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荒岛十七

    这片森林, 从未有人迹。

    傅松越盯了一会儿阳光,日头偏西,差不多了。

    他指着随处可见的藤蔓, 说:“用这个把这附近的区域围起来, 就回去。”

    “围”只是形象用词, 只是用藤蔓吧树木之间连起来, 就像游戏开荒,确定哪一片安全, 地图那里就亮起,其他地方是黑的。

    当然, 区域挺大的, 傅松越说:“我们两人一组。”

    因为花半小时摘野菜,时间不足够四人组队行走,而活动区域的树枝,已绑标志性藤蔓结, 不用怕迷路, 两人一组,能提高效率,更快完成工作。

    言屹下意识看向宁姝, 乔其深说:“琳琳姐和傅哥一起,我和宁姝一起,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言屹咬着两排牙, 挤出一个几乎快听不见的字:草。

    在这种森林里,以防万一, 傅松越不能放两个女性一队, 他垂眼, 尽量和前几天一样,无视眼角纤细却不质弱的那抹影子。

    他不可能找宁姝组队,平白给自己找气受。

    虽然他到现在,从没思考过,他以前厌恶一个人,是不加理会,冷淡处理,而不是气这么久,气这么狠。

    他同意乔其深的建议,转过身,看向言琳:“言小姐。”

    言屹:言你妈的小姐。

    这一刻,言屹很直接坦白自己的性别,但错失最开始的时机,现在坦白,好像他是什么变态。

    他丢不起这个脸。

    再者,如果被裴哲知道从头到尾,“言琳”都是男的,也不利于言琳的信誉,更严重的,如果他们很快得救,裴哲想查,发现言琳其实是去生孩子,得不偿失。

    总而言之,就算再不情不愿,他也得继续保持个身份。

    他囫囵应一声,跟在傅松越身后,经过乔其深时,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乔其深眨巴眼睛,没弄明白言琳还要干什么。

    只能说,流落荒岛,前途未卜,大家的脾气多少有点变化。

    宁姝和乔其深一起,她能察觉到小乔对她的打量,时不时的。

    她没有回头,问:“怎么?”

    大男孩笑得有点腼腆,说:“我是想,师姐以后谈恋爱时会是什么样的,总觉得傅哥对师姐,不太一样呢。”

    他在试探宁姝对傅松越的态度。

    宁姝笑了笑,不答反问:“师弟为什么这么关心我谈恋爱?师弟想找我谈恋爱?”摇摇头,想到不太容易的回忆,“不好,我不接受姐弟恋,养儿子似的。”

    儿、子?

    乔其深笑容一僵,理顺藤蔓的手,手背浮现几个筋结。

    堵人的法子她有的是。

    这种感觉,当时一样,他对着手机,满怀兴趣与她聊天时,她突然来一句:我喜欢的是你哥。虽然他表示尊重祝福,实际上心里想的是你追得上裴哲再说吧。

    乔其深从小被宠着长大,顺风顺水,直到这次荒岛,他还没遇到滑铁卢。

    可是,越这样,越不甘心。

    他抢玩具还没失手过。

    他扬起眉头,毫不犹豫回宁姝:“当我妈就算了,我爸五十娶过四房小妾乘十,不建议你接盘。”

    宁姝用手敲大腿,噗嗤笑出来。

    乔其深从鼻腔里小小地“哼”一声。

    她也没在乎,走累了,坐在一根横倒的树木上休息。

    乔其深将藤蔓绕过一根粗大树干,这种藤蔓韧性还挺好,不怕被扯断,他续上另一条藤蔓绑完结。

    一阵风过,树林发出一阵娑娑声。

    宁姝有点困,打了个呵欠,眼角挤出一点点泪花,这几日的风餐露宿,再好也好不过真正被窝,每天还这么大运动量。

    是不是狗比游戏看不得她过得舒服,刻意安排荒岛啊。

    她又打个呵欠。

    隐藏在树叶交相摩擦之中,有一点细细的“嚓”声,宁姝太困没发觉。

    乔其深转过身,他看着宁姝身后,突然神色一怔,声音轻了很多:“喂,宁姝……”

    宁姝醒神:“唔?”

    乔其深难得眉头紧皱,他掌心朝下,比个压低的手势,小声说:“你能不能低着头,小步小步地,走过来?”

    怕惊扰什么。

    宁姝立刻明白,她身后有东西,这是丛林,和一些小动物见面在所难免,她听乔其深的话,虽然站起来,但上身伏着。

    乔其深也蹲下身,拿起一块石头。

    下一刻,他骤然瞳孔缩起:“跑!”

    宁姝脚尖在地上一蹬,飞快地跑出一步,她回头看,原来,一条白色条纹蛇倒挂在树上,蛇身光滑,蛇信粉红,朝她吐着信子。

    真是……可爱的小动物啊。

    她并不想激怒它,但它显然对她很感兴趣,竟然勾长身体,追上来!

