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的后山是一块野地,人杰地灵,多年前妖兽横行,修真界众人将这里清理出来以后才成了盛家的地界。
射猎大会在这里举行,当然也由盛家主持。
两天后一行人到达盛家山庄,天衍宗的弟子都被安排在同一片区域,但屈修燃喜欢安静,比起其他人住的稍微远点。
他对这里的环境还算满意,来的这些天一直住在客栈里,屈修燃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泡过温泉,天气又冷又干,赶路的这几天他浑身都不太舒服。
天刚刚暗下来,周围弟子们都在为了第二天的射猎比赛做准备,只有屈修燃一个人去了温泉洞里,蒸腾的水汽让人很是舒心,他让石栗将换洗的衣物放好,自己走了进去。
等衣服脱完了屈修燃才注意到山洞里还有其他人,而且还是个熟人。
在盛家看到盛玉并不奇怪,只是这人向来很讨厌水,会出现在温泉池周围显得有点奇怪。
盛玉看起来比之前瘦削了些,他既不泡温泉却也不离开,只偶尔把手伸下去,像是在试水温。
他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脖子上能看见屈修燃之前留下的伤口,在屈修燃进来便直视着来人,依旧是只小狼崽,总是那样毫无恐惧毫无避讳,可他就像被驯服过了一样,眼中的侵略性少了很多,反而多了些其他的情绪。
两人上一次在温泉池见面时,这人还是他的奴才,屈修燃将盛玉拖进水池里,而盛玉满眼都是不服气。
可这一次再见面,对方眼中的不服气少了很多,倒是多了点别的隐晦情绪,视线一直在屈修燃身上,后者并没理会,对他来说盛玉只是一个玩物而已,对他构不成威胁。
石栗靠在石头边上浅浅睡了一会儿,这两天跟着屈修燃来盛家,一路上还要侍候屈修燃的起居,这个小书童也是身心劳累,趁着屈修燃泡澡时间长,便多睡了一会儿。
屈修燃依旧将头靠在岸边,放松的姿态,半梦半醒之中,他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带着熟悉体温的手指贴在了他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盛玉道:“为什么胆子这么大?”
这里可是盛玉家,屈修燃的样子过于有恃无恐。
屈修燃:“我还以为给你的教训能让你乖了点。”
盛玉的手从脖子滑到屈修燃的下巴,近距离触碰这个人的感觉很微妙。
“我也和你有一样的想法。”
屈修燃知道盛玉向来心高气傲,尤其是在年轻一辈的世家子弟之中,他非常具有号召力,盛家父亲乐见其成,想让自己的孩子在所有比赛中展露头角,为他的追随者打下基础。
从儿时起,盛玉的父亲便对他给予重望,盛玉本身也争气,他虽然修为比不过屈修燃,却永远有魄力有勇气,从小到大这人在任何时候都没有输给过任何人。
直到他遇见了屈修燃。
在水中的身影清瘦挺拔,头发披散在脑后,浮浮沉沉的模样像是艳丽的水鬼。
屈修燃撩动自己背后的长发,将其全部梳起来,露出精巧的耳垂,被水汽蒸腾的有些发红,很是好看,他终于转过头看盛玉:
“只要有我在的地方,你永远别想得偿所愿。”
他知道那头发摸起来的触感,知道屈修燃最喜欢别人帮他揉捏额头,甚至清楚这人的手碰在皮肤上是种什么感受。
在所有人眼中难以靠近的人,盛玉知道屈修燃许许多多隐晦的细枝末节,刻在记忆里挥之不去,明明时间不长那人就像他的梦魇。
屈修燃的出现仿佛打破了某些方面的平静,他强大,明艳漂亮,性格恶劣,他是盛玉生活里不应该出现的人。
没等屈修燃泡完温泉,盛玉就已经离开,屈修燃也回到房里。
射猎大会在盛家,盛玉自然对从小生活的环境都非常熟悉,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他也是最有可能拔得头筹的一个。
大会当天也来了许多世家子弟,这些人中间有些是有野心有抱负的正义之士,平常最看不起的就是屈修燃这种纨绔子弟。
在很多人看来,屈修燃之所以能够突破金丹也与其母亲有关,原本屈家在修真界的名声就不好,屈何并非世家出身,她只是方家外门弟子中的一个洗衣服的小丫鬟,在有千年修仙历史的传统世家眼中低人一等。
