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影帝的养成10

    视频打开正对着一间办公室,厚重贵气的老板椅,奢华典雅的装修,木制黑漆桌上摆着一座精致的崖柏。

    微微摇晃的老板椅背展示着背后的座位上并非空无一人,然而高高的椅背却看不到对方的头。

    桌上的钟指到了上午九点,铃声响起,椅子终于转了过来。

    座位上的人伸长手臂将桌上的闹钟的闹铃按下,这才抬头看向镜头。

    年轻又漂亮的双眸正对着摄像头,也正对着正在看视频的所有观众。

    清隽矜贵的少年眉目如画,简洁的白衬衫加黑裤将他的身材衬得修长匀称,唯独与身下宽大的老板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两只修长白皙的手时不时转动着手里的签字笔,这种让老师家长看到就想打孩子的动作,在他手里却显得格外理所应当。

    “听说,有人想认识我?”

    小少年的声音还没进入变声期,听起来带着些许稚嫩,也是这股稚嫩,让人骤然从他从出场便渲染出的气氛打散了不少。

    所有观众才反应过来,回神想起,视频里的少年不是积威甚重的大老板,而是一个看起过于年轻的小少年。

    无数网友纷纷在视频上发弹幕,他们知道这个视频是一早就录好了的,可这不代表他们为这个第一次看见的视频,第一次见到的少年惊喜欢呼!

    【啊啊啊啊啊好帅好可爱!!!】

    【小可爱,麻麻爱你!】

    【呜呜呜天哪,又是骗我生儿子的一天!】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参差会这么大?别人家的孩子是个小王子,自家儿子就知道跟小区里的熊孩子一起打仗!】

    郁止当然不知道这些弹幕,他稳稳坐在老板椅上,单手托腮,面对镜头时也由内到外透着一股慵懒随意。

    “既然那么多人关心我,那就跟大家见一见好了。”

    “如你们所见,我叫郁止,今年十岁,目前正在读高中,并且打算在一年内读完所有高中内容,升入大学。”

    “唔,可能有人不知道我是谁,不过我开的一家公司应该很多人都知道,这几年星光娱乐能发展得这么好,也没少大家捧场,作为星光娱乐的创始者、拥有者、法人代表,我今天在此向大家表示真诚的感谢。”

    郁止眉眼弯弯,看着便是亲切可爱,然而他说出来的话却让正在看视频的无数人愣在当场。

    不可能吧?

    开玩笑吧?

    今天不是愚人节啊!

    许多乱七八糟的情绪在脑海里汇成了一团浆糊,它们张牙舞爪地叫嚣着要从他们脑子里冲出去。

    所有的声音都汇聚在一起,最终和成了一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弹幕里突然多了许多尖叫鸡。

    “我知道,大家一定在想,怎么可能呢,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就能创建并发展出一个庞大且成功的企业,简直是天方夜谭。”

    郁止声音悠悠,态度淡然,“但今天我想告诉大家的是,不要因为年龄看清一个人,纵观古今知名伟人,虽有大器晚成,但更多的还是自小就显露端倪。”

    【翻译一下,小老板话里的意思是:天才从小就是天才。】

    【反过来:废物永远都是废物。】

    【艹!扎心了!】

    【儿子你这一刀可真狠,伤妈妈心了呜呜呜……】

    郁止笑了笑,似乎不觉得自己说话有什么不对,“当然,我并不是说自己能与伟人比,但比起许多同龄人,自认智商和能力都要高那么一点。”

    【所以是一点还是亿点?视频没字幕简直是折磨!】

    【视频是星光娱乐官网转发,刚刚看了星光娱乐成立的信息,跟视频里的小老板说的一样。】

    【所以……这是真的无疑了?!】

    所有人都在怀疑人生,迷糊着脑袋看视频。

    “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世界往往都会以貌取人,这个貌自然也包括年龄。”郁止缓缓转动着老板椅,悠闲自在的模样像一只浑身贵气,戴着王冠,坐在王座上懒洋洋的小猫。

    它通身雪白,珍贵漂亮的王冠也不过是它的陪衬。

    小猫懒洋洋地舔了舔爪子,蜷着身子卧在王座上,只有一双虽温和,却好似睥睨天下的目光盯着所有人。

    敛去锋芒,却遮不住锐气。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对自己的身份做了一些隐瞒,在此,我为曾经被我隐瞒欺骗过的员工们道歉。”

    “至于道歉礼物……就这个月奖金翻倍好了。”郁止想了想道。

    星光娱乐全体员工:【啊啊啊啊啊谢谢老板!老板赛高!】

    观众们也纷纷红眼病。

    【星光娱乐还招人吗?我专业扫地二十年!】

    【本人20,身高170,体重95,诚招男友,要求就职星光娱乐。】

    【同一个世界,不同的老板,好想开除老板啊!】

    郁止显然没忘拍这个视频的最终目的。

    “听说有人不止关心我,还关心我的公司会不会倒闭,那我只好在这里回答一下他们,星光娱乐自成立以来,一共制作出13部作品,其中10部拿下当季收视冠军,另外3部是因为跟自家公司的其他作品打擂台。”

    “这个成绩我虽不骄傲,却也可以说圈内少有。”

    “成立以来,共签约23名艺人,其中有线有名气的人大家都看得到,至于那些大家暂时还不了解的,我们也都有给他们安排合适的路线,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也会跟大家见面。”

    “解约共三人,一人赚够了钱退圈创业,一个发现自己的天赋点在厨艺,改行当厨师,目前正在四星级酒店当主厨,直播网站还有账号,粉丝百万,最后一个属于玩票,退圈后继承家业,除此之外,其他艺人皆没有解约的意向。”

    【……】

    【…………】

    【所以,星光娱乐是怎么把这些人集合在一起的?】

    【可能是大佬的嗅觉,大佬只会跟大佬一起玩。】

    【狠狠地慕了!】

    “我说这些,不是想说自己有多能干,有多慧眼识珠。”郁止淡淡道。

    “事实上,我虽然有把关,但这些艺人基本都是下面人在管理,我的作用不大。”

    “也正因为我的作用不大,才彰显出一家成功企业的成熟性,有我没我,公司一样运转,那些担心我会把公司玩垮的人大可不必。”

    “我并不喜欢玩游戏,真的。”

    郁止表情无奈又含笑。

    【啊啊啊啊啊儿子快到麻麻怀里来!不要被坏人拐跑了!】

    【理智告诉我他是个高智商天才儿童,名副其实的大佬,可脑子告诉我……啊啊啊啊啊我家有女六岁半,小少爷真的不考虑做我女婿吗?!】

    【太可爱了太可爱了太可爱了…………(此人已疯)】

    “啊对了。”郁止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又道,“之前总有人造谣宁知微跟我的关系。”

    “我在这里澄清一下。”

    “目前为止,本人与宁知微并没有除了朋友、伯乐与千里马、老板和员工之外的关系。什么包养、父子,都是无稽之谈,希望大家以后不要乱传播。”

    “我是个守法公民,不会知法犯法,也不会诱导他人知法犯法,未成年不恋爱,也没有给自己认个爹的想法。”

    郁止浅浅勾唇,望着镜头的眼神中带着并不掩饰的慵懒和矜贵。

    “另外,我并不认为除了血缘外,辈分的决定取决于年龄,有人在稚童之年却已经见过世间千万,有人活到古稀,却还不知道人是人,困于方寸之地。”

    “虽然比不上先贤,却也自以为比得过许多同龄人甚至更年长的人,当不得诸位的儿子。”

    一堆喊儿子的网友们:“…………”

    【我来翻译:不是我说,在座各位,都是垃圾!】

    【爸!我喊你爸还不行吗!】

    【别走别走,郁爸爸,麻烦帮我看一下明天的股市……】

    【爸爸,儿子饭都吃不起了,麻烦施舍点干粮吧!】

    【爸爸,我不想努力了,把我接回家吧!】

    【爸爸,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儿子啊!】

    【………………】

    【万万没想到,儿子没找到,反而还多了个爹?】

    【十岁老板有什么稀奇!点击就看全网在线认爹!】

    这个短短不到十分钟的视频火了,直接越过那个被买的十岁老板的热搜,一越成为第一!

    词条还十分莫名其妙,直接就是#爸爸#。

    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是讲什么父亲父爱的,结果点进去才发现,嗯,确实是讲父爱的,但这个父爱需求也太多了。

    视频被星光娱乐发布,很快就被公司艺人转发,其中包括那几个名气不小的明星。

    每个人底下几千万粉丝,这一转起来,就是水军也压不住。

    眼看着雇主让买的热搜已经下来,他们不得不一边擦汗一边联系雇主。

    【雇主,这单干不了了,订金不退,剩下的尾款我们也不要了。】

    【不行!你们不是水军吗?!赶紧给我找人刷啊!一定要把热度刷上去!】那边的人显然也怒火攻心,气急败坏。

    水军头子知道不能继续跟这种雇主交谈,否则可能还有麻烦,直接删了好友。

    不用拼命忙活的水军公司员工纷纷泄气,“唉,这钱还真不好挣!”

    水军头子看着视频里侃侃而谈的郁止,心里酸得不行,“你们说人家小小年纪就能开娱乐公司玩得风生水起,我们怎么就跟条狗一样忙来忙去还赚不到钱呢?”

    员工们:“……”

    老板你跟谁比不好?跟个妖孽比?!

    是不想活了不想活了还是不想活了?

    是的,这个视频一出,除了一堆喊爸爸的网友外,还有不少人给郁止取了外号。

    远超寻常人的智商和能力、俊美如天使的外表、看似温和实则高傲的性情……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网友们把这位十岁老板称为妖孽。

    星光娱乐在圈内的地位本来就超然,有了这么一出,更显得星光娱乐的不凡。

    人们固然对星光娱乐更有信心,却也对星光娱乐的员工艺人羡慕又同情。

    还有不少粉丝纷纷跑到他们的偶像微博下怜爱。

    【哥哥,在这样的老板手下工作一定很难过吧?摸摸你,别自卑,小老板有智商,可你有我们!】

    艺人们:“……”

    说实话,还真没有,主要是在此之前他们也不知道不是?

    要不是官博发了视频还让他们转发,他们现在都还不知道,他们以为的“老板的儿子”,其实就是老板本人!

    想想有时候老板来公司,他们都凑上来嘘寒问暖(主要是想占小孩儿便宜,捏捏脸什么的)的画面,众人全都不寒而栗!

    小老板他……应该不会……记仇吧?

    有艺人战战兢兢,有艺人欲哭无泪,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没有如幕后之人想的那样方寸大乱。

    老板是个孩子怎么了?

    这孩子智商高啊!

    十岁就读高中,很快还要跳级去大学,还没成年说不定就能研究生毕业,有这种人才,星光娱乐的未来还愁什么?

    他们非但没有担心,反而比以前更有信心了!

    不只是他们,网友们对星光娱乐也更有信心了,这主要体现在星光娱乐的股价。

    非但没有方秦两家所想的那样下降,反而在不断上升,而这,也是郁止会发视频的真正目的。

    有人想搞事,他可以不接招,却不想因为对方而受损,如果能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就更好了。

    方秦两家:“…………”

    方二小姐摔了杯子,怒斥道:“废物!”

    秦小少爷站起来怒道:“你在对谁指桑骂槐?要不是你出的这主意,我们能败得这么惨吗?!”

    方二小姐也不认输,“现在指责起我来了?我说的时候你们也没反对啊!你们查的什么资料,连那小混蛋的真实情况都没查出来,可真厉害啊!”

    听见她阴阳怪气,秦大少爷面色不虞。

    吞并郁家的事还没进展,这个并不牢固的联盟却已经岌岌可危,也不知道能支撑到什么时候,但他们想要联合起来吞并郁家的想法却是不可能了。

    谁都能看出,这样的郁止成长起来,绝不是和简单人物。

    至于想让他成长不起来?那也要有机会啊!

    郁止整天宅在家里,想要动什么手脚他们都没办法。

    宅男就是这么恐怖。

    这个联盟还没成功,就得瓦解。

    且在分道扬镳时还不忘撕下对方一块肉,最终两败俱伤,有吃准机会的人趁机吃了两家不少,致使两家伤上加伤,产业缩水。

    *

    “我看过视频了。”宁知微晚上跟郁止视频,不仅如此,他还转发了。

    他笑着对郁止竖起大拇指,“视频里的你真厉害,跟平时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

    郁止特地让视频里的自己看起来很傲,他有傲的资本,这点傲不会令人反感,反而还会更符合他“天才儿童”的形象。

    “那你喜欢视频里的我还是平时的我?”郁止忽然问。

    宁知微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最后不得不道:“都喜欢。”

    视频里的郁止看起来像只大猫,现实中的郁止却像个睿智的学者。

    可无论哪个郁止,他都喜欢。

    有句话郁止说得对,辈分的决定并不是取决于年龄,同样,在成熟和幼稚之间,决定性也不是年龄。

    他虽然比郁止年长十五岁,但很多时候却还比不上郁止成熟看得清。

    “你在视频最后,为什么要澄清跟我的关系?”

    宁知微眸光闪了闪,淡声问:“那些都是胡说八道,捕风捉影,只要你的身份暴露出来,一切就会自然而然迎刃而解。”

    根本用不着郑重澄清。

    除非……郁止有别的用意?

    所以,是什么?

    郁止抬眼看了屏幕里的宁知微一眼,宁知微眸光微闪,隔着屏幕其实看不大清,但郁止太了解宁知微,在他问那句话时,便多少猜到了他的意思。

    他波澜不惊地喝完睡前牛奶,爬上床盖好被子,淡淡道:“不为什么,只是之前看到好多人说我们有不正当的关系,所以顺便澄清一下,又不碍事。”

    “可能因为平时跟你相处也不像晚辈对长辈,甚至下意识觉得你比我小,觉得澄清一下更好。”

    宁知微:“……”

    他抿了抿唇,压下心里的异样,怀疑问:“真的?”

    郁止自然点头,“不然呢?”

    也对,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原因?当然是因为顺便,不然还能因为自己跟郁止真的有什么,所以要心虚地掩人耳目?

    宁知微心中失笑,觉得自己越想越不着调。

    竟然臆想跟一个孩子有什么,他是不是太龌龊了?

    还是这么多年没恋爱,心里饥渴难耐,却因为身边没什么合适的可发展对象,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无论是因为什么,宁知微都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

    不能因为郁止对他太好而妄想得寸进尺!

    “你做得没错,现在确实没人说我跟你有什么了。”反而有不少人来跟他拉关系套近乎。

    毕竟作为郁止主动澄清的对象,以及在视频里唯一提到的有名有姓的艺人,再加上之前帮宁知微重新高考,一系列的事都标明郁止对宁知微的态度跟对其他艺人不一样。

    能交好宁知微,就有可能交好郁止,还不用担心两个人的关系密切会因大佬吃醋反而被穿小鞋。

    多好的交好对象啊。

    宁知微没说,晚上甚至有来他房间,想发展进一步关系的人。

    虽然郁止看起来对这些也不是不了解,但对一个孩子说这些,总归影响不好。

    “这么晚了,最近几天你还要去公司,早点睡。”

    郁止点头:“你也早点休息。”

    挂断视频,郁止才弯了弯唇角。

    他重新打开之前录制的视频,将里面一段话反复放了几遍。

    “目前为止,本人与宁知微并没有除了朋友、伯乐与千里马、老板和员工之外的关系。什么包养、父子,都是无稽之谈,希望大家以后不要乱传播。”

    “我是个守法公民,不会知法犯法,也不会诱导他人知法犯法,未成年不恋爱,也没有给自己认个爹的想法。”

    目前为止……

    未成年不恋爱……

    郁止自认将重点都说了,但到底能不能发现,发现了又能不能想到,那就是宁知微的事了。

    说好了未成年不恋爱,他可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思索间,郁止不自觉眉眼微弯。

    眼中自有春花秋月,明眸动人。

    另一边,宁知微挂断视频后也没睡。

    他今天白天没戏,睡了几个小时,晚上不困。

    他开始在网上刷微博。

    因为郁止那天的几个热搜,最近几天网上全都是他的推送,宁知微总爱看,他爱看,大数据也爱给他推送。

    看着文章里和评论区几乎都是在夸郁止的,宁知微也忍不住弯起唇角。

    当看到类似“什么人啊每天都推送他烦不烦啊”、“呵呵,又是黑心资本家立起来的人设吧”、“也不知道谁拟的文案稿子,不得不说他成功了,整个娱乐圈人设都没他牛逼”的评论,宁知微就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点击举报。

    嫉妒,嫉妒,嫉妒。

    不用看他都能想到这些人嫉妒丑陋的内心,哼,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他们厉害比他们好。

    自己不是天才,就不许别人是天才吗?

    没人能比跟郁止一起做同桌一年多的宁知微更了解郁止在学习上的天赋。

    当然,也没人比他更懂郁止在平时的松散享受。

    外人看到的,仅仅是收敛后的郁止罢了。

    郁止郁止郁止……满脑子都是郁止,就他这状态,把郁止当臆想对象也不奇怪了。

    为了避免自己把邪恶的心思对准祖国的花朵,他必须转移视线了!

    很快,剧组就发现宁知微对他们似乎热络了许多,说话也会多说几句,还会主动帮人对戏,从之前不咸不淡的前辈,变成现在的交际花。

    努力让自己跟更多人来往的宁知微脸都笑僵了。

    好累啊,宁知微开始怀疑人生,为什么他要跟个傻逼一样跟这些人假笑?

    另一边,看到宁知微三天两头跟人传绯闻的郁止:“……”

    他的刀呢?

    第343章 影帝的养成11

    “最近很忙?”

    在宁知微刻意冷待的情况下,郁止每天找宁知微,几乎说不了几句话就会被对方找各种借口离开,随后失踪。

    一次两次还好,第三次的时候郁止就察觉到了。

    之后更是在一些捕风捉影的媒体新闻里看到宁知微的身影。

    不过因为背靠星光娱乐,倒是没人敢造谣,基本都是疑问句式,或者是一些想要蹭热度的人发的一些还算正常的通稿。

    比如宁知微跟谁谁谁关系好,跟谁是最好的兄弟,帮谁对戏,跟谁共进晚餐(但其实只是吃盒饭刚好离得近)。

    这些通稿有些在炒,有些被星光娱乐压了下来。

    但无论是哪个,作为星光娱乐的老板,郁止都看过。

    他本来想去找宁知微,但想想最近热度还没下去,且宁知微也不剩下多少戏份,用不了多久就能拍完,就算了。

    “是啊,赶进度嘛。”宁知微随口道。

    “可我还以为,我应该比你的工作要重要一点?毕竟你在的时候我都不会谈工作。”郁止淡淡看了宁知微一眼。

    宁知微:“……”

    这话说的……就是他不在的时候也没见他对公司多认真啊?

    郁止之前在视频里说的话都是真的,除了艺人和剧本他会把关外,其他事务全都有其他人安排,他剩下唯一会做的,也就是在剧的成品出来的时候,抢先看一遍。

    “别闹,你还要准备高考。”宁知微找借口。

    郁止:“……”

    他能不能考上宁知微还不知道吗?

