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修燃的态度越是咄咄逼人,澹台安的沉默就越是能够赢得周围师兄弟的同情,已经有人在人群里泛起嘀咕,大家找了屈修燃这么久,屈修燃不感激也就算了,却还这样对待二师兄。


    通常人们总对屈修燃敢怒不敢言,对澹台安就更加怜爱一些。


    他和原著中没有任何区别,清高漂亮,那双眼生的多情,却最是冷漠最是算计,所有人都能被他这副表象欺骗,所有爱上他的人注定一生不得善终。


    屈修燃居高临下往人群里瞥了一眼,原本还小声责怪屈修燃的人也都识相地闭了嘴。


    他当天又去了纪家。


    盒子外面有一层机关锁,屈修燃打不开,但他知道纪唐生从小就接触这类宝物,应该会比他更有办法。


    收拾好了脖子上的伤口,在脖颈处围了层层细布,夜里见了澹台安,对方似乎一见面就看到了他脖子上的伤,拉着屈修燃坐下。


    “果然受伤了,还难受吗?”


    屈修燃将他手挪开:“你少点废话我会好受很多。”


    “你还当真从澹台安手里把东西抢了过来?”


    纪唐生从他手中将盒子接过来,复杂的开锁符咒在他眼里也形同虚设。


    白玉盒子里面安静的放着一块玉石,形状很像是一颗心脏,加上玉石本身是通透的红色,有某一个刹那屈修燃还以为里面放的是一颗心。


    “这是什么?”能够让澹台安当做宝物的东西,除了美观以外,好像就是块平平无奇的石头。


    纪唐生仔细端详了一阵,似乎也并不确定:“这很像妖兽白狐的心脏。”


    想到山上确实有一座白狐雕像。


    “白狐心脏是做什么用的?”


    “我爹曾经从边境附近拿回来一本书,里面记载着九尾白狐,它们生活在边境,性情凶残而狡猾,是妖兽中的领袖,每一代九尾白狐中都会诞生一位玲珑心,可以驱使操纵其他妖兽对修士发起攻击。”


    “传闻中,曾有人猎杀了玲珑心,将他们的心脏挖了出来,制造成了一种可以操纵妖兽作为傀儡的玉石,就放在禁地里。”


    屈修燃坐起身来:“就是这东西?”


    原著中是澹台安澹台安拿到了这东西,用来做什么?


    纪唐生摇摇头,扶着屈修燃重新坐回软塌上:“心脏的存活寿命大约是一百年,如果这是真的,那也是上一任心脏,在新一任诞生以后,这颗早就已经没用了。”


    “那澹台安为什么还要找这东西?”


    “也许因为它可以在特定的情况下感应到新一任玲珑心。”


    “到底是不是玲珑心,一会儿还得拿给我父亲确认一下。”


    “我倒是比较好奇澹台安。”纪唐生把那心脏举起来,对准烛光,光线透过心脏照在他脸上一片红光,“他进禁地莫非就为了九尾狐的传说?”


    屈修燃比纪唐生更加迷惑,拥有系统的他知道澹台安修了无情道,一个修无情道的剑修要这歪门邪道的东西能做什么用?


    纪唐生倒是比屈修燃想的更远一点:


    “他也许是受人驱使,并非自己想要。”


    “一个私生子在仙门里无依无靠,方家正室又一直想要他命,想要活到今天背后必定有所倚靠,更可能是他背后的人需要这颗心。”


    “想要这东西的,无非就是为了找到新一任玲珑心,来制造妖兽傀儡。”


    修真界倒确实短暂出现过这么一位以操纵妖兽闻名的傀儡师,在当时掀起了很大的风浪,杀了无数仙门修士,那段时间人人自危,但没过多久傀儡师便销声匿迹了。


    那个时候的屈修燃年纪还小,因此没什么记忆。


    “看起来有人对你们修仙界霸主的地位很有野心。”


    这话倒是忽然提醒了屈修燃,他记得系统曾经警告他,如今在修真界一家独大的屈家已经威风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在动荡中没落,而他母亲会被暗杀,死相非常凄惨。


    有人想要称霸修真界,想要取代屈家的地位,所以会先杀死他的母亲,看来原著里害死屈修燃母亲的人,和想要这颗玲珑心的人必然有所牵连。


    “修真界世家之间的明争暗斗,错综复杂,想要掀起腥风血雨的人不会少。”纪唐生瘫在软塌上,那双永远没有灵气的眼睛落在虚空中的一点,完全是看戏的语气,“你和你娘要当心了。”


    “你能找出这个人来,对不对?”