从屈家刚刚起家的时候,修真界就有很多传闻,说屈何是靠着歪门邪道成家立业,就算修为再高,本质上就是贱人血统,上不了台面。
加上屈修燃小时候长得瘦瘦小小,像个小姑娘,一双眼睛总是阴沉沉的,让人没有好印象,他在山门里就没少被排挤欺负,年纪大些的孩子会让他出去洗衣服,说子承母业,把他关进洗衣房里,说他不过是个贱种,还将他娘给他做的衣裳扒了,扔进河里,将他的饭菜都丢到狗盆里去。
身边所有人都默许了人们对他的欺凌,本质上大家都认同这些话,认为屈修燃不过是个奴才的孩子,进仙门应该有一定的门槛,不应该和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坐在一起。
那时的屈修燃虽然年纪小,但他的坏心眼就好像是与生俱来的,从来没有随着年龄改变过,他自己过得不舒坦,也绝对不让别人舒坦。
那些孩子说只有他把所有衣服都洗干净了才会被放出去,还逗弄他说他的母亲这时候应该已经急哭了。
第二天一早,那些人准备来看笑话,所有人都以为屈修燃会一把鼻涕一把泪洗衣服洗一晚上,早上会哭求着让其他人放他出去,可一开门,面对的却是满地的碎布料。
屈修燃在自己身上绑了把小刀,在被人关进洗衣房的一整天里,他把那里头所有可以找得着的衣服剪了个干净。
当时的屈修燃也只有十岁,瘦瘦小小像只猴子,只有那一双眼睛又坏又亮,盯着谁看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他在酝酿什么馊主意。
仙门里的师哥师姐,同辈的衣服都被屈修燃给剪了,年纪还小的屈修燃就坐在碎布堆上,笑起来像个恶童。
不用多说,后续他一定挨了打,那些比他高出了一个脑袋还多的孩子们把屈修燃从屋子里拽出去,拖到空地上,屈修燃一直抿着嘴不出声,那些人对他拳打脚踢,而他手里藏着刀片,寻找着机会割破了其中三个人脸和手臂。
当时年纪都不大的孩子们一见了血,都快吓傻了,一时间都忘记了要继续殴打屈修燃,纷纷往回跑去找大人主持公道。
后续屈修燃被罚跪了三天,生了一场大病,他母亲赔偿了别人的衣服,也是从那以后,这些人很少再敢去找屈修燃的麻烦。
人们都从背后叫他和门口那条大黄狗去做朋友,因为太会咬人,但已经很少有人还敢跟他起肢体冲突。
再后来屈家发展的越来越厉害,再也没有人敢对屈修燃颐指气使,他成了所有人都尊敬的那一个。
小时候欺负他的这些人后来并不在尉迟渊门下,屈修燃已经很多年没有再见过他们了,而这一次的射猎大会上这些人也都会来。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屈修燃已经比他们所有人的修为都要高,但在这些人眼里,他依旧不过是靠着歪门邪道修到了金丹期的劣等奴才。
而血统最为纯正,血统纯正的世家子弟中修为最高的,是盛玉,他就是这些人最为推崇的对象。
虽然他们自己早已经打不过屈修燃,但这些人们都期盼着盛玉能在这次比武中赢过屈修燃,成为大家的领袖。
第二天一早,在盛家后山山门处就已经有了很多人。
因为屈何没来,方家和盛家周围的人最多,正派的仙门世家几乎都是追随这两家人的。
方家虽然也是个修真界的大门派,但因为这一任的正房之子方司正没什么能耐,修为太低,也没人将这个孩子放在眼里,习惯性忽略方司正的存在。
澹台安也在人群里,屈修燃还看见了瞭望台上澹台安和方司正的父亲。
这老家伙年轻时处处留情,比起屈修燃的狐朋狗友纪唐生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私生子倒是只活下来澹台安这么一个,估计也是因为澹台安在天衍宗有些话语权才留下的。
不过方家这些年一直和屈家走得很近,也因此这老家伙一直对待他很友善,原著中得知屈修燃喜欢澹台安之后,更是直接将澹台安送到了他床上。
此时方父被这么一群比自己儿子优秀很多的孩子围着,难免有些挂不住,但依旧稳坐在中央,靠的就是那一张厚脸皮。
“屈冶,你怎么也来参赛了,都没告诉我一声。”
屈修燃露出点笑容来,甜丝丝对着方父叫了声叔父。
后者眼睛都乐开了花,比起自家儿子,金丹期的屈修燃就上的来台面太多太多了,人们一看屈修燃来了,顿时也都提起了兴趣。
“以前不都是嫌弃这些比赛,怎么今天忽然想来参加了?”