    “你希望我考你的学校吗?”

    宁知微浑身一个激灵!

    “不不不……”

    他连连摆手,看模样就知道态度。

    他对跟一个比自己小十五岁的孩子在同一所大学学习这件事有天然畏惧。

    他真的,一点也,不想,经历这么可怕的事!

    “那就乖一点。”郁止笑盈盈地威胁道,“不然我就去做你学弟,你知道的,我一直对影视抱有浓厚的兴趣。”

    不得不说,这真把宁知微威胁到了,此后,他也再不敢敷衍郁止,更不敢随意消失,好久都不回复信息。

    他知道,郁止要求想进他的学校那是简简单单,进去后保不齐会故意成为跟他同级,那真就是耻辱柱,洗都洗不掉。

    要是郁止从学弟变成学长,那更完蛋。

    他要叫一个比自己小十五岁的小孩儿学长?

    说出去要笑死人。

    奇怪,明明对其他人他也没这么大的胜负欲,可在郁止面前,他就是忍不住要计较这些。

    明明在这人面前他早就没什么里子面子可言,但还是忍不住去在意。

    说胜负欲也不对,他也没有想要压郁止的想法,事实上他也压不过,但就是想要维护那点不剩下什么的面子。

    之后,宁知微果然乖了,没再想办法疏远郁止,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也发现,自己根本舍不得疏远这个人。

    他继续在剧组和学校以及郁止家来回跑,一边学习充实自己,一边在荧幕上尽情地展现自己。

    终于,在郁止成功进入一所跟国际对接很广的大学就读时,宁知微的一个农民工的角色获得了金雨奖最佳男配。

    一年后,宁知微主演的《父子》获得了年度最佳影片,而他也成功拿到了第一座影帝奖杯。

    《父子》讲述的是一个年少无知的混混当了爸爸后,从幼稚到成熟,逐渐成为一个普通父亲的故事。

    在这部影片里,宁知微年龄跨服十五岁,而他与儿子的年龄差也是十五岁,这个巧合般的年龄又让不少网友们代入到了他跟星光娱乐的那位小老板。

    “宁哥才二十七,现在演爸爸是不是太早了?别的老鲜肉都还在校园剧里装纯呢。”

    “说话就说话,别拉踩,哥哥不喜欢。”

    “姐妹说的对,也不是拉踩啊,事实如此嘛。”

    “没办法,谁让咱们哥哥又帅又有才,现在已经是影帝了。”

    “是呢,27才获得影帝,你家哥哥真是厉害,圈内仅有呢。”

    “楼上阴阳怪气个什么劲儿?27岁怎么了?有的人年年买粉买热搜买营销,结果一部有用的作品都没有,27虽还是个镶边爱豆,这都没不好意思,我家宁哥当然值得骄傲。”

    “别吵别吵,不是说片子吗?”

    “宁哥演的老王绝了,该幼稚幼稚,该狂傲狂傲,该蠢萌蠢萌,该耍帅耍帅,在儿子跟混混打架的时候,提着棍子就把混混揍了一顿的时候简直帅得发光,就算他穿工字背心也减不了半分!”

    “可他转头就把儿子也一起揍了,小王当晚屁股开花,还要惨兮兮写作业,太惨了23333……”

    “以前看宁知微的剧总有一种在看宁知微本人的感觉,但是这回竟然完全没有,如果不是演员表明明白白标着主演宁知微,我恐怕都想不到那竟然是他。”

    “是啊,跟宁哥的角色以前差距好大,但是也真的好看!”

    “我看领奖发言,宁哥说的演这部影片最应该感谢一位朋友,在他身上学到了很多,包括这部剧里父子两人的行为性格相处心理,都有对方的形象,这个朋友该不会是……”

    “那肯定啊!十五岁这么巧!”

    “宁哥好像也什么没承认过的朋友吧?就他一个。”

    “所以他们到底谁是父谁是子呢?”

    “嗯……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然而网友们并不知道,他们眼中的“宁知微的朋友”,郁止已经来到了国外。

    他参加了一年交换生,现在正在法国一所大学就读。

    既然出国一趟,郁止就没忘记去见在国外,不能随意回国的舅舅一面。

    “舅舅!”郁止孑然一身,没带行李,直接上了柏深安排的车。

    “在舅舅这儿多玩一段时间。”之前还觉得外甥玩物丧志,浪费天赋,可真到了跟前,却又劝对方玩。

    郁止笑着拒绝:“不用了,我只跟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柏深将郁止带回家,一名年轻干练的女人从楼上下来,理了理鬓边的头发笑道:“小止,欢迎来家里玩!”

    柏深介绍道:“这是你舅妈。”

    “舅妈。”郁止知道这位舅妈,原本就是舅舅身边的工作搭档,日久生情也不奇怪。

    只是……

    他的视线在舅妈的肚子上停留片刻,“弟弟妹妹几个月了?”

    舅妈面颊微红,看了柏深一眼,后者笑着道:“五个月了,再过四个多月就会出生。”

    “弟弟妹妹也要跟舅舅你们在国外吗?”

    柏深的工作意味着他要常驻国外,而作为她的同事,他的妻子跟他一样,除非他们离开现在的工作职位,但这不可能。

    “我们打算等孩子半岁后就送回国,让孩子他外公外婆帮忙照顾。”柏深微微叹道。

    不能在儿女身边陪伴,是他们做父母的失职。

    原本他们都不想要孩子的,就是有这个顾虑,可再怎么防范也总有意外。

    既然有了,那也不能不要。

    送孩子去外公外婆家,这是他们夫妻俩原本商量好的决定。

    然而舅妈却笑着道:“老公,我反悔了,你觉得让小止帮忙照顾这个孩子怎么样?”

    郁止:“…………?”

    柏深脑袋里也浮现出问号,“你开什么玩笑?”

    舅妈笑了笑,刚刚脱口而出确实是开玩笑,可当这个念头在脑海里浮现,她又觉得这似乎是个好主意。

    她扶着腰坐下,“不是玩笑,我爸妈年纪大了,总有精力不济的时候。”

    她爸妈跟她姐姐一家一起住,一大家子人总有矛盾,很多时候未必能顾及到孩子。

    当然,最重要的是……

    “我看过小止之前发的视频,小止很厉害,有大智慧,能跟在你身边,这个孩子也许能沾到一点你的聪明呢?”

    十二岁大学出国,她是完全不怀疑郁止的能力和脑子的。

    “家里有佣人和保姆,也不需要你亲力亲为照顾他,你就把他当玩具,高兴了玩玩,不高兴了就不理他。”

    郁止:“……”

    这话倒是没错,在国内郁止一直在家,家里也全都是监控,根本不用担心孩子会被虐待。

    但……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另一个孩子当玩具?这是什么样的父母才会做出的决定?

    “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从长计议,

    柏深细细考虑后道:“也不是不行。”

    郁止噎住。

    柏深家里没什么人,孩子只能被送回外公外婆家,可到底不会太亲近,那边也有孩子,两位老人偏心的也未必是这个孩子。

    当然,衣食住行肯定都没问题,但难免会被排挤,让孩子感觉寄人篱下。

    郁止也不认识那家人,未必能频繁看望。

    可在郁止这儿就不一样了。

    人少清净,意味着纷争少,且他年龄不大,更容易理解小孩儿,并获得对方的好感和依赖。

    柏深之前没想到,纯粹是因为在他的脑子里,一直记得郁止还是个孩子,还没成年,把儿女交给另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谁也不会答应。

    可他却觉得这事可行。

    “小止,你也不用有太大负担,你舅妈说得对,你就当他是玩具,平时想逗就逗,想玩就玩。”总觉得在外甥手底下长大,比什么挫折磨难都磨砺人。

    郁止:“……”

    深深觉得自己就不该来这一趟的他顽强地抵抗道:“其实我……我是同性恋,万一这孩子有样学样……”

    “这不正好吗!”柏深先是一愣,随后道,“你家以后要是没孩子,就让他给你养老。”

    郁止扶额,他真的不需要。

    他无语地抬头看向柏深,“舅舅,你就不担心他会打扰到我的感情生活吗?”

    柏深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才悠悠道:“你不是说未成年不恋爱?”

    郁止:“……”

    柏深怀疑的视线落在郁止身上,脑子里飞快转动,“我听管家说你没有早恋,没有交往的对象,但这不代表你没有喜欢的人。”

    他恍然大悟,“我早该知道……”

    郁止眼皮一跳,“……我刚刚随口说的。”

    柏深眯眼思考,“跟你走得近的除了家里的人,就只有公司的人,其中最近的只有一个,还是宁知微。”

    “我还听说,宁知微最近拿奖的那部剧就是你亲自当顾问……”

    “我答应你。”郁止拍板道,“舅舅你别说了,你们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他。”

    不就是养个小孩儿,用得着揭他老底?

    果然年纪小就是不好,霸总的气势没有成年人足,吓不走所有人。

    柏深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郁止抿唇半晌,到底没有说什么。

    不是宁知微,他可以假装自己是个孩子,忘掉那不知道多少年岁的年纪。

    “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还没丧心病狂到要奴役一个小孩儿的地步。”

    柏深笑笑。

    刚刚的话他半认真半玩笑,不过是见郁止整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想看看他窘迫的样子。

    郁止无语,“养孩子也不是不行,不过养老就算了,我才大他多少。”说不定对方老了他都没老呢。

    养老他是专业的。

    就这样,郁止刚出国不久,就提前给自己背了个包袱,且这个包袱在一年后,真的跟他一起回国。

    柏深想要个儿子,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且如果是女儿,他会更担心不舍。

    男孩他们尚且担心又愧疚,要是女儿,他都不知道要怎么担心才好。

    然而天不遂人愿,生下来是个女儿。

    一年后,郁止交换生的日子结束,这个名为柏愉的小婴儿就跟着郁止一起回国,住进了郁止的别墅。

    好不容易等到郁止回来,特地推了行程的宁知微回到别墅,开门却见到客厅摆放着一个摇篮,摇篮里是一个双眼睁得滴溜圆的婴儿,心中顿时一个咯噔!

    事后他承认,有那么一刻……不,是好多刻,他都想歪了。

    演过《父子》的宁知微脑子里飞快浮现出“小爸爸”、“英年早爹”、“年少无知怀了崽”各种标题,眼见着脑子就朝着某个方向刹不住车。

    郁止的声音在楼上响起:“回来了?”

    宁知微抬头,看着郁止脚步从容又自然地从楼上下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新奶瓶,胖乎乎,很可爱。

    可无论怎么看都跟郁止风格不搭。

    “这是……谁家孩子?”宁知微知道自己想错了,这肯定不是郁止的孩子,毕竟郁止才13岁,那什么功能有没有长齐都不知道。

    “我舅舅的,他没空养,托我照顾。”郁止动作熟练地给这孩子兑奶粉。

    柏愉不难养,平时一天睡二十个小时,醒着的时候也不哭不闹,只在尿了拉了饿了才有反应,其余时候都只是用那双大眼珠滴溜溜转动,四处看,就看好看的东西。

    唯一不好伺候的地方,也只有她是个喜新厌旧的,这一点在喝奶上体现得尤甚。

    平均三天换一个奶瓶,不好看的不要,不可爱的不要,没图案的不要,颜色不合心意也不要,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可能就不喜欢了。

    她不喜欢也不会哭闹,但就是不吃奶,非要给换才行。

    无法,郁止回国之前就让管家在家里囤了一屋子的奶瓶,也不知道能用多久。

    “我来!”宁知微实在无法直视郁止给小孩儿喂奶的模样,画面太强烈,冲击着他的眼睛和脑子,让他很难才忍住不笑。

    “我在剧组拍戏,也学过给婴儿喂奶,这个你放心。”

    没那个本事,宁知微也不敢接下。

    郁止假装没看到宁知微忍笑忍得咬嘴唇,转身捡起一本故事书,随手翻到一夜念了起来。

    他最近变声,声音不算好听,但也不知道他怎么做的,读出来的声音却有一种风叶沙沙声,节奏舒缓,催眠作用极强。

    等宁知微手里的奶喂完,婴儿床上的小家伙也进入了梦乡。

    “小少爷,我带愉小姐上楼。”管家出现,小声道。

    郁止无声点头。

    等人离开,宁知微才给郁止倒了杯温水,“喝口水,润润喉。”

    郁止接过喝了几口。

    “你的戏拍完了?”

    宁知微摇头,“还没有,这不是急着回来见你?”

    “哦。”郁止不咸不淡说了句,“真这么想见我,那怎么我出国这么久,你也没来看我一回?”

    “咳咳……”宁知微含糊道,“这不是……忙吗。”

    好吧,他心知肚明这都是借口。

    他确实忙,作为新晋影帝,他接到的剧本几乎让他挑花眼,各种商务代言也纷至沓来。

    每天他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一天能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都是好的。

    但只要他愿意,他也可以腾出时间去看郁止。

    可他没有。

    “我以为你一个人在国外更开心……”宁知微轻叹道。

    实在不怪他这么想。

    郁止去了国外后,几乎每天都会发朋友圈,都是他在国外的日常生活。

    一个字,玩。

    今天参加有意思的派对,明天就能独自一人去爬山观景。

    没用多久,他就将法国有意思的地方都玩儿了个遍,甚至连周边国家也没放过。

    在这些朋友圈的照片里,不乏各种肤色发色瞳色各异,来自不同国家的人,他们每个跟郁止同框都在绽放最灿烂的笑容。

    生活里没有他打扰的郁止,也过得很开心。

    看起来甚至比在国内整天宅在家里更充实。

    这样的他让宁知微有些望而却步。

    “小老板,我是不是太打扰你了?”

    在郁止面前,宁知微这个影帝连半点演技也发挥不出来,一个笑容都那么勉强。

    他坐在郁止对面,身高已经160+的郁止坐下来跟他面对面,竟不用再低头才能看到对方。

    不知不觉,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从前才他大腿的小孩儿现在也快要赶上他了。

    每天忙忙碌碌忘记了时间流逝的宁知微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时间过了太久,28岁的他也不年轻了。

    却还像没断奶的孩子一样,想黏着郁止。

    “你看。”他掰着手指头跟郁止数,“我们认识这些年,我因为你,获得了在娱乐圈发光发热的机会,演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角色,拿到了不少荣耀,收获了许多人的喜爱,还重新上了学。”

    “可反过来,你因为我得到过什么吗?”

    宁知微笑笑,跟刚才的勉强不同,这回他笑得自然却也自嘲。

    “没有我,你依然能开星光娱乐,依然是豪门小少爷,依然是被许多老师争抢的天才少年。”

    “所以啊,看着你在国外玩得那么开心,我就在想……”宁知微眼中的茫然一闪而过,

    “小老板,你好像,没有那么需要我啊……”

    岂止是不需要,甚至还是负累。

    所以这一年的时间,他试着退出郁止的生活,也试着让郁止退出自己的生活。

    却发现前者对郁止并没有什么影响,就算有影响,那也是郁止更自由了,可后者却是他不能承受之重。

    尽管宁知微现在已经拥有很多,走出去一大半的人都认识他,每天无数男男女女在他微博下表白,狂热的粉丝能追着他满世界跑。

    但他依旧不安心。

    他的心落不到实处。

    认识的人有劝他谈一场或者很多场恋爱,将心寄托在一个人身上,这就有了归宿。

    宁知微总笑着拒绝,“我喜欢看缘分。”

    都是借口,事实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心落在哪里。

    它漂洋过海,紧随着另一人身上,从未离开。

    几年下来,他也分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感情。

    亲情?不完全是。

    友情?也不尽然。

    爱情?荒唐可笑。

    像是鸟雀对巢穴,菟丝花对草木,一种介于雏鸟心态、陪伴、寄生、需求的情感关系。

    简而言之,他离不开郁止。

    但不应该。

    郁止不是他的谁,没道理因为帮了别人就要被人缠上。

    年少无知也就罢了,在郁止长大后,却扒着别人不放,以至于影响到对方正常生活,这就不对了。

    宁知微不想做白眼狼,更不想成为那升米恩斗米仇的人。

    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远离。

    “这些年多谢小老板照顾,不胜感激,如果有需要,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但是我觉得,小老板也长大了,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间,我也不好一直在你家打扰。”

    “今天来不止是见你,还想当面跟你说一声,我也该搬走了。”

    放眼圈内,甚至全社会,没有哪个员工常年住在老板家的,除非他们是亲戚。

    宁知微的东西早就收拾好,只是没有带走,他现在转身上楼,提着行李箱就能走人。

    然而就在他转身之际,身后却响起郁止的声音。

    淡然中带着平静。

    “宁知微。”

    “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家养的金丝雀,是不能飞的。”

    第344章 影帝的养成12

    金丝雀……

    几年前被郁止说起的玩笑,此时落在宁知微耳朵里,令他有一瞬间的愣神。

    也只是一瞬。

    他扯了扯唇角,似乎要笑,却又带着说不清的无奈和苦涩。

    “小老板,你知道金丝雀是什么吗?”

    他无奈,是因为郁止说着金丝雀,其实对其中含义并不懂。

    他苦涩,是因为他发现,金丝雀这三个字,正好暗暗合了他对郁止的心思。

    金丝雀美丽又柔弱,需要精心照顾,华美的笼子关着它,却又保护它。

    有的金丝雀觉得笼子虽美却是禁锢,有的却觉得是保护,待在这里它才安心。

    宁知微是后者。

    或许如果让他选,他也是愿意做郁止的一只宠物的,每天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干,只需要乖乖在郁止身边玩,一直陪伴就好。

    “以后还是不要随便说这种话了,会被别人误会的。”

    宁知微笑了笑道:“虽然我对名声什么的并不在意,但是小老板你这么小,被人误会成什么不正经的人就不好了。”

    “名声是什么?我需要在意吗?”郁止挑眉问。

    他一不是公众人物,又不是什么能随便任人欺负的人。

    宁知微哑言,郁止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但他在意啊。

    “……总是不好的。”

    “另外。”郁止似乎没听见他这句话,“我不知道金丝雀这个词在别人那里是什么意思,但在我这里,就是属于我的意思。”

    郁止抬眼看向宁知微,淡定的目光中是波澜不惊的笃定。

    “我挖掘你,投资你的人生,让你获得金钱、名利、荣耀、成功、成就感,救赎感……”

    “你的一切所得都是因为我,你的一切成果也都有我的一部分。”

    “包括你这个人。”

    宁知微瞳孔微放大,眼睛也渐渐转了过来,定定望着郁止反应不过来。

    郁止坐在浅蓝色的沙发上,黑色的衬衫令他整个人显得矜贵优雅。

    “我以为你明白,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住进来的。”

    确实,这些年来,除了偶尔待客会请他们在楼下客房留宿一晚外,这里再没有别人来过,更没人能跟郁止住同一层。

    为什么宁知微会这么特殊?

    宁知微从前没想过,或者说,是不敢去想。

    他想要的不多,只要能在偶然抬眸时便见到郁止就足矣。

    他不去想,也是不愿打破平静。

    他双唇微颤,半晌出声,“你把我当玩具吗?”