    两步路的距离,三角形的蛇头闪电般越来越近。

    蛇是很灵活的生物,没有办法,乔其深心口一紧,刚想跑过去扯宁姝,下一刻,却看她大腿往前伸出一点,再偏前往后踹去,大开大合的斜扫,带着一股强劲的狂风,她四周的野草都倏然飘动。

    乔其深只觉得眼前一晃,便听“啪”地一声,朝她冲过来的蛇,居然被她一脚踹飞。

    他微微张大嘴巴。

    它从树上掉下来,可能蛇生从没受过如此重击,摔在地上懵了片刻后,立刻认怂,灰溜溜地游走。

    宁姝跺跺脚,屏息低头往前走时,她就在判断蛇的位置,通过细碎声响,固定一个范围,也不藏拙,拿出她上个世界锻炼结果。

    不管怎么样,保命要紧。

    看着呆怔住的乔其深,她拍拍双手,倒是第一次审视他,小乔就是小心思多,真说起来,也没多少坏心眼。

    她说:“多谢提醒。”

    乔其深刚找回自己的声音,“不用谢。”

    他还以为,她会狠狠吓一跳,错失机会,结果,宁姝没让他失望。

    乔其深冷白脸颊上,浮现一层激动涌起的浅粉,双眼也微睁圆,像动物的眼瞳有点水亮,明晶闪烁。

    他惊叹:“师姐果然很厉害!”

    果然?宁姝刚想问他怎么知道,乔其深已经快步走过来,他俊目中酝着一团狂热,说:“没有足够的韧劲和功底,不可能踢出这一腿。”

    “为什么刚上荒岛时,师姐轻轻松松让傅哥给绑起来呢?”

    宁姝立刻扯借口:“我那不是觉得,荒岛生存人多力量大,要一起才能度过的,不能让人觉得我太不好管控吗。”

    不纠结这个,乔其深舔舔干燥的嘴唇,又说:“我小时候在山里修炼过,跟着叶氏武学世家,算是叶老的关门弟子。”

    宁姝关注重点再一次偏了:“你是真的可能学过轻功啊?”

    乔其深冷静一点,回:“又不是武侠片,怎么会轻功……傅哥的身手很厉害,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能和傅哥比划的!我打赌你能和傅哥过十招!”

    傅松越?这话题跳得有点快,宁姝没事干嘛和人家比划,她准备回绝掉乔其深奇怪的提议,只听乔其深难掩激动,说:“我也学过两张照,我给你解开绳子,我们来过过招。”

    宁姝:“?”

    她为什么要和他比武啊!

    看不出啊小乔表面是个茶,背地还是武学控,但她绳子是个假扣,如果被乔其深发现,就麻烦。

    眼看乔其深朝她双手抓过来,宁姝立刻往后一躲,说:“不行。”

    乔其深眼睛一亮,完全被激发兴致。

    宁姝不得不继续后退,乔其深学的类似擒拿术,不华丽很实用,宁姝经历过上个世界,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开挂了,对招数的深刻意识,让她可以预判他。

    乔其深越来越兴奋。

    她不得不躲开乔其深的动作,用绑着的双手,往他头上一敲:“行了!这时候打什么架!”

    这话还挺有威慑力,重点是头好疼,乔其深终于压下瘾。

    他轻喘气,咳了声,挠挠有点凌乱的头发,说:“我克制不住我自己,其实,有时候我表哥也会。”

    宁姝:“……”

    她被裴哲掐过的后腰,莫名一麻,突然怀疑,裴家兄弟是有什么病病吗。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刚才闹着“打”那会儿,他们挪乐位置,在丛林里很容易迷失方向,乔其深眺望,幸好附近大概100米远的地方,有几棵树绑着藤蔓。

    100米都是草,还没经过摸排。

    乔其深找根树枝探路,他一边回忆刚刚:“师姐,我太喜欢武学,刚刚是有点儿……嗯。”

    他一面觉得拉人打架请教不对,一面又想,他的喜好该被理解。

    “要是生在古代,我应该是个侠客吧。”

    宁姝盯着他修长洁白的脖颈,假设道:“哦,说不定是个太监呢。”

    乔其深:“那也一定是因为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宁姝:“……”谁来把这个武学狂拉走打一顿。

    她真的只是想想,没想到前面,乔其深一步踩错,身形一崴。

    那浓密草丛底下,居然有一个大坡,因为斜坡上的草为了汲取阳光,和上面的几乎同高,掩住坡的弧度,他们都没发现。

    乔其深失去着力点时,脸色紧绷,谁也不知道坡下有什么东西,滚下去的话,或许就凉了。

    还没来得及多想,他腰腹上,骤然出现一大股强大力气!

    乔其深身后,宁姝一手抓住他的手臂,一手搂住他的腰,通过瞬间的爆发力,用力将他扯回。

    乔其深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她。

    从这个角度,她的侧脸弧线很漂亮,睫毛长而卷,眼底波澜不惊。她明明比他矮,身体也比他的软,却仿佛能他揽在怀里。

    她很强,是他最喜欢的强大。

    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看错。

    乔其深的心腔疯狂擂鼓,脖颈的血管“啵啵”跳动,好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陌生而有趣。

    宁姝突然一笑,她笑容清爽,戏谑:“侠客被救啦。”

    乔其深眨眨眼睛,一抹微红浮上脸颊。

    宁姝松开他,揉揉手腕呼出一口气,乔其深失去平衡,就势盘腿坐在地上。

    他的目光也挪到地上的绳子。

    宁姝摸摸发尾,解释:“绳子是套个形的,你看,我就算双手能自由活动,没做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吧。”

