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好像, 是能站起来了……”俞烬回答薄浔问题的时候,依旧看“猫”看得双眼发直,“就是以为它是熊的时候, 恐慌之下, 突然右腿就能支撑住身体了。摔倒的时候,左膝盖也有知觉。很神奇,就是突然有知觉了。”
雪豹看着薄浔和俞烬, 乖乖在雪地里趴卧好。
“嗷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口腔中完全没有牙齿。
俞烬问道:“它是雪豹?还是狮子?”
听到“雪豹”这个单词,卧着的大猫明显露出不开心的情绪。
“呜呜”的拱着旁边的外国男人,似乎是在撒娇。
外国男人:“雪豹噢。但是他喜欢被叫猫猫,也很喜欢琳娜这个女孩子的名字。你说他是雪豹会让他想起来还在马戏团的日子, 他会不开心的,”说完,转头摸了摸雪豹的脑袋, “对不对呀,我的乖猫猫?待会儿好好做完减肥运动,回去给你喂你最爱吃的里脊肉。”
雪豹:“呜呜呜。”毛呼呼的脑袋不停的向着男人的胡茬蹭去。
薄浔也看的目瞪口呆。
男人又一次重复问道:“刚才琳娜是不是吓到你们了?”
俞烬语气呆滞,“不算吓着, 只是, 很震惊。”
薄浔:“确实吓到了。你的猫把我的残疾男友,吓得突然能站起来了。”
外国男人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篝火旁有一张黑色的轮椅。
顿时露/.出震撼的表情,吃惊的张大嘴。
随即一直道歉, 还按着猫猫毛茸茸的脑袋, 要求猫猫也给俞烬鞠躬。
不断重复着要赔偿的事情。
俞烬见他真的要拿起手机打直升机急救, 赶忙阻止道, “不用赔偿不用赔偿,对我来说也算好事。”
“我的腿已经这样很久了,一直在寻找一个能站起来的契机。我应该感谢你的雪…你的猫猫。”俞烬又说道。
“这样啊,那你们愿不愿意和琳娜玩一会儿?他比较喜欢被人摸头和腹部的毛发。”
俞烬面对这个庞大的“猫”明显有点发怵。
薄浔先一步开口,“当然可以!”
说完,薄浔伸手摸了摸雪豹的脑袋。
胖乎乎的大猫舒./适的眯起眼睛,耷拉着耳朵,把脑袋往薄浔手心送了送,心满意足的发出呼噜声。又像是嫌薄浔顺毛的手法不好,干脆直接躺下,翻出毛茸茸的肚皮,满怀期待的看向薄浔。
“它让摸欸!”薄浔见到漂亮的猫科动物,本来就有够兴奋,见对方不仅不怕他,反倒邀请他撸毛,更加激动,“俞烬,它让摸!”
俞烬:……
心有余悸的干笑了两声,往后躲了躲,不太想和这个大型猫科动物对视。
摸了一会儿雪豹,薄浔才反应过来俞烬漂亮的面容上难得流露局促,试探道,“你是不是怕它?”
俞烬摇头。
表情还是很僵。
“你原来怕猫?难怪你只说过我们要一起养狗,从来没说过想养猫。”
“不怕。但是这不能算猫吧?”俞烬看着薄浔手下毛茸茸的巨型动物。
他对它的恐惧感仅次于熊。
但又不想承认自己怕雪豹,只能硬着头皮坐在地上,等薄浔玩完。
“怎么不能算?就是比寻常猫猫稍微大了一点,”薄浔见雪豹不反抗,干脆把脑袋埋在毛茸茸的腹部,“和电视里的猛兽完全不一样。”
又和毛茸茸大猫玩了一会儿,薄浔见它似乎困了,这才恋恋不舍的和猫猫以及主人告了别。
他欢呼雀跃的把俞烬抱回轮椅,动作十分娴熟。
又回到冰面上收拾了冰钓工具和刚刚的战利品。
回到木屋的院落,薄浔在冻土上支撑起烧烤架,端着杀好的鱼从屋子里走出来。
俞烬的双膝刚上过止血药和止痛喷雾,腿上正裹着被子,在篝火前取暖。
橘红色的火焰在银色森林中跃动,给死寂的冬日添加了一点生气。
薄浔显然心情不错,一直哼着小曲。
烤鱼的时候,薄浔才说起正事,“话说,你刚才是怎么站起来的?之前医生和我说,需要给你一定的精神刺/.激才能站起来,原来是真的?”
“嗯。”俞烬伸手烤着篝火,白皙的指节被冻的通红,因为太冷,声音有些发抖。
“之前医生也和我说过,如果能克服脱离轮椅时的恐惧,恢复起来就会快很多。你也知道,我之前一直很害怕离开轮椅……”俞烬欲言又止。
薄浔点头,喜悦僵持。
他当然知道。
源头是初中时,俞烬被那帮杀千刀的故意掀下过轮椅,只能在地上蠕动。
他和俞烬刚认识的时候,不小心踢到过轮椅,还惹得俞烬好一通生气。
往日除了在家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俞烬偶尔会离开轮椅坐在地毯或沙发上。如若是在外面,俞烬总是紧张兮兮的抓紧轮椅的扶手,生怕掉下去。
俞烬垂头,苦笑了一声,“没想到克服脱离轮椅的恐惧的办法,是给我一个更大的恐惧。”
“也算歪打正着,谁能料到你近视到那个地步。你知道吗,我见你能站起来那会儿,真的特别开心。”薄浔翻动着金属烤架,拿着调料在鱼皮上洒动。
富满油脂的鱼皮滋滋啦啦的冒着油光,热油和调料碰撞,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就是有一种,好像这么久以来的努力没白费。因为之前我是做好,你一辈子都站不起来的心理准备。”
俞烬见薄浔笑得特别憨,刚跟着笑了一下,瞬间又苦涩的低头,“还没彻底恢复如初,别高兴太早,万一还是不能离开轮椅——”
“肯定可以的。你不相信自己,好歹相信一下现代的医疗水平好不好?你既然双腿渐渐有知觉,可以蹦蹦跳跳是早晚的事儿。”
薄浔说完,检查了一下烤鱼。
确定熟透以后,从烤架上卸下来放到盘子里,端到轮椅上的小桌板,直接上手撕开,和俞烬分食。
“我可太期待你能痊愈的那一天,连到时候你康复后,我们去玩什么都想好了。”他真的很想见到完全健康的俞烬,到时候就能和俞烬一起运动,一起远足一起爬山滑雪,没有轮椅的束缚,想去哪儿想做什么都不受限制。
俞烬吃烤鱼的手顿了一下,故意摆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挑了挑眉,“昨天给你请的家庭医生还没到,就那么迫不及待吗?”