    那种完全属于他,可以任由他摆布的玩具。

    他的人生,他的一切,都不过是在他的鼓掌中?

    郁止抬眸,“金丝雀是什么?”

    “你就是什么。”

    说罢,他垂眸起身上楼,步履不疾不徐。

    “你的东西还放在这儿,要是你想透透气,我从没有拘束你一定要待在这儿,你可以随时留下,自然……”

    他站在楼上楼梯口,转头用那双沉静的明眸居高临下地望着宁知微,淡声道:“也可以随时离开。”

    离开两个字砸在宁知微心上,如千金重锤。

    宁知微失笑。

    对啊,郁止从没有拘束他,从来没要求自己为他做什么,

    离不开的是自己,想要走的还是自己。

    现在想来,宁知微都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的矫情。

    想要上楼的动作没了后续,脑子里却还在想着郁止刚才的话。

    金丝雀是什么,他就是什么。

    可金丝雀,到底又是什么呢?

    *

    走自然是没走的,但宁知微也没有凑到郁止面前,即便住在别墅,也只是远远看着他。

    看着郁止有条不紊地安排自己的生活,看着他动作熟练地照顾几个月大的婴儿,看着他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受他影响地生活着。

    可实际上,郁止又怎么会不受宁知微影响?

    他不在时,郁止的脑子便在思念,将记忆里的宁知微扒拉出来瞧一瞧看一看,甚至亲一亲。

    他在时,郁止时不时便会看他一眼。

    偶尔的对视时,二人还能相视一笑,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

    可在不久后,宁知微还是准备离开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忍住不回来。

    对,郁止给了他可以随时回来随时离开的机会,如果他还回来,那便是他自己忍不住,与郁止无关。

    “忙了这么些年,没想过休息一段时间吗?”郁止看着宁知微在为自己打包行李。

    当然,并不是全部。

    宁知微笑了笑,“想过,可是想休息也是要有机会的。”

    当走到这个位置,有没有空,就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

    他身上挂着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前途,还有他团队的工作和未来。

    “可我觉得,你或许该休息了。”郁止道。

    他真这么想,宁知微这几年忙成什么样,他比谁都清楚。

    或许这次他情绪爆发,也是因为工作太忙,让人陷入焦虑和紧张。

    “我会好好考虑的。”宁知微其实也想过休息一段时间,不是因为工作太累,而是他觉得自己进入了瓶颈期,需要寻求突破。

    得到影帝桂冠后,宁知微一度找不到目标和意义,多年前许下的白日梦真的成了真,可成真后是梦境的继续还是梦醒,谁都不知道。

    “你觉得我转行怎么样?”宁知微双眼微动,突然道。

    “可以啊,只要你自己考虑好要做什么。”郁止对他的愿望没什么插手的地方,无论是当明星还是做无业游民,他都没意见。

    宁知微看向他,笑容无奈,伸出手想要像小时候一样揉郁止的头,却乍然发现郁止已经很高了,高到他再摸头已经不合适的地步。

    “我知道了。”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又玩笑道,“小老板就不担心投资我会亏本吗?”

    郁止却看了他一眼道:“你这个人都是我的,还能怎么亏?”

    心里微微一暖,宁知微看着他失笑,双眼似有水光闪现。

    “小老板可真是……财大气粗。”

    郁止静静看着他,目送他离开。

    无论宁知微是想退圈转行还是进修,目前手里的工作都还要完成。

    一部戏杀青后,他却没有回郁止家里。

    “怎么要回宿舍住?那里虽然没住别人,但是到底那么久没人住,怎么也要好好整理一番。”

    李姐接到宁知微的电话就开始找钟点工去干活,并没有多问。

    如果是以前,或许她还会担心是不是宁知微做了什么让老板不高兴的事被甩了,可后来老板的年龄出来后,她整个人都麻了。

    原以为的老板儿子就是老板本人?

    难怪对方跟宁知微那么熟悉,也难怪宁知微说的那些话。

    可她觉得这不是自己的问题,如果不是宁知微在她面前说什么很大来误导她,也说不定也不会跟着其他人一起误会。

    “另外,我觉得自己到了瓶颈期,想进修一段时间,接下来李姐不用帮我接工作了。”

    艺人有上进心,李姐也不能拦着。

    她帮宁知微挡了一些工作,娱乐圈消息传播很快,收到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时,粉丝们还不以为意,可当宁知微行程开始保密,且出现在镜头前的时间减少时,这些捕风捉影也似乎实锤。

    出道以来宁知微的正经绯闻也只有一个星光娱乐的老板,后来小老板亲自辟谣,这段绯闻也成了乌龙。

    尽管宁知微没有怎么经营,但他的粉丝里仍有一部分是女友粉。

    眼看着粉丝们已经往宁知微谈恋爱耽误事业的传闻方向发展,李姐不得不让团队公布宁知微的决定。

    进修一年。

    宁知微还有戏要播,一年时间根本不算什么,消息一出,风波也停了下来。

    “就这么想躲着我?我才刚回来。”郁止看着宁知微拿着刚办下来的护照,似乎有些不满道。

    “希望我在这条路走的更远,也是小老板你的希望,不是吗?”宁知微笑着从行李箱里摸出来一个盒子。

    “走得急,等不到你生日了,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郁止收下,宁知微上飞机后,他打开盒子,里面一枚胸针正在灯光的照耀下璀璨闪亮。

    灰黄的羽毛闪闪发光,隐约还有几分翠色。

    还真是……一只小巧精致的金丝雀。

    郁止笑着将他别在自己胸前。

    *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刚满一岁,柏愉小朋友已经能在地毯上像只小老鼠一般飞快得爬动。

    别墅里每天都是她天真可爱的童声。

    许多佣人都是看着郁止长大的,现在看到家里又有个孩子,对柏愉那是千万个上心。

    要不是有郁止,小家伙指不定会被宠成什么样。

    不过,也不知道是年龄样貌还是因为别的,柏愉最喜欢的还是郁止这个表哥。

    每天想着法吸引郁止的注意力。

    比如在地毯上爬着爬着,一屁股坐在郁止脚上。

    又比如喝水故意喝漏,吃香香的零食故意凑到郁止面前,以及……故意破坏家里的东西。

    “愉小姐,那是少爷亲自插的花。”管家头疼地要把爬上茶几要揪花的柏愉抱下来。

    柏愉往郁止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郁止根本没看这边,便伸手揪住粉色月季的花瓣……

    “柏愉。”郁止的声音悠悠响起,“这瓶花要是再遭殃,今晚你就一个人睡。”

    小孩子需要人照顾,郁止不放心,便在柏愉刚来的那两个月跟她住一个屋。

    当然,是郁止睡床,她睡她的婴儿床。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那之后柏愉就非要跟他睡,不一起睡就哭闹。

    于是,至今郁止屋里都摆着一张小床。

    闻言,柏愉揪住花瓣的手顿时停住。

    片刻后,她才缓缓松手,还装模作样地给花瓣捋了捋,试图恢复它的灿烂和完好。

    “嘚嘚嘚嘚……”

    柏愉飞快爬过去,又是一屁股在郁止脚上坐了下来,等到郁止低头看时,发现她已经歪着身子靠着郁止睡着了。

    无奈弯腰将她抱起回屋,将人放回小床,盖好被子,郁止才接起一直在振动的电话。

    “老板,我得到消息,上面有意向整顿娱乐圈。”吴经理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似乎有些紧张。

    随着郁止身高和年龄的增长,现在家里的人和公司的人都自觉去掉了那个小字,开始直接喊他少爷和老板。

    “没事,放宽心,自查一下公司的人有没有问题,让所有人做好准备,都低调。”郁止的声音淡定平静,闻言,吴经理问放下心来。

    根据这几年的经历,吴经理对郁止完全信服,他说没事就一定没事。

    星光娱乐从成立以来一直管理严格。

    公司员工和艺人的工资薪酬都是过了明路的,由公司统一缴税,这方面不用担心。

    唯一需要查的,就是艺人们私下接的“活”,一些比较小的,没有走公司的账。

    在发下消息后,公司内部一开始紧张了一阵,后来看大家似乎都挺淡定的,渐渐也就淡定了。

    娱乐圈很是动乱了一阵,三不五时就能听到哪个艺人出事,一些心存侥幸的再也不敢顶风作案,悄悄补税,低调做人。

    而那些被抓起来树立典型的,今后是别想再翻身。

    圈内一下子空出许多资源,郁止等的就是现在。

    代言、综艺、剧本……星光娱乐短时间内揽了不少。

    他们公司的艺人有口皆碑,人品方面信得过,且这回的动荡里,唯一毫发无损的也是星光娱乐的人,这就十分难得。

    随着一个个星光娱乐的艺人团队向粉丝公众们报喜,网友们也惊奇地发现这一现状,并啧啧称奇。

    “对别人来说是灾难,需要加紧尾巴挺过,对星光娱乐的人来说,这是盛会了吧?这回也不知道赚了多少。”

    “赚多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回星光娱乐的人是钱财名利双丰收,新闻日报里都拿他们夸了又夸,可见内里不是虚的。”

    “就是有人惨了,这个关头竟然进修,这不什么都没捞到吗!”

    “楼上干脆指名道姓好了,宁知微虽然没得到好处,却也避免了麻烦。”

    “什么麻烦,星光娱乐的人就没损失的,他要是在还能分一杯羹,不在就是实打实的损失。”

    “不是说老板跟他关系好吗?现在看来也没好到哪去。”

    “人家关系好不好gnps,谁要告诉你了?你这么酸,是嫉妒吧!嫉妒就对了,可就算你嫉妒,人家也亲亲密密,说不定这会儿还在一张床睡觉呢!”

    郁止现在没跟宁知微在一张床上睡觉,他正抱着柏愉,坐在床上跟宁知微视频。

    “蜀黍,帽子!红嘚!”柏愉睁着一双大眼睛,惊喜地指着屏幕里的宁知微。

    宁知微正了正头上戴着的圣诞老人帽,笑眯眯地对柏愉道:“小愉想不想要?要就送给你。”

    柏愉欢快拍掌,“要!”

    宁知微将帽子取下来,“明天就能收到了。”

    “你在哪儿?”郁止看着屏幕里的背景。

    似乎有圣诞树,还有花花绿绿的彩炮、星星灯,显然不是宁知微住的地方。

    “是一个朋友家里,有很多人,他们在庆祝圣诞。”

    别人都在玩闹,宁知微却悄悄躲在阳台给郁止打电话。

    “快过年了,要回来吗?”郁止问道。

    宁知微没说话。

    沉默半晌,才听见他故作轻松的声音,“抱歉,我可能回不了。”

    接下来他跟郁止讲了这里的生活,依然很忙,不过这个忙是有时间的,宁知微知道自己手里有哪些事,需要在什么时候解决,其他时候都可以自己支配。

    有个老师很幽默,会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冷笑话,有同事不太友好,偶尔会找麻烦但都被他一一化解。

    这里的冬天很冷,大雪漫天,天地都是一片白色,出门说句话都难。

    这里有清新的空气,别样的人文风情。

    电话挂断时,他脸上都是笑得,似乎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挂断后,那笑容却在第一时刻垮了下来。

    宁知微望着手机痴痴出神。

    他没说的是,这里什么都好,可唯独没有郁止,这就是最大的不好。

    “宁,你的演技真的是影帝吗?我开始怀疑华国奖项的真实性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宁知微皱眉回头,看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性从窗帘后走出来。

    对方举着酒杯笑着跟他打招呼。

    宁知微挑眉一笑,自然而然地与他遥遥回敬。

    “虽然演戏是我的工作,但我并不希望它存在于我的私人生活。”

    “噢,所以那是你的私人生活吗?我以为你单身。”金发碧眼遗憾地叹口气。

    随后又扬起笑脸,看着宁知微啧啧叹道:“我想你是对的,奖项没有错。”

    至少在他面前,这人的演技就挺好。

    宁知微假装没听懂他的话。

    “或许你不知道,我是因为听说你会来,才会出现在这里。”金发碧眼说。

    宁知微皱眉,显然他已经想到了什么。

    “抱歉,我对恋爱不感兴趣。”

    “也不一定要恋爱,有时候做一些能让自己快乐的事,取悦自己,不是很好吗?”

    “我觉得自己很不错。”国外的人不知道谦虚为何物,他们对自己充满着自信。

    事实上,这人的身材样貌和履历名气也让他有自信的理由。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既然不懂含蓄,那宁知微也拒绝得直白。

    金发碧眼显然还不愿意放弃,可见宁知微皱眉,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他也识相地没有再紧逼,只笑着道:“我等你反悔的那一天,要知道,为了你,我可是禁欲了一个星期。”

    宁知微:“……”

    听这语气还挺委屈?

    一个星期算什么委屈?他还禁欲29年呢!

    不对,为什么他会这么想?

    不恋爱是他自己的想法,他又不是为了谁而禁欲。

    直到回到自己的住处,宁知微都没想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突然冒出那样一个念头。

    圣诞节之后几天都休息,宁知微在这段时间内参加了好几个活动,他试图体会当年郁止在国外的生活。

    可随着时间流逝,他渐渐越来越不耐烦。

    他开始不明白,为什么郁止能做到去那么多地方,认识那么多人的?

    难道是有社交牛逼症?

    可明明在国内就很正常。

    即便宁知微对郁止滤镜再深,他最终也没能坚持下去,连续五天后,他就闭门谢客了,谁请也不出门。

    宁知微一直记着日子,国内新年那天,他第一时间打电话回去,电话却从一开始的在通话中,但后来变成了无法接通。

    他又打电话给管家,询问郁止是不是在忙。

    “少爷还在参加宴会没回家。”

    “他还小,怎么能让他夜不归宿呢?”宁知微皱眉。

    “宁先生,少爷他有分寸。”

    宁知微抿唇,头脑冷静下来,方才的担忧退去。

    “您是对的。”

    一直以来,不懂分寸的都是他自己。

    一边说远离,又一边不舍,多次出尔反尔的人是他。

    宁知微开了瓶酒,没一会儿就喝了半瓶。

    他打开电脑,看着国内网上的春节晚会,听这里面的欢声笑语,酒意上来,他半醉半醒卧在沙发上。

    吵闹的门铃声一阵阵响起。

    久等不到人后,桌上的手机振动和铃声二重奏。

    宁知微烦躁地接起电话,“谁啊?”

    “您好,你的快递到了,请开门签收。”

    “打错了。”

    电话直接被挂断。

    敲门声再次响起,醒来的宁知微没办法装作没听到。

    几分钟后,忍无可忍的他终于赤脚下了沙发,没好气地冲着门口去。

    “都说找错……”

    声音戛然而止。

    微醺的宁知微瞪大眼睛,打了个酒味的嗝,忙捂嘴。

    郁止将手里越来越重的小孩儿换了只手,眉眼淡淡往宁知微脸上一瞥。

    “你确定?”

    宁知微:“……嗝!”

    将人正僵持着,就听见郁止怀里的小家伙闹腾了。

    “快滴!快滴!快滴!”

    郁止挑眉就要往屋里去。

    宁知微这才反应过来,忙从郁止怀里接过柏愉,笑着道:“怎么能把小愉说成快递?小愉多乖啊,是吧小愉?”

    “快滴!快滴!”柏愉急促道。

    郁止根本来不及提醒,很快宁知微就感觉手里传来一股热流。

    宁知微:“……”

    柏愉终于不叫了。

    宁知微转头看向郁止,后者抿唇,看着就忍笑忍得艰难。

    “咳……刚刚就想提醒你来着。”

    “她说的不是快递,是快点。”

    快点,就是要尿了。

    宁知微内心面无表情:现在不用提醒,我也知道了。

    第345章 影帝的养成13

    郁止坐在沙发上,不着痕迹打量屋中摆设。

    这里的东西都很整齐,一眼望去干干净净。

    可就是太干净了,干净到有些空旷,不像是家,反而有些像酒店。

    浴室响起了哗哗水声,宁知微抱着柏愉出来时,就见郁止从包里掏出奶瓶,兑好奶粉,递给柏愉。

    “我来喂。”宁知微两只袖子被卷起,这件衬衫也被他弄得皱巴巴的,算是废了。

    “不用,她自己会喝。”郁止绕过他,直接把奶瓶递到柏愉手里,对方果然如郁止所说,抱着奶瓶就开始喝,熟练的动作显然已经做过很多回。

    柏愉坐在地毯上,一边看着电视里播放的动画片,一边喝奶,愉快惬意的模样像个大爷。

    宁知微看了片刻,这才悄悄抬头看向郁止。

    “刚刚打电话给管家,他说你在宴会上。”

    郁止坦然道:“嗯,骗你的,不然怎么算惊喜。”

    宁知微:“……”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骗人骗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这是惊喜吗?分明是惊吓。”

    要知道他刚刚的酒意都被吓没了。

    郁止抿唇看他,二话不说抱上柏愉,语气淡淡:“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和小愉走就是了。”

    说罢,当真就起身朝门口走去。

    宁知微傻眼了,慢半拍地站起来追上去,拉住郁止忙道:“谁说我不喜欢了?我喜欢!真喜欢!”

    “那你刚才说什么惊喜惊吓?”郁止眯眼。

    宁知微磕磕绊绊道:“这不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吗,小老板,给我个弥补的机会?”

    郁止转身,跟怀里的柏愉一起抬头看他,两双眼睛不约而同落在宁知微身上,“真的?”

    不知道为什么,宁知微突然想笑,他也真的笑了,点头道:“真的。”

    郁止重新坐了下来,柏愉也重新看起了动画片。

    宁知微却看着郁止良久不回神,脸上一直挂着愉悦的笑意。

    郁止知道他在笑什么,却还是明知故问:“笑什么?”

    “小老板,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行为像什么?”宁知微饶有兴味道。

    “什么?”郁止淡定如常。

    宁知微欲言又止,想说却又好像因为什么而不好说。

    “跟丈夫吵架要抱着孩子回娘家的女人?”郁止斜眼一瞟,帮他答了。

    宁知微:“……你知道?”

    郁止一点异常也没有,淡淡道:“本来就是从这些情节里学的。”

    宁知微:“……”

    “所以你刚才是演戏?”

    “怎么,宁影帝还没看出来吗?原来我的演技连影帝都能骗到,看来以后也能去娱乐圈随便混个影帝当当。”郁止摸着下巴道。

    宁知微:“……”

    他不承认自己连这是演戏都没看出来,倔强道:“我那是关心则乱,要是换了别人,肯定能看出来。”

    郁止摊手,“事实就是如此,你没看出来。”

    虽然一直以来都被郁止处处碾压,但这还是第一次在他熟悉的也最擅长的领域着了道,宁知微有些恼羞成怒,将郁止的两只手抓住整个人往沙发靠背上一压,二人面对面,不足十厘米。

    “小老板到底想说什么?”

