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起旧事,崔太后也是满心怨怼。
亏得一旁伺候的内侍费心劝慰,心头的不快才算稍稍散去。
她长叹了声,扶额无奈道:“罢了,陛下既不肯同皇后过来,也就只能委屈些皇后了,你让人去跟皇后递个话,让她去御书房给陛下请个安,这打从新婚便未曾见过面,算哪门子夫妻!”
崔太后的话,皇帝敢不听,那位新后却是不敢不听的。
宫中内侍的话传到皇后宫中,皇后好生接见了太后宫中的奴才,应下了太后的话,道自己今日便去皇帝那请安。
内侍办完差事便回了崔太后宫中,他人一走,那位崔皇后脸上强撑着的笑便消弭干净。
贴身伺候的宫女低声嘟囔:“太后为着娘娘你操心是不假,可咱们也不能硬往陛下跟前凑啊,前头那位才死多久,这时候往陛下跟前,不是招眼嘛。”
宫女嘟囔声落,这位新后低低叹了声,只道:“慎言。太后有吩咐,自是要照办的,你吩咐小厨房备上些点心,咱们去一趟御书房。”
这位崔皇后,是崔家这一代唯一的嫡女,名唤晚情。
崔晚情体弱,母亲又因父亲宠妾灭妻的缘故抑郁而终。若非当年崔太后盘算着要给祁湮定个崔家出身的正妻,她只怕早被家中那些个妾室磋磨死了,因着她和祁湮议亲,崔太后恐她被崔家内宅里的肮脏事坏了性子,便做主将她养在了京郊佛堂。
崔晚情性子本就安静,不喜交际,住在佛堂后便借着体弱的名头推了所有京中贵女交际,除非逢年过节也没有回过崔家,因此和崔家人关系并不亲近。也是因着未在崔家养成的缘故,她和崔家人跋扈的性子分外不同,是真真如水般的女子。
小厨房备好点心后,她便带着宫女依着太后的吩咐,去了御书房。
宫内皇后是可乘坐轿辇的,可这位崔皇后却仍是步行往御书房走去。
早年间崔太后曾经杖责过先帝朝生育过三皇子的贵妃,只因为那位贵妃在宫中用了轿辇。虽则贵妃之位以上皆可在宫中用轿辇,可崔太后跋扈,见不得宫中除她以外的女子用轿辇,愣是对宫妃动了手,先帝也视若无睹。
皇后入宫后听身边伺候的嬷嬷提及这旧事,便从未在宫中乘过轿辇。
禁宫内苑的道路算不得多短,可崔晚情走在这条路上,却还是觉得这路好生的短。
她啊,实在是不想见祁湮。因此心底总盼着这路长一些,再长一些。
可惜,路总是有尽头的。
行至御书房门口时,崔晚情心底暗叹了声,面上柔柔笑着。一旁跟着的嬷嬷上前,同门前的内侍道:“我们娘娘来给陛下请安,劳烦公公通传一声。”
嬷嬷话刚出口,守门的内侍却是一脸为难。
按说眼前这位是皇后娘娘,后宫最为尊贵的女人,要见陛下,他一个内侍自是不能阻拦。可眼下御书房里的景象,却实在可怖,若是皇后娘娘进去了,怕是场面就难看了。
一刻钟前,陛下跟前的大太监刚进御殿。入殿时的模样,可把御前伺候的人吓了一跳。出宫前好端端的人,回来后居然断了双手。
瞧着那空荡荡的袖口,还有那黑黝黝的血洞,纵是见惯了血腥的御前奴才,也是被骇了一跳。
内侍犹犹豫豫的往殿内悄悄瞥了眼,随即忙低声道:“娘娘恕罪,陛下眼下正在气头上,奴才实在不能通禀,娘娘改日再来吧。”
毕竟是眼下还不得宠的皇后,得罪一时便得罪一时罢,日后总能想法子赔罪,可若是眼下进去只怕就没有以后了。
崔晚情见状也不勉强,反而心里松了口气。
她回身离开,正往外走时,背后的御殿内,突然响起了声凄厉的喊叫声。
崔晚情脚步一滞,却不曾回头,继续往外走着。
她不知道那喊声是谁的声音,守门的内侍却是清楚。那声音是祁湮身边那位大太监的,也就是不久前刚刚断手入殿的那人。
那喊声刚落下不过几瞬,内殿里伺候的奴才们便抬出了具死尸,赫然就是方才入殿的那位断手的太监。
奴才们腿脚极快,不敢让死尸在此地污贵人的眼,脚步极快的抬着尸体往外。
崔晚情正在宫道上走着,猝不及防身边过了队人,她下意识侧首看去,只见一断手的太监心口插着柄刀刃死睁着双眼被几个年轻的太监抬着。
这是死了?她脚下猛地一晃,撑着身边婢女才没摔了下去。
那太监她是认的的,大婚之日,这太监就在祁湮身边,听说是祁湮最为亲信的内侍,打祁湮十岁就跟着他了。
身边跟了十余年的奴才,说杀就杀。崔晚情是愈加觉得金銮殿上那位,骇人可怖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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