薄浔一头雾水的抬起头,“迫不及待什——”
刚没说完。
他突然回想起来了什么。
不久之前,哄俞烬做康复训练的时候,他给俞烬画过一个天大的饼。
笑容瞬间凝固。
“不是不是不是,”薄浔慌忙道,“我指的是——”
还没说完,只听见俞烬会意的笑了一声,“哦——”
薄浔下意识低头,用手抵住额头遮挡住眼睛。
气血却是不争气的全涌上耳垂,血管发烫。
“不好意思说也没关系,我明白,”俞烬的语气十分正经,说完伸出手,抹掉薄浔唇上的油渍,“我会尽快站起来的,保证不让小浔哥哥失望。”
最后两个字咬音极重。
薄浔更加沉默。
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因为突如其来的康复征兆。
度假计划提前停止,两个人订了最近的机票回国,预约了医生。
见到医生的时候,医生也很惊讶俞烬毫无征兆的康复。
给俞烬配了新的辅助走路的器械,又再三叮嘱薄浔在家督促俞烬多使用助行器尝试站立,但是在外面还是建议使用轮椅,避免摔倒造成二次伤害。
每天,薄浔下课回来,都会陪着俞烬在家用助行器尝试站立。
俞烬的神经恢复能力到底有限,时常会出现类似电路短路的状况,毫无征兆的摔倒。
即便地上有地毯,每次俞烬还是摔的面色惨白,咬着牙说没事,然后半天也爬不起来。
渐渐地,俞烬乍然摔倒的迹象虽然没什么好转,但是薄浔已经练就出在他摔倒之前,及时伸手护住或是卧倒在地上当人/.肉靠垫的功夫,避免俞烬摔疼。
一晃到了暮春。
今日是艳阳天,傍晚回家时,俞烬已经先一步回来盛好饭菜等着他。
排骨冬瓜汤和蚝油生菜,配上热腾腾的米饭加豇豆肉末。
“慢点吃,又不和你抢。”
这句话薄浔听得耳朵起茧子,不太情愿的慢下勺子舀动的动作。
“明天先不用去上语言课了,我们回三中考试。”
“考什么?”
“会考模考,”俞烬耐心解释,“老师说,建议你回去考一下,看看水平怎么样。以免到时候会考出现问题。”
薄浔咽下最后一口汤,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见。
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和你商量个事儿。”
“你能不能退出家长群?别人都是父母在群里,你在里面……每次别的同学的爸妈问我,能不能和我家长交流交流。我:……”
俞烬见薄浔犯难,笑得特别开心,“这不是掌握你学习情况吗?而且你们老师要求了,不管成不成年都要有家长在群里。老师几乎天天和我说,你单词背不完作业写不对,我要是不在群里哪儿能知道?回来怎么辅导你?”
辅导这个词都用上了。
薄浔咬牙切齿的用勺子捯了捯瓷碗。
他小时候没享受过被父母按着写作业的待遇,成年以后倒是在对象身上得到了如此殊荣。
“吃完饭去复习复习,虽然是模拟考,但也得认真对待。”
薄浔忿忿的又倒了两下碗-
半个学期没回三中,原来的三班早就解散分班。
到了高二下学期,走廊上明显少了很多欢声笑语,大多数同学都是低着头匆匆走路,除了早蝉的鸣叫声,再无噪音。
考完模考,薄浔也没地方可去,正准备找个角落拿出手机联络一下俞烬。
忽然,走廊尽头多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薄浔。”
薄浔回头。
是一个穿着黑色职业装的中年女人,穿着高跟鞋带着眼镜。
“秦老师好。”见是原来的班主任,薄浔赶忙打了声招呼。
“来来来,来办公室,有话问问你。”
薄浔有些局促的干笑了一声,“什么事儿啊老师?”
秦老师朝他走来,隔着空气用手揽了揽,“来办公室慢慢说。”
视死如归的跟着秦老师来到办公室,薄浔在办公桌前站直。
办公室里女老师居多,他一米八出头的个子在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头顶的吊扇开的呼呼作响,薄浔见秦老师脸上没那么严肃,心情看起来还不错,试探性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你妈妈几乎天天给我打电话,问我你住哪儿。她哪儿来的那么多号码?”秦老师说到这儿,烦躁的砸了一下嘴,支着脑袋看向薄浔,“你彻底不和她联系啦?”
“嗯。”薄浔点头。
自从爷爷走后,他和母亲就属于断联状态。
或者说是他单方面和母亲断联。
“还有,你要出国这事儿,怎么是俞烬来和学校沟通的啊?”秦老师没再问母亲的事情,话锋一转。
薄浔脸上的表情僵住。
秦老师也不催,就这么看着薄浔。
过了一会儿,见薄浔实在沉默,又换了种问法,“你出国钱从哪儿来?俞烬借给你?”
“不不不,用的是我爷爷留给我的遗产。我妈一直找我,也是因为遗产的事情。”薄浔如实说道。
秦老师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是每天在外面的机构上课?都学什么?”
“嗯。主要学英语和法语。”回答完,薄浔看了看办公室门口。
“俞烬在给学校录制招生广告视频,得待会儿才结束。你找个椅子坐着呗,杵那儿那么高,办公室的老师们都有压力。”
薄浔只好拽了个空板凳,和秦老师相对而坐。
秦老师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一声,“你入学时候摘掉的耳钉,又打回来了?”
“啊。”薄浔木讷的点头。
不太自在的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试图遮盖住耳钉。
“然后,现在你是不是和俞烬住一起?”说到这儿,秦老师喝了口茶,没再看着薄浔给他制造压力。
薄浔:……
她怎么知道的?
一时间表情十分精彩,下意识攥紧拳头。
沉默间,只剩下吊扇呼啸的声音。
以及别的工位上时不时传出敲打键盘的声响。
“咱学校老师之间不是老带新师徒制嘛,我的那个新徒弟是个英语老师,要在学校附近租房,又不想租太差的,我就帮她看看房子。正看中介拍给我的小区环境视频的时候,你猜怎么着,就正好看见背景里有俩男的路过,一个纤瘦的坐着轮椅,一个壮实的在后面推他。”
秦老师继续道:“再一翻俞烬留给学校的家庭住址,得,刚好吻合。我当时想了半天,俞烬能和谁住一块儿?毕竟视频里另一个男人和他司机的身高体型也对不上,又担心俞烬会不会被社会上的人骗了去。正准备找机会旁敲侧击问的时候,俞烬突然来和学校说,说你们要出国。”
薄浔陷入极度沉默。
“你就实话实说嘛,老师又不会怎么样你。平时在同学面前不是挺威风吗,这会儿怂啦?”秦老师又笑了一声,站起来从隔板对面老师的工位上,抓了几颗糖,“来,请你偷吃你们物理老师一点零食。”
“……是和俞烬合租,”薄浔说完,努力笑了一下,“主要是,省点房租。”
秦老师又笑着问道:“你们关系这么好,没顺势结拜个兄弟?”
薄浔急忙附和,“对对!您怎么知道我们结拜兄弟了?主要是正好,我们都没什么亲人,我当他哥,和他住一起也好照顾他。”
“哦,”秦老师又一次点头,“那还挺不错的,很有责任心嘛。”
薄浔松了口气。
还好,秦老师没看出来什么。
他可以在同学朋友面前大大方方承认他和俞烬的关系。
但是在老师面前不行。
只见秦老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勾着头,朝后面的办公桌喊了一声,“主任!主任主任!”