    郁止试了试,宁知微其实没用力,轻轻一推就能推开,但他没推,就这样望着宁知微道:“不为什么,就是来考察一下员工在国外的学习进度。”

    “总不能出来几个月一点进步都没有。”

    宁知微知道他在开玩笑,故作淡定地退了回去,仿佛刚才压着郁止的不是他一般。

    “以后别再这样了。”

    “你是老板,检验员工哪需要亲身上阵。”

    他低头喝水,掩饰激烈的心跳。

    没人知道,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想到郁止刚才是以夫妻的戏份来试探时会心跳加速。

    看来他真是单身太久,身体和心理都饥渴又压抑。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郁止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宁知微,“新年快乐。”

    “给我的?”宁知微似乎没想到郁止来陪他过年,竟然还带了礼物。

    “我能打开吗?”

    “可以。”

    盒子包装得很漂亮,可再漂亮再昂贵,也改变不了里面只是一个杯子的事实。

    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杯子。

    白瓷上是几只活灵活现、憨态可掬的熊猫在吃竹子,黑白分明的颜色,翠竹是亮点。

    很可爱的大肚杯,用来喝茶喝咖啡都是很好用的。

    郁止:“我亲手做的。”

    闻言,本来就拿在手里细细把玩的宁知微更加珍而重之地将杯子抱在怀里。

    “怎么……突然想到送这个?”

    宁知微不由想到曾经听说的送杯子的含义。

    一杯子,一辈子。

    等等,乱想什么呢,小老板还这么小,怎么会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似乎已经忘了,眼前这位还小的小老板,可是公司的一把手,过目过很多剧本,什么情情爱爱,他比某些母胎单身到魔法师的人懂多了。

    “喜欢吗?”郁止对这话避而不答,只问道。

    “喜欢,谢谢小老板用心。”宁知微真心道。

    郁止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似乎只要宁知微喜欢就够了。

    柏愉奶还没喝完,又昏昏欲睡,郁止要抱着她去客房,临走时小声对宁知微说:“你看那个杯子,有想到我吗?”

    宁知微不明所以,“当然。”

    郁止勾唇,“它既没写我的名字,也没有我的存在,你怎么就想到我呢?”

    “可……它不是你做的、你送的吗?”宁知微讷讷道。

    郁止轻笑一声,“你也是我做的。”

    “我的生活也有你的参与。”

    “你看到杯子想到我,我看到家里的桌椅摆设,甚至是书籍地板,也都会想到你。”

    “你看,我确实没那么需要你,就像你其实也没那么需要这个杯子。”

    “但你就是在了,七岁认识你,现在我十四岁,你参与了我近乎一半的人生,这样的你,还认为自己不重要吗?”

    *

    宁知微半宿没睡,第二天醒来时眼睛都有黑眼圈,在镜子里看到这样的自己,他差点没让时间倒退回昨晚。

    最后还是用了急救面膜才能出门。

    “我还没来过这个国家,有没有好玩的地方带我去?”饭桌上,郁止给柏愉的奶里加了蛋黄,一边头也不抬地问宁知微。

    “我也不知道这儿有什么好玩儿的。”宁知微想了想,纠结道。

    “呵,是吗?我还以为你跟朋友们玩得乐不思蜀呢。”郁止笑道。

    看见郁止唇边的笑意,宁知微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求生欲爆发,下意识道:“真的,我也不了解,都是他们拉我去的,你想去的话等我查一查攻略!”

    说罢他打开手机开始装模作样地查找。

    消息弹窗却率先跳了出来。

    【a:宁,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还在等你回心转意哦。】

    宁知微想起来,这是上次约他的那个人,其实他没记住对方名字,只是因为对方名字里有个首字母a,他就这么备注了。

    “谁啊?回什么心?转什么意?”郁止的声音悠悠响起。

    宁知微转头,这才发现郁止已经站在了他身后,忙扣住手机,“没……没什么!”

    敏锐的,他不想让郁止知道这件事,小老板还小,不该让他接触这些。

    不能让他知道成年人的世界有多肮脏随意。

    “一个认识的人罢了,不用在意。”

    “我知道了,有人追你。”郁止语气肯定道。

    宁知微:“……”

    “但是你拒绝了。”郁止微笑,“我很满意。”

    宁知微:“……”

    不是……他拒绝yp对象,郁止满意个什么劲儿?

    “你是我的金丝雀,当然不能喜欢别人。”郁止淡淡道,落在宁知微身上的目光似乎都带着厉色和热度。

    宁知微不敢与他对视,慌忙垂眸,却克制不住紊乱的心跳。

    “下次要还有这样,就直接拒绝拉黑。”郁止说话像是在命令,不像是商量。

    “不行的。”宁知微道,“我总要谈恋爱。”这样把人都拒绝完了,还找得到对象吗?

    “那你对另一半要求是什么?”被宁知微拒绝,郁止并没有生气,反而很平静地问了起来。

    宁知微心里有点小失落,却还是想了想认真道:“样貌不说要顶尖,也要及格,家世不用太高,身材却要高,可以不聪明,但不要蠢,不圣父却也不能随意伤害别人,一个人我可以,有七大姑八大姨我也不惧。”

    郁止:“……”

    很好,几乎没一条跟他符合的。

    他轻笑道:“那你可要擦亮眼睛,仔细找。”

    能找到才怪。

    宁知微忽略郁止奇怪的语气,点点头道:“我会的。”

    好不容易来这儿一趟,还是打着来陪宁知微过年的旗号……好吧,也不能算是旗号,毕竟这确实是郁止的目的。

    总之,宁知微总要带着郁止一起在外面玩玩。

    “前面就是我目前借读的学校,最近已经开学,只是我请假了。”

    人来人往,看起来很热闹。

    郁止抱着柏愉往外看了看,“她在睡,就不进去了。”

    学校里人多,会把柏愉吵醒。

    “那我带你去前面的博物馆,那里安静。”宁知微正要驱车,却听见后面一阵车喇叭声。

    没一会儿,就有人敲了宁知微的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宁知微皱眉看着车外的金发碧眼,“有事吗?”

    “宁,听说你生病请假了,严重吗?”

    宁知微:“谢谢关心,不严重,我还有事,就不聊了。”

    不知怎的,从看到这个金发碧眼,他就觉得车里气温低了下来,奇怪,明明他开了空调。

    “oh,你真绝情。”金发碧眼男难过道。

    “宁哥,小愉要醒了。”柔柔弱弱的声音从车后座响起。

    宁知微:“……”他搓了搓胳膊,将鸡皮疙瘩搓下去。

    这什么声音?郁止?该不会换人了吧?

    金发碧眼男往车后面看去,就见一个年轻少年抱着一个睡着的小孩儿,眼眸含情,面露悲戚,声音柔弱里还带着倔强,“宁哥,我姐姐为了生下小愉没了命,你已经答应过这辈子守着我和小愉,跟别人断了的……”

    宁知微:“…………”

    等等,他这是拿的什么姐弟通吃绝世大渣男剧本?!

    还有,小老板表演欲这么强,演技卓群,不进娱乐圈真是屈才了!

    金发碧眼男看了看郁止和柏愉,又看了看坐在驾驶座的宁知微,睁大眼睛道:“oh,宁,你也太禽兽了,他看起来还不到十五岁!”

    宁知微动了动唇,就听见郁止的声音又响起。

    “没关系的,只要宁哥接受我,我可以一边帮他照顾女儿,一边陪他……”

    郁止小媳妇般维护着宁知微。

    宁知微:“…………”我特么……

    金发碧眼男望着郁止怜悯摇头,“宁,华语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真的太渣了!”

    说罢,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宁知微:“……”你特么一个大渣男种马好意思说他一个母胎单身的人渣?!

    车窗重新升上去。

    “郁止!”连名带姓,咬牙切齿。

    可红着脸的模样,却展示着宁知微更多是羞恼而不是愤怒。

    “你刚才胡言乱语什么!”

    什么私生女,什么姐弟通吃?!

    这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吗?!

    郁止不知道宁知微对于十四岁的孩子有什么误解,别说寻常十四岁的孩子都已经生理发育,是会偷偷看片的年纪,更何况他又不是真的十四岁。

    柏愉安安静静在他怀里睡着,半点不知道刚刚她也亲身参与了一场角色扮演。

    “我在帮你赶走麻烦啊,难道你想跟那个人约p吗?”郁止挑眉淡淡道。

    宁知微当然不想,可他也没想过用这种方式拒绝。

    “我不喜欢直接拒绝就是了,你刚才那一出我和你的名气还要不要了?”

    “可有效啊。”郁止理直气壮道,“你看他是不是走得毫不犹豫?”

    那是因为对方觉得他是人品有问题的绝世大渣男啊!

    宁知微心里狂吼。

    郁止:“对付这种人,普通的拒绝不行,他们会觉得你欲情故纵,自己还有机会,你要让他们主动远离,才不会继续纠缠。”

    话听着像是有道理,作用也确实显著。

    他狠狠抹了把脸,“我的清白算是被你给毁了!”

    “这有什么,我负责不就好了?”郁止视线盯着后视镜里的宁知微说。

    半认真半玩笑,谁也分不清。

    宁知微被这句话烫到,再也没说什么。

    *

    郁止一共在这里待了三天,三天后,宁知微送他上了回国的飞机。

    “照顾好自己,别在我没看到的时候受伤生病。”

    郁止抬眸瞧他,“我不许。”

    宁知微低头,随后轻笑,“知道了。”

    把人送走,回家后,宁知微喝水时捧着那只熊猫吃竹子的大肚杯,喝水时都是笑的。

    从之前那段视频后,郁止就没有再避免出现在公司和公众面前,平时没事他也会去公司坐镇,也只是要看着柏愉的那段时间才在家,现在柏愉不是需要他随时守着的时候,他出现在公司的时间更多了一些。

    “老板不用上课吗?”员工私下交谈。

    “不是放假吗?”

    “傻啊,这都开学了。”

    “你们才傻,老板平时也不上课,我听说都在准备毕业论文了。”

    “……”

    “这才上大学多久?”

    “你管多久,反正十五岁大学毕业。”

    “……”

    “…………”

    “老板牛逼!”

    宁知微回国时,郁止已经大学毕业且考研成功。

    作为娱乐圈的一个传奇,他的生活和事业一直被公众盯着,可以说,很多人都关注着他。

    有人希望他天才殒落,神童泯然众人,有人想看他能走多远,有人拿他当偶像激励自己和孩子。

    可那些嫉妒他的人注定要失望。

    郁止研究生毕业时,他依旧是被许多老师争抢的学生。

    也是被许多老师恨铁不成钢的学生。

    许多人都说他可以科研,充分发挥他的智商,可他就是不愿意。

    媒体喜欢称他为“被金钱耽误的天才”、“最暴殄天物的人”。

    然而再怎么遗憾,也无法阻止郁止并没有继续学业,也没有进入任何一行做研究的决定。

    他规规矩矩,按部就班地进了公司当他的霸总。

    不过不同于从前的玩笑,现在的他确实是名副其实的霸总。

    星光娱乐在他带领下,已经成了娱乐圈最大的巨头,其他任何企业都不能与之相比。

    不过郁止也没想着垄断,国家也不允许,事实上他只涉猎了影视乐坛几个行业,综艺主持这些他并没有参与。

    就这,别人还得感谢他高抬贵手。

    “老板,您今年的生日宴要大办吗?”

    吴经理一身西装笔挺,神采奕奕,要说郁止认真工作后最开心的是谁,那非吴经理莫属。

    从郁止入主公司以来,他掉的头发都肉眼可见的减少了。

    眼见半秃还有机会挽救,吴经理伺候郁止可谓卖力。

    “不办了,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十七岁而已。

    吴经理遗憾道:“好的老板,我会安排好的。”

    每年郁止不办生日宴的时候,都是跟宁知微一起过,除非他们有事不在一起。

    可今年宁知微刚拍完一部戏正在休息,有人有时间,可不就要一起过吗。

    “不用,在家就行。”

    于是郁止提前下班了。

    公司员工目送他离开。

    回到别墅,他刚进门就被某个小家伙抱住腿。

    “哥哥!生日快乐!”

    柏愉脆生生的声音让整个别墅都染上了欢快和生气。

    “谢谢。”郁止要将她抱起来,这小东西还不乐意,非要拉着他上楼。

    “有礼物!”她还神神秘秘的。

    郁止跟着他上楼,进了她的房间,值得一提的是,在两岁的时候,这孩子终于成功“断奶”,可以独立睡觉,郁止给她安排了个房间,跟他同一层楼。

    “是哥哥和我!”柏愉指着纸上的蜡笔画说。

    除了两个火柴人,郁止实在找不到其他可以被称为他和柏愉的东西。

    “是不是还少了什么?”郁止拿起她的笔,在鬼画符的图上添了几笔,一个同画风却能看出人样的人挨在火柴人身边。

    “爸爸!”柏愉指着那个人惊喜道。

    “还有妈妈。”郁止几笔又添一个人。

    “妈妈!”

    “这又是谁?”郁止新画了一个人,指着问。

    “爷爷!”

    是管家。

    “还要叔叔!”柏愉一双大眼睛望着郁止,满是期待。

    郁止微愣。

    人与人相处,都需要时间,时间、精力、付出和感情成正相关,也因此,柏愉会对郁止最亲。

    从出生至今,陪她最久照顾她最多的是郁止,所以画画也只会画郁止。

    宁知微虽然也疼她,可陪伴时间绝对比不上别墅里的人,柏愉却谁也没喊,先喊郁止画他。

    不过是因为小孩儿比大人更敏感,她敏锐地觉得宁知微对郁止很重要罢了。

    “在做什么?”

    明知道郁止生日,正在休息中的宁知微不可能让郁止等,他早早就到了这里,只是一直没等到郁止过来。

    他刚进门,就看到那张幼稚的画。

    “没什么。”郁止将画收起来,起身对宁知微笑道,“小愉画了画,该说要加上你。”

    “宁老师,你想和小愉做一家人吗?”

    宁知微指尖轻颤,垂眸道:“……如果她愿意的话。”

    郁止将小孩儿抱起,错身走过。

    “问她有什么用,你该问我。”

    他才是一家之主。

    也是金丝雀的主人。

    宁知微抿唇,跟着下楼。

    晚饭吃到一半,柏愉就昏昏欲睡,晚餐草草结束。

    时间还早,宁知微睡不着,去阳台吹风,却看到旁边阳台已经有了另一个人。

    郁止桌边摆着一瓶红酒,杯子底还残留着酒液。

    郁止单手支撑着额头假寐。

    “小老板,回屋去睡。”宁知微喊道。

    郁止微微睁眼。

    “是你啊。”

    他举杯对着宁知微,“想喝吗?”

    “想就过来。”

    宁知微不想喝,但他还是过去了,为了把某个未成年却喝酒的人拖回去睡觉。

    然而过去后却见郁止眼神清明,丝毫没有醉酒的模样。

    酒杯里已经重新倒了酒,郁止却将它递给了宁知微。

    “请你。”

    宁知微推拒,“不用,我不喝。”

    “这是我喝过的。”郁止笑道。

    宁知微:“……”那就更不能喝了。

    郁止看着他问:“宁老师,你是不是还没出戏啊?”

    新戏里,宁知微饰演一个迂腐老实人。

    “喝一杯毒不死人。”

    宁知微拿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其实今天我挺遗憾的。”郁止幽幽叹道。

    说话能不喝酒,宁知微问:“遗憾什么?”

    “遗憾……今天不是十八岁的生日。”

    郁止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依旧人模人样,笑道:“宁老师,明年的今天有空吗?”

    “提前预约你这天。”

    “做点金丝雀应该做的事。”

    第346章 影帝的养成14

    “你不该喝酒。”都在说胡话了。

    宁知微将郁止手里的酒杯夺了过来,转身倒掉,微垂的眼眸遮掩着眼底的惊涛骇浪。

    所说几年前的宁知微或许不懂什么是金丝雀,可现在的郁止不可能不懂。

    既然懂,又为什么开这种荒唐的玩笑?

    他转身将酒杯放在桌上,不经意间看了眼前人一眼,却发现对方身材修长,斜斜坐在椅子上,姿势优雅,神情惬意。

    “宁老师,我又没醉。”

    郁止是真的没醉,一杯红酒而已。

    他欣赏着宁知微掩饰心慌的模样,笑容清浅,站起身,走到宁知微面前,二人面对面,再没有这么直观地对比二人的身高。

    不知从何时开始,郁止已经只比宁知微矮一个头顶,可他现在才十七岁,后面还有好几年时间,可想而知他未来多半会比宁知微高。

    “还没恭喜你刚拿了奖。”

    这几年里,宁知微已经拿了好几座奖杯,有国内的,国际的,平均一年两座。

    今年刚32岁的他已经是国内知名影帝,接下来应该主攻国际上的发展。

    但他不是很喜欢国外的环境,加上时事有些不安全,并没有努力在国外发展的想法。

    可国内的市场他几乎已经开拓到了顶峰,没有进步的空间。

    也因此,他的时间空了下来,规定每年拍一部戏,偶尔去公司制作的剧组里客串几个角色,就不再接其他工作。

    即便如此,原本说要在附近买房做郁止邻居的他还是没动静,依旧有戏住剧组,没戏就住公司安排的住处,郁止在家时就会来别墅陪他。

    “现在恭喜过了。”宁知微不在意道。

    他有些受不住郁止这样近距离的靠近,这让他感到有股侵略性,不自在地后退半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小老板,你说我退圈转行怎么样?”

    郁止诧异抬头。

    他倒不是诧异宁知微会有这个想法,而是诧异对方竟然会在这时候说起。

    他早就看出来,宁知微从拿到影帝奖项后就没了逼迫他前进的动力,后来的他看起来依旧在兢兢业业发展,可那不过是按部就班,认真做好自己的工作,心态已经变了。

    宁知微的愿望是成为影帝,而这个愿望,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实现,后来的他只是在纯粹敬业工作,而不是完成梦想。

    “好啊,转行你想做什么?”

    是啊,做什么呢?

    宁知微不是第一次想要退圈这个想法,当然也不是第一次想过退圈后要做什么。

    娱乐圈很多人会选择转行在幕后,可对于在娱乐圈混了太久,对其他岗位多少了解一点的宁知微来说,幕后对他没那么有吸引力。

    “我……想继续上学。”不拘学什么,他可以去学校,也可以报补习班,不过学校是最好的选择。

    与其说他想上学,不如说他享受在学校的环境和氛围,那是他太久没有体会到的单纯和简单。

    只是他这个身份,这张脸,出现在学校一定会带来影响,他不喜欢。

    “你也可以教书。”郁止建议道。

    宁知微笑道:“那都是退圈后的事了。”

    所以要在退圈之前考虑好。

    宁知微缓缓道:“所以……小老板是同意跟我解约吗?”

    他们之前签的合同,年限的一半都没到,还有那个天价到可笑的违约金。

    “我好像从来没阻止过?”郁止歪头问。

    宁知微:“……”

    你是没阻止,可那样严苛的解约条件不就是阻止吗?

