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天色已近黄昏,一处私人餐馆内,正传来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乐哥啊。”

    ‘嘭’的声, 酒瓶碰撞在玻璃台面上,孙亦摇晃着身躯哭丧着脸,泪眼汪汪地看向匆忙赶来的乐鹤。

    粗喘着气的乐鹤褪去外衣搭在椅背上, 见眼前这副样子, 额角抽动着看向一旁面容无奈的宋皎。

    咬着牙说道,“你最好是有什么事。”

    就在刚刚,他好不容易消化完了某些关于aa恋的带颜色的东西, 准备赶过两天就要交的论文了,就接到宋皎打过来的电话,里面是孙亦撕心裂肺的吼叫。

    就比如现在这样。

    宋皎憋着笑拉开扒拉着乐鹤的孙亦,解释了下, “我还以为这小子睡着了, 想着让你把他带回去,结果这小子刚刚又醒了。”

    乐鹤叹息着坐到了他旁边,用着仅剩的耐心拍了拍孙亦。“怎么了这是?”

    伏在桌上的人身子猛然一抖, 通红的面颊两侧沾上了些印子。孙亦低着头, 呆呆望着被用可乐替换的酒杯, 喃喃着,“这酒变甜了。”

    这看得乐鹤忍无可忍正要让他清醒清醒时, 他又呆滞着抬起头来, “乐哥, 我是不是很没用, 老头子他们都觉得我是个废物。”

    他突如其来的话打了乐鹤一个措手不及, 沉默了半晌, 乐鹤随手拿了杯酒同他碰了杯。

    “来,乐哥陪你喝。”

    显而易见,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在一旁坐着的宋皎感觉自己真是还不如不叫这个活宝来。

    复古的小包厢内,已经喝醉了的乐鹤把小臂搭在孙亦肩上,将酒杯突然拍在桌上,两道相同音量的哭声响起。

    “小孙子啊,你说我一个alpha怎么会喜欢上另一个alpha呐啊。”

    许是觉得气极,他暗暗拔下从花盆里摘下的叶子,自言自语着。

    “不就是alpha,乐哥我一样上。”

    孙亦打了个嗝,摇着头撞上了一旁的墙壁,单伸出根手指哆嗦着指向乐鹤。

    “这我知道,宋姐说你家有传统。”

    没理会他说的话,乐鹤抿了口宋皎递给他的凉白开,继续和孙亦唱着‘千年等一回’。

    总之,现在宋皎很后悔,她撑起袖子遮住半张脸,不愿面对现实。思考了片刻后,偷摸着给时梦谨发个通话。

    在她没看到的角度,乐鹤下巴仰着,充斥着醉意的眸子中散出几分不太聪明的意味。他缓慢靠近着捂着耳朵的宋皎,对着面露惊恐的人笑了下。

    那端,时梦谨刚整理好课程作业,光脑屏幕就亮了起来。

    宋皎?

    她白皙地面容上闪过一丝疑惑,迟疑着按下了确认。一接通,屏幕那端就发出了段持续吵杂的人声。

    时梦谨不自觉将音量调小了些,眯着眼睛向后倾斜了些角度。

    这是在哭坟?

    “宋皎。”

    她唤了声,等了几秒对面也只有些许沉默的‘唔’声。

    “宋皎?”

    “时梦谨。”

    是乐鹤的声音。她将重新看了眼屏幕上角,细长的眉又蹙了起来。

    半晌,没等到时梦谨回音的人,小声抽泣了起来,一声一声带着些极易破碎的韵味。

    时梦谨听见这几道声音,原先平缓跳动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小公子平日里从没像这样示弱,这是怎么了。

    她刚想张口,就听见吵杂的背景音中现出了道委屈的声音。

    “时梦谨,我想告诉你。”

    “我想和你说。”

    咬着不太清楚的话中带着格外真诚的意味,似是敲击在时梦谨心上,惹得呼吸都慢了拍。

    她手心下意识蜷缩了起来,放柔了声音继续回应着。“小公子,你说。”

    那端又是阵沉默,乐鹤压低着嗓音继续道,“时梦谨,我被绑架了。”

    还没等时梦谨消化完这句话,通话瞬间被挂断了。她缄默着望着屏幕上的通话时长,羊脂玉般的脸上显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说这话是真的?

    那会不会有危险。

    只不过,她听着,为何总觉得小公子像是醉酒了。

    没等她多想,聊天框内又发来个地址,以及宋皎的一段语音。

    “姐,江湖救急。”

    十几分钟后,匆忙披了件风衣出来的时梦谨小跑着进了包厢。刚打开门就闻到一股子熏人的酒味,在往里看去,宋皎正一边一个拦着两位活宝喝酒。

    见到她的那瞬,原本生无可恋的脸上终于鲜活了起来。

    时梦谨按耐下心底升起的莫名笑意,上前将乐鹤拉了过来。

    哪晓得,乐鹤一见到时梦谨就紧紧扣在了她身上,头靠在她脖颈旁,连腿都极为自觉地圈了上去。

    这看得面前的孙亦眼前一亮,胡乱推开宋皎的手,朝着时梦谨喊道。

    “时姐,我也要抱。”

    时梦谨身子绷直着站在原地,无所适从的手犹豫着搭在了乐鹤腰间,见人没有反抗,又大了些胆子小心翼翼将人调整了个姿势。

    怀里抱着一大团,她稳步向前走了几步,看向叉腰喝水的宋皎。

    “可还好?”