“怎么了小秦?”不远处传来另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相比秦老师尖声尖气的语调,要沉稳不少。
秦老师继续勾着头问道:“几年前被家长举报回收的那套教材搁哪儿了呀?我给学生拿一本。”
“估计在实验楼的杂物室里堆着。”
秦老师嘱咐薄浔在办公室等一会儿,踩着高跟鞋出了办公室。
不一会儿,折返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本书递给薄浔。
薄浔接过。
书本包着不透明的封皮。
秦老师没等他翻开,先一步道,“回家多看看书。过两天模考成绩下来了,给你布置点作业。你平时成绩不好学校还能想办法捞捞你,会考要是不过那就真的完蛋。”
薄浔“嗯”了一声,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乖巧。
“行了,不留你说话了。你该去上课上课,好好学习啊。”-
退出办公室,在走廊上,薄浔打开秦老师给他的那本包着厚厚书衣的教材。
扉页上,赫然写着:《高中生性教育课本(男生版)》
薄浔楞住。
翻到目录,只见“艾滋病传播途径与预防”那一栏,有红笔圈住的痕迹,笔迹明显是新的。
瞬间,他反应过来刚才秦老师为什么要忽然叫住他,去办公室谈话。
一时间,眼眶莫名的有点酸涩。
十几年来,从出生到成长,除了遇到的父母不太好之外,无论是朋友还是老师,还是恋人,都对他好到有些不真实。
他何德何能,能配得上这么多人的爱护。
第88章 尾声(一)
今天是休息日。
七月份的天气已经热的和蒸笼一样, 水往地上一泼,立刻就能化作青烟。
上午刚锻炼完,薄浔气喘吁吁的打开家门, 换过拖鞋后, 直冲向冰箱。
他出门前,特意在水壶里冰好的薄荷水不翼而飞。
薄浔挠了挠头。
他明明记得自己下楼锻炼的时候,有把薄荷水冰上。
不得其解的关上冰箱门, 才留意到案台上有一杯温热的淡盐水。
“俞烬!”薄浔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冲着沙发上正在看书的俞烬喊道。
俞烬放下书,神情十分无辜。
“你倒我水?”薄浔气鼓鼓的抱怨道。
抱怨完,还是乖乖的抓起那杯温热的淡盐水,一饮而尽。
“和你说了很多遍, 运动完喝冰水对身体不好,你又不听,”俞烬有点无奈, 但还是耐心道,“过来,给你擦擦头发上的汗。”
薄浔又打开一瓶常温的矿泉水,灌了两口, “我去洗澡, 不用帮我擦头发。”
“待会儿再洗,先过来。”俞烬软声请求道。
薄浔很不情愿的走向沙发,坐下后的枕在俞烬膝盖上。
意外的,头顶并没有毛巾落下。
只是紧身的训练服被拽了拽, 肩膀到大臂上的皮肤, 多了一丝粗粝的触感。
“干嘛?”薄浔埋怨的抬头。
俞烬没说话, 只是慢慢摩挲着肩膀上的皮肤。
早晨刚睡醒时, 身上的肌肉时放松的,触感绵软。但是刚锻炼完……
肩膀到大臂上的肌肉完全充/.血,青筋和血管几乎冲破蜜色皮肤的桎梏,加上汗水没擦拭干净,更添光泽。
“你根本就不是想帮我擦头发吧?”薄浔总算是反应过来俞烬喊他别急着洗澡是为什么,抬眼,就这么望着头顶的人。
“被你发现了。”说话间,俞烬的手指还是没舍得从肩头离开。
薄浔把胳膊从袖子里拿出来,大大方方的摆在俞烬眼前,“早说。”
又痴迷的玩了一会儿小浔哥哥身上的肌肉,俞烬才想起来正事,“对了,之前说养狗的事情,这是我找到的几个还算合适的犬舍,你看看。”说完,拿出放在手边的平板电脑,调出来图片给薄浔看。
薄浔还是保持着躺在俞烬膝上的姿势,举着平板,“比熊,马尔济斯……你比较喜欢小型犬?”
“养大型犬太费事儿了。”
听到这句话,薄浔立刻警觉的抬头。
“不是内涵你。”俞烬见他抬头,没忍住笑了一声,揉了揉柔软的黑发。
“你想养大型犬也行,到时候专门雇人遛狗就好。”
薄浔这才躺了回去,“今天下午要不要去市场上逛逛?横竖也闲着,不如先看看再决定要养什么?”
说去就去,中午吃过饭,薄浔推着俞烬出了门。
把俞烬抱上副驾驶,收好轮椅后,薄浔才绕到驾驶位打着了车。
新车是刚考下驾照的时候俞烬给他的,说是让他日常使用,其实薄浔也没开过几次,平时上课还是乘坐地铁居多。
只有和俞烬突然决定一起出门的时候,才会开一次。比如半夜双双饿到睡不着,爬起来出去觅食,或者是夜里俞烬突发健康状况急着去医院,又或是像今天这样,突然决定逛市场。
周末的花鸟市场人多,进了宠物区,幼犬们尖锐的嚎叫声贯穿耳膜。
消毒水和腥味混合在一起,室内不透风,加上空调一吹,味道难免有些微妙。
透明橱窗中,婴儿摇篮床样式的展览笼里,堆着满满一窝幼犬。
薄浔看得双眼发直,一时间也顾不上推俞烬,放下轮椅趴到橱窗前。
俞烬也不指望薄浔回来推他,自己挪着轮椅移向橱窗。
“这是金毛吗?它好好看。”薄浔看着玻璃内的幼犬伸着舌头,胖乎乎的身体像毛球,憨憨的朝他笑,小爪子不断扒拉着玻璃。
薄浔情不自禁的也跟着笑。
“嗯,是小金毛,会长很大很大,不过脾气还算不错,喜欢的话可以列入备选名单。”
薄浔又隔着窗户逗了两下黄灿灿的小狗,这才恋恋不舍的走向下一家。
突然,薄浔的目光被什么吸引。
只见是一窝垂耳小狗,耷拉着的大耳朵很讨喜,四肢短短,路都走不稳。
“俞烬!这个是什么!它长得好像史努比。”
“这个不能养。”俞烬顺着薄浔的目光看去,急忙阻止道。
“为什么?”薄浔没想到俞烬会是这个反应。
平时俞烬从来不会无理由否定他的话。
店主见薄浔喜欢,一见有生意来了,急忙道,“喜欢可以抱一抱哦,来,给你的手消消毒。”
薄浔没再和俞烬争辩,抱起奶呼呼的小狗,小心翼翼的护在怀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只狗崽的叫声比刚才见得所有狗都尖锐。
“小浔,这个真的不能养。”俞烬又道。
老板见薄浔喜欢的紧,笑盈盈的来劝俞烬,“你们是兄弟俩吧?这小狗多乖呀,特别适合当宠物养,你就让你哥哥养嘛。”
薄浔还是抱着小奶狗爱不释手。
不断的和湿漉漉小鼻子贴贴。
“老板,确定比格犬适合当宠物?”俞烬反问道。
“这原来就是比格?”薄浔醍醐灌顶,突然明白俞烬为何如此一副嫌弃的态度,“长得也太纯良无害了。”
他在网络上经常刷到人类抱团控诉比格犬恶行的视频。
精装房能拆成毛胚房,服从性非常低,仗着鼻子灵敏,不管食物藏得多深都能找出来通通吃完,实在没得吃,甚至会对自己的排泄物下口。
叫声极为具有穿透性,可致人耳聋。
且弃养率高,对主人的修行要求更高。
薄浔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大耳狗。
可是,它看起来真的好乖,和那些视频里被控诉的恶魔,完全不一样。
“嗯。是比格。”俞烬冷冷的回应道。
“小伙子,你这就不知道了。网上那些视频都是拍出来博眼球的,其实比格犬是非常乖顺的犬种。”
老板说完,又看向薄浔,“喜欢的话,800抱走,包十天急性传染病。它可乖了,特别善解人意,是作为宠物的首选。”
俞烬冷声道:“这么善解人意的狗你自己怎么不养?”