    当然,这话宁知微没办法说出口,毕竟当初签合同的时候他也是同意的,怨不了郁止。

    “我没有一百亿,如果解约的话,小老板可不可以商量一下违约金?”宁知微这些年虽然也赚了不少,但也没有一百亿。

    “不可以哦。”郁止拒绝道,“如果你真没有的话,那就将全副身家给我吧。”

    他狮子大开口,一点也不怕闪到舌头。

    宁知微倒是不介意把全副身家给郁止,但……

    “要这样的话,那我恐怕只能在你家蹭吃蹭喝了。”

    郁止:“说得你现在没在这儿吃喝似的。”

    宁知微:“……”

    无话可说。

    “不过,同样是吃喝,到时候就得换个身份了。”郁止看着宁知微。

    宁知微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敢问出那句什么身份,半晌还是低下头。

    他把酒瓶放回酒柜,不给郁止再喝的机会,“早点休息,我去睡了。”

    郁止看着他的背影缓缓笑了。

    他不介意现在跟宁知微表明心意,但是太突然了也不好,总要给对方一段时间缓冲。

    一年就挺好的。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两个因为不太忙而时常在一起的人开始了谁也说不清的暧昧时期。

    具体表现在郁止说话时不时撩拨一下,在宁知微主动进攻时又开始装模作样。

    宁知微被他折腾得不轻,打游击战都没这么累。

    有些几乎已经明示的东西,可没说出口就是没说出口,宁知微要追问,郁止还能说是误会。

    单身这么多年,宁知微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青春期,荷尔蒙旺盛,看到郁止的每天都觉得燥热。

    从前朦胧的想法早在这几年逐渐清晰,原本以为只是单身太久的胡思乱想却随着时间一点点加深。

    到现在,他已经说不出那是胡思乱想了。

    那就是他心里最深的,最真的想法。

    ——他喜欢郁止。

    ——想要跟对方在一起。

    然而无论再怎么想,这个念头永远伴随着荒唐二字。

    现在的他32岁,郁止也17岁,看着像是差距不大,可想想他是23岁认识不到8岁的郁止,这个差距就太明显了。

    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孩儿,他却想跟对方睡觉。

    这事说出去他都得被骂一句禽兽。

    宁知微站在浴室里,任由冷水从头浇下。

    *

    “老板,有人向您发出了综艺邀请。”吴经理将一份合同和剧本放在郁止桌上。

    闻言郁止挑眉,“综艺?”

    “我记得我不是公司艺人。”

    吴经理解释道:“对方是以素人的身份邀请您参加的,您看看,说不定感兴趣呢?”

    郁止翻开看了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这是一部央视自制的综艺,以引导促进孩子和年轻人好学的节目。

    郁止也算半个娱乐圈的人,且本身就带着“天才”的光环,随便就是一个爆点。

    当然,节目组也知道他豪富,没想着以巨额报酬作为诱惑,他们再财大气粗也比不上随随便便就能砸几个几十个亿的郁止,所以他们是以诚意,和这个节目的内容来打动郁止。

    几分钟后,郁止放下剧本。

    “不必,帮我拒绝它。”

    “老板,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能跟央视搭上关系,对公司发展也有好处。”

    郁止摆摆手,“我是个好人,不能干垄断的事儿,自己吃肉,总要给别人喝口汤。”

    “不然别人都该说我霸道了。”

    吴经理:“……”

    一度几部剧同时抢占热搜榜位置的你还不够霸道吗?

    “好的老板。”

    虽然无语,但他依旧尽职尽责地完成老板的要求。

    “对了,宁知微呢?”郁止还想跟他一起吃午饭。

    艺人不用来公司打卡,但他知道今天宁知微是来了的。

    “已经走了。”

    郁止:“……这么快?”

    吴经理:“……”能不快点吗?再不走就要进狼窝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老板小小年纪,竟然真的如当年的绯闻造谣一样,要潜规则公司一哥。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郁止这么多年也只对一个宁知微另眼相待。

    天底下那么多金丝雀,他偏爱那一只,又能怎么办呢。

    *

    “暂停工作?”

    “没问题啊,现在是你的休息时间,当然可以暂停。”

    “以后都暂停?”

    “宁知微,你是不是奖拿多了把脑子砸了?不工作你吃西北风啊?你的粉丝还怎么办?”

    李姐气急败坏的声音想屋内响起。

    宁知微将手机拿远开免提。

    “我都考虑好了,目前还在合约期的几个代言可以等自动到合约时间结束。”毕竟都是一年一年签的。

    “只要不给我接新代言新工作就好,至于粉丝那边,提前预热一下,不要太突然就行。”

    李姐深吸一口气,听得出声音咬牙切齿,“作为男演员,你这个年纪正在黄金年龄,想退圈随时都可以,可要是错过年龄,以后可再难回来了!”

    “嗯,我都知道。”宁知微油盐不进。

    “反正你还在休息,我可以先暂时不给你接工作,至于退圈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不许提。”

    她这已经是让步,宁知微也没想过一下子说服对方,主要是李姐也担心他只是一时冲动,宁知微总要用时间向对方,证明,他不是冲动,而是认真的。

    十八岁的生日这一天总是特别的,无数网友、公司员工,和郁止那些成分各异的粉丝都关注着,郁止想低调都不行。

    尤其是从前都没怎么办,今年管家和吴经理都要求大办,只是对于大办的地点产生了争执。

    “应该在酒店,公司员工那么多,酒店更方便。”

    “别墅才是少爷的家,这是少爷自己的生日,当然更应该在家里办,又不是接待不了那么多人。”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

    郁止只能站出来打圆场。

    “好了,都办,都办,酒店办商业宴会,家里办家宴,这不就两全其美了?”

    两人没意见,可管家还是有些失望。

    “家里没多少人,办不了多大啊。”他还以为自己能大显身手,然而失望了。

    郁止笑笑,“您别不高兴,我有很重要的人要在家里接待,有一些计划,您一定要帮我准备好。”

    管家闻言,当即双眼一亮,连身板都更挺直了几分,“好的少爷!”

    管家心里想着所谓重要的人应该是郁止舅舅那些亲戚什么的,然而当看到郁止交给他的妆扮要求时有些傻眼。

    “…………”

    生日当天,郁止先出现在酒店,商业宴会很枯燥,勾心斗角一点也没意思,郁止虽然能在其中游刃有余,却并不喜欢这种氛围。

    照顾完客人们后,在十点刚过,他便离开了酒店会场。

    主人公都离开了,宴会却依旧继续,不过一切都跟郁止无关了。

    “这么早离开,没什么问题吗?”宁知微自然而然跟着郁止一起走,上车后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太自觉了。

    “没关系,我这个寿星的任务圆满完成,接下来是他们自己地盘,想必会更自在。”

    郁止接来脖子上的领带,一身正装让他看起来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我帮你。”宁知微帮他解开。

    “宁老师,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郁止看着他道。

    宁知微:“……”

    车子都上路了才说这句话,是不是太晚了?

    “没兴趣,不想回去。”

    “嗯,你想跟我走。”郁止显然有些高兴,脸上的笑容都格外明显。

    宁知微眼睫微微轻颤,“我是跟寿星公走。”

    郁止轻笑,也不拆穿他的嘴硬。

    “嗯,金丝雀该回家了。”

    *

    回家的金丝雀想着寿星公在宴会上喝了好几杯酒,酒意正浓,恐怕会醉,便从下车开始都扶着郁止。

    “……我没醉。”郁止的声音有些无奈。

    “我扶你。”宁知微坚持。

    无奈之下,郁止将手递到了宁知微手里。

    车子停在院子里,两人刚下车,就看到别墅的绿植上都挂上了星星灯,还有几只金丝雀形状颜色的灯停在树梢,远远看去,精致美观,惟妙惟肖。

    地上一尘不染,别墅的飘窗纱帘都换成了透着浪漫的绯色,清风一吹,飘飘荡荡,喜庆又荡漾。

    宁知微没想到这里也安排了装饰,看了一会儿后回神,扶着郁止道:“走吧,回去睡觉。”

    郁止却反握住他的手。

    “真的确定要进去吗?”

    原本没什么,可听他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倒像是真的有什么一般。

    “……不能进吗?”宁知微试探隐隐感觉到了什么,说话声音有些轻。

    轻得仿佛一片羽毛,落在心上几乎察觉不到分量,却带着一股难以忽视的痒意。

    “当然不是。”郁止笑道,“只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进去后,你或许就出不来了。”

    他笑盈盈的模样仿佛只是开玩笑,说出口的话却格外认真。

    “虽然今天是我生日,但其实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宁知微眼睫微颤,轻笑一声,低声道:“真巧,我也有一份礼物要给你。”

    郁止握住他的手,“那就交换吧。”

    推开大门,进入高大宽阔的客厅,灯光应声亮起。

    一盏盏精巧别致的暖灯顺着优美的弧度轨迹一一亮起,屋中灯火渐明,宁知微逐渐看清了屋内装饰摆设。

    没什么俗气的心形玫瑰,也没有太过常见的彩球礼花,更没有什么亲朋助力,这里连只鸟都没有。

    这里既熟悉也陌生。

    熟悉是因为大部分物件摆设都没换,有区别的只是一些小细节。

    比如向来形单影只的抱枕变得成双成对。

    茶几上摆着柏愉喜欢吃的糖,以及郁止和宁知微喜欢吃的水果。

    玄关的拖鞋既新又成对。

    最明显的,还要数墙上桌上挂着各种各样照片。

    有宁知微趴在桌上打瞌睡的,有郁止坐在窗前看书的,有他们相视一笑,有他们互相摸头……

    7岁、8岁、9岁、10岁……一直到郁止今晚宴会的照片都有。

    当然,也包括宁知微的23岁到33岁,有生活照、剧照、海报、毕业照……

    这是他们十年的点滴。

    每一个阶段,每一个重要时刻,几乎都有对方的参与。

    郁止从小孩到成年,宁知微从群演到影帝。

    他们曾稚嫩年轻,曾籍籍无名。

    可十年过去,一路走来,他们早已经与最初不同。

    “我记得那次送你去学校,你还担心能不能回来。”郁止指着一张宁知微在门口跟他说话的照片道。

    “那时我曾说你想留就能留,没有骗你。”

    宁知微握着郁止的手微微抓紧。

    “我想了很久,想今晚要送你什么,要跟你说什么,很多都被我否决了,临到头,一切都很简陋随意。”

    “但我想,你应该会更开心。”

    郁止微笑一笑,转头看向视线还在照片上仔细看的宁知微。

    “你在公寓的东西我都帮你搬过来了,从今往后,你只能住这里。”

    “有件事我有些抱歉,几年前就承诺过你可以留下,却从未为你正名。”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以我的家人,这里另一位主人的身份常住下去?时限是永远。”

    郁止送的不是一份看得见,摸得着的礼物。

    而是一个家。

    一个有郁止,有宁知微,有他们所有回忆,所有悲喜的家。

    宁知微看起来很平静,甚至不如在车上时的不安,有种尘埃落定的笃定和安心。

    他伸手在离他最近的一张照片上摸索片刻,照片上的郁止姿态随意坐在老板椅上,单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着镜头,记忆里很好的宁知微记得这是当初那个澄清视频里的画面。

    他不由回想起郁止在视频里说过的话。

    “目前为止?”

    “暂时没有?”

    他声音喃喃,半晌,才轻笑出声,“你到底……从什么时候有这个念头的?”

    他以为这一年是郁止无聊或者荷尔蒙旺盛下的产物,现在回想,却发现处处是痕迹,步步有心机。

    所谓的一时冲动,原来是蓄谋已久。

    有一个几岁就开始谋划着圈养他的郁止在,或许相比起来,他对还没成年的郁止产生绮念,也不算太过分?

    突然就能原谅自己了。

    心情无比轻松的宁知微听到耳边传来郁止的话。

    “很久很久。”

    “久到金丝雀之前,久到第一次见面。”郁止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从一开始就说了,你是我的金丝雀,幼小时,金丝雀是爱宠,长大时……”

    ——是爱人。

    宁知微指尖微烫,仿佛从心头涌出的热血暖流迅速传递至全身,给四肢百骸都带去滚烫的热度。

    他闭了闭眼,压下眼中的涩意,却压不住心里激荡的情绪。

    “我……”

    “小时候很羡慕被领养的人,因为他们有家,有家人。”

    老实说,孤儿院的生活并不好,虽然吃饱穿暖没问题,但也仅仅是这点没问题。

    没有独属于自己的床,没有独属于自己的房间,连衣服都不属于自己。

    “谢谢……”

    谢谢你遇见我、接纳我、喜欢我……

    谢谢你如松风叩钟,迎来清晨,送我朝阳。

    换作十年前,宁知微一定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两个白日梦,都成了真。

    在了解自己的心意并下定决心后,他还想过自己和郁止之间的各种难题,亲友反对、年龄差距、身份诟病……最重要的还是郁止自己的意愿。

    可现在,什么都不用想了。

    他好笑地从兜里摸出一个盒子。

    “我这人很俗,送不出什么暖心有重要意义的礼物,挑来挑去总不合心意。”

    盒子打开,是两条手链,手铐的形式设计令它更具时尚感和特殊含义。

    “对未成年的你产生占有欲,可以算作不想失去亲友,可对未成年的你产生绮念,那是禽兽。”

    “我一度因为觉得自己是个禽兽而自惭形秽、克制压抑,最终却发现收效甚微。”

    “后来干脆自暴自弃,行事随心。”

    回想这一年的纠结折磨,在眼前这家伙眼里大概还是情趣。

    有些咬牙切齿,却也同样松了口气。

    郁止视线垂落在手链上,笑道:“所以你是想铐住我吗?”

    “……嗯。”

    郁止抿唇,“要是铐不住怎么办?”

    “不怎么办。”宁知微声音淡淡,却带着不惧一切的决心。

    “那我就求你,威胁你,强迫你……总有一样能有用。”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或许能囊括半部刑法的话,语气却坚定无疑。

    “以后别这样了。”郁止握了握他的手,“我不想去监狱见你。”

    “你要是想要,可以直接问我,我都会答应你。”

    “嗯。”宁知微笑着应了。

    在郁止的示意下,他低头将手链给两人戴上。

    “怎么又答应地这么干脆了?”郁止抬头问,刚刚不还想着小黑屋?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宁知微笑笑。

    他不需要求人威胁小黑屋,郁止也会答应他。

    因为他是他的金丝雀。

    郁止曾说金丝雀是什么,他就是什么。

    而在郁止喜欢看的许多霸总小说里。

    金丝雀。

    亦是心尖宠……

    心上人。

    “小老板,我可以吻你吗?”

    回应他的是郁止主动靠近落下的吻。

    缠缠绵绵,无声无息。

    第347章 影帝的养成15

    别墅佣人放假,管家却没有离开,一直默默关注着别墅里的动静。

    他看见郁止带宁知微回家,看见主楼客厅的灯亮了很久,看见楼上卧室只亮了一间,看见窗帘里透露出来的两道身影,看见他们依偎亲密,看见他们交缠亲吻,看见卧室熄灯。

    他笑着回自己的屋里休息。

    早在很久之前他便察觉出了少爷对宁先生的别样心思,不过那时的他并未觉得这种想法会持续多久,青春期的少年有个令春心萌动的人并不奇怪,毕竟宁先生也算是优秀了,可少年的心意最容易改变,不一定长久。

    少爷的心意直到今日都没变,也是他没想到的。

    不过,能够看到少爷长大,找到喜欢的人,且两情相悦,他也为此感到欣慰。

    从今天起,郁家有了第二个主人,他想着明天一定要去给老爷他们上几柱香。

    昏暗的卧室里唯有浅浅的壁灯开着,朦胧的感觉和疲乏的身体都有很好的助眠效果。

    刚洗完澡的郁止握着宁知微的手,唇上破了的口子是某个业务不熟练的人的杰作。

    “还不睡?”

    宁知微也不再闭眼装睡,他睁开眼,嗓音微哑地说道:“还不困。”

    “快一点了。”郁止看了眼床头的钟表道。

    得偿所愿后,身体和精神正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中,郁止关掉壁灯,让整间屋子都处于一种被黑暗笼罩的状态。

    “早点睡,要好好保养身体。”郁止握了握宁知微的手。

    宁知微:“……”

    这是不是隐晦地说他年纪大的意思?

    无论什么明星,年轻的时候都要靠脸,在这方面的保养都会花很多功夫。

    宁知微有些后悔前几年忙着工作顾不上休息,身体好像是没有年轻时候好。

    “知道,我会好好保养的。”宁知微心中微叹,小老板才刚成年,他却到了要保养的年纪,真是令人无奈的年龄差距。

    郁止凑上前在他唇上轻轻一吻,“辛苦了。”

    宁知微笑了,“小老板,到底谁辛苦?”

    郁止没想到他突然开这种玩笑,不过既然开了,他也不是接不上话。

    “我出力,可我年轻身体好。”

    “我给宁老师按按腰。”

    说着,郁止的手便伸向宁知微的腰部。

    眼见事态似乎要朝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去,宁知微忙抓住郁止的手,讨饶道:“太晚了,睡觉睡觉。”

    “好吧。”郁止故作失望地收回手,笑着闭上眼睛。

    黑暗里,半梦半醒间,郁止似乎听见宁知微的轻声低语。

    “小老板,我退圈陪你好不好?”

    *

    退圈这件事,早在一年前宁知微便着手准备,他这一年除了对之前拍摄的电影做宣传外,没接任何工作。

    现在他身上的代言纷纷到期,宁知微自觉退圈的时候到了。

    李姐接到他的电话时不由轻叹感慨几句。

    “我入行几十年,带过大大小小的艺人,你不是天资最优秀的,也不是能力最强的,更不是最有上进心的,可偏偏是最火且走得最长远的。”

    宁知微勾唇笑道:“嗯,我运气好。”

    如果不是运气好,他遇不上郁止,也得不到机会和保驾护航,更不会这么一帆风顺。

    正因为有对方在,他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学习并施展他的演技和能力。

    “其实我不太明白,没有过气没有糊没有丑闻黑料没有经济纠纷更没有被封杀,你没有任何一个非要退圈的理由,为什么一定要退圈?你的粉丝一定会失望难过。”

    宁知微站在窗前,看着这座以客人的身份住了很多年,如今一朝翻身成主人的别墅,心情愉悦,语气也轻快道:“正如你所说,我不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也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存在,在我没有想要往国外发展的情况下,我的存在只是其他年轻人的挡路石。”

    “只有我走了,他们才有机会上位,有更高的平台。”

    “我不喜欢被迫过气,在巅峰退下是最好的选择。”

    不知道想到什么,宁知微的眉目更柔和,唇边的笑意越明显,声音也更温柔。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我想回归家庭,全心陪伴最重要的人。”

    啪!

    手机掉在地上的声音,手忙脚乱地捡起来后查看一番,没摔坏!

    李姐心里万分庆幸,这可是她才买的新手机!

    声音颤抖:“你什么时候跟人组建家庭了?我怎么不知道?!”

