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

    裴笙负手站在门边, 好看的唇角微微斜向上,眸底意味难明的讽刺像一根毒针扎在言倾的心尖上。

    委屈似雨后的洪水决堤而来,言倾鼻头酸涩, 晶亮的大眼睛蒙上一层浓浓的水雾。

    他不信任她, 她没有生气;他锁了她一宿,她没有计较;唯独一句酸溜溜的话,让她忍不住掉下眼泪。

    她偏过头, 泪眼模糊中看见梳妆盒里精美的红色耳坠, 那是裴笙送给她的。

    她本想今日戴上讨裴笙欢心, 可忽然觉得红色太过艳俗, 和她的白色棉裙一点不搭。

    她不想戴了。

    余光中, 一方丝帕递到了她的跟前。

    藏青色, 帕脚绣着小小的“裴”字,淡淡的竹叶香混着男人的体温在空气中晕染开来。

    言倾不仅没被裴笙安慰到,反而更委屈了。

    往常她哭,他不是搂她入怀就是温柔地亲吻她的脸, 现下他们竟如此生疏了么?

    大颗大颗的眼泪噼啪啪啦地落下来。

    言倾侧坐在铜镜前, 倔强地仰着头, 死活不肯接受裴笙的好。

    裴笙伸出去的右手顿在空中。

    他的脸很沉, 如山的眉紧锁, 五指渐渐僵硬, 几息后,他深吸一口气, 将丝帕收回怀中,在言倾面前蹲下来。

    “你就如此想离开我么?”

    男人的声音又哑又沉, 每一个字符像是从鼻尖溢出来的, 莫明让人心疼。

    言倾气了:“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要走了?”

    裴笙明显一怔, 阴冷的气息消散了一瞬后再次变得低沉。他勾了勾唇,语气十分不屑,似自言自语,似变相的警告。

    “别想了,你是大京的皇后,无人敢从朕的身边抢走你。”

    “你!”

    言倾气急,简直不可理喻!

    都说男人一旦发疯,比女人还计较。

    她算是领悟了,裴笙字字带刺、句句阴阳怪气,若是不能治好他的心病,他怕是非得和她杠个你死我活。

    言倾心头着急得很,偏偏拿他没办法,她忍不住想拳他一拳,可左手刚用力,小拳头还没打出去,金链子扯得她左手腕生疼。

    呜——呼!

    言倾拧着眉轻唤出声。

    裴笙赶紧将她的左手腕握在掌心。

    娇嫩的肌肤被链子磨红了,还有一处破皮了,有微微的鲜血溢出。

    他的脸一下子垮了:“怎能如此不小心?!”

    他掏出一把金色的钥匙,打开金链子后,从抽屉里找出一瓶药膏,细细地抹在言倾的手腕上。

    他的语气是生硬的、态度是霸道的,动作却是极其温柔的。

    黄色的药膏在言倾的皮肤上晕染开,带来清凉的舒适感。没了金链子的束缚,言倾浑身轻松了许多。

    此刻,她坐在软椅上,裴笙半蹲在她身前。

    从她的角度,她恰好能看见裴笙根根分明的眼睫毛,在光影下轻轻地颤动。

    她心中的气消了大半,可说出来的话依旧是不动听的。

    “谁让你管我了?”

    她嘟着红唇,扭扭捏捏地反抗,企图从他的掌心抽回自己的手,却被裴笙捏得更紧了。

    “我是你夫君,不能管么?”

    “那还不是你的错?”

    她的声音极小,可还是被裴笙听了去。

    裴笙瞪了她一眼,她不情不愿地低下头。他快速为她擦完药膏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走向院外。

    “以后我去哪,你去哪。”

    “安分些!”

    “若是不乖,还把你锁起来!”

    男人气鼓鼓的宣誓,像是迫不得已才解开了言倾的金链子。

    言倾能够想象,此刻的他内心多么的纠结,既害怕她逃跑,又担心金链子伤着她,万般无奈下只好带上她。

    她笑了,不管他的嘴多硬,他的心始终是疼她的。

    男人抱着她走向府外的马车。

    她的脸上全是未干的泪痕,想到他故意不亲她,她使坏似地在他心口蹭了蹭,把泪水全蹭到他的衣襟上;

    又觉得他的下巴线条流畅,尤其是喉结异常好看。

    她调皮地按了按男人的喉结,不满足,啃咬了一会儿,伸出舌尖。

    男人的身子猛地一颤,前进的步伐很明显顿了顿。

    他将她搂紧了些,用厚厚的大毡将她的小脸裹得严严实实的,让人看不清她在干什么。

    刚上马车,他便急急地将她抵在车窗旁。

    “别以为你这般讨好,我便会放了你!”

    男人的呼吸变了,眸子里有灼热的火花在跳跃,胸腔剧烈起伏,似乎就快要忍不住了。

    言倾咬了咬唇,抬眸,勾他,眼尾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情。

    “凶什么?人家不过是想亲亲你”

    男人被她瞧得脊背发麻,配上她又娇又魅的声音,他近乎发狂似地贴上她诱人的唇。

    “你故意的?”

    “嗯,”言倾舔了舔唇瓣,“夫君不喜欢么?”