老板笑得十分尴尬,“这——小伙子,话不是这么说的。”
薄浔又抱了一会儿小狗。
突然发现小狗项圈上的狗牌有刻字。
他好奇的看了一眼。
只见上面刻着:【退养的别买快跑】
薄浔:……
他觉得,也许俞烬嫌弃的态度是对的。
“我再考虑考虑。”说完,薄浔把小狗放回栏杆内,推着俞烬快步离开了店铺。
离开花鸟市场,回到车上的时候。
一直沉默的俞烬乍然开口,“小浔,你不会真的想养那个吧?”
“其实刚才确实心动。但是你和老板说话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小狗脖子上的牌子,好像是被退养的,”薄浔皱了皱鼻子,“退养它的主人劝我快跑。估计老板还没发现狗牌上的字。”
只见俞烬如释负重的松了口气。
“我还想说你如果真的非养它不可,我尽可能想办法给你弄一只退役的实验犬,千万别买脾气不确定的比格。”
“比格犬什么性格我还是知道的,”薄浔笑了一声,“只是刚才一时间,被它的美貌短暂的迷惑了一下。”
晚上在外面吃过饭,两个人没急着回家,而是驱车到了运河边上广场。
每个周末,广场上都会有烟花表演和水幕电影。
到了夏季,白日闷热,只有晚上的河边是凉爽的,来看烟花的人多,停车场车挤车,水泄不通。
薄浔把车停在桥边,找了个人少的观赏位。打开天窗。
刚放倒座椅,等待烟花表演开始的时候。
突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吸声。
“俞——”还没说完,只见那只节骨分明的大手娴熟的按上操控版,关闭了车窗上的遮光帘-
薄浔躺在驾驶位的座椅上,用难以聚焦的目光看着天窗外的景色。
外面的烟火还在继续。
深蓝色的夜空被流光溢彩的烟花染得绚烂。
余光中,他看见俞烬在窗边举着烟,时不时抽上两口。
狼尾长发难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搭在高挺的鼻梁上,垂在心口前的发梢不知道沾了什么液/.体,尾部打成一绺一绺的。
头发又长了。
他看俞烬看得出神。
长发已经可以垂到他身上,柔软的黑发像羽毛一样,扫过心口的皮肤时,会造成小幅度的扭动。
薄浔不知道,他每次明明只是被头发扫的痒,可在俞烬眼里,就是“还不够”的不满和邀请。
他没制止俞烬抽烟的行为,只是懒懒散散翻了个身,先是打了个哈欠,才开口,“看来这段时间,腿恢复的不错,离彻底康复不远了是不是?”
“早知道今天就不推你出来,让你自己带着助行器走走路,把体力消耗完就没劲儿闹腾了。”
俞烬掐灭剩下半根烟,摇上窗户凑到薄浔耳边,笑道,“既然这么多怨言,怎么刚才怎么没见你说?这会儿硬气了?”
薄浔:“……”
“也对,小浔哥哥一直都是这样,”俞烬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上次完事之后,直接把手机里的视频和网站全部删除——”
薄浔没给俞烬说完的机会,直接伸手揉搓他的脸颊,使用物理静音技能,“俞烬。”
棱角分明的脸颊手感还是很硌。
“好好好,不说不说。”俞烬见他急了,笑得更加得意,刚抓上手腕。
突然只听见车尾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似乎是什么东西扔下来了。
紧接着,是面包车呼啸驰远的声音。
“什么东西?”
薄浔也听见了,警觉的坐直,在后视镜里确认了一下后方没有过车,赶忙打开门下车查探。
夜色深重,一个小纸箱摇摇欲坠的躺在桥边。
似乎原本是打算抛下河,只是力道欠缺,才扔在栏杆边上。
薄浔抬头,只见面包车已经跑远了。
他第一反应是电视里那种毁尸灭迹的桥段,也不敢伸手碰纸箱。
“小浔,是什么东西?要不要报警?”俞烬艰难的用膝盖支撑着身躯,从天窗探出脑袋。
“——嗷呜。”
纸箱里毫无预兆的发出细微的吠声,很委屈,似乎是在求救。
薄浔赶忙打开纸箱。
漆黑中,有一团小小的,毛茸茸的肉团儿躺在纸箱里,豆黑的眼睛糊满泪痕。
“是狗!”薄浔又确认了两眼,回头对着俞烬喊道。
“刚才那辆车上扔下来的,是只小狗!”
薄浔把箱子抱回车上,急匆匆的打开车内灯。
俞烬也凑过来,扒在纸箱边上看着里面的小狗。
“——嗷嗷。”似乎是听见有人,小团子又低声叫了两声。
“鼻子也被堵住了,”俞烬蹙着眉,拿出车上的湿巾,试图帮小狗擦拭鼻子,“应该是有病被抛弃了。”
“确实,感觉那一下是想扔下河的。力气稍微再大一点,它现在就在水流里淹死了。”薄浔也不会处理小狗,只能抱着箱子让俞烬来。
俞烬把箱子挪到自己腿上,对薄浔道,“开车,去医院。泪痕和鼻涕这么严重,肯定是生了很严重的病,万一能救活呢。”-
薄浔随便导了一个24小时接急诊的宠物医院。
见到医生以后,把小狗从纸箱里抱到毛巾上。
借着诊疗室惨白到刺眼的灯光,这才看清,应该是一只德牧幼犬。
楚楚可怜的小眼睛,眼巴巴的望着薄浔和俞烬,偶尔发出呜呜声。
“看起来像犬瘟,先做个体检吧,”医生上手检查了一下小狗的状况,“你们捡的?还是刚买的?”
