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钰走了。
喻白洲坐在床沿上, 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细链,若有所思。
如果,他并没有来到三百年前的话, 那么这一切经历的人应该就是白夜自己。
白夜应该同样是爱着夙钰的吧。
被心爱之人日日锁在宫殿里, 白夜是个受虐狂吗?
不理解……
喻白洲耷拉着一张脸, 冲着识海之中的命魂问出声:“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才能回去?”
命魂想到之前看到的命盘内因果走向的时间线,沉默了片刻,方才出声,“你想待多久?”
喻白洲想说自己现在就要回去, 然而他觉得肯定不可能。按照上一次的逻辑,喻白洲回答出声:“三个月?”
听着识海中沉默的声音, 喻白洲蹙紧了眉头,“难不成是一年?”
“难不成是更久?”
命魂:“先呆着吧, 我也不知道。”
喻白洲的脸色难看至极。
灵虚子将他送回到三百年前成为白夜恐怕压根就不是让他呆着这么简单。
到了晚上,宫殿的门再一次被人从外面推开来,喻白洲看着鬼奴手中拎着的食盒,毫无胃口, “拿出去吧,我不想吃。”
走上前的鬼奴却像是没听见,他径直走到喻白洲面前,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化去了身上障眼法。
站在面前的人, 是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青年, 着了一身蓝白色校服,压根就不是什么鬼奴。
青年在将东西放下,目光落在他身上后,喻白洲分明从那一双眸子里看见了怒火。
喻白洲不认识此人, 皱紧了眉头没说话。
青年看着被屈辱的束缚在床榻之上的喻白洲,快步走到他跟前,单膝跪了下去,“大师兄,那鬼王竟如此辱你!”
喻白洲:“……”
那你是没看见,刚刚鬼王深情的模样。
他明白了,这人应该是白夜仙君在白帝城的师弟,化成鬼奴的模样溜进这里找他。
喻白洲也没做过什么名门正派的大师兄,但他知道清渊说话的样子。
喻白洲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稳一些,“我没事。”
“百年前与鬼界的那场大战,让大师兄身陷囹圄,被那孽障掳走。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找你们。没想到那孽障辗转几个地方,把你锁在鬼王宫!当真是可恶至极!”青年越说越悲愤,攥紧了手低下头去自责自己的无能。
“一想到一百年,大师兄都过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濯青心里就难受。”
喻白洲听着对方哑着的嗓音,想伸出手去拍拍濯青的肩膀安慰,但想想觉得似乎是有点不合适。
他将手抽回,“我真的没事。”
除了没自由,夙钰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宠着他,哄着他,无聊的时候还让艳鬼来陪他说话,真的没对方说的这么惨……
濯青伸手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爬起来,抬手将长剑化出,朝着拴着喻白洲的细链砍了过去。
细链被外界冲击,让细链上的符箓震动。
符箓反噬,让喻白洲吐了一口血出来。
濯青赶忙将长剑收了,一把将喻白洲扶住,“大师兄!”
“别……别砍。”喻白洲喘了一口气,“这符箓禁锢了我的灵力,强行用灵力破会被……会被反噬的。”
濯青皱紧了眉头,低声咒骂出声,“该死的!”
仙君白夜,白帝城的第一仙师,当年是如何的意气风发?现如今却被困在这里,成了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
这离的近了,濯青隔着那艳红的衣服,看见了喻白洲脖子上暧/昧的印记。
这印记怎么来的,濯青很清楚。
濯青攥紧手,气的手都是抖得,“这孽障……竟然还……欺辱大师兄!”
濯青握住喻白洲的手,“大师兄,你放心,我濯青就是豁出性命,也要将你从这里救出去!”
被灵力反噬让喻白洲浑身都疼,他皱紧了眉头,出声道:“别……”
“你们就当……没我这个人。”
“这怎么行!”濯青站起身,“既然已经找到大师兄,说什么也要将您救出去。不能在让您在这里受苦。”
“后天就是那孽障的朝拜之日,白帝城联系了仙盟。”濯青看向喻白洲再次道:“我们会在朝拜那日将您救出去,只能再委屈大师兄再在这里呆上两天。”
朝拜?
喻白洲皱紧了眉头,“朝拜那日我不在这里。”
濯青一愣,“难不成鬼王要带大师兄一起?”
喻白洲:“……是。”
“万鬼朝拜却带大师兄出席,这就是再打我们的脸。”濯青皱紧了眉头,“我这就回去告诉师尊。”
“等一下!”喻白洲想叫住人,就看见濯青消失在大殿内。
喻白洲朝着身后的大床上躺倒,“朝拜之日,两界之间难不成真有一战?”
喻白洲闭上眼,回了识海。
“告诉我,三百年前,朝拜当日都发生了什么?”
命魂盯着喻白洲,“你真想知道?”
“对。”喻白洲皱紧了眉头,“灵虚子不惜改了我的命盘,也要将我送来三百年前,一定是有原因的。”
“如果既定的时间里,朝拜当日两界之间当真发生了大战,致使生灵涂炭。那么我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为灵虚子将我送回来,是为了阻止这场对决?”