    乔其深突然想到什么,他抬起头,认真说:“我可以替师姐保密,但是我想……”

    宁姝低头,她用手背拍拍乔其深有点发热的脸颊。

    这是十分随性,且含着讥讽的动作,可是在眼前人做来,她手背滑滑的,皮肤在不经意间,摩挲他的脸颊,便生出三分亲昵。

    就像刚刚,她指腹压住自己薄薄腹肌,用力将他扯回来的感觉。

    乔其深定定地看着她。

    被拍的肌肤,好像更烫了。

    只看她嘴角噙着笑意,说:“小师弟,你没资格提条件哦。”

    “虽然你提醒我有蛇,但和这比起来,感觉还是我付出比较多,作用比较大。”宁姝知道这是歪理,但她得趁乔其深恍惚时,忽悠他。

    于是她又说:“自觉保守秘密,明白没?”

    强大的人说的话,做的事,都是有道理的。

    乔其深:“唔,嗯。”

    他不知所谓的应答,俊秀脸上红晕加深,有种病态的艳丽。

    宁姝总觉得不太对,又提醒:“哦对了,你现在心跳还是很快吧?”

    乔其深眨眨眼,算是默认。

    于是,宁姝又一次俯身,她望进他眼底,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肩头,在空气中荡了荡。她身上那件衣裳宽松,衣领往前落出一个圆弧,露出精致的锁骨,胸前的弧度还是挡得很好,但是,耐不住有心人的丈量。

    乔其深大脑混混的,但也意识到,她太美了,知性的,野性的,居然毫无冲突。

    他眼珠子往左下移。

    而宁姝扬起眉头,追问:“是不是多看我两眼,心跳更快了?”

    乔其深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在这以前,他从没遇到这种情况,因为喜欢的东西,都是自己去争取,从没见到过,像她这样只进不退,暗含进攻的人。

    他清楚地意识到,某种二十年的坚守,可能岌岌可危。

    他深吸一口气,想找回理智,却听宁姝说:“心跳得快很正常的,这是吊桥效应,不会是喜欢。”

    乔其深:“……”

    吊桥效应,人在经历险境后,产生心跳加速,却错将其的由来,转移成因身边人带来的恋爱感觉。

    可是,在她说完后,他心跳更快了。

    只会想要,特别想要,谁都不能抢走。

    好一会儿,乔其深才撑着地面站起来,慢慢地说:“我知道了。”

    他缓缓笑了笑。

    回去的路上,乔其深突的说:“师姐,前面是我不对。”

    宁姝:“啊?什么不对?”

    她的疑惑,不是来自于她没觉得乔其深做错,而是一种漫不经心,就是乔其深不管做什么,她都没往心里去,风过水无痕。

    乔其深是一下就品清楚。

    认真算起来,从一开始,他对她也不太上心,如果真的在乎,那搭讪的时候,就不会是把人家的衣服弄脏,而是弄脏自己的衣服。

    但是现在,他又有点不肯定,她不会真的被裴哲掐了下腰,就喜欢裴哲吧?

    不会,他又否定,宁姝心思很粗糙。

    一秒之间,乔其深脑海里已经转过许多念头,他伸出手,抓住宁姝的长袖:“师姐,我刚刚好像还是崴到脚了。”

    宁姝:破事真多啊。

    不过她一回头,小乔眼神软软的,大男孩有种特别干净的气质,仗着肤色冷白,五官俊秀,眼仁漆黑,当稍稍蹙起眉头时,确实会让人硬不起心肠。

    宁姝问:“严重不?”

    乔其深反问:“我抓着师姐的手走路,好吗?”

    询问的口吻,会让人舒服很多,宁姝大方地把手臂伸过去:“行吧,快点到集合地点。”

    等到集合地点时,傅松越和言屹早就在那等他们,大有他们再不回来,要出去找他们的意思。

    傅松越沉着脸:“干什么去?”

    宁姝还没抽出手呢,乔其深说:“傅哥抱歉,刚刚师姐帮我,浪费了时间,”又说,“傅哥不会介意吧?”

    说着,他抓着宁姝的手,紧了紧,展现一种无形的亲昵,就像之前和宁姝的隔阂,全被打破了。

    乔其深温温地笑了笑。

    傅松越和言屹同时盯着他抓着人家的手,前者冷漠地挪开眼睛,后者扯扯唇角。

    谁都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又单独发生了什么。

    意外的让人在意。

    “叮,【愤怒的男人(完成度15%)】+10%!”

    第72章 荒岛十八

    回到海滩上, 天上只剩一点太阳的金光,湮灭在黑暗里。

    裴哲生好了火,做饭时, 因为有调味料, 也多了绿蔬, 虽然量都不多, 总体也改善口味。

    之前刚开始流落荒岛上吃饭时,傅松越会自己找个角落, 现在估计是天越来越冷,五人尽量围在篝火旁, 傅松越也是。

    大家都很疲倦, 安安静静地嚼着东西。

    不一会儿,宁姝先放下碗筷。

    在几人里,她饭量不算大,今天特意吃快了点, 终于抓着点空隙说话, 说:“来这个破岛上也有好几天,大家没想过洗澡吗?”