“捡的。”
“捡的。”
薄浔和的俞烬异口同声说道。
医生打量了一眼俞烬和薄浔的年龄,“如果真是犬瘟我们一般是建议安乐,九死一生的病,而且治起来烧钱。”
薄浔和俞烬没说话。
坐在医院大厅的沙发上时,薄浔小声问道,“犬瘟真的九死一生?我没养过狗,医生是在忽悠还是真的?”
“严格来说,八死两生。”俞烬压声答道。
那和九死一生也差不多。
薄浔陷入沉默。
沉寂良久,他才开口,“两成希望也是希望,要不然治一下?”
“先看看是不是犬瘟,发展到什么程度。八死两生说的是早期,如果是这个阶段,你不说我也肯定要治的。要是已经晚期……不是差这点钱,只是现代的医学水平,没必要让它继续遭活罪。”
薄浔没接话,只是点了点头。
在大厅等待了片刻,医生从化验室走了出来,拿着报告单子和圆珠笔坐在他们对面。
“犬瘟。刚发展到中期。”医生有点无奈的宣布道。
“这,算判死刑吗?”薄浔反问道。
“有救,但是希望很渺茫,而且用药价格也不太便宜,如果是刚捡到的小狗——”
“救。”俞烬沉声打断道。
“别拖着了,现在开始吧,该怎么治怎么治,费用我们能跟上。”
给小狗付完前三天的药钱,加了医生微信后,两个人才离开医院。
驱车回家时已经很晚了。
洗过澡,躺在枕头里的时候,薄浔怎么也睡不着。
见俞烬还在看书,他就去骚扰俞烬,“你说,它能不能活下来?”
“可以,”俞烬停止翻动书页的手,在薄浔脑袋上摸了摸,“很多事情是有预感的,虽没什么科学依据,但预感很少出错。它能以分毫之差免于淹死,遇见我们,说明必有后福。”
薄浔当然知道是俞烬编来诓他的。
但就是莫名安心了不少,这才肯钻进被窝。
俞烬见他困,顺手把空调温度打高,调暗了台灯-
离捡到小狗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今天上课的时候,薄浔突然听见手机震动。
拿出来一看,是医生发来的消息。
说小德牧已经恢复到可以出院的水平,让他今天去接。
看到消息时候,薄浔笑得特别开心,也不顾正在上课,直接笑出声。
下一秒,讲台上传来老师的声音,“薄浔。”
“啊?”薄浔笑容凝固。
“接着上一个同学的地方读。刚才课文读哪儿了知不知道?”
薄浔面色痛苦的摇头。
他哪儿知道。
下课后,他的负责老师叹着气走进班,在他前面的位置坐下。
支着脑袋发愁的看向薄浔,“你这半个月怎么回事?之前不是学习状态挺好的吗?又是请假又是上课跑神的,你年底之前要出成绩申学校啊,这都几月份了。听你爸说平时抓你学习抓的也严,怎么回事?”
“这段时间主要是有事,”薄浔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捡了小狗以后,每天恨不得自习课逃课三次,去宠物医院看它,忽然想起来什么,急忙纠正道,“等一下,家长群里那个不是我爸。”
“啊?不是你爸那是谁?”
“……”好家伙,薄浔今天才知道,原来俞烬在外面一直自称是他父亲。
“他难道一直和你说,他是我爸?”薄浔难以置信的又问道。
“昂。”老师也一头雾水,“不过我也没见过他,只在电话里和他说过你的学习情况,你爸听声音还挺年轻的。”
薄浔气的用鼻子出了口气。
机构的老师年龄不大,和学生也差不了几岁,不像三中的老师那么正式,平时交流也没那么拘谨,更像是学姐和学弟学妹之间的关系。
缓了良久,才艰难道:“他,是我对象。在我面前,一直软声软气的喊我哥哥,原来在外人面前,是这样吗?”
老师愣了好几秒。
突然无声的拍着桌子笑了起来,笑得太剧烈,不禁弯腰。
薄浔:……
他低头,揉着太阳穴。
老师笑了一会儿,总算收住,“不是,那他平时也管你学习?”
“管,”薄浔闷声道,“就是要和他一起出国的,不然我现在应该在学校补课。我哪里知道他到处说是我父亲……”
见薄浔闷闷不乐的样子老师就想笑。
实在是没忍住,一边给薄浔道歉一边又笑了几声。
薄浔气的喝了口水。
“那你这段时间的学习状态怎么回事?你和我说说清楚,我也不给你家长报告了。听你说他估计年龄比你还小,多少给你留点面子。”
薄浔也懒得编了,一五一十的把捡狗的事情和老师说了一遍。
又说今天晚自习要请假,因为要去接狗。
“那你接完狗以后能不能好好上课?能不能回到以前的学习状态?”
薄浔点头。
真挚的看着老师。
“那行,相信你一次,去接狗吧。这周末模考啊,要是考不好再找你的事儿。”-
宠物医院。
小德牧比送进医院的时候瘦了一大圈儿,皮毛几乎包不住肋骨。
薄浔拎着航空箱来接它的时候,小德牧激动的从垫子上爬起来,隔着笼子蹭薄浔的手。
和医生交谈了几句以后的护理事项和喂养需要注意的地方,薄浔才接过医药费单子确认签字。
看见上面的数额时,他愣了一下。
“你弟弟付过钱了,你签个字就行,给你开个收据。”医生淡然道。
薄浔签名的时候手有点抖。
带着小德牧回家时,俞烬还没回来。
薄浔也不急着吃饭,把小家伙放在地毯上,去厨房里烧水,认真阅读着羊奶粉包装上的冲泡指南。
确认过奶瓶里的羊奶温度正正好,薄浔才趴回地毯上。
小德牧刚到新环境,缩在茶几下不肯出来。
“嘬嘬,来,宝贝,过来吃点东西。”薄浔见它蜷的小小的,拿着奶瓶耐心哄到。
“嗷呜。”小德牧听见薄浔的声音,又或是闻见羊奶粉的香气,将信将疑的从茶几下爬出来-
俞烬回家的时候,难得没见薄浔跑出来帮他推轮椅。
自己挪着轮椅进门的时候,就看见薄浔趴在地毯上逗着新到家的小狗。
“小浔。”俞烬喊了一声。
“你快来看它,好可爱。”薄浔完全沉浸在和小狗玩耍的喜悦。
“宝贝,你怎么这么乖?诶,吃饭漏嘴早说呀,我帮你接着……”和小动物说话的时候,薄浔的声音会不自觉夹着。
俞烬:……
有一种,他很多余的感觉。
薄浔都没用这么肉/.麻的声音哄过他,喊他“宝贝”也仅限于某些时候。
盯了片刻,俞烬意识到自己在和狗吃醋,“啧”了一声,似乎在自我唾弃。
俞烬停好轮椅,换了助行器,慢慢的走向厨房。
“我来端菜,你歇着就行。”听见助行器的声音,薄浔放下奶瓶喊了一声。
喊完,又继续拿起奶瓶喂着小德牧。
正喂着奶,突然,薄浔感觉到身后多了一处体温。
颈窝里,传来熟悉的气息和不满的声音,“哥,以往我回家,你永远是放下手边所有事情先和我抱抱。”
“我——”薄浔还没说话,只感觉那双藤蔓一般的手臂从背后缠了上来。
“你喂它喝的什么奶?我也要喝。”俞烬的声音很不讲理,有些蛮横的要求道。
薄浔拿着手里的奶瓶,放也不是递给俞烬更不是。
小德牧已经吓得重新钻回茶几下。
“我待会儿给你重新泡?这个是喂小狗——”
还没说完,喉结突然传来禁锢的感觉。
“谁说我要喝奶粉了?”