    她这个经纪人当得是不是太不称职了?艺人谈恋爱且结婚这种事都不知道?!万一狗仔爆出来,她都来不及公关。

    宁知微心情愉快道:“昨晚。”

    挂断电话时,李姐还在恍惚中,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问宁知微他爱人是谁,都没能送上一份结婚贺礼。

    “真的要退圈?”郁止自身后给宁知微递了一杯水,看着他道,“不后悔?”

    宁知微接过水杯,情不自禁地吻了吻郁止的唇,“我想要的早就拿到了,现在只想守着最重要的东西。”

    郁止抿唇故作不悦,“谁是东西?”

    宁知微失笑,哄道:“好吧,是主人。”

    金丝雀心甘情愿画地为牢,守着一人到地老天荒。

    *

    有郁止开后门,宁知微的解约轻而易举就办妥。

    当然,天价到离谱的百亿违约金并没有付,解约条件变成了宁知微要一辈子陪在郁止身边,此后余生,相守到老。

    他解约的消息一开始只有公司的法务部知道,然而即便是在封口的情况下,消息也会逐渐传开,更不用说郁止并没有命令封口。

    如此,星光娱乐毋庸置疑的一哥宁知微解约的消息在短时间内迅速在公司传开。

    宁知微去茶水间都能看到不少员工偷偷看他,窃窃私语。

    “宁老师不像是忘恩负义的人啊,他跟老板关系那么好,怎么会离开公司,跳槽到其他地方?”

    “你们看他进出办公室都悠闲自然,一点也不像跟老板闹翻的模样。”

    “宁老师是公司元老,一般这种人都会被赠予一定的公司股份,即便没有股份,也有分红,可据我所知,宁老师什么都没有,当初签合同还有天价违约金,根本赔不起的那种,这种情况下,跳槽也不是没有可能。”

    “呜呜呜我不管,老板和宁哥这对cp我从来公司就开始磕,磕了十年,从初出茅庐的小菜鸟到公司老油条,从刚毕业磕到孩子上小学,今天我的cp被拆了!我要请假买醉!”

    “为什么公司也有cp粉?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吗?老板和宁老师就是老板跟员工的关系,最多也是朋友,你们这样暗中yy,被老板知道可能会被炒鱿鱼。”

    “……那个,弱弱地说一句……我觉得还是可以磕一磕的,法务部员工,今天有幸看到了宁老师的解约合同,被秀一脸,具体内容保密,反正据我观测,老板和宁老师绝对有猫腻!”

    “卧槽,哥们儿你仔细说说?!”

    “对啊,吊人胃口怎么回事?我捐一毛,求楼上继续讲!”

    “我捐三毛!”

    “我一块!”

    解约的消息从公司传到公共平台也没几个小时,很快,各个大v都在隐晦地说宁知微很星光娱乐解约的消息。

    【娱圈鱼姐v:小道消息,某常年拿奖的影帝跟老东家解约,目前还没有找到新东家的消息,或成立工作室也未知。】

    【常年拿奖的影帝?博主你这就差指名道姓了,打码打得这么薄,不怕被追究吗?】

    【卧槽,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不能吧,他跟老东家关系不是很好吗?从签约开始就是一哥,资源从来不愁,没道理解约吧?】

    【不可能,我的cp不会崩!】

    【呵呵,也就是你们这些傻瓜才会相信老东家厚道的说法,要是真厚道,宁知微也不会解约,要是真厚道,宁知微早就跻身星光娱乐管理层,要是真厚道,这么多年宁知微也不会连个工作室都没有,资本家的嘴脸你们知道多少?就凭几条公关就觉得星光娱乐厚道?星光娱乐在幕后怕不是笑死!】

    【楼上知道什么内幕?不如说说?】

    【这还需要什么内幕吗?长眼睛的都看得到。】

    【卧槽,难怪宁哥去年一年都没什么行程,该不会是被公司打压了吧?为什么啊?】

    【本人内部人员,有小道消息说宁被潜规则,不肯,才会受到打压。】

    【……】

    【…………】

    【又来了又来了,我现在已经对潜规则ptsd了!】

    【就是,人家十岁就开始说潜规则,现在都八年过去了,还特么说潜规则,能不能换个角度黑?】

    【傻逼,十岁没有潜规则不代表现在没有,你们想想现在的老板多大了?该有的东西早就有了,会潜规则有什么奇怪的?】

    【那也不应该啊,宁哥跟他认识这么多年,那张脸早就看腻了吧?而是年纪也不小了,不应该换个年轻鲜嫩的吗?】

    【可能就是口味独特,xp别致?那个圈子不是还有种叔受?比如某些人也只喜欢姐弟恋。】

    【我觉得倒有可能是因为老板太优秀,优秀的人自傲,认为别人都配不上自己,要潜就得潜最优秀的。】

    【……我特么竟然觉得有道理!】

    【你们在说什么喂!难道不应该强烈谴责星光娱乐吗?怎么还认真探讨起这种事了!】

    【就是,要我说啊,星光娱乐就是个坑,表面伟光正,实际内里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你们相信资本家的良心吗?】

    【在圈内垄断,没有哪家公司比星光娱乐更强势了,其他公司夹缝中求生存,反正我不相信星光娱乐是什么好东西!】

    【哥哥太惨了,姐妹们冲啊!骂死星光娱乐那个狗比!】

    公司公关部很快发现不对,原本他们是想一点点放出宁知微解约的消息,先预热预热。

    然而舆论却很快从解约事件的真假转移到艺人和公司的矛盾,这要是没有水军下场带节奏他们都不信。

    “联系圈内的水军公司,查一查有没有接单,谁的单。”郁止轻敲桌面,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

    “官博可以开始放解约消息,另外帮忙准备新闻发布会。”

    宁知微就坐在郁止旁边,给他递上一杯水,“慢慢来,不用着急,新闻发布会不用了,我开个直播解释就可以。”

    郁止不置可否,喝了几口后递给宁知微,“嗯,你也喝,去订位置,中午我们去餐厅吃,别太远。”

    后者自然而然接过水杯,笑着道:“好。”

    说罢,就在一旁拿手机开始找地方订餐厅位置。

    屋内众人:“……”

    他们不约而同地纷纷低头,假装自己没看到这么暧昧的一幕,继法务部后,他们公关部也成功目睹了公司老板和前任一哥的私密事,实锤证明绯闻为真。

    这种手握秘密却不能说的感觉谁懂?要不是工作性质在那里,他们真的能被憋死!

    很快,星光娱乐官博便放出消息。

    【星光娱乐v:今日,我司与宁先生的经济约和平解除,共事十年,祝万事顺意,平安喜乐。@宁知微v】

    宁知微很快转发了这条微博。

    底下评论区迅速被各种各样的粉丝给淹没,有骂公司的,有指责宁知微的,也有祝双方各自安好的,有询问宁知微新公司的,还有询问宁知微工作日程情况的,

    宁知微根本没点开,他直接开了直播,将手机放在桌上的手机支架上,笑着正对屏幕镜头。

    “大家中午好。”

    “很抱歉今天告诉大家这么一个消息,但我想说的是……可能还有更糟糕的事情要告诉大家。”

    弹幕的消息停顿一瞬,随后又是更快的刷屏。

    在一年缓冲的情况下,有的粉丝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但是他们不想听,不想面对。

    “虽然可能回让有些粉丝失望,但是依然要说。”

    宁知微双手交叠在桌上,一只手拿了一个靠垫放在他背后。镜头只入了手,看不见人,弹幕纷纷问这人是谁,宁知微全都当没看到。

    “自入圈以来,十年里我拍过许多作品,有大红大紫,也有平平无奇,但不可否认的是,我都是认真对待,从未敷衍了事。”

    “对于演员这个身份,我自认做得问心无愧,可对于家人这个身份,我却不够称职,能拍那么多有趣的角色是我的荣幸,跟你们相识是缘分,但在接下来的时间,我更想回归家庭,陪伴最重要的人。”

    宁知微不禁偏头看向身边某个方向,可惜镜头拍不到。

    郁止笑着握住他的手,同款手链在镜头前格外明显。

    粉丝疯了一样刷屏,在这时候,水军都没有用,根本没人关注公司和宁知微是不是有矛盾,星光娱乐是不是欺压元老艺人,他们只想劝阻宁知微不要退圈,想知道镜头前的另一只手属于谁?!

    然而宁知微并没有如他们所愿不再继续说,也没有解释镜头前那只手是谁。

    “所以。”他转头重新看向镜头,“我决定退圈。”

    一句话尘埃落定,无数看直播的粉丝们或感慨或落泪或不舍或祝福。

    【呜呜呜为什么啊?我才刚粉上就退圈了?!以后再也不粉明星了!】

    【哥哥还这么年轻,多的是四十多还在演偶像剧的,为什么哥哥要退圈啊?我不答应!】

    【从出道开始粉你,见证你一炮而红,走到巅峰,不管怎么说,祝福吧。】

    【我粉的唯一一个无真实黑料无人品问题无人设崩塌的明星,你退圈后我大概也要退出粉圈了。】

    宁知微看着弹幕还算和谐,心情也不错,“退圈之后,我不再是明星,只想做个普通人,希望大家不要过度关注我的私生活。”

    “过往只可追忆,未来有缘再见。”

    说完这句话,宁知微便关掉了直播。

    【啊啊啊啊啊所以你还没告诉我们那只手是谁啊!!!!!】

    *

    娱乐圈顶流影帝退圈的消息,无异于是一场大地震,其他什么想浑水摸鱼的水军连个浪都没翻起来,星光娱乐连公关费都没出,便将那些想要联合起来打压公司的计划粉碎。

    微博,贴吧,论坛,无数社交平台上都是宁知微有对象并退圈的消息在屠版。

    仅仅几十秒的镜头,便带火了宁知微送的那款手链,商家认领了这对手链,购买者确实是宁知微,却不知道他送给了谁。

    手链是唯一款,没有第二对,想买都买不到,只有各种盗版仿品横行。

    郁止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无论是在公司还是走在外面,他都不避讳与宁知微亲近。

    公司员工对于这两位的消息心知肚明,可在没有经过同意的情况下根本不敢到处说,只在私下传,传来传去就成了小道消息,在今天爆炸的新闻里根本不算什么,也没有引起轰动。

    事情解决,郁止心安理得地翘班带男朋友去吃饭。

    “之前你说想上学,我帮你联系了学校,办好手续就能去旁听。”郁止还记得这事。

    倒是宁知微愣了愣,“这么久了你还记得。”

    郁止一笑:“没办法,记性好。”

    宁知微却低头心不在焉地看着菜单。

    “其实我后来想了想,我想去上学,并不是真的求知欲作祟,而是不想老去,想回到过去年轻的时候,沉湎于过去,本质是种逃避心理。”

    郁止理解地点头,“所以呢?”

    宁知微嘴上不说,心里却很在意自己比郁止大十五岁。

    他见过郁止很小的时候,那时他已经成人,而现在郁止虽然成年,但其实并没有彻底长成,而他已经是人生的巅峰时期,等待他的注定是衰落。

    这样的差距让他迫切想要抓紧什么,让自己能够尽量接近郁止。

    物理距离、心理距离、以及时间距离的接近。

    “可真的得偿所愿后,我觉得那些都没必要,与其浪费时间在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上,不如抓紧时间,把握现在。”

    郁止眼中流露出欣慰,正要说些什么,却听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您好,请问是柏愉的家长吗?我是她的班主任……”

    挂断电话,郁止无奈起身,叫来服务员吩咐道:“不好意思,有点事要先离开,麻烦把我刚才点的菜打包。”

    “小愉怎么了?”宁知微关心问。

    “小事,两个男生为了她打架。”郁止不慌不忙。

    从柏愉上学以来,他就见惯了这种修罗场,不算什么大事。

    两个小时后,他领着柏愉从学校出来,“以后不喜欢就拒绝,别让他们以为自己有机会。”

    柏愉理直气壮,“我拒绝了啊,我说张辰风不是班长,说李子杭考试不是班级第一,不配做我男朋友。”

    郁止:“……”

    “所以他们互相揍了对方。”因为张辰风考了第一,李子杭是班长。

    柏愉哼哼两声,“等我下个月当了班长,考了第一,他们就不会揍人了。”

    “唉,为了世界和平,我牺牲太大了!”她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郁止:“……你加油。”

    “宁叔叔!”柏愉惊喜地爬上车后座,凑到宁知微身边,“你什么时候去拍戏啊?我想跟你一起去。”

    宁知微还没回答,就听她开始禀报家长。

    “哥哥!我要跟叔叔去拍戏!”她可喜欢穿那些仙仙的衣服飞来飞去了。

    郁止关车门的手一顿。

    宁知微发车的动作停住。

    二人不由下意识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无语。

    一个哥哥,一个叔叔,这辈分……

    “叔叔?”郁止扬唇看他。

    宁知微:“……”倒也不必如此……

    他整张脸都显得沉重,郁止却跟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路上上瘾似的喊个不停。

    “叔叔,开车慢点,我害怕。”

    “叔叔,前面停一下,小愉想吃那儿的冰淇淋。”

    “叔叔,音乐声音关小点,小愉睡了。”

    “叔叔……”

    “叔叔……”

    宁知微强迫自己静下心,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这可是开车。

    直到车子进了别墅,稳稳停在停车场,宁知微熄火却不开车门。

    郁止忍笑故意问:“叔叔,你怎么不开锁?我出不去了。”

    宁知微面无表情地解开脖子上的纽扣,沉声道:“那就别……”出去了。

    话音未落,便觉得脸上传来一片温热。

    郁止向前越过椅背,双手自后勾住宁知微的脖子,凑到他颈间含笑道:“叔叔,你是不是想囚禁我?”

    痒意自脖颈传至心底。

    “别这样行吗?我害怕。”

    第348章 影帝的养成16

    手臂还勾着宁知微的脖子,唇瓣擦过耳根,令其染上一抹绯色,说话的气息轻挠肌肤,宁知微的手不由紧紧握住郁止的手臂。

    “叔叔,你别生气,别抓疼我……”郁止的声音委屈又惹人怜惜,“我从了你就是了。”

    宁知微面无表情,“……你要是去娱乐圈,别人都得没饭吃。”

    他想狠狠吻住郁止,却又因为在车内被阻挡而无法施展。

    郁止哈哈一笑,“叔叔,别人没有那个荣幸。”

    “这天底下,只有你一个人能让我演戏。”

    宁知微:“……我谢谢你。”

    下车后,柏愉就醒了,吵着要吃冰淇淋,郁止把路上买的那个剩下的交给她。

    “我想吃家里做的,要草莓。”柏愉仰头对他提要求。

    郁止静静看着她,“柏小愉,不许浪费,还有,一天只有一份冰淇淋,今天就是这份,不能吃别的。”

    柏愉虽然年纪小,却因为被郁止养大而懂的不少,对郁止也有一定的了解,比如他不会说谎,说出的话不会更改收回。

    想要如愿,她只能转头去求宁知微:“叔叔,哥哥欺负我!”

    郁止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喊叔叔也没用,他以前听我的,现在更是听我的。”

    宁知微一把扯开领带,故意跟他作对道:“既然你喊我叔叔,那我这个做叔叔的也该有个叔叔样,怎么能听侄子的?”

    柏愉双眼一亮,觉得有戏!

    郁止知道这是自己刚刚喊叔叔喊过火了。

    他无奈走到宁知微面前,低声求道:“教育孩子呢,别跟我作对,好吗?宁哥哥。”

    最后三个字令宁知微表情差点没绷住,他轻咳两声,小声讨价还价,“再叫两声。”

    郁止勾唇,偏头在宁知微耳边轻声低语,“哥哥、宁哥哥……”

    肮脏的交易就此达成,宁知微心满意足倒向郁止,“小愉,你哥说得没错,不能浪费,要是觉得化了,可以拿回冰箱重新冷冻。”

    柏愉:“……”

    哥哥好可恶!把宠她的叔叔还回来!

    委屈的柏愉逐渐发现,叔叔和哥哥之间好像有什么变化,比如叔叔真的跟哥哥说的那样,越来越听哥哥的话,比如他们整天黏在一起,亲密无间,她都已经看到好几次叔叔亲哥哥了,哥哥都没拒绝。

    深觉自己失宠的柏愉心里危机感爆棚,迫切想要跟郁止和宁知微培养感情,到了晚上的时候,她抱着小枕头来到郁止房间,“哥哥,我想跟你一起睡。”

    郁止拒绝得很干脆,“不行,你长大了,男女有别。”

    柏愉据理力争,“我才五岁!”她伸出小手,张开五指,对着郁止比划。

    郁止揉揉她的头,“五岁也不行,你想要学校的小朋友笑话你这么大还要跟家长睡吗?”

    好面子的柏愉:“……哥哥不说我不说,他们不会知道的。”

    郁止:“好吧,实话告诉你,不能跟你睡是因为我要跟你嫂子一起睡,你想做电灯泡吗?”

    柏愉瞪大眼睛,哥哥有老婆了?!

    哥哥要被别人抢走了!

    她愣愣看着门关上,转身却看到刚上来的宁知微。

    “叔叔,我想跟你一起睡!”

    哥哥是别人的了,那她要叔叔好了。

    “不行。”宁知微淡淡道。

    “为什么?”为什么叔叔也不答应!她要生气了!

    “有人了。”

    柏愉:“……”叔叔也要被人抢走了?!

    宁知微将不肯走的柏愉抱回去,让她睡觉,柏愉在他出去后偷看,却见宁知微熟门熟路地进了郁止房间,一直没出来。

    柏愉:“……”

    很久之后,她才明白这两人在一起了,跟她爸爸妈妈一样,从此,柏愉心里就有了个纠缠她很久的小问题。

    “到底该叫叔叔嫂子,还是叫哥哥婶婶呢?”

    “唉,贵圈真乱啊。”

    *

    “话说,咱们这样是不是应该见家长?”某天饭桌上,宁知微暗示道。

    郁止想了想,“你也没有家长啊,至于我,也只有舅舅一家,他们在国外,工作很忙。”

    宁知微在郁止跟舅舅视频的时候跟对方说过话,但那并不正式,又不是没机会,郁止了解宁知微的心理,见面是必不可少的。

    为了满足他的愿望,郁止在年底带柏愉跟柏舅舅团聚的时候,也带上了宁知微。

    他们一起去国外,在国外过节,柏舅舅常年在国外,思想很开放,尤其是郁止以前就跟他说过自己是同性恋,宁知微也是很优秀的正经人,他们谈对象他很满意。

    轻而易举取得了家长的认同,宁知微松了口气,开始跟郁止在国外高高兴兴度假。

    郁止做惯了甩手掌柜,一时半会不回公司也没关系,宁知微更是已经退圈,两人无事一身轻,在国外玩了一个月。

    宁知微发现郁止在写日记。

    也不算日记,不过是写他们旅游的过程,什么地方有意思,哪里的食物好吃,哪儿的习俗有趣。

    与其说是日记,不如说是一部旅游大全,记载了郁止所见所闻,美食美景。

    两人玩得很开心,唯一不好的就是宁知微这张脸太有名,观众粉丝网友都还没忘性大到短时间内忘记宁知微的地步,他们旅游的同时还得防备被人认出。

    他们不怕恋情被曝光,但是被人围观或者追着要签名合影很影响他们的旅程。

    “你说我要不要整容?反正又不拍戏了。”宁知微突发奇想。

    拍戏需要做表情,不能动这张脸,现在退圈就没这些顾虑。

    “不行。”郁止伸手抚上他的脸,不悦道,“这是我的,不许伤害它。”

    宁知微有些酸,“那你是喜欢我还是这张脸?”