    她在每个世界,力求让自己过得舒服, 现在荒岛的条件这么简陋,但不是不能洗澡。

    她很早就认过淡水源, 一开始是一处,后来又找一处, 岛上降雨挺多的,水质还可以, 为了保持水质, 他们分批几次往河床底部丢捡来的硬石块, 叠上去,不怕水质被搅浑。

    完全可以分一处来洗澡。

    在她提出这个建议后,其他几人也动容,说实在的,流落荒岛之前,大家都爱干净,之前摸不清楚条件,就没提。

    乔其深、言屹下意识看香傅松越,裴哲也是。

    傅松越放下筷子。

    他手上那双不算“筷子”,物资行李箱里的筷子不够,他的筷子是找两根细小树干,自己闲暇时用刀削出的。

    平时原木色长筷架在他修长指间,他的指节偏大,按住筷子,也不奇怪,还有种野生粗犷的力量感。

    他咽下嘴里的东西,脸色像凝结一层薄霜,冷漠之中带着强硬,说:“不行。”

    宁姝不意外,傅松越能同意才奇怪呢,如果不是她提出来的,他估计不会这么快回绝。

    她刚要张嘴输出,没想到是裴哲开口,他问:“为什么不行?”

    对其他人和对宁姝不一样,傅松越缓了缓语气,说:“水附近容易聚集动物,可能会遇到伤害性大的。”

    他们平时取水,也都是尽量取完就回来,不逗留,但洗澡……傅松越斜乜火光下的宁姝,她一身细皮嫩肉的,怎么都得洗一会儿。

    待的时间越长,越可能遇到危险。

    好像挺有道理。

    突然,乔其深举起手,晃晃手臂,说:“这样,我们二人一组就行,一人洗澡,一人负责望风,”然后玩笑似的cue了下宁姝,“我可以和宁姝一组哦!”

    裴哲说:“还不用你。”

    现场还有另一个女性。

    傅松越不置可否。

    乔其深讪讪抓抓脸颊:“不过我也想洗澡,都好几天了,不然得皮肤病怎么办。”

    言屹用筷子戳戳老柴的肉,点点头,他尽量少说话,但也会发表意见。

    而裴哲也低头,看看发黑的袖角,忍住嫌弃神色。

    宁姝一下就有底气,她笑嘻嘻看着傅松越,火光描摹出她眼底的狡黠,她问:“怎么样,傅、哥?”

    傅松越抿起嘴唇,没再说什么。

    只是,他心里有个很奇怪的关注点,这几人,是在替宁姝说话?

    他心里有点不爽快,但仔细想想,又或许是错觉,毕竟好几天过去,大家想洗澡清洁,很正常。

    他拿起筷子,拨弄碗里的东西,突然就没什么胃口。

    另一边,取得“胜利”的宁姝,决定第二天早上6点爬起来进森林洗澡,那时候大部分动物都在睡觉,他们早上洗完澡,清清爽爽的,再进行探索。

    她如愿以偿,心情还不错,瞅着现在拥有的几件衣服,看看够不够换洗,换下来的衣服,趁中午太阳大,洗完衣服放在底下暴晒。

    这样,明天最好是自己留守沙滩。

    她用绑着的右手,拿着树枝在沙滩上画画,这是她这几天新找到的娱乐方式,却看裴哲的身影。

    他留在沙滩上的脚印,每一步的间距都几乎刚刚好,匀速的脚步声停下来时,宁姝抬起头。

    她和这位裴大少,说实在话,还从没这么单独地,面对面地说过话。

    如果忽略他无缘无故掐她那一下,宁姝都要忘记他的存在。

    当然,她不会忘记刚刚裴哲替她追问傅松越,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傅松越对她的敌意,虽然是她自己弄的。

    她朝他笑:“有什么事吗?”

    裴哲站在她身侧一步远,这是非亲密关系里,男人对女人所保持的,能让人最舒适的距离。

    他兀自蹲下来,眼睑一垂,那双墨色眼瞳便盯着宁姝画在沙滩上的画,微微挑起眉头。

    宁姝:“随便画的。”

    一边说着,她还往沙滩上横添两笔,十分随心,许多横线曲线,相交线平行线,正常人都看不出所以然。

    过了一会儿,只听裴哲轻声说:“挺好看的。”

    宁姝疑惑地看着他,就是她自己,也找不到哪里好看。

    他回:“横线有20条,斜线20条,斜曲线20条,现在在画的竖曲线,19条,快20了。”

    宁姝一下笑了,果然他有点病病,不然谁会在乎一团麻乱的线里,每一条线多少条呢,而且,还在一眼过后,数得这么清楚。

    她低头画下最后一条竖曲线,问:“你该不会有那什么,哦对了,强迫症吧?”

    裴哲顿了顿。

    宁姝:“……”

    居然被她瞎猫碰上死耗子,蒙中了?

