云琛手下利索,抹好油酥后,卷起来压平。


    锅…锅盔……这又是什么,秦慕言更加迷惘,这人脑子里怎么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想再多看两眼,被陆云琛推着出了门。


    醒发的面团刚好可以做四个饼子,清水冲洗干净坳子,陆云琛支起柴火堆,在坳子上刷上油,将滚过一层芝麻的锅盔铺平在上面。


    滚烫的热油“滋滋啦啦”地煎烤着面饼子,待两面都挂上焦黄,他握住右手边的木把手,掀起铁坳子,夹起锅盔,贴在烤炉的内壁。


    从王大娘家扛回来的土豆,昨晚上已经放在阴凉地了,他挑了三四个,打掉皮,切成细丝。


    秦慕言原是在屋里缝衣服,被“笃笃笃”的切菜声,勾的心猿意马,他扔掉手上的衣服,垫着脚扒着门框向外张望。


    只见陆云琛,“咔嚓”几刀,手起刀落,如银丝一般,粗细均匀,根根分明的土豆丝随之掉落下来。


    好刀法啊,秦慕言惊叹,忍不住要给这人竖大拇指。


    没一会儿,大瓷盆中的土豆丝冒了个尖尖儿,陆云琛伸直了腰,将烤炉中的锅盔夹出。


    烘烤过后的饼子,薄薄的外皮保留了焦黄酥脆的口感,掰开一瞧,内里数十层相分,暄软油润,香气四溢。


    这饼子,该是成功了。


    陆云琛难掩心中喜悦之情,趁热打铁,快马加鞭地赶制出红油和酱香两种调料,同焯熟的土豆丝拌在一起。


    秦慕言一步步“逼近”,由堂屋的门框改为扒着庖屋的门框,舔了舔嘴唇,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土豆丝塞得结结实实的锅盔,还不忘倒出空来,软叽叽地喊了声“夫君,我饿~”


    “来了来了...”陆云琛拿油纸包好,忙不迭投喂。


    双手捧着沉甸甸的锅盔,他“咔嚓”一口咬上去,香酥的外皮迸裂,咸鲜的酱汁瞬间溢满口中。


    混着油酥的内饼,吃起来松软劲道,清脆爽口的土豆丝恰到好处的中和了其中的油腻,他吃得停不下嘴,连掉在衣服上的碎渣子都没有放过。


    吃完一个,秦慕言又看了过来,陆云琛被这渴望的眼神烤得如坐针毡,“再尝个辣口红油味儿的?”


    小家伙点头如小鸡啄米。


    相比较刚才的酱香味,红油的口感稍显刺激。


    秦慕言没得准备,第一口被呛红了眼,喉咙如热油浇过,陆云琛见他皱着眉头,疯狂咳嗽,心里忽的没了底,还是太辣了吗?


    一碗凉白开灌下肚,缓解了不适的灼烧感,舌尖后知后觉地泛起丝丝麻意,秦慕言惊异地看了一眼手中红辣辣的锅盔,试探地又尝了一口。


    嫩黄的土豆丝浸透了赤色红油,麻辣香味直顶上颚。


    秦慕言被辣得鼻尖冒出一层细汗,嘶哈嘶哈”的吸着凉气,却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送。


    陆云琛见这吃的火急火燎的模样,悬在半空中的心“咣当”落地,调制这红油,可费了他不少心血


    从镇子上买来的辣椒被他扔在锅中翻炒了好些时候,烘干水分后,拿石杵捣成碎末,加热油搅拌。


    就这热油,也不单单只将油烧热,他搭配了各种香料和葱蒜,才调制出这稠糊糊,满满的一小罐红油,准备明日带去“大杀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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