    屈修燃将纪唐生拖近自己,后者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虽和屈修燃是朋友,但也是最重自身利益的:


    “你可别问我,我们纪家人祖祖辈辈都是文弱书生,玩玩算盘赚点银子,打打杀杀的事情没人关心。”


    “如果真有这事,我和你走的太近我爹会把我腿打断了。”


    商人向来都是最灵通的情报贩子,如果有人想要搞垮屈家,自然会有人想让和屈修燃走的最近的纪唐生闭嘴。


    纪唐生不能掺和进这种事情里,也难怪这段时间里纪父一直不让他去找屈修燃。


    “不是我不想管你。”纪唐生道,“不过也不用着急,只要你一直拿着这东西,只要稍微放出一点消息,早晚会有人来找你。”


    过几天的妖兽射猎大会,所有世家子弟都会参加,到时候也许是个好机会。


    屈修燃夜里从纪家离开,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想要搞清楚究竟是谁想要颠覆屈家,最方便入手的就是澹台安,可这人与屈修燃之间有恩怨,必然不会配合屈修燃。


    除了澹台安,屈修燃觉得还能从另一方下手。


    禁地是属于他们天衍宗的领地,而师尊尉迟渊对宗门上上下下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况且他手里还有通往禁地的令牌,一定早就清楚禁地之中究竟有什么东西。


    屈修燃甚至觉得这人才是最有可能想要推翻屈家的一个,尉迟渊修为高,与他娘不相上下,如果再加上操纵妖兽的能力,如果他有野心,他是最有可能称霸修真界的。


    很快就到了妖兽射猎大会开始的日子,在这期间,屈修燃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这次的大会定在临安的盛家附近,盛父便趁着受伤为由,提前将盛玉接了回去。


    临走的那天,受了伤的少年孤零零坐在床上,盛玉醒来以后已经回到了屈修燃的住处,他身上的伤口被包扎过,为了不压迫伤口,只穿了单薄的里衣,虽然眼神还是那般坚定,身上却莫名带上了点脆弱感。


    他走的时候屈修燃没有去看他,只是碰巧在庭院里撞见了,眼神相遇的一瞬间说不上是怨恨,反而有了些别的兴味。


    从那天以后一直到射猎比赛,屈修燃都没有再见到盛玉。


    屈修燃所在的宗门距离盛家很远,御剑也要两天左右才能到达,山上求学的弟子夜里都集中住在客栈,屈修燃也没有例外。


    舟车劳累的屈修燃到达客栈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等泡的浑身骨头松软下来,皮肤也泛起热气,才下楼吃些东西。


    对于一个金丹期的修士来说吃喝倒并非必须,只是屈修燃更喜欢享受食物,因此有东西可吃得到时候他都会去吃。


    天衍宗大多数年轻弟子修为都不高,很多人还未到辟谷期,客栈大堂里的人不少,几乎都坐满了,却没有人敢坐在屈修燃身边,远远看过去以他为中心周围的位置全都空着。


    屈修燃慢条斯理地吃着食物,从很久以前就已经习惯并且享受周围人对他的疏离和恐惧。


    饭吃到一半,门口出现了另一道熟悉的身影,人群难得安静了一会儿,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澹台安。


    他和屈修燃的事情在仙门里传的沸沸扬扬,两人一起出现的场景,人们就更喜闻乐见,对所有人都颐指气使的小霸王屈修燃,竟然爱上一个私生子,为其要死要活,不惜搭上性命。


    这也算是大家最愿意看到的场面了。


    只是这一次让大家大失所望,屈修燃并没有多给澹台安眼神,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姿势吃饭。


    而澹台安也如往常一样,几乎算是忽略屈修燃的存在,视线一下都没往那人身上落过,可他就像毫无避讳一样,坐在了距离屈修燃最近的饭桌右侧。


    他掏出了纸笔,在统计到达客栈的弟子名单。


    身后的书童往旁边看了看,看见了屈修燃,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那天被打的恐惧还历历在目,可低头的瞬间又忍不住抬起眼睛瞥了两眼。