    他忽的极细微地弯了下唇角,那个笑容转瞬而逝,但宁姝就是能从这个肌肉的弧度,读出一种对裴哲而言,很少见的放松。

    他似乎并不讨厌被宁姝看穿。

    当然,裴哲从没到处宣扬,亦或者说,这是沉疴,是乔其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宁姝也能隐约感觉到,裴家那么厉害,不可能让裴哲这点事被外面知道,以她现在的马甲,更不应该。

    但是,荒岛上的生活,仅仅过去几天,就感觉时间很长,轻易冲淡防备。

    她用沙子掩去地上的画,说:“咳嗯,这年头没点强迫症,是有点跟不上潮流。”

    裴哲也没继续,他是有事找宁姝的,便看他从鼓鼓的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宁姝。

    那是个雪白与橙棕色相间的海螺,大自然调色功夫了得,颜色不鲜艳,有种高级的温柔感,在螺纹旋转中,而螺身均匀布着凸起,仿佛轻轻一按,就能在雪白螺口听到海潮声。

    能被强迫症拿来送人的东西,它符合所有美学,十分漂亮。

    宁姝愣了愣,指着自己:“给我的?”

    裴哲做这种事,并不是很习惯。

    从来都是别人给他东西,这是第一次,他亲手挑选,亲手送出东西。

    他垂着眼睫,将手又递过去一点,低声道:“嗯,”沉默一下,才说,“是赔礼。”

    为昨天他掐她那一下。

    宁姝呆呆地眨了下眼。

    她还以为,裴哲会理所当然地不提这件事。

    当然,她也早就不介意了,但裴哲估计不会喜欢欠别人,她欢欢喜喜摊开手掌,裴哲把海螺放上去,她才知道它还挺有分量,不是易碎的那种。

    也不知道裴哲是怎么找到的。

    谁不喜欢漂亮东西呢,她打量着海螺,扬起脸,高兴道:“谢啦!”

    最纯粹的喜欢,让一潭眼眸,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裴哲转过身时,禁不住一笑。

    隔日,早上五六点,宁姝就起来了,拿好衣服和海螺——她给它安排了个身份,洗澡玩具,就和言屹往森林去。

    这时候天蒙蒙亮,傅松越坐在沙滩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与朝霞。

    朝霞看多了,也就那样吧,是有点腻。

    不一会儿,傅松越察觉,裴哲在他身旁坐下,而乔其深也来得挺快,乔其深头发乱糟糟的,打着呵欠:“早啊。”

    傅松越问裴哲:“你送了海螺给她?”

    乔其深竖起耳朵。

    沙滩就这么大,裴哲还没避开他们,有心人观察一下,就知道了。

    裴哲回道:“是。”

    傅松越正要提醒裴哲,宁姝是敌对势力,甚至可以说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听裴哲说:“你是不是,对她太严苛。”

    严苛?

    傅松越有那么一刹愣了愣。

    裴哲又说:“这里与世隔绝,就算她想做点什么,也做不了。”

    乔其深心想,其实人家完全做得了,而且想做早就做了,就是不想做而已,当然这种事,就没必要透露给傅哥和裴哥。

    他只顾着点头。

    半晌,傅松越虎口掩了下眼睛,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乔其深:“那是什么样啊?”

    傅松越不语。

    乔其深倒是扬起眉头:“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身份,那傅哥的讨厌,也太莫名其妙。”

    傅松越第一次感到词穷,甚至他也无法形容心里的感受。

    却听乔其深继续道:“总觉得,傅哥好像在故意吸引宁姝的注意。”

    这句话,让裴哲看着傅松越的目光,都多了点审视打量。

    傅松越都要气笑了。他?故意吸引宁姝的注意?

    他从牙缝里露出几个字:“我不是。”

    乔其深:“傅哥是真的这么讨厌宁姝啊,可是咱们现在,生存是第一必要的,不能因为个人喜好,就受到影响。”

    裴哲赞同点头。

    乔其深一拍手:“以后傅哥和宁姝就尽量隔开,不要说话也不要单独见面,怎么样?”

    傅松越:草。

    第73章 荒岛十九(1)

    清晨的水冰凉, 宁姝偷偷往里面丢了个不贵的【发热石头】,过了会儿,她把手放到清水里搅动, 水温刚好, 别洗个澡冻病自己。

    她小心脱下一件件衣服, 叠放到一起, 脚腕漫过溪水,踩在底部干净的石头上。

    暖融融的, 几天的疲惫好像都要洗净,宁姝呼出一口气, 有种泡温泉的舒服。

    言屹背对她, 曲着一条腿坐下。

    能感觉到,宁姝的动作有点克制,身后水流声很小,但越是这样, 声音越是四面八方地, 被收纳进言屹耳里。

    痒痒的,让人想揉。

    不能再想下去,他盯着前面一个虚无的点, 突然问:“傅松越为什么总是为难你。”

    宁姝有点出神,才发出一个向上扬的“嗯”, 反应过来,接上话:“哦, 没什么,我们之间有点事。”

    言屹静静地等待会儿, 但宁姝没有继续说关于这事是什么。

    他不是想窥探别人的隐私, 只是, 这个人换成宁姝,就……

    挺在意的。

    何况这种场合,想点别的事情,才不会老是去留意,身后有人正在沐浴。

    言屹揪了把草,抓在手心把玩。

    不一会儿,水声突然“哗啦”变大许多,窸窸窣窣的声音后,言屹还在想她是不是洗头呢,宁姝的声音传来:“言屹,我好了哦。”

    这么快。

    言屹转过头,却立时僵住。

    宁姝一手拢起自己湿润的头发,露出修长洁白的脖颈,像白天鹅般,她换了一件白色七分袖v领上衣,裤子还是那条宽松的运动短裤,这样站在溪岸旁,和周遭的薄雾融到一起,她曲线曼妙,双腿修长,皮肤水润润的。

    只要轻轻掐一下,就会留下绮靡的红痕。

    那纤瘦腰杆上的两个握痕,突兀地闯进言屹的脑海中——要是双手这样箍住,然后往上一捋……

    察觉到他的盯视,宁姝抬起眼睫,圆眸一转,露出些许惊讶:“言屹,你鼻子?”

