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么巧县令大人和宋管事也是来这边上香拜佛呐”陆云琛干巴巴道, 饶是先前他早就知道褚寒和宋岭也在白云寺,但也没料想到四人能在这犄角旮旯相遇,瞧着宋岭那羞赧模样, 同自家身后的小家伙又有何两样。

    褚寒面不改色地点点头,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倒是宋岭吓了一跳,猛地抽回手去,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 耳根还镀着一层薄红,他抹了把脸, 结结巴巴道。

    “县县衙难得休沐”

    “那便不扰二位清闲了”陆云琛拱手行礼,不等他二人回应,扯着还在状况外的秦慕言火速逃离, 虽说有机会同县令闲聊几句家常, 增进些感情, 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眼下, 在这角落里实在不适合寒暄。

    俩人走出好远, 秦慕言才徒然反应过来, “那那那那那宋管事, 还有县令大人,他们方才唔”陆云琛一把捂住他的嘴, 手指抵在唇边。

    “嘘我们方才什么也没看到,知道了吗?”

    小夫郎瞪着一双溜圆的杏眸, 眨巴眨巴, 似无辜的小鹿, 他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示意自己知道了。

    陆云琛这才放开他,俩人加快脚步走到斋堂前,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靠近门口的木桌上放着两个米锅,里面是熬煮好的腊八粥,由光头小和尚一人一碗,分给前来凑热闹的大家伙儿。

    排到他二人时,锅中的腊八粥已经见底,小和尚擎着勺子,顺着边缘位置刮了刮,才盛出一小碗来。“两位施主,今个儿的腊八粥就余着这些了,要不你们明日早些过来”

    “无妨”陆云琛将碗接了过去,同秦慕言寻了个空闲的位置坐下,他搅了搅碗中的米粥,“糯米、芝麻、苡仁、桂圆、红枣、香菇、莲子整得还挺丰富的。”

    秦慕言探头瞧了瞧,顺口道“白云寺施的福寿粥,每年都是这些东西呐,夫君,你是今年第一次过来吗?”

    “额”陆云琛咋舌,他他可不就是第一次,遥想去年的腊八,他还在家里直播哩,今年可就到了这个鬼地方。只是这样的话自然不能同小夫郎说,故而稍作沉思道“从前忙着功课,年节都是奶奶他们去操持的,我倒不很了解这些”

    “说的也是,你们读书人都刻苦”秦慕言暗自找补道,丝毫没有怀疑自家夫君的话,他接过陆云琛吹凉递过来的米粥,“嗷呜”一口卷入嘴中,抿了抿蹙起眉头,“不甜”

    陆云琛也盛了一勺,入口细细地尝了尝,腊八粥口感略有些寡淡朴素,精细的白米配上糙米和杂粮,吃起来味道更有层次感,焖煮得糜烂的各色豆子混淆在其中,轻轻一抿,软糯在口中化开,铺满整个舌尖。

    二人你一勺我一勺的,分食了一小碗腊八粥,起身,日头西落,灼灼余晖中,一轮红日慢悠悠地走下了山头,秦慕言连连打了个好几个哈欠。

    “可是困顿了?”陆云琛抬手拭去他眼角氤氲的水汽。

    秦慕言点了点头,这阵子他愈发贪睡了,每日里除了吃就是睡,活脱脱地似个小猪崽子一般,昨个儿老太太还说,瞧着他身量宽了呢。

    “回吧,时辰也不早了”陆云琛挽住他的手,二人往寺外走去

    马夫蹲坐在门口已经等候多时,见他俩出来,忙将脚凳搬了出来,“陆小老板,你们可是回来了”

    “劳烦您了”陆云琛略带歉意道,他本意带着小夫郎出来散散心,想着这白云寺能有多大,不过一时二刻便能转了个遍,没想到,一呆就是这么久。

    他掀开门帘,扶着秦慕言上了马车,一路上在官道上摇摇晃晃的,待回了阖兴居,小夫郎早已经在怀中睡得不省人事,陆云琛几次唤他,连眼皮子都未曾抖动一二。

    无奈,陆云琛将人打横抱起,拿大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心翼翼地抱下了马车,这会儿来阖兴居吃饭的客人不多,他便抱着人穿行而过。老太太还在担心,说是去白云寺,怎地这会儿还没回来,正欲出门寻寻,恰好碰见二人回房,一颗吊在半空中的心,这才安稳稳地落地。

    陆云琛将秦慕言安置好,转身出了卧房,又忙活了起来,说好的腊八蒜,还没开始拾掇呢,光是扒蒜皮就是一个大工程,他坐在矮凳上,不紧不慢地剥了好些时候,连额头渗出丝丝汗珠都不曾注意到。