屈修燃带着笑意,从一张张对他讨厌或者轻蔑的脸上扫过去,淡淡开口:“来见见世面。”
除了盛玉,其余几人脸色都有些难看,大家都认出了屈修燃,也知道自己的实力比不过。
方父哈哈大笑了几声,当着所有人的面恭维道:“你要是来见世面,那我们这些小孩子确实没法继续参赛了,一个个刚刚筑基,拿什么比。”
他一边说话,一边搂着屈修燃的肩膀,将人带到旁边:“走,和叔父和两杯茶醒醒口。”
屈修燃知道这人找自己是什么事情。
上一世就是方父将澹台安给送到了自己床上,这一世当然也会走这么一段剧情,对方一定会来询问他关于澹台安的事情。
果不其然,方父和他周周转转聊了一段,忽然就问起屈修燃来:“你们师门的二师兄,和你有什么过去的来往吗?”
“小时候有过些交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方父一下有些摸不清屈修燃的想法,看起来他并没有传闻中那样对澹台安如痴如醉的样子,似乎对这个话题都不太感兴趣。
“你也知道我这个当父亲的这些年都没替他做过什么事,找个好地方收纳他也算是弥补,你那边要是缺人,随时和叔父说。”
把卖儿子的事都能说成是弥补,屈修燃挺佩服这老家伙搬弄是非的话术。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拒绝方父。
按照原著里这时他也没有直接拒绝,他是在大会结束以后才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想要带走澹台安。
屈修燃这辈子对澹台安不怎么感兴趣,但他对澹台安背后撑腰的人感兴趣,将这人放在身边监视着,也许他可以早点弄清楚。
他得弄清楚想要颠覆屈家的人,究竟是哪一个。
于是他面上只是淡淡笑了下。
系统知道他想做什么,在他脑子里面开口:“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帮助他隐瞒上山的事情,拉个好感说不定还会得到一些好处。”
原著里澹台安背后有靠山帮别人做事的事情,方家不一定清楚,
屈修燃却直接对方父道“澹台安心思太多难以控制,我房里倒确实需要一个帮我洗衣穿鞋暖被窝的书童,可我实在不放心将这样的人带在身边来。”
方父似乎确实毫不知情:“怎么讲?”
“我亲眼看见他去了禁地。”
“去禁地?”方父重复了一遍,不太相信,“他去禁地做什么?不在山门里好好修炼,是呆的不耐烦了吗?”
“那必然是有人撑腰了。”屈修燃喝了口茶水,提醒过方父澹台安不好控制,也算让对方不要起在自己身边按眼线的心思,他又笑了笑:“方叔叔也不必生气,只要您放心将人交给我盘问,我自然也想问出他背后撑腰的人是谁。”
方父是个老狐狸,手指在椅子上敲了敲,最终回答屈修燃:“你尽管去问,我自然也会帮你。”
想要羞辱一个无情道,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成为一个暖床的男宠。
屈修燃不会给澹台安好过的机会。
和方父聊完,他重新回到人群里,其他人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都骑在马背上,此时正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他去的时候,这些人刚好聊到了澹台安。
分明澹台安人就在不远处,他们却一口一个私生子地叫着,血统在这些人眼里比什么都重要。
屈修燃的到来让大家安静了片刻,但很快又重新说起来。
“澹台安到底是以什么身份来参加比赛?方家的外门弟子?还是方父和村姑的孩子?”
“还不是方司正实在太废物,这种人才有机会也来掺和一脚。”
说话的这两人屈修燃都认识,一个叫洪兴一个叫任严,都是小时候那群人中间的,倒不是他还对这两人有印象,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人的样貌变化都很大,他认不出来才是正常的。
但他一眼就能分辨出这两人脸上的伤疤。
小时候的他没什么力气,就算有刀也没法给任何人一击致命,所以深深浅浅留下了不少伤口,从前到后密密麻麻的,看起来触目惊心,这些留下的疤痕到现在也没有消退。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