    言屹也才感觉不对,抬手一摸,神色有点不好了——他妈的居然是鼻血!

    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连忙站起来,擦拭鼻血,低声说:“最近吃的太热气了。”

    宁姝点点头,表示理解:“肉吃多了确实会。”

    言屹声线紧绷,说:“那我……”

    宁姝立刻走过来,她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风,对他笑了笑:“快去吧,我给你望风。”

    言屹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同手同脚,连忙纠正过来,还好宁姝没看到,但是一想到她发现他流鼻血……

    好想死。

    除了扮女装被发现外,言屹还从没出过这么大的糗,相比之下,扮女装还情有可原。

    言屹麻了。

    下水前,他摘掉假发套,真实头发长度也就到耳下,他是个眉眼深邃的大男孩,长裙之下不止穿着裤子,就连连衣裙上部分,也是穿着白色T恤的,只需要脱掉外面的衣服,“女性”一下变成宽肩窄腰的男人。

    他不大好意思地把衣服放下,咳了声:“是很奇怪吧。”可恶的言琳,他咬牙切齿。

    宁姝倒说:“不会啊,其实还挺好看。”

    言屹侧过身:“……”

    宁姝笃定,游戏肯定稍微做手脚的,不然就言屹这身板,光是穿女装,一看就不对了。

    她主动拿过他的假发套,说:“我帮你梳理一下。”

    言屹垂着眼睛,小声说:“谢了。”

    等宁姝背对着他时,他麻溜褪掉衣服,淌进水中,下一刻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宁姝洗过的水。

    暖乎乎的,像一双温柔的大手,四面八方地包裹着他。

    两人也算是间接地……

    想到什么,言屹神色一僵,一头扎进水中。

    淹死自己得了!

    第74章 荒岛十九(2)

    宁姝和言屹回到海滩, 也才过去不到30分钟。

    其余几个男人洗澡就和战斗似的,15分钟搞定,看天色七点半, 烧了点热水, 大家喝下肚, 今天被轮休的人是乔其深。

    乔其深老不高兴, 小声嘀咕一句:“……唉,妒。”

    其余四人, 沿着已经开拓出来的道路,快速行进。

    走到前几天开荒到的地方, 已经过去一个上午。

    没办法, 他们以海滩为“根据地”,每天都会回去,所以每次进森林,走过的地方会重复地走, 但海滩是对外的窗口, 不能没有人守着,如果因此错过救援,得不偿失, 也要和留守海滩的人交换信息,只能用这种笨办法。

    傅松越手里拿着小刀, 割前面草丛,他踩着湿润的土地往前, 扒开树枝。

    宁姝喘匀呼吸,跟着抬头, 咽下口水:“果子!”

    对跋涉的人而言, 能吃上一颗果子, 不管酸甜,总是舒服的。

    眼前几丛树木,就长着红艳艳的果子。

    傅松越收起瑞士刀,他一蹬短靴,轻松越到两米高的树上,挑挑拣拣,可惜的是,果子被鸟兽吃了不少,还糜烂了不少,大体完好的,只剩下三个。

    他抱着三个果子跳下来,一个丢给裴哲一个丢给言屹,最后一个,在自己手里。

    宁姝很期待,直到看到这情形,笑容逐渐僵硬,小声说:“不会到我这儿就没有了吧?”

    傅松越:“……”

    几人都看着那最后一个果子,言屹直接皱起眉。

    在他们看来,傅松越又针对宁姝。

    其实傅松越最开始并没有多想,按照刚刚的想法,是想把最后一个果子丢出去的,可当那个人是宁姝时……

    他犹豫了,没有立刻丢过去。

    宁姝叹口气,好似习惯了,侧过身,不看傅松越,说:“那我们快走吧。”

    傅松越下意识张张口,便看言屹把自己手上的果子递给宁姝。

    说是果子,其实也不比拳头大,表皮红色,手感有点沉,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水果。

    宁姝眸底立刻又染上欢喜:“谢谢!”