    郁止低头吻上他的唇角,“你觉得呢?”

    宁知微心里受用,嘴上却还是阴阳怪气道:“我怎么知道,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郁止笑了笑,“那就不知道吧。”

    宁知微:“……”

    这人真是越来越可恶,到手后连句好听话都开始吝啬。

    他们努力隐藏,却还是被某些火眼金睛的人给发现,照片传上网,宁知微在国外度假的消息瞬间传了回去,网上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呜呜呜好久没有见到哥哥了,哥哥跟嫂子看起来好幸福啊。”

    “这就嫂子了?你们眼瞎没看出来那是个男人吗?”

    “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觉得旁边的人就是宁哥对象,他们明明没抱又没亲。”

    “楼上在说什么屁话,他们亲了抱了难道还能给你看?在想屁吃!”

    “两个都带着口罩,反正我是没你们的火眼金睛,能看出其中一个是宁知微。”

    “手链!手链!实锤啊!”

    “所以另一个人是谁?”

    “艹!宁知微是同性恋???ex!”

    “人家都退圈了ex个屁!同性恋怎么了?同性恋吃你家大米了?!”

    “话说,你们就没想到一个可能吗?关键词天才。”

    “靠!不是吧?怎么可能?!这俩差距也太大了吧?!”

    “对啊,无论是年龄地位还是别的,都差距很大啊,别开这种玩笑,人家还是孩子呢!”

    “这没影的事传了这么多年怎么还在传?烦不烦!”

    “怎么就没影了?怎么就没影了?照片都还在呢,不信的话对比一下啊。”

    “不能吧,真要是那个人,那他解约好吗?一家人不能好好商量吗?”

    “可能有其他原因?反正我觉得这俩有猫腻。”

    “虽然但是……我想知道你们都在说谁?不吃瓜的人完全看不懂啊。”

    “除了星光娱乐那个还能有谁?能在小小年纪创建公司,并在十年内发展到现在这种规模,也就他一个。”

    “人家不还是个孩子吗?!你们也太没节操了!”

    “什么孩子,看百度,已经成年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生日跟宁哥退圈的日子很接近啊。”

    “……”

    “…………”

    “姐妹们我突然想到了。”

    “我也……”

    “+1!”

    “啊啊啊啊有没有大大快写,等你成年什么的好香啊!”

    郁止刷着手机,时不时勾唇笑笑,宁知微看他,“在看什么?”

    “粉丝们大概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福尔摩斯,你包成粽子都能认出来。”郁止抬头看着宁知微,看着这张看了十年的脸。

    “宁老师,我的十年在不断长大,你的十年却仿佛时间定格,模样没什么变化,可是为什么,我就是没看腻呢?”

    郁止托腮,好整以暇地看着宁知微,后者被他笑意盈盈的模样勾得心动,忍不住上前吻住。

    也不怪他,一个单身三十几年的男人,一朝开荤,忍不住随时想着那事。

    只是苦了郁止。

    拥吻过后,郁止抱着宁知微喘息,好笑道:“宁老师,你也可怜可怜我,我才刚成年,可不能太过分,竭泽而渔的道理大家都懂,要可持续发展。”

    宁知微:“……我又不是色情禽兽。”

    他就是……就是想,有没有真的要做。

    “不是不是。”郁止哄道,“叔叔最好了!”

    宁知微不自在道:“别喊我叔叔。”

    这称呼听起来就年龄很大,他也想学圈里很多女演员一样,四五十岁还被小孩子喊姐姐。

    郁止珍重地吻上他眉眼,“好,床上再喊。”

    宁知微:“……”

    别啊,他会萎的。

    “怎么办?网友们好像都猜出来了,我们要不要公开一下?”郁止假装没看见他的表情,转移话题道。

    宁知微皱眉,“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他一个退圈的人,也不在乎舆论。

    “什么影响?”

    郁止握住他的手,同款手链在灯光上闪耀璀璨,“别人知道我年纪轻轻就有了这么好的对象,羡慕嫉妒还来不及。”

    以星光娱乐在圈内的地位,老板是同性恋这种事根本影响不了它什么,郁家其他产业更不会有什么损失,公开除了一些人会对他的年龄,以及他跟宁知微的过往和身份有猜测和诟病外,没有其他影响。

    而那些,都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

    “宁老师,以后你的金丝雀身份可就要曝光了,有什么感想?”

    宁知微忍不住凑上去吻郁止那笑意盈盈的唇,他觉得自己仿佛得了肌肤饥渴症,一定要郁止才能解。

    “是你的。”

    郁止失笑,“对,是我的金丝雀。”

    他等了许多年,也守了许多年,才终于等到对方心甘情愿入笼的金丝雀。

    他吻住宁知微,二人双双倒在床上,之前说的可持续发展早已经被抛到脑后,谁也没提起一句。

    窗外风雪漫天,屋内风月无边,正是情浓。

    *

    【宁知微v:终于等到你。[图片]@郁止】

    【郁止v:余生同喜。[图片]@宁知微v】

    配图的一双交握的手上戴着一对同款手链。

    网上无数盗版仿品,唯一的正品便是图上这一对。

    一只手铐,一只钥匙。

    天生一对,天作之合。

    微博刚发布不到十分钟,底下的评论就崩了,点开什么都看不到,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定有千万个网友粉丝正在不断刷新不断发送。

    即便之前就有小道消息流出,但不相信不承认的还是大多数。

    可这微博一发,就是公开承认了这段绯闻。

    这段从十年前就开始传播的绯闻,终于在今天由假变真,并得到承认。

    “啊啊啊啊啊太好了太好了!我的cp没有崩,还成真了!!!”

    “我的天,入圈这么多年磕过无数真人cp,这是我磕过的当年最不可能的一个,万万没想到还能有今天!”

    “原来是真的,亏我之前还辟谣,难受,删评去了!”

    “还以为他们要一直不承认不否认呢,结果还真的认了,还算是个男人。”

    “啊啊啊啊啊憋死我了!!!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对!没错!他们就是在一起了!谁懂内部员工知道太多的痛苦!”

    “不行,我接受不了,在我心里小老板还是个孩子呢,我现在都还记得他当年视频里的模样,无法接受他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好可惜!小老板自己不务正业也就算了,现在连孩子都不生,这优秀的基因都传不下去,太暴殄天物了。”

    “楼上说的什么阴间话?”

    第二天一早,郁止刚醒来就看见宁知微在刷微博。

    “宁老师……”声音里透着慵懒和惬意,“你都退圈了,还关注那些做什么?”

    宁知微不认同地说:“普通人也有吃瓜权,我吃自己瓜怎么了?”

    他就是想看评论里的粉丝们发的祝福和一些磕cp的话。

    郁止失笑,无论在哪个世界,这人都喜欢秀恩爱,还越多人知道越好。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郑重公开,而不是像网友们说的那样不承认不否认。

    满足一下爱人想要秀恩爱的心,他也高兴。

    忽然想到什么一般,他张口问道:“我记得你有一个小号?”

    宁知微刷微博的手一顿。

    “你想干什么?”那个号原本是他在跟郁止一起上课时用来记录并吐槽的,后来嘛……

    “不干什么,就看看。”郁止作势要拿他手机,宁知微不想给,郁止突然凑上去吻他一下,宁知微中了美人计,手里的手机被郁止趁机偷走。

    郁止背过身点开账号关联,果然轻而易举登上了小号。

    不看不知道,一看发现这小号比大号还活跃,粉丝虽然只有小几万,但内容却极其丰富。

    一开始只是上课记录吐槽,后来也是分享生活,从刚开始的复学大龄儿童跟天才儿童上学的记录,到后来两人在一起。

    粉丝除了一些励志的,全都是磕上学cp的。

    有粉丝写小段子,产小h文,小h图,都快成为网红cp了。

    最令郁止无言以对的是,这么多明确的指向,竟然没人联想到这对上学cp,真人就是他和宁知微。

    “他们怎么还没发现?”

    宁知微:“……”他也想知道啊。

    “那就不管它,看看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曝光。”郁止将手机一丢,拉着宁知微起床。

    对于小号要不要曝光,宁知微还挺纠结,一边想暗戳戳秀恩爱,一边想明着秀,转头一看正在穿衣的郁止,又笑了。

    秀恩爱从来不是关键,重要是他们真的恩爱。

    这一点其实不用他们再次证明,因为已经有人在网上帮他们证明了。

    “经公司同意,给大家偷偷看个东西,不要告诉别人哦。[图片]”

    跟胡说八道的水军不同,这位是真的星光娱乐员工,他附的图片是一张合同内页。

    艺人解约合同本身没什么好看的,唯一的重点是最下面那一行,已经被人标出了重点。

    【因乙方未付违约金,解约后需长期陪伴甲方代表,时限永久。】

    网友们被秀了一脸血,这才明白什么解约,根本就是变相秀恩爱!

    潜规则!绝对的潜规则!

    “可恶!被装到了!”

    “现在的孩子太会了吧?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单身二十几年了!”

    “被迫留在对方身边什么的……这是金丝雀吧?是金丝雀吧?小说有素材了!”

    “官逼同死系列!我看过的所有同人文都没有这么会的!”

    “呜呜呜只有我好羡慕宁哥吗?做金丝雀做到这种地步,绝对是业内巅峰了!”

    “我羡慕郁董,从小投资一个人养成自己对象什么的,也只有这种任性的天才大佬才会做的事。”

    “所以他们谁上谁下?”

    “……这是个好问题。”

    话题一拉开,网友们就掐了起来,有人说宁知微年龄大那么多,不攻不行,有人说郁止才是真boss,年下最香。

    然而这种私房事,就不是外人能知道的了。

    十年养成,足够让孩童长成翩翩少年,也令金丝雀羽翼丰满。

    然而金丝雀飞过万千山水,见过人间万象,却依然眷恋那只华美的笼子。

    我用心血浇灌,换你心甘情愿画地为牢,不眷山水人间,唯恋少年。

    第349章 风雨有青天1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算不上杀人放火,可有些与杀人放火差不离的事,常常也发生于黑夜。

    县衙后堂,锦衣玉装的富强殷勤递出一个长木盒,“草民有幸偶然得了这把宝剑,听闻大人最喜好舞刀弄枪,便觉有缘,宝剑配英雄,这把宝剑该入大人手中。”

    郁止凝神望去,木盒用的稀有长生木,仅仅这个木盒,便足矣抵他几年的俸禄。

    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毫无疑问,行贿。

    富商之子前些日子在街上遇一貌美寡妇,派人抢了去,原想尝尝味便将人放了,谁知寡妇宁死不屈,当晚便撞了柱。

    出了人命,富商之子惊惶不已,担心事情闹大,当即派人散播流言,言那小寡妇难耐寡居,与一外乡人私奔走了。

    本以为这事这样就能过去,谁知那寡妇的小叔子和公婆皆不信此流言,遂满城寻找,却都一无所获。

    听闻有人看见寡妇出现在富商家附近,三人便整日在附近询问,富商之子担心事情败露,派人以银钱贿赂。

    那家人得知儿媳妇/嫂嫂受辱,也不要银钱,知道县令是个清官,拼着命不要也要来县衙告状。

    富商之子见他们不识好歹,便私下派人将三人打成重伤,两个老人重伤不治,唯一的小叔子也断了腿,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

    “我姐姐可是在京城王府为妾,且因生了儿子得封侧妃,要想保你的小命,想清楚了再说话。”富商之子将赔偿的银两丢在地上,冷笑一声,“咱们走!”

    富商之子威胁一通后离开,本以为事情了了,然而两日后,被丢到乱葬岗的寡妇侥幸不死,拖着身体回城,却发现家中遭逢变故,只剩下小叔子一人。

    为公婆讨回公道,小寡妇上衙门击鼓鸣冤。

    遂将富商之子收监。

    郁止便是那个将他收监的县令。

    过两日富商之子便要上堂受审,今晚富商便以重金贿赂。

    郁止知道,这个装宝剑的木盒里还装了几张银票。

    “乔老爷好意本官心领了,东西放下即可,夜已深,乔老爷还是别在此处多逗留的好,以免引人注意。”

    郁止闲庭信步走到书桌后坐下,淡淡道。

    不是他想收贿赂,而是原主没收后,当晚便被人下了毒,整个人都躺在床上醒不过来,更遑论审案。

    郁止不会中毒,但他不想麻烦。

    乔老爷闻弦知意,笑着提醒道:“那犬子就拜托大人了,草民告退。”

    走出县衙,家中管家才跟上来为乔老爷打扇。

    “老爷,那县令答应了吗?”

    仲夏之夜,空气闷热,即便是夜晚也无丝毫凉意。乔老爷接过丫鬟递上来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随手将手帕一丢,冷笑道:“还以为有多正直,原来也不过是个见钱眼开的。”不过是为人过于虚伪,从前的人送的不够多罢了。

    想想自己送出去的几千两银子和那把据说有神异,得之可得天下的宝剑,乔老爷就一阵心痛。

    他没什么倾覆天下之心,可这样一把剑送给京城的人,能带给他的利益颇丰,现在全成了空。

    “不过这样也好。”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他也不用动后手。

    既收了东西,便有把柄在他手中,真以为他那些银两都是白送的吗?

    “去,让人给继祖送些吃喝,他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种苦,可不能委屈了他。”乔老爷又在心疼自己唯一的儿子。

    管家忙道:“已经送了,少爷没被为难,看来那县令大人还是敬畏老爷,还有在京城的侧妃娘娘,不敢对少爷乱来。”

    乔老爷眯了眯眼,“希望如此。”

    县衙后堂,郁止本想把那个原本会给原主下毒的人抓起来,却又想到会打草惊蛇,便暂时按兵不动。

    他将木盒打开,昏暗的灯光照在里面那把剑上,郁止甚至能看到它剑身上的血光煞气。

    只一眼,便能得知这把剑够凶,定是见过不少血,心智不坚定之人甚至会被这血煞之气影响,理智逐渐崩溃,人也日益暴躁。

    郁止却是不怕的。

    他伸出手,将剑从盒中取出,抽出长剑,便见剑身通体雪白,灯下光芒万丈。

    “这剑鞘不配你。”郁止叹道。

    剑鞘镶嵌着好几种宝石,一看便价值连城,却也一看便知与剑不配。

    一个是富贵花,一个是锋芒煞。

    剑身毫无动静,似乎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剑。

    好看了一点,锋利了一点,其他与别的剑没什么不同。

    郁止笑了笑,将它重新收了回去,将剑挂在床头,自己洗漱后上床休息。

    一夜安枕。

    在他睡着后,那把挂在床头毫无动静的剑似乎动了动,剑柄小幅度地掀开床帐,似乎在往里探头看了看。

    郁止翻身时,它又规规矩矩做回一把平平无奇的宝剑,仿佛一切都未发生。

    *

    翌日一早,郁止在屋外小厮忙碌时便醒来。

    “老爷,陈寡妇那边已经准备好状纸,不知您何时升堂?”师爷前来禀报。

    “明日一早。”郁止正要坐下吃小厮送来的早食——两个包子,一碗粥,一碟咸菜。

    “对了,暗中派人保护陈寡妇和她小叔子,别让人出事,也别被人发现。”

    师爷不着痕迹松了口气,规规矩矩应下,“是,草民这就去。”

    他今早便听说昨夜乔老爷来过县衙,出县衙后,原本带的东西却没带走一事,本担心县令大人会破戒,收了贿赂,对金钱屈膝,方才试探一二。

    既然大人还保护陈寡妇一家,便定然不会包庇乔家。

    “老爷,今年的考核将至,您也该提前准备呈与上峰的奏折了。”

    师爷临走前提醒道,语气还有些不放心。

    不怪他,这位县令大人可不是传统科举出仕,而是因为在圣上南巡时曾救过驾,这县令一职,便是圣上给予他的恩典。

    听说在此之前,这位大人是一个来去自如的江湖人士,对官场之事一窍不通,每每都需要他提点。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江湖人士不做,非要做这官场中人,行事受限不说,也不如江湖人士自由。

    毕竟江湖人士即便杀了朝廷高官,只要不被抓到,便什么事也没有,可一个七品县令想要杀高官,这小命便别想要了。

    “你帮我写了便是,润笔费从我俸禄里扣。”郁止头也不抬地随意道。

    他可以写,但是原主从前也没写过。

    师爷:“……”

    所以大人您俸禄就是这么没了的。

    郁止无所谓,原主一个江湖人士,从前常常吃干粮,现在能有口热粥也是喜欢的,根本不在乎没银子吃肉。

    心中不忍的师爷到底没从郁止的俸禄里扣润笔费,就当自己做白工了。

    有了现在这位县令大人,衙门里人员的月银从来没少过,比起原来那个抠门到家,惯会拖欠月银的老县令好了不知道多少。

    私心里,师爷是希望这位大人能做久一点的。

    郁止并不知道这位下属丰富的心理活动,饭后他舞了一会儿剑,虽然这把剑没什么动静,但郁止就是能隐约感觉到,它像个捉迷藏的小孩儿,深深藏着,不让你察觉。

    小厮看着这把剑,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要被憋坏了。

    “老爷,这剑……”

    他满脸忧心,显然也是知道昨晚之事的,担心郁止会因为这把剑而走上贪污受贿之路。

    虽说官场就没几个清白人,可一个清白又喜欢为民请命的官,谁又不喜欢呢?

    郁止用锦帕仔细将剑身擦过,察觉剑身似乎有一瞬轻颤,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嗯,它是我的了。”

    理所当然的语气令人无法不乱想。

    小厮:所以老爷这是要弃明投暗?

    不管其他人如何想,明日的升堂还是按时开始。

    古代百姓没什么娱乐活动,前来围观看热闹的百姓还不少,新县令来了一年,他们也知道这位县令是个好人,他会为贫者施银,为弱者点醒,为苦主出头。

    比起一个官员,他更像一个侠者。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当官不好对百姓拔刀,这位大人通常都是用的惊堂木,丢谁一个准。

    “威——武——”

    啪!

    惊堂木一拍,郁止端坐于公堂之上,头顶明镜高悬的超额,威严道:“升堂!”

    师爷忙喊道:“带人犯乔继祖,苦主陈寡妇、陈墨上堂。”

    乔继祖被带上堂,一身囚衣竟是干干净净,发髻虽乱,身材却依旧白胖,丝毫未见清减,可见在牢里并未被亏待。

    反观苦主陈寡妇和陈墨,皆是消瘦苍白,虚弱伤残,陈墨腿上还裹着夹板,跪都跪不下去。

    “草民/小妇人参见县令大人!”

    郁止低头看去,“陈寡妇,你可记得堂上之人?”

    陈寡妇将唇瓣咬出血,咬牙切齿恨声道:“小妇人记得,死也忘不了!”