    对面的人点点头,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把这两个人搬回去吧,要不是这两个人拦着,我早就回去和小砚吃饭了。”

    话说到这,像是气不过,时梦谨眼睁睁望着她突然给了睡在桌上的孙亦一后脑勺。

    “不如等他们再困了些,就带回学校。”

    只是听到学校两字,乐鹤那被专业课折磨的DNA突然激活了起来,双腿扑腾着想要挣脱。

    “不回学校,不回。”

    被突然晃了下,时梦谨稳住快倒下的趋势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些,连忙哄道。

    “不回。”幸好明天是周末了。

    她同宋皎对视了眼,对面妥协似的点了点头。

    终于把人搬到酒店的大床上,时梦谨半弯下腰等着乐鹤松手。

    “小公子,乖。”

    面色通红的乐鹤只睁着一只湿漉漉的眼睛,仰着头迷茫地望向时梦谨,四肢像是黏在她身上一样不肯动弹。

    见他呆愣的模样,时梦谨就明白单靠他自觉怕是不可能了。她伸手企图拉下盘在自己腰间的那双腿,只是刚捏到脚踝时,面前的人就发出声惊呼。

    这声音听得时梦谨动作一顿,迅速抬起头来看向他。

    坐在窗边的人透白的面上满是绯红,两双水润的眸中蓄满颗颗珍珠,安安静静地只发出些小声的哽咽。

    骨节分明的手捏着时梦谨的衣角,他抬起头来只单单看着她。

    时梦谨倏然愣住了,连手心攥着的水瓶落下都没察觉,直到未拧紧的水瓶翻了她满脚,才意识到乐鹤是哭了。

    几步走上前,她将手落在毛茸茸的脑袋上,放低了声音有些笨拙地哄着。

    只低头垂泪的乐鹤摇摇头,哽咽着咕嘟道。

    “要时梦谨。”

    大概是声音太小了,脑中绷着根弦的时梦谨恍惚间并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刚想问,乐鹤却抬起头来顺便拍开了时梦谨搭在他头上的手,颤抖的身子一晃一晃。

    “我本来是想和Omega在一起的。”

    时梦谨落在半空中的手一僵,连嘴角的笑也凝滞了。

    很明显醉酒的人是不会关注到别人的,乐鹤继续着他的不知所云,掰着手指咕嘟着。

    “我会有一个软软的Omega,肯定是和我匹配度高的。我的Omega会体贴我,我也会保护这个人。”

    “这是我以前想要的。”

    衣袖被他翻起,露出手腕上那只润色的檀木镯,乐鹤伸手将这镯子取了下来,神情格外认真地放入时梦谨的风衣口袋中。

    “给你。”

    “我,”

    他还想在说些什么,只不过站着的时梦谨只觉得浑身冰冷。她低头望着那空荡荡的手腕,喉头又干涩了几分。

    退回信物便是意味着今后再无瓜葛。

    她闭着眼,打断了乐鹤接下去的话,连说出的话都带着些颤抖的尾音。

    “我去给你打盆水擦脸。”

    她转身走开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乐鹤伸手想要拉住她的手,顺带一句无声的,‘但我好像只喜欢你’。

    许是觉得倾听的人走了,被酒精迷得晕乎乎的人,身子一翻滚在了床上,害羞地趴着几秒都没再动。

    埋在软绵绵的被单上,用着只他一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着话,黏黏糊糊的话语间,列举着时梦谨的好,就像他打开的光脑屏幕上列举的那些。

    恍惚着睡去前,乐鹤只深刻地记着一件事,他好像给时梦谨表白了,好像还把绣好的丝帕当做定情礼物送出去了。

    卫生间,时梦谨双手撑在镜子前做着深呼吸,但刚刚乐鹤分外真挚的表情像是烙在她脑中,一遍遍循环着。

    都说酒后吐真言,他说的,都是真的吧。

    半晌,水龙头被按下。

    或许,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怕是小公子只是将她当做朋友,才会这般亲近。

    等回到卧室时,乐鹤已经睡着了,时梦谨站在床边望着他酣睡的侧颜,指尖落在他耳畔换来一阵轻微的抖动。

    她拿出风衣口袋中的木镯子,两只银铃铛晃动间像两只小精灵在半空中。

    “送出的东西,即便你不要,我也不会再拿回。”

    木镯被轻放在床头。

    “时梦谨,就此打住吧。”

    作者有话说:

    小红帽,喝酒误事啊!下章文案啦~


图片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