    她的情绪像一张白纸,画上什么颜色,就会呈现什么颜色,比如现在,她笑得和蜜糖似的,对言屹说:“我和你分着吃。”

    傅松越咬住舌尖,曾经,她也这样乖乖地对他笑。

    他手指摩挲果子,只见裴哲也把自己的果子递给宁姝,说:“你吃,我不用。”

    宁姝是有点受宠若惊,这种时候,一个果子也是资源,该说裴哲太有绅士风度么。

    她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胃口小,吃半个就行。”

    最后,其中一个果子掰成两瓣,宁姝吃一半,言屹吃另一半,至于裴哲么,宁姝拒绝掉后,居然没问言屹。

    或许是言屹看起来,是有点高壮吧。

    明白真相的宁姝,狠狠手臂内侧,才没笑出来。

    这种果子像脆苹果的口感,掰开很方便,吃起来还有种柠香,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水果,但甜滋滋的。

    宁姝捧着半个果子,一路走得飞快,一路“卡兹卡兹”吃着,像是小松鼠啃果子。

    连步伐的节奏,和咬果子的节奏一样。

    傅松越低头拂开树枝,那个声音,就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而没有给出去的果子,就放在他口袋里,他也没有动。

    他突然想起,他那位强势了一辈子的父亲。

    最后一次见面,父亲双鬓生霜,脸上是常年板着脸带来的纹路,他坐在红木长桌后,桌上堆着不少文件袋,香烟烟气遮住半张脸,他似乎叹了口气,又似乎没有,声音显得格外苍老:“阿越,你太较劲了。”

    25岁的傅松越,政见和父亲不和,他当着父亲的面,摘掉肩上徽章,双脚后跟一并,靴底敲地,发出“啪”的一声,他敬了个礼。

    从那之后,他退役了。

    关乎他人生的大事,家里为此吵了很多次,他不记得具体怎么吵,但至今想起来,还记得父亲说的那两个字,较劲。

    或者应该说,犟。

    人生是一个不断自我认知的过程,傅松越现在30岁了,他已经能客观地说出自己的优点,和缺点,他没觉得犟是缺点,只是,认准一个方向,就不会回头。

    宁姝接近他的目的不纯粹,在她看来,他不过是个笑话,他认准这个事实,就也说明,自己绝对不可能再喜欢上宁姝。

    他的生活很单调,迄今为止,没有谈过恋爱,过去也不是没有女生告白过,都被他冷冰冰地拒绝了,也没遇到觉得想认识的女生,他知道,自己可能琢磨不透喜欢是什么,但一定是呵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所以,谁都可以把果子递给她,唯独他没这个必要。

    这个果子留下来,很对。

    她就算又来招惹他,他不可能会再度动心。

    等一下,傅松越的脚步突然停住,再度?什么叫,再度?

    他攥紧手里的瑞士刀。

    身后,“卡兹卡兹”的声音停下来,却是最后的裴哲问:“怎么了?”

    傅松越低低地回:“没事。”

    但接下来,他踹开树枝的动作好像更狠了,有一根挡路的树干被他踹开好几米,跟在他身后的言屹,回头和宁姝交换个眼神:他怎么了?

    宁姝耸耸肩,她也不知道吖。

    她刚刚觉得和傅松越争论怪累的,而且果子不给她,也没什么,人家没这个义务,所以她直接放弃,所以肯定和她没关系。

    傅松越这种微妙的变化,在片刻后就消失,都是成年人,还是能克制自己情绪。

    大概又走一个多小时,下午两点左右,阳光正盛,穿越这片森林,他们眼前豁然开朗——有一道断崖挡住他们,它横隔着两块地,能看到对岸还是森林。

    断崖深20来米,7、8层楼高,还算可以,能看到崖壁一些树根交错,崖下是一道湍流翻涌,水流哗哗声不断,是倒灌的海水,只是携带着泥,土黄土黄的。

    言屹蹲下身,摸摸断崖处,裴哲也跟着蹲身一看,两人相视一眼,都有点担忧。

    裴哲说:“这里好像是最近才开裂的。”

    傅松越沉沉地呼出口气。

    也就是,这附近发生过地震,级别足以把土地像切蛋糕一样分开。

    “这里处于板块交界处,如果是玛索拉群岛附近……”

    裴哲没有继续说,因为这不是个好消息,玛索拉在附近国家的语言里,意思是“鬼地”,底下暗流旋涡多,地震火山爆发是常态,海船都会尽量避开这个地方。

    这么一想,当初他们被冲到这片群岛,确实很诡异。

    几人神色都有点凝重。

    是诡异极了,狗比游戏的安排,宁姝心里对游戏比了个中指。

    断崖下的深沟,海水翻滚涌动,突然,宁姝眼角余光发现什么,她蹲下,指着角落里一个灰溜溜的东西:“大家看,那好像是皮艇?”

    几人凝视,果然是一艘褪色的皮艇!

    难得能见到人类活动的痕迹,比刚刚那个消息,令人兴奋,而且根据地面开裂的弧度,断崖底下还有一块不小的空间,够他们站住。

    他们立即找来藤蔓和绳子结合,试过大概能联合有十□□米,一端绑在树上,另一端抛下去。

    依然是傅松越开路,四人下去后,又费劲把皮艇从河流里捞上来,拖到岸上。

    说是皮艇,它也只剩下“皮”,其余部位早不知道被海水冲到哪里去,塑料制品200年才会降解,那塑料上写着一个数字:1997。

    一艘1997年的皮艇。

    皮艇上,裹着一块皮革,傅松越翻开看了一眼,又盖回去。

    那是一副被侵蚀得几乎快散架的白骨,皮艇里,还有一些手记,也常年处于潮湿环境,基本看不清字迹,倒是有指南针、锚索之类的还能用。

    宁姝小声说:“我们把他埋了吧。”

    傅松越也正有这个意思。

    他们就近,找了块没那么潮湿的土地,将白骨埋好后,所有人心情都有点严重。

    毕竟,这可能是他们在这个荒岛上的结局。

    宁姝双手合十,对着无名的土堆,道声叨扰,下一刻,她脑海里久未闻声的系统,“叮”地一声:“恭喜玩家触发成就:【送葬人(1/???)】!”