命魂冷哼了一声,“你别把他想的多高尚。”
喻白洲不解。
灵海之内冬雪初融,命魂靠在榕树干上,摩挲着滴落在指上的水,冷笑了一声,“从清渊的事情上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
“灵虚子想要的,是一个完美,没有任何污点的徒弟。”命魂手指的水被阴气笼罩浸黑,“就像是这水,染脏了之后只能被丢弃。”
“清渊如此,白夜亦是如此。”命魂看向喻白洲,“在灵虚子的眼里,白夜早已经不是一百年前的第一仙师了。”
喻白洲皱紧了眉头,“灵虚子想让白夜死?”
“等等不对。”喻白洲问出声,“三百年前,白夜已死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既然如此,灵虚子又为什么将我再次送来三百年前?”
一切都好像说不通啊。
喻白洲的话倒是让命魂将一些事给捋顺了清楚。
白夜已死是事实,重新来过,难不成……
命魂猛地直起腰,走上前,“身体给你,我出去会。”
喻白洲:“……”
生气!!!
气他出不去是吗!!
喻白洲挣了挣识海内被束缚的锁链冲着命魂大喊出声,“别给我惹事!!!”
命魂:“闭嘴。”
好在是分了魂,否则在清渊的束魂印之下,他想出来非得要惊动哥哥不可。
命魂落地化形,不同的是却是一身黑衣,高束马尾的模样。
之前因为夙钰帮他修复灵魂的原因,以至于他的灵魂上沾染上了夙钰的气息。命魂能感受到这股子气息让周围的鬼蠢蠢欲动。
他要赶在朝拜日来临之前,确认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
命魂将阴气压下,回头看了坐在床上的人一眼,“记住,在我没有回来之前,白帝城的话一句也别信,给我护好哥哥。”
*
直到朝拜那日来临,喻白洲也没有见到命魂回来。
喻白洲一大早被鬼婢折腾起来洗漱,夙钰迈步走上前来,眼疾手快的托起喻白洲栽下去的头。
沁冷的掌心让喻白洲一机灵,打了个哈欠,“夙钰……”
软乎乎的声音让夙钰弯了唇,他让喻白洲靠在身上,问出声,“昨晚没睡好吗?”
喻白洲揉了揉眼睛,“嗯。”
这两天一直担心命魂在外面惹事,晚上翻来覆去没睡着,以至于今天已经困得要睁不开眼睛了。
夙钰揉了揉他的头,“再睡会吧,一会我叫你。”
喻白洲坐在椅子上,头靠在夙钰的身上点了点头,“那就一会……一会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夙钰在这的缘故,喻白洲浑身上下的那股子紧绷感渐渐落了下去,很快就睡着了。
夙钰低头朝着喻白洲看了一眼,从鬼婢的手里将梳子接到手里。
鬼婢十分有眼色,在将东西交给自家王后,纷纷躬身退了出去。
整个宫殿内,就只剩下喻白洲和夙钰两个人。
夙钰捏着手中的梳子,轻轻帮喻白洲将睡得毛躁的头发给顺平。
静静的,有一下没一下的。
昨日,他去了忘川。
成为鬼王的那一日,他将作为人类的记忆封存于忘川海底。
留于鬼界不入轮回,是为一人。
他与万鬼厮杀中,为求得一活下去的机会,也是为了能够再见到他。
鬼界,他从未放在眼中。
他所执念之事,是那人共白首的誓词。
而此时,爱人在怀,他想时光就停留在这一瞬……
“王,大典马上要开始了。”
鬼婢躬身走进,冲着那个立在梳妆台前的王躬身一拜。
夙钰握着手中的梳子一顿,微微抬头朝着鬼婢看了一眼。
枕靠在夙钰怀中的喻白洲被声音吵醒。
他直起腰身,询问出声,“是要开始了吗?”
夙钰将手中的梳子递给鬼婢,“是。”
“给他梳妆吧。”
喻白洲平时随便挽起的发被梳了起来挽于发冠之中,金簪从发冠上穿过,簪子的两头垂落下珠串红带于身后。
喻白洲有些不认识铜镜内被精致打扮过的自己。
身上穿着的华丽衣袍同夙钰是一套的,艳红映衬之下的人生出了些许富贵之色,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个富家的公子,容姿清雅出尘。
看上去与夙钰,似乎还挺配。
鬼婢笑出声,“娘娘真好看。”
“谢谢。”
喻白洲唇畔不自觉的轻轻扬起,“夙钰,你觉得……”
视线里夙钰并没有听见鬼婢说什么,而是握着手中的短链蹲下身,握上了他好不容易被放开的脚踝。
喻白洲收起了面上的笑,握住了夙钰手,“夙钰,我不会跑的,你信我。”
夙钰单膝跪在地上,手握住喻白洲的肩膀,“小白,你听好。仙道与鬼界水火不容,仙道的第一仙师白夜在鬼界也只能是阶下囚。你明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喻白洲:回去就离婚。
夙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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