第89章 正文完结
薄浔早上跑完步回来, 第一件事儿就是蹲在地上,给小瓷碗里添狗粮。
“熊熊,来吃饭饭。”薄浔小声对着扒在落地窗前看日出的小狗唤道。
“嗷呜呜。”
熊熊从被捡回家时小小的一团, 到现在已经完全长开, 坐在地上差不多有半人高。
原本耷拉着的耳朵立起来,少了几分憨态。
“今天我们回来会很晚,待会儿会有人带你出去遛弯给你喂午饭, 自己在家要乖乖。”薄浔小声叮嘱着,伸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
又低头咬了一口尖尖软软的耳朵。
熊熊很开心的“呜呜”了两声,并且蹭了蹭人类的手心。
站起来后,薄浔又去冰箱里拿了昨天晚上俞烬提前做好的早餐热了热,收拾好出行要带的东西后, 才去喊俞烬起床。
昨天晚上他一直听见俞烬在来回翻身,偶尔叹气,在卧室和洗手间之间来回折腾。他眯着眼睛偷偷看了一眼, 确认俞烬只是失眠不是身体不舒服,才没去打扰俞烬失眠时的刻板行为。
“几点了?”俞烬听见薄浔在他耳侧呼吸,惺忪的揉了揉眼睛。
“快六点了,八点的高铁。”薄浔跪在床边, 脑袋伏在俞烬枕头上, 轻声道。
俞烬闭上眼睛翻了个身。
“那要不然我自己去?”薄浔见他是真的困,主动道。
他原定今天是要去坐标首都的使馆面签,俞烬跟着去只是为了陪他。
一个是怕他自己找不到路,寄存物品麻烦。再一个也是想尝试一下, 脱离助行器出远门的感受。
“不行, 我要跟你一起去。”俞烬依旧闭着眼睛。
“那你倒是起床。”
俞烬低声抱怨道, “你刚才哄熊熊吃饭都是用叠词, 怎么喊我起床就直接让我起床?”
薄浔:……
原来俞烬早就醒了。
他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生无可恋的低声开口,“……起床床。”
只见俞烬立刻睁开眼睛,转过头眼巴巴的看着薄浔,“那你刚刚是不是还亲熊熊了?”
薄浔没说话,低头在俞烬耳边亲了一口。
俞烬这才肯起床,扶着墙,小步走向浴室洗漱。
经过几个月的锻炼,他现在已经能脱离助行器完成日常步行。
虽然离没出事之前,能跑跑跳跳的程度还差得远,但往后日子还长,总会有彻底好起来的一天。
洗漱完回到卧室,俞烬没避讳薄浔的目光,大大方方换了衣服。
出门前,不忘记趴在薄浔肩头,侧看着熊熊,露出得意又轻蔑的笑容。
一开始俞烬还觉得,吃狗狗的醋是件非常丢脸的事情。
慢慢地,俞烬也想通了。
就要和狗争风吃醋。
到了首都,抵达使馆附近才不到中午。
离预约的面签时间还有好一会儿。
两个人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下,点了一些简单的餐食。
俞烬正在桌子前整理着文件夹,“待会儿你拿这些进去,手机什么的留在这儿,我给你看着。”
薄浔掏了掏口袋,把随身物品全放在桌子上推给俞烬,“面试官不会问什么特别难的问题吧?”
“不会,也就是确认一下你真的是去上学的。你如实回答就行,如果没人排队,十几分钟就能出来。”
薄浔点点头,吃完东西拿着面签需要的资料跑出咖啡厅。
俞烬见他离开,才不动声色的从桌子上拿起薄浔的手机。
打开里面的社交软件。
最近聊天除了宋嵩谢哲和蒋翰,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头像。
应该是语言机构认识的新同学。
俞烬点进去看了看,确认两个人之间的聊天仅限于作业交流,唯一一次稍微过火的交流,是对方喊薄浔出去打球,但是薄浔拒绝了。
俞烬这才满意的退出对话框。
又翻了一遍通讯记录。
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记录。
查薄浔手机的时候,他有好几次想把那个双向监/.视app重新下载回来。
但是一想到这么做薄浔会生气,又忍住了。
他不希望小浔哥哥生他的气,而且小浔哥哥说过,手机可以随时让他翻看,想查什么都可以。除了不能下载监/.视软件,其他的只要他开心,都可以做。
又翻了一会儿,俞烬才稍微安心的放下已经发烫的手机。
端起咖啡刚喝了一口,余光里,柜台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孩子的身影,穿着带校徽的运动服,轮廓有点眼熟。
“小朋友,你这个现金找不开呀,能不能扫码支付……”
“不能,我的电话手表没办法支付。拜托,请快一点卖给我这个面包。”
“真的找不开。你要不要隔壁商店问问?”
“可是隔壁,都是卖很贵的衣服和手表的,更找不开。我真的很需要买这个面包。”
俞烬从口袋里拿出窄框眼镜,定睛一瞧。
如果没看错的话……是薄浔的弟弟。比一年多前在老家见的时候稍微长高了两公分,整个人还是瘦瘦小小的,比同龄人小了一圈儿。
“薄衍。”俞烬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小朋友回头。
俞烬这才站起来走向柜台,对柜员沉声道:“他要什么给他拿,我来结账。”
付过款,只见薄衍匆匆道了声谢谢,狼吞虎咽的对着面包大开杀戒。
像是三天没吃饭一样,吃的丝毫不顾形象。
“你可以慢点吃。”俞烬薄衍小小的身躯,大大的嘴巴,把面包外面的酥皮啃的哪儿都是,不禁劝道。
原来吃饭姿势在兄弟之间也是一脉相承吗?
一个面包很快就消失殆尽。
薄衍吃完,从椅子上跳下来,给俞烬鞠了一躬,“谢谢你,好心的陌生姐姐。”
陌生…姐姐?