    “大哥,我来帮你吧”陆云津忙完铺子里的活计,见自家大哥还在剥蒜,遂过来搭把手。

    “云津呐,屋檐底下有几个陶罐,麻烦帮我清洗下吧。”再过一会儿,就要到吃饭的时候了,再不腌上,又不知道要折腾到何时,陆云琛抬头抹了把额上的细汗,同陆云津说道。

    陆云津乖巧地从屋中打了盆水出来,拿抹布将陶罐挨个擦洗干净。

    “今个儿庆阳又跑来了?”陆云琛加快手中剥蒜的动作,假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嘴。

    陆云津不知自家大哥为何突然这般问,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上午那会儿,庆阳的确来过,说是刚得了新鲜的零嘴,拿来铺子里给大伙儿分分,临走时,还多揣给他一包。

    陆云琛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他没猜错的话,庆阳这小子对云津怕是已经起了别的心思了,虽说他从前也常来阖兴居,可自打云津留在铺子里帮忙收账后,他便日日往这边跑,竟是一天也没断下,如此,饶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了,只是不知自家这个傻弟弟,对这小子是什么想法,是毫无察觉?亦或是察觉了,没有旁个念头?他也是无从所知。

    云津尚还年轻,往后的日子长着呢,若是能相看个贴己的夫君,在他身边看顾着,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庆阳自己个儿还是个孩子呢,真要将云津交到他手上,陆云琛还有些不放心。

    蒜头剥的差不多了,他从庖屋里搬出自己一早买好的醋,先是把去皮的蒜头铺满整个罐底,然后将米醋倒了进去,刚刚好没过蒜头来即可。

    “大哥,这样便好了吗?不须得放其他的东西?”陆云津见他开始封盖,好奇道。

    “对,放在阴凉下,泡个十天左右,到时候就可以吃了”陆云琛依次将陶罐挨个封好口,放回到屋檐下。

    腌制完腊八蒜,陆云琛也累得提不起精神来,恨不得就地躺下,先睡上一大觉再说,陆云津见状,便包下了做晚饭的活计,他擀了些面条,煮熟后铺上陆云琛先前煎炸好的葱油,将其搅拌均匀。

    过水后的面条更显筋道滑爽,浸着浓郁咸香的葱香味,嚼起来唇齿间留鲜。

    就着小酱菜,三人干出了一整盆面条,吃完便躺在椅子上,抚着肚子,一个劲儿地打饱嗝,秦慕言走了一天累坏了,睡得沉,任谁都没唤起来,故而错过了晚饭

    宋岭说刺史大人要回乡这事儿给陆云琛提了个醒,虽不确定李大头同他这位三爷爷的关系如何,能不能抱上他三爷爷的这颗大树,他也不能掉以轻心。这个李大头也是,自己家面馆的生意不好好拾掇,天天就知道盯着他这个小铺子没完没了地折腾,当真是闲得无聊。

    没几天,某日陆云琛早上开门时,听着泗水街上敲锣打鼓,很是热闹,大家伙儿都一窝蜂往城门口的方向去。

    “大哥,这是谁家办喜事呢”陆云琛随手揪了个壮汉问道。

    “陆小老板,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什么办喜事呐,是早些年从咱们镇子上出去的刺史大人,如今致仕回乡了。”壮汉一脸嫌弃道,都说这酒楼茶馆是消息传递最为密切的地方,连听书先生都这般说,怎地这阖兴居的老板啥也不知道呢。

    说完,他顾不及再回应陆云琛,忙加快脚步往城门口跑去。

    回乡就回乡,这刺史大人是得多大的排场,引得人都跑去凑热闹?陆云琛暗自腹诽道,要说起来,宋岭还提过,这位刺史大人的随从曾提前知会了褚寒,让他前去迎接呢,但瞧着县令大人那股子刚正不阿,正义凛然的劲头,怕是不会卖他的情面。

    “诶?云琛兄弟,你站在这作甚”古平拎着两小兜子白面过来,见陆云琛往城门口方向打量,开口询问道。

    “说是刺史大人来了”陆云琛收回视线,瞧着古平手上拎着的东西,“平哥,店里还有白面呢,你怎么还自己带过来了。”

    “嘿,这可不是我买的,是那刺史大人的随从在城门口发放呢,一人两小兜子,好些人都去领了,我走的时候,那队伍还排得老长哩”古平回道,这东西,白给谁不要呢,永安镇上吃不上白面的人家尚有的是呢。

    搞这一出作甚?体察民情?收买人心?陆云琛不解,不知道这位刺史大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自古官员致仕都是有多低调就多低调,他可倒好,不光不与当地县令避嫌,特通知褚寒去迎接,还大摇大摆地进城,生怕旁个人不晓得他回来似的。

    但不管怎么说,人已经回来了,陆云琛猜测再多也没有用,他敛了心思,开始琢磨着过年的事宜,毕竟,这腊八一过,可就是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回来了~~~

    让宝子们久等了,抱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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