    男人呼吸一窒,滚烫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来。

    他的吻毫无章法,一点不温柔,一点不怜香惜玉,像头野兽般捉着她乱咬乱啃,逼着她发出羞人的声音。

    “你不是嫌我么?”

    “你不是不快乐么?”

    “怎么,想了?!”

    言倾快要被他折腾坏了,好不容易在他的呼吸下偷得一缕空气,又被他牢牢地缠住。她语不成调,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气,气话你也信?”

    “小气!”

    “我快不快乐,你感受不到么?”

    裴笙在她腰间狠狠地拧了几把,觉得不解恨,又将她翻过来,用力拍她,像打小孩一样打她。

    “伶牙俐齿!”

    “狡辩!”

    “该罚!”

    马车向皇宫徐徐而去。

    驾车的高远和秦真相互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松了缰绳,放慢驾车的速度。

    车轮碾过青石路的声音,消失在街头小贩的叫卖声中。

    今日的天气比往常要冷,偶尔有寒风灌进来,吹在言倾白皙光滑的后颈上。

    可她一点不觉得冷。

    她热死了,热得快要化了。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不仅会快乐,她还迫切地馋他。

    可是不行,郭神医说了,她和他都要克制。

    她捧起他的脸,有些意犹未尽:“够了,夫君等你好了,好了以后”

    男人不听,愈发疯狂地啃咬她。

    她知道这几日他憋坏了。

    从上次郭神医“特别交待”后,他顶多抱抱她,亲亲她,连她脖子以下的地方都没碰过。有时候半夜醒来,她总能撞见他饿狼般地瞧她。

    从前她不明白,为何他精力如此旺盛?白日黑夜地想着她?

    自从她体验过别致的快乐后,她竟对他生出了许多的想法。虽是难为情,但她知道她动了凡心。

    男人最终忍了下来。

    可他前一刻有多么热情,现在就多么冷淡。

    替她穿衣的时候,他紧抿着下颌线,咬着牙关不说话,脸上的表情懊悔极了,仿佛一个坚守清规戒律的僧人,强行被恶女霸了去。

    裴笙:“纵然你用尽手段,你也逃不开我!”

    言倾捂着唇笑了。

    她软着身子扑进他的怀里:“那就罚倾倾一辈子跟着夫君,好不好?”

    “想得美!”裴笙拢好她的衣领,遮住她颈项上的红痕,“生生世世才对!”

    *

    裴笙抱着言倾去了承乾殿。

    言倾昨夜被金链子锁着,睡不安稳,好不容易贪得裴笙的怀抱,又被他折腾了一番,自是在他怀里甜甜地睡去。

    裴笙不喜打扰,宫中留下来的太监和宫女不多,多是裴笙从前的熟人,还有一些是世子府调过去的家丁。

    众人见皇上怀里抱着个小美人儿,不用问也知道是皇后娘娘。

    众人正要行礼,裴笙抬手。

    “免了,小点声。”

    众人心领神会,皇上如此紧张,多半是娘娘睡着了。

    几个小太监忙给言倾搬来一张贵妃榻,裴笙却径直绕过贵妃榻,抱着言倾坐到龙椅上。

    众人一惊。

    都说皇上宠妻,从前也就是听听,谁曾想皇上还能抱着她和大臣们商议政事呢?

    早朝的时候,有官员借着此次叛变的事情,说坊间传闻老皇帝带着玉玺走了,求皇上给一个交待。

    交待什么?不就是变相怀疑裴笙用的玉玺是假的么?

    当时赵景痛斥了挑事的官员,指责官员动机不纯,这件事暂时被压了下去。可一直用假玉玺替代真玉玺,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前朝余留下来的问题还是很多的。

    有些事情在没有具体的实施方案前,裴笙会私下听听老臣们的意见,有了大致的方向后,才拿到早朝上一起讨论。

    此刻,七八个朝中重臣就早朝上的问题提出了各自的想法。当然,赵景和徐乐天都在。

    十来个人围在一起议事,即便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也难免有些嘈杂。

    忽然,裴笙怀中的美人儿动了动。

    她秀眉微蹙,小脸蛋在他心口处不安分地乱动。裴笙穿着龙袍,心口处刚好秀了一道龙纹。仿佛裴笙的龙袍磕得她脸疼,她不满意极了。

    众人停下来,不敢再说话,生怕吵醒了这位娇气的娘娘。

    赵景和徐乐天同时吸一口气。

    他俩最了解裴笙了,从见到裴笙的第一面,他俩就知道小两口闹矛盾了。皇上虽宠她,但往常有分寸,商议正事的时候会尽量避开她。

    毕竟后宫不参与朝政,是多年以来的古训。

    现在皇上直接将娘娘抱到了大殿上,一副绝不放手的姿态,足以说明娘娘这回惹到了皇上的底线。

    偏偏其中一个老臣不明所以,认为皇上和皇后感情甚笃,正是你浓我浓的时候,于是说了句玩笑话。

    “皇上,看来娘娘还是喜欢睡床呢!”

    徐乐天一惊,惨了惨了,二哥本身尤其忌讳他人议论二嫂,加上二哥正在气头上,老臣岂不是恰好惹事了么?

    果然,裴笙的脸一下子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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