俞烬的表情有点凝固。
“你不认识我呀?”和小朋友说话的时候,俞烬下意识放轻声音。
薄衍摇头。
俞烬:……
也是,他和薄浔回老家的时候打扮的隆重,又坐在轮椅上,头发也没现在这么长。
他刚想说什么,只见薄衍已经风风火火的跑出咖啡厅。
低头,俞烬这才发现,桌子上压了一张红色的,皱皱巴巴的钞票,是刻意放在这儿的。
俞烬拿起来那张钞票捋平,又看了一眼窗外。
他的腿跑不了,没办法追上去送。
而且瘦小的身躯跑动起来意外的快,很快就蹿没影。
一个小时后,薄浔气喘吁吁的推门进了咖啡厅。
“还顺利吗?”一见到薄浔,俞烬立刻放下手机。
“顺利。面试官看了一眼资料,就问了我是不是去上学的,我说是,他就直接喊下一个人。”薄浔双手撑着桌子,刚想坐下,发现位子上全是面包屑。
他有点疑惑的看了看俞烬。
俞烬身上是干干净净的。
薄浔懒得问,从旁边的空桌子拽了一把干净的椅子坐下,打开手机,“你查我通讯记录了?”
“查了。”俞烬回答的非常坦荡。
“查完倒是帮我把手机充上电。”薄浔小声抱怨了一句。
说完,他又想到了什么,“高铁是晚上的,待会儿我们要不要去哪儿转转?”
两个人商讨了半天,最终去了一家离火车站不算太远的商业街准备觅食。
夜幕降临时,薄浔明显感觉到俞烬走路的速度慢了。
“是不是累了?”熙熙攘攘的广场上,薄浔稍微提高音量问道。
俞烬摇头。
但走路的动作已经非常痛苦。
平时他无非是从家走到楼下,有司机或是薄浔开车送他各种地方,偶尔陪薄浔锻炼,也不过是牵着熊熊在一旁看薄浔做各种运动,又或者是看着薄浔和熊熊互动,他坐着不动。
薄浔看他就像刚上岸的小美人鱼,每一步都如履刀尖,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已经疼到呈病态的惨白,“来,我背你。”
“不用。”俞烬瞬间回答。
平时私下他自然是尽可能变着法的撒娇往小浔哥哥身上赖,但是公共场合,多少要注意影响。
薄浔不说话直接蹲下,拽着俞烬的胳膊往背后拽。
往来的行人很多,来约会的小情侣也不少,真趴在薄浔背上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人会刻意看他们。
俞烬这才放松,心安理得任由薄浔背着他走。
夜风有点冷,混在车水马龙的霓虹灯和鼎沸人声中,似乎也不是那么凛冽。
“住在一起后明明你每天有好好吃饭,怎么感觉也没比高一的时候沉多少?”薄浔背着俞烬,漫无目的的在商业街上走着,周围商店冒出来各式各样的诱人饭香。
“你是不是嫌弃我抱起来硌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薄浔求生欲很强的慌忙道,“随口说说,以后不说了。 ”
薄浔拿着手机刷着附近的饭店商家。
最终,两个人敲定去吃位于商场里的一家粤菜。
走进商场时,路过一家蹦床公园。
“你是不是偷偷吃东西了!不是说了让你控制体重吗!”
蹦床公园内,传来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
路过的所有人都在往那边看。
“我花这么多钱给你请到的单独教练,给你办的商业场地的卡,让你好好训练。你怎么可以这么不珍惜!”
“今天你说钱丢了,其实不是丢了吧?是偷偷拿去买吃的了对不对?”
薄浔反应了一会儿声音的来源,突然警觉的驻足。
俞烬从他背后下来。
“不会是你妈妈吧?”俞烬问道。
薄浔:“好像是的。”
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是个身材娇小的妇人。
严厉的声音和温柔的面孔反差极大,挨吵的对象是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一直沉默的垂着头。
“还真的是她。旁边的那个是衍衍。”薄浔没想到会在这儿撞见发疯的母亲,震惊的双目瞪圆。
“原来在路人视角里看她训孩子是这样的。我小时候……就和他一样。”薄浔说着,指了指垂头的弟弟。
俞烬问道,“你要去帮帮他吗?”
“不了。我和他的成长经历差不多,小时候也是经常被彭娟当众辱骂指责。这个阶段,他应该还是认为,彭娟很爱他。觉得她骂他打他都是对他好。等到他觉醒以后,决定反抗,主动拨通我电话找我求助时,我大概会帮一帮他。当然,也不排除他会在这样的强压教育下成为全国冠军世界冠军什么的,如果他真是抗压的料子,我现在冲过去帮他反倒是断送他的冠军之路。”
薄浔说完,拽了拽俞烬的袖子,示意俞烬边往饭店走边说。
“而且我不太想和彭娟说话,这辈子都不想。”
“那就不说。这段时间我基本把财产处理转移完毕,过几个月我们出去上学后,几乎就不回来了,也没什么机会再遇见她。”俞烬接道。
薄浔深吸了一口气,“高考前,她肯定要去三中找我闹,现在没找我纯属是因为弟弟需要人带着训练。其实我还挺期待的,到时候,她发现我早远走他乡时的反应。”
“那我喊阿壮到时候给你开直播?”
“不不不,这就不必了。”
吃饭的时候,俞烬才把早些时间遇见薄衍买面包的事情说给薄浔听。
薄浔听完停下筷子,笑了一下,“合着是你给他买的。我当时就好奇,椅子上怎么那么多面包屑,原来是你们遇见了。”
“嗯,他好像没认出我。吃完说了声,谢谢你,好心的大姐姐,给我留了钱就跑。”俞烬有点郁闷。
薄浔笑得更加缺德。
笑完,还是安慰道,“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也是遇见长发的喊姐姐遇见短发的喊哥哥,当时有个远房表姐突然剪了个寸头,我喊她叔叔差点没被她一拳呼死。”
“别多心,可能单纯是记忆力不好没记住你,你看我这脑子,我弟弟能好到哪儿去?”