    他猜测这人已经洗完了澡,皮肤比平常还白,头发有些湿松松垮垮扎在耳后,脖颈处应该是受了伤,缠着布,这幅样子分明是快要上床睡觉之前出来吃饭,算不上衣冠整齐,这毫无防备的样子比屈修燃平常给人的印象造成了强烈的反差。


    明明挑选了个角落坐着,可却因为那副皮囊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偏偏他对自己的模样浑然不知的样子。


    人人都说澹台安难以接近,可在小书童眼里屈修燃才更加难以接近。


    “专心研墨。”


    澹台安的声音将书童从走神中拖了出来,仿佛被拆穿心思使得他耳朵又红了红,赶紧收回视线。


    澹台安皮肤苍白,手指拂过桌面上的纸张,让书童帮助他清点弟子。


    比起外表和性格都过分张扬的屈修燃,澹台安可以算是宗门弟子之中最受欢迎的一个,性情温和,人又好看,点名的时候身边就七七八八围了几个人,都说要帮他整理名单。


    屈修燃觉得这些人很是可笑,明明修得是无情道,偏偏看起来是最容易让人动情的一个,澹台安就像水中倒影的月亮,温和也好善良也罢,除了那副皮囊一切都是假象。


    那边几人都围着澹台安,屈修燃身边却没人敢靠近,唯一坐得近的只有澹台安,看起来像是被孤立一样不合群。


    就在这时候,澹台安点到了方司正的名字。


    目光在学堂内转了一圈,方司正刚好出现在门口,登记完名字就要找个位置坐下。


    他似乎在门口踌躇片刻,最后低着头坐到了屈修燃背后,比澹台安还更近的位置。


    原本还在和人聊天的澹台安微微放慢了语速,没有回头。


    屈修燃不喜欢别人靠近自己,这点一直就没变过,上一世更是因为方司正和澹台安之间的恩怨很,他经常找方司正的麻烦,非打即骂。


    如果换成以前方司正一定会被他赶走和羞辱,可今天他不仅没把人赶走,在那人红着脸主动上来搭话时还很给面子没有打断。


    “那天你怎么没来?”


    方司正作为方家正室的孩子,和屈修燃一样很少有正眼去看别人的时候,别说让他白白等待了两个小时,平常人和他有约,都是要提前去等他的。


    澹台安书童眼睛还停留在澹台安笔上,心思却早就已经跑到了屈修燃身上,他在心里暗戳戳腹诽,屈修燃既然喜欢自己家公子,定然不会搭理这么个坏东西的。


    不光是他,也有很多人都在听着那边的动静。


    可屈修燃却迟迟没有回话。


    被水汽蒸腾过的指尖细嫩,捏着筷子异常好看,方司正目光刚落在上面,立刻又转开。


    屈修燃将筷子放下才开口:“忘记了。”


    这理由显然不算理由,可屈修燃会对其他人解释缘由,这本身就已经足够让人惊讶。


    方司正得了点甜头,继续没话找话道:


    “盛玉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坏东西,竟然伤了你。”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屈修燃对方司正轻笑了下:“他确实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这一笑不仅让方司正呆了呆,瞬间红了脸,也让周围的人都呆了呆,印象里除了自己那位狐朋狗友,屈修燃很少会对别人笑,这纨绔子弟笑起来实在好看极了。


    方司正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还带了点补品给你……你如果看盛玉不顺眼,我身边也有侍候的不错的书童……”


    “不需要。”这次屈修燃倒是拒绝的干脆,他什么都不缺,虽然是拒绝,但语气却并没有往常印象中的羞辱和强硬,“我自己会驯养不听话的狗。”


    他从桌边站起身,饭菜只是随便尝尝味道,吃够了就准备回房间去睡觉。


    人走了半天,周围才开始窃窃私语,大伙一会说方司正胆子大,一会又小声说屈修燃是不是已经开始广撒网多捞鱼。


    讨论修真界风流事几乎成了修士们茶余饭后最大的乐趣,而屈修燃在世界子弟之中家世最好,人也漂亮,更加成了人们好奇的对象。


    只有澹台安神色如常,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还有两个没写完的名字,手中的笔墨半晌没动,纸都被浸透了。


    书童看见了被浸染的纸张,才提醒他:“二师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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