    “乔继祖强掳小妇人进府,欺辱小妇人!公婆为我讨公道,却被这人殴打到重伤不治,小叔子也断了一条腿,从此与科举无缘,小妇人撞柱后,若非命大,也回不来家中,更上不了公堂。”

    “还请大人为小妇人公婆小叔申冤!大人申冤!”

    也是因为郁止这一年的名声,陈寡妇才敢告上公堂,请求申冤。

    若是换了别人,想必她和小叔子只会忍气吞声,远走他乡。

    郁止又偏头看向吊儿郎当跪坐在公堂上的乔继祖,“人犯乔继祖,可有话要说?”

    乔继祖立马跪正,扬声道:“回大人,草民有!”

    “这女人一派胡言,胡说八道!我不过是见她长得秀美,想与她一同吃饭,她自己撞柱不说,还让家人诬陷草民,草民有银子,花楼里的花魁不比她貌美知情趣?何苦给自己惹祸上身?且若是草民动手,又怎会不直接杀了她一劳永逸?还给她从乱葬岗爬回来的机会?我傻吗?”

    说罢他冷笑一声,不屑道:“定是这一家人见我乔家富贵,想要诬陷草民,获得赔偿,这罪名草民不认!”

    一脸有恃无恐的模样,显然昨晚乔老爷跟他通了气,他知道今日自己必定无事。

    陈寡妇气得浑身发抖,看向乔继祖的目光充满恨意。

    “你……你才胡说!”

    “若是诬陷,我公婆岂会丧命?小叔又岂会赔上前途!大人,请您明察!”

    陈墨也咬着牙,愤恨地瞪着乔继祖,他腿脚不便,郁止特许他不跪。

    可他这腿,便是想要踹乔继祖也无法。

    “你们一个说是乔继祖所为,一个说是对方诬陷,可有证据?”郁止不疾不徐道。

    “有!”二人异口同声。

    双方对视一眼后,乔继祖争先道:“大人,草民有家中的下人帮忙作证,他们都可证明是陈寡妇当街勾引我,跟我回去后假作不屈,自己撞柱,草民虽贪图美色,却也只是为人引诱,罪魁祸首分明是他们。”

    陈寡妇气得几欲晕厥,头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还是陈墨扶着她,两人依靠着才没倒下。

    “你家中下人认你为主,算不得人证。”郁止淡淡道。

    乔继祖一愣,显然没想到郁止会这么说,他心里忽然有些打鼓,难道他爹给他说的消息是假的?这县令根本没被收买?

    “可还有其他证据?”郁止问。

    闻言,乔继祖心下了然定是这狗官为了名声要装模作样,非要来往几个回合才会判他无罪,那他便陪他演演。

    “有,医馆的大夫可以证明我好心给陈家送银子,那两个老……老人可没死。”

    “既然与你无关,为何送银子?”郁止抓住这一点问。

    “那……那不是看他们可怜吗?我以为他们得了银子就不会诬陷我了。”乔继祖转动眼珠道。

    陈寡妇想把那银子掏出来砸这个混蛋头上,然而小叔子治腿花费不少,他们倒是想硬气,可银子已经用了一些了。

    叔嫂二人面色苍白,无力扶着对方,满心凄苦!

    难道今日就要被这混蛋赖过去吗?!

    郁止:“本官问你,陈家夫妻和陈墨可是你找人打伤?”

    乔继祖嗤笑,“大人,您说什么呢,我跟他们无冤无仇,打伤他们做什么?”

    “既是他们,陈家夫妻又怎会重伤致死?陈墨也废了前途。”

    “这我怎么知道?说不定是他们本就有病,想要讹草民一把,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为了钱,什么事做不出来?至于前途……”

    他不屑地看了陈墨一眼,又用轻蔑的眼神对上郁止,“大人,就算他能科举又如何?一个七品官俸禄还不够养活一家人,哪有直接讹草民上千两划算?若非如此,您也……”

    后续话没说出来,但那话里话外分明是在含沙射影郁止。

    郁止面不改色,抬手一拍惊堂木,啪的一声,堂下几人下意识浑身一颤,刚刚抖起来的乔继祖也老实了下来。

    “医馆大夫只能证明你去陈家时,陈家夫妻还未死。”

    “你心眼极小,睚眦必报,在明知道陈家讹诈你时,又怎会好心送银?”

    “你家中下人虽为你说话,可更夫却瞧见那日乔家后门有人悄悄抬了什么东西去城外,乔继祖,既是陈寡妇自己撞柱,你为何不为还未死的她请大夫,而是直接将人抬往城外?”

    乔继祖支支吾吾,绞尽脑汁想借口,心中开始慌乱,他越来越觉得这狗官在针对他,并没有被他爹收买。

    如果没被收买,那他……

    乔继祖不敢想,张口想要辩解,“那是因为……”

    “心虚。”郁止接话道。

    “因为你心虚,所以不敢看人是不是真死,也不敢请大夫,更不敢告诉陈家人。”

    “陈家人大肆寻人,你怕找到你,于是先下手为强。”

    “你担心引火烧身,找的都是城里的乞丐。”

    “本官已找到被你雇佣的人,他们就等在外面,随时可传召。”

    乔继祖脸色慌乱难看,他万没想到,这狗官是骗他爹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他爹会救他的!

    还有他姐姐……

    “你也莫说本官冤枉你。”郁止丢出一块玉展示给他,“乔公子财大气粗,没带银两便随手给出一块玉作为报酬,那乞丐觉得风声紧,没敢当,到了本官手里。”

    “你且看看,可是你的?”

    虽然玉佩没什么标记,可这县城小,买这些贵重物品也是有数的,只要有心不难找出这玉佩的主人是乔继祖。

    人证物证据在,容不得乔继祖抵赖。

    “强抢民女、雇凶杀人,这罪你认是不认!”

    郁止端坐堂上,头顶的明镜高悬被日光照得格外明亮。

    乔继祖身心颤抖,他坚信亲爹和姐姐会救自己,这罪不能认!

    “大人出身江湖,以为所有富人都为富不仁,偏心陈家,这罪我不认!”

    “本官不喜欢屈打成招。”郁止幽幽一叹,话音却又一转,“可对你,也不算屈打。”

    “来人,给本官打!”

    没一会儿,乔继祖便被押上刑凳,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和他的惨叫声响满公堂。

    “狗官!你……你滥用私刑……屈打成招!”

    郁止恍若未闻,这个时代可没有不能刑讯逼供的说法。

    陈寡妇和陈墨本以为今日无法定罪,谁知却峰回路转,不需他们做什么,大人早已经把什么都查清了。

    县衙外看热闹的人们对着乔继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言语之中皆是他活该,都是一个县的,谁不知道谁?对于乔继祖做的那些事他们心里一清二楚,认罪不就得了?还能免一顿打。

    乔老爷耳边都是儿子挨打惨叫的声音,头昏脑胀,心痛发抖。

    事实在眼前,由不得他不承认,他竟然被一个江湖草莽给骗了?!

    对方拿了他的银子还打他儿子?!

    “走……走!”

    他要找女儿,让这贪婪的狗官吃不了兜着走!

    第350章 风雨有青天2

    乔继祖何尝吃过这种苦?还没挨到十板子便哭嚎求饶,口称认罪。

    他虽有罪,却如他所说,他并没有真正亲手杀死谁,陈寡妇是自己撞柱,陈家夫妻是被打至重伤。

    郁止判了他监四十年,当堂便让人将他押回牢里。

    “大人,乔家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师爷忧心忡忡。

    他虽不愿郁止贪污受贿,却也不想郁止因此而受罪。

    想着郁止的来历,若是有人能在陛下面前提起几句,想来郁止就不会出事。

    “不必忧心,本官心里有数。”郁止回到后衙,对师爷道,“安排人将陈家叔嫂二人悄悄送走,不要引人注意。”

    他一人可脱身,可那二人无依无靠,是最好入手的点,恐怕会遭人暗中下手。

    师爷也想到这点,当即谨慎应道:“是,属下这就去。”

    郁止进屋便看到挂在床头的那把剑,它依旧那么挂着,纹丝未动,仿佛真是死物一般。

    郁止唇角微抿,在室内脱去官服,换上常服。

    剑柄在手,冰凉的触感令人仿佛饮了一杯冰饮。

    “你叫什么名字?”

    他像是在跟这把剑说话一般,“若是没有名字,我给你取一个可好?”

    总不能剑剑剑地叫着,便是宝剑也不好听。

    宝剑安静如鸡,没给郁止半点反应。

    送茶水的小厮眼神奇怪地看着郁止。

    老爷这是受刺激了?哪有跟一个死物说话的?死物又不会开口。

    想着何时去寺里拜拜,小厮悄然退下。

    郁止手指在剑身上轻轻抚过,像是在抚摸珍宝。

    “你这么安静,便叫悄悄,如何?”

    长剑没反应,郁止微笑,“不说话便是答应了。”

    他翻开一本书,指着上面的两个字:悄悄。

    于是,这宝剑便多了个小名,悄悄。

    夜晚,郁止熟睡后,挂在床头的剑才自动抽出剑身,用剑尖翻动桌上用过的那本书,为了不割破书页纸张,它翻得小心翼翼,终于在某一页翻到了白天郁止指过的那两个字。

    悄悄。

    【孤舟增郁郁,僻路殊悄悄。】

    它歪着剑身欣赏许久,仿佛在看这字美不美。

    床上传来翻身的动静,宝剑身子一抖,那被它支撑着的书页便纷纷合上。

    自它剑身上压下,剑刃吹毛利刃,纸张压下的地方纷纷被剑刃割破。

    剑:“……”

    它缓缓从破了的书页里抽出自己的身体,重新回到剑鞘,安安静静,假装无事发生。

    *

    郁止知道乔老爷不会善罢甘休,他早知道乔家有个在京城做王府侧妃的女儿。

    虽然是个宗室闲散王爷,不得帝宠,对这小镇上的人,对于一个七品地方官来说,也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他没想阻拦乔老爷,毕竟也没想一直做这个七品芝麻官。

    这个世界的原主出身江湖,行侠义之事,可他同时也觉得江湖中人无律法约束,肆意妄为,以所谓的江湖规矩行事的行为并不可。

    于是在救了皇帝,对方问他想要什么报酬时,他要了官职。

    他想以官身行法度之事,从朝堂到江湖,推行法律。

    然而少年人想得还是太简单。

    他以为只要自己持身正,便不会受到影响,能够坚定不移地做自己的事。

    可官场的水比江湖深太多,他冒冒然闯进来,连规矩都没弄懂,自然不被人接受。

    他的官职是皇帝赏的,无人敢动,可别人动不了他,却不代表不排挤他。

    原主被排挤得厉害,即便身为当地父母官,也做不了什么,顶多也是帮百姓解决纠纷,找找丢失的猫狗鸡鸭这类鸡毛蒜皮的事。

    上官贪污他管不了,当地地主霸占良田他也管不了,官商勾结,私相授受,买卖官职,拉帮结派,他都管不了。

    既然入了朝堂,便要受其制约,不能随心所欲。

    连自己周围的人和事都管不了,更不用说更远的江湖。

    原主这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

    可既然走到这一步,他便没想放弃。

    陈寡妇一案上,原主不肯受贿,毫无防备地被人下毒,表面病榻,最终病故。

    临终前他才明白,无论江湖还是朝堂,遵行法度皆是自觉,他管不了别人,只能管自己。

    一个人能做的事有限,然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唯一的愿望便是无论身在何处,都要遵守本心,以身行法。

    “老爷,乔老爷求见。”小厮前来禀报。

    郁止不见也知道对方会来说什么,不是放狠话就是拖延时间。

    乔继祖暂时不会死,应该是放狠话可能性更大。

    郁止不想跟对方虚与委蛇,干脆道:“不见。”

    乔老爷被晾下,他愤愤回家,转头就听说那县令大人拿了几千两银子捐给衙门,买了余粮向受灾地区施粥。

    配上他处置了乔继祖一事,一时之间,郁止本就好的名声传得更好更远。

    乔老爷差点没吐出一口血!

    那狗官拿了他的银子处置了他儿子,给自己刷名声?!

    “狗官!狗官!”

    被叫狗官的郁止正对有人咒骂自己的事一无所知,此时的他正站在书桌前,右手轻翻着面前一本破破烂烂的求,面色难辨。

    半晌,他扬声唤来小厮。

    “你动了我桌上的书?”

    小厮喊冤,“老爷冤枉,小的哪敢?”

    他可是知道书有多金贵,他又不认识几个字,翻书干什么?

    郁止定定看了他半晌,似乎在辨认他说的是真话假话,片刻后摆摆手,“出去吧。”

    小厮如蒙大赦,迅速消失在郁止面前。

    郁止在桌边坐下,将求页翻到破了的最后一张,便见下面那一张上展示的赫然是他曾指给宝剑的那一句。

    “悄悄。”郁止拿过宝剑,将它放在书前,“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悄悄:“……”你在说什么?本剑听不懂。

    郁止见它装傻充愣,也不再戳穿,反而开始教它认起了字。

    “我见你似乎已有数百年历史,你在这数百年时间里可有识字?”郁止问。

    悄悄:“……”

    它安安静静,似乎并不想承认自己活了数百年,竟然还是个文盲。

    倒真应了这名。

    郁止叹这一声,“我不管你从前怎么过的,也不问你为何惫懒至此,不过既然做了我的剑,便要听我的话。”

    “我这里,不留文盲剑。”郁止说着,似乎还有些嫌弃地看了悄悄一眼。

    悄悄:“……”

    你小厮还是个文盲呢,怎么剑就不能文盲了?

    它心里不服,身子忍不住震颤一瞬,长剑无风自动,若是别人见了怕是会大喊有鬼,郁止却笑了笑,按住剑柄,“不许撒娇。”

    悄悄气得不想隐藏,震颤得更厉害。

    本剑没有撒娇!没有!

    郁止哪管它有没有,将书翻到没破的那一页开始读。

    不止读,还在桌上纸张上写。

    每写一个便教它一个。

    很快,悄悄就不动了,它被这些字给绕晕,开始自闭。

    它是剑,听不懂也学不会。

    要睡了。

    震身飞起,带着剑鞘一起挂上床头,重新做回装饰。

    郁止转头望了它片刻,随后拿着那本书走到床头,对着它念。

    剑:“……”

    它不是人,但郁止真的狗。

    果然是狗官!

    *

    “爹!爹!你来救我了!”乔继祖惨白着一张脸,惊喜地爬向大牢边。

    与上次收监不同,这回的他没了任何优待,连身上的伤都没能治,每日吃着粥饭馊菜,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乔老爷看见儿子这副惨状,心痛不已的同时更对郁止恨之入骨。

    “继祖!”他忙让下人递上食盒,看见大鱼大肉,乔继祖高兴地大快朵颐,乔老爷摸出几瓶伤药给他。

    “你先在这里养着,爹让人每天给你送吃食,伤药也每天换,别吝啬。”

    他小声对儿子道:“爹已经派人给你姐姐送了信,快马加鞭三天就能到,你放心,爹和你姐姐一定会救你出去!”

    到时候,他一定要把那个胆敢欺骗他的狗官给大卸八块!

    “爹,你帮我弄死陈寡妇他们,我要他们不得好死!”乔继祖恶狠狠道。

    在他心里,狗官可恶,但陈家叔嫂也罪无可恕,一定要报复回来!

    乔老爷遗憾道:“我本来也想抓住他们,好威逼利诱给你翻供,谁知下了堂就没找到他们,也不知道躲去了哪儿。”

    乔继祖不满道:“爹,你怎么这么没用!他们可是我的仇人!”

    乔继祖睚眦必报,对于自己的仇人更不会手下留情,但凡讨厌的人他必然要惩治一番。

    陈家的惨状不过是其中一件,此前他还做过其他伤天害理的事,便是强抢民女也不是头一回。

    乔老爷知道儿子的性格,连连应道:“你放心,爹答应你!只要你姐姐派人来,看那狗官敢不放人!”

    郁止听着牢头的回禀,点点头道:“本官知道,你下去吧,继续看着。”

    “是。”

    “大人,您可要早做打算啊。”师爷忧心忡忡。

    郁止安抚道:“本官知道。”

    师爷:“……”他觉得郁止不知道。

    这些天他眼睁睁看着郁止什么都没做,没送信没上门,也不知道他如何应对后续事宜。

    再怎么提醒他也不是郁止,做不了什么。

    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打发走师爷。

    郁止重新走到悄悄面前,对着它念书。

    与以往的装死不同,这回悄悄竟带着剑鞘飞身而下,以剑鞘蘸磨在纸上艰难缓慢地涂写着。

    郁止看了好半天,才勉强分辨出来它在写什么。

    失笑道:“你怎么也替我着急了?”

    这把剑竟是在提醒他。

    “乔家之事在我意料之中,如果是你,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悄悄安静片刻,又蘸磨要写,只是这回它写一半丢一半,即便被迫听郁止念了几天书,它也学不成才子,依旧是把文盲剑。

    郁止看了好一会儿,才从几个半截字里看出来它写的东西。

    先下手为强,杀!

    郁止轻叹一声,将它握在手里,把蘸磨的剑鞘尾置于笔洗的清水中,将它洗干净,又用手帕擦干,以免生锈。

    悄悄存在了数百年,不会生锈,可剑鞘却是新铸,且以装饰为主,并非与悄悄相配的神兵利器,会生锈。

    “至今为止,乔老爷还没有做什么,贿赂的东西一个是你,一个是几千两银票,前者我留了,后者我捐了,倒不好追究,若是他偷换囚犯,那还好办,可既然他没做什么,我也不能因为他要做什么而提前问罪。”

    郁止缓缓解释。

    目前他既是官,那便要按官的规矩来。

    没有哪个官员在人还没犯罪时,因为他以后要犯罪而提前问罪的。

    悄悄倒在郁止手里,一副头晕眼花生无可恋的模样。

    它,没听懂。

    反正只知道这人不会动手杀人。

    它不明白,若是郁止不想动手,它去就是了,这个人类给它取了小名,它还挺喜欢,为了报答,它去杀几个人没什么了不起。

    可郁止不让。

    不识好剑心!

    悄悄自挂床头,不理郁止了。

    郁止失笑,仰头看了它片刻,眼里是它看不懂的情绪。

    “你是一把剑,其锋利天下无双。”

    “可越锋利,越危险,就越要约束自己。”

    “剑鞘是保护,既保护你,也保护其他人。”

    灵剑不出鞘,出鞘即见血。

    它从出世开始便行事不羁,喜欢的便喜欢,讨厌的便消灭。

    万物在它眼中皆蝼蚁。

    不知善恶,不通世情,不分是非。

    若是永远如此,它便永远只会是一个邪物。

    想要修炼成人,便要拥有人心,通晓人情。

    “你还小,若是不懂这些,那便多看,多思,多问,多想,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知善恶,明是非。”

    修成人形,便是这个世界的考题。

    悄悄:“……”

    所以现在不是嫌弃它活了数百年还是把文盲剑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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