“没必要这么说自己。”俞烬怜爱的摸了摸薄浔的脑袋-
真正要离开生活了好多年的城市时,薄浔还是有点不舍。
朋友们都在备战高考,已经到了冲刺阶段,他也不好把他们拽出来吃饭,只是和他们发了消息,说了自己要走的事情。
航班是下午的,他们已经提前把行李打包寄出,熊熊也托了专门做宠物转运的中介,用私人飞机带到目的地,昨天就已经落地。视频里,薄浔看见熊熊在临时寄养所和其他小狗玩得非常开心,完全没有任何不适应。
上午,他和俞烬慢慢的沿着熟悉的街道散步。
先是逛了逛三中外的街道,最后又慢慢转到俞烬当年就读的初中。
初中校门外,那个雨天两个人初遇的的小巷子已经推平,改建成了房地产楼盘,绿色的半透明布料蒙在钢筋上,上面挂着“开盘大吉”四个红字。
当年的奶茶店倒是还在。
里面依旧是弥漫着油腻炸鸡和关东煮的味道,贴满便签的墙也还在,只是墙上的告白对象换了一批明星,背景音乐也换成了现下当红女团的韩文歌。
薄浔给自己买了一杯炫冰,又给俞烬买了一杯珍珠奶茶,看着商家用色素香精和七喜沟兑出熟悉的味道。
炸鸡店的吧台对他而言已经有些局促,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十分局促的缩在桌子下面。
“你们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啊?初中就长这么高?”店员正往珍珠奶茶里加着糖精,见薄浔和俞烬两个人看着年轻,顺口问道。
俞烬刚想回答。
薄浔抢答,“对呀,我们正逃课呢。”
俞烬:……
店员愣了一下。
没再询问。
喝完奶茶,又走到俞烬原来的家。
那栋民国时期的小楼。
院落内的杂草已经清理干净,不再像恐怖片里的房子一样。
推开门,客厅里也是打扫过的,沙发,留声机,羽管键琴,都打扫的一尘不染,仿佛屋主只是外出工作,落日时分便会归家。
房间内,摆着各式各样的木制人偶。
人偶上的白布已经被拽下。
面容神态也是精心雕刻过的,每个人偶脸上的神色都不一样。
“这些人偶不带走了吗?”兴许是有亮光的缘故,满屋子的布偶并不瘆人,又或许是俞烬的雕工好,它们好像真的有生命一样。
“不带走了,它们应当住在这儿,我也该和它们告别,开始新的生活。想了很久,这栋房子还是没舍得卖,好多卖家联系我有意购入,被我推辞了。”
“我总觉得,平行世界里,我的家人应该还生活在这儿,和以前一样,其乐融融。我对他们而言,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留学,并非阴阳两隔。”
俞烬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巾,擦了擦某个人偶身上的红丝绒礼服裙。
临走前,俞烬牵着人偶的手喃喃道,“再见,晚安。我出去上学了,会经常想你们的。”
离开宅子的时候,薄浔朝屋内的人偶挥了挥手,小声说了一声“拜拜”。
紧接着才关上灯,锁上了大门。
抵达国际出发口的时候,薄浔一手牵着俞烬,一手拖着行李箱。
正看着大屏幕,寻找航班所在的值机柜台。
突然,身后传来嘹亮的声音,“薄浔!”
薄浔和俞烬同时回头。
只见是宋嵩谢哲,还有蒋翰,以及宁晓晓和祁浅,五个人一同出现在自动门门前。
其中谢哲的嗓门最大。
薄浔愣了一下。
俞烬明显也愣住。
他们都只是通知朋友今天要走,并没有说刻意说过航班时间,更没说过需要他们来送。
毕竟快高考了,多复习一会儿就多拿一分,多拿一分就多超过一千人。
“你们怎么来了!”愣了须臾,薄浔瞬间一个飞扑冲了上去。
先是一把抱到宋嵩身上,又揽过谢哲和蒋翰。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准备出发了?”
“今天直飞巴黎的就这么一趟航班,我们又不是傻子。”宋嵩无奈的回答道。
“高三逃课是真的不容易。原本计划就我和蒋哥来,结果遇见宋嵩,他也要来。还没等大块头开车过来,又遇见原来你们班的女生,好像和小学神关系挺好的那个,顺带把她们也捎过来,”谢哲说着,看了一眼宁晓晓的方向,“结果我们五个人一起逃课,差点卒于出校门这一关。”
薄浔看了一眼旁边的俞烬,在和宁晓晓说话,祁浅则是抱臂站着看他们说话。
又转过头,“谢谢你们专程来送我。”
“小浔,你居然会说谢谢了。”宋嵩故作惊讶的说道。
谢哲:“确实,你以前都是,兄弟们来送我是应该的,应该的。”
薄浔:……
他只记得自己以前确实素质有待提高。
没想到有待提高。
辛苦朋友们一直包容他。
广播里,突然响起提示音,【请17:33分前往巴黎的旅客尽快办理值机,值机手续将于30分钟后停止办理。】
听见广播,薄浔把手恋恋不舍的从朋友们的肩膀上移开,站直,“我该走了。”
明明是很普通的四个字,说出来的时候,莫名有些走调,眼眶里也微微蒙雾。
“你哭什么?放假我就去找你玩儿,熊熊还想见我这个干爷爷呢。”
瞬间,薄浔没了煽情的哭意,冷冷道:“滚。”
又交谈了几句,拥抱了几轮,薄浔才重新拎起行李箱牵好俞烬。
进安检之前,一步三回头的和朋友们打着招呼。
排队过海关的时候,薄浔才擤了擤鼻子,“我没想到他们会突然过来送我们。”
“我也没想到,”俞烬接过他擦鼻子的纸,攥在手里,“来三中之前,我也想不到,会遇见愿意逃课给我送行的朋友,能和梦中最渴望的人真真正正的在一起。”
“要不是谢哲突然给自己加辈分,差点没绷住哭出来。”
俞烬笑了一声。
又拿了张纸,替他擦了擦眼角-
顺利抵达公寓后,两个人先是睡得昏天暗地,把时差倒过来后,才开始慢慢收拾屋子收拾带过来的行李。
又提了新车,购置了很多新的家具,把熊熊接回了家。
熊熊对新家很满意。
晚上吵闹着要进卧室和他们一起住。
薄浔倒是不怎么介意。
俞烬则是每天都要上演一出人狗大战,坚决拒绝熊熊进屋。
渐渐地熊熊也学聪明,会自己跳起来开门。
很多时候一觉醒来,薄浔就感觉到身边不止俞烬一个生命体。
阁楼也拆掉了软包,改成了一个放映室。
闲来无事时,他和俞烬会一起歪在阁楼里看电影,困了就小憩一会儿。
一转眼,马上到了入学的季节。
提前寄过来的轮椅已经落灰,再也没使用过。
报道完,还有两天的准备时间才会正式开始上课。
今天是雨天。
下午,天依旧不转晴。
留声机里播放着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俞烬坐在窗边的画板前,听着雨声看着老旧的街景,一笔一笔的在画布上勾着轮廓。
雨点打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很舒适,令人宁静。
薄浔则是躺在俞烬脚边,看着自己的课程表。
“后天就要开学了,听不懂怎么办?”
“我不上课的时候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尽量给你同声翻译。”俞烬说话间,在画布上绘作的手还是没停。
“嗯。”薄浔懒懒的回应了一句。
“不过你还是要自己努力。遇到听不懂的地方尽量先和同学交流,先查词典,实在不行再找我。”
“知道了知道了。”说完,薄浔打了个哈欠。
下雨时的白噪音和留声机里的音乐混在一起,加上笔刷划过画笔的细响,十分适合睡觉。
薄浔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偏沉,楼下的路灯已经点上。
远处的教堂传来钟声。
两个人牵着熊熊一起出门,在街头买了常买的卷饼和肉汁薯条作为晚餐。
吃过以后,也不急着回去,牵着手在河边慢慢散步消食。
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薄浔正站在拱形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街景。
忽然,身后环抱上来了一双手。
“哥哥。”俞烬的声音很轻,几乎贴着耳垂响起。
“突然抱我干什么?”薄浔明知故问。
每天这个时间点,俞烬都会撒娇一般的喊他哥哥。
听到“哥哥”两个字,他准知道,没正经事儿。
但语气还是端着,若无其事的询问道。
“今天也想看哥哥…站在我面前,上面和下面各哭各的。”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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