    【送葬人(1/???)】:在副本的主线进行期间,送死者为安,则可获得此成就。注:此成就集齐到3,即可获得有关丰厚奖励哦!

    成就的图标,是六个小火柴人戴着白帽在抬棺,它们跳来跳去的,欢脱极了,和葬礼这种严肃的场合,一点都不匹配。

    这个“注”后面的内容,就挺有意思,难保有些玩家,为了拿到所谓丰厚奖励,走上杀人去送葬的道路,毕竟规则没有说送葬人不能杀人。

    系统:“是的呢玩家,但是杀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不管是针对玩家还是npc。”

    宁姝倒不考虑这个。

    他们做完这些,又把能拿走的都带上,塑料皮艇的外壳,他们想带,就是有点重,绳子不够长,他们是在离地面2米跳下来的,皮艇也没孔,没法绑上去。

    商议之下,决定大家先走,再想办法带回去。

    突然,宁姝变了变脸色。

    言屹倒是发觉,低声询问:“怎么了?”

    宁姝笑了下:“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就在刚刚,她眼前左下角,突然出现一行文字:【3分钟后将开启一个随机事件:03:00】。

    宁姝敲系统,压抑着不祥的预感,问:“随机事件是什么?”

    系统也及时跳出来:“亲亲,今天是荒岛第五日,作为S级别地图,逢5则会开启一个随机事件哦!”

    “本S级副本随机事件为【恶劣自然灾害】:地震、海啸、泥石流、雷暴、火山爆发、飓风,3分钟后将以骰子进行随机事件勘定,请玩家做好应对准备!”

    这都什么玩意儿!宁姝生无可恋脸,知道荒岛没那么简单,但根据游戏的触发定律,这种设定,还真得遇到事,才能知道。

    这六个玩意都不是好事,如果以后5天来一次随机,那荒岛迟早没法住人。

    宁姝:“要不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系统咳了一声:“玩家别气馁!随机事件是能够应对的!我相信玩家!”

    宁姝:“也是,我还没触发【投诉】按钮,怎么也不能放弃。”

    系统:qaq!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这里曾经不久前就地震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宁姝总觉得地底下,有点颤抖。

    她倾向于相信自己不妙的预感。

    她翻开面板商店,该添置的添置,半点没有心疼。

    眼看裴哲先上去,接下来是言屹,裴哲在前方负责拉绳子,言屹想让宁姝先,宁姝摆摆手:“我手脚还发软呢,你先吧”。

    言屹快到的时候,傅松越后退一步。

    他的意思是让宁姝先上,他殿后,因为他身上带着皮艇的东西,加上本身的体重,最后一个上,才比较保守。

    他觉得自己表达得挺明白。

    然而,宁姝一脸欲言又止,傅松越奇怪地看她一眼。

    宁姝捂了下自己的屁股:“我就最后一个上吧。”

    她不像言屹穿着长裙,还能把裙子从中间绑起来,而且裴哲和傅松越确实没抬头,她裤子挺宽松的,从下往上,会走光。

    傅松越阴沉着一张脸,却扯扯嘴唇,皮笑肉不笑,道:“林宁姝,你以为谁都会对你有兴趣吗?”

    这还是这段时间以来,傅松越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宁姝抓抓发尾,瞟他一眼:“嗯,你难道对我没兴趣吗?”

    傅松越承认,他是在给自己找气受。

    他没有回头,看着绳子放下来,立刻抓住,他双腿长,且有强大爆发力,能一边借力崖壁,一边飞快地往上攀爬。

    宁姝松口气。

    毕竟真要自己先上,傅松越就会出事。

    绳子再放下来时,只剩下24秒。

    宁姝抓好绳子,绳子勒得她手疼,上方,为防止绳子被摩擦坏,由傅松越一人,拽着绳子垂直的部分,往上拉。

    速度其实还挺快的。

    宁姝盯着那个倒计时,17、16、15……应该能来得及,吧。

    到山崖处,宁姝伸出手,然而傅松越俊目微动,却没有伸出手。

    12,11,10……

    他抿着嘴唇。

    宁姝蹬蹬脚,断崖下去容易上来难,她也不擅长攀爬,试着扒拉那块土地,始终没得要领。

    眼看着她脸色、嘴唇发白,傅松越才终于“纡尊降贵”,他蹲下,慷慨地伸出一只手,眼中含着嘲讽,好似在告诉宁姝,刚刚她自以为他对她有兴趣,其实不然。

    他完全可以站在这里看她挣扎,只是出于人道主义,搭把手而已。

    读懂傅松越奇怪的坚持点,宁姝反而卸了力气。

    5,4,3……

    她抓着绳子,没有伸出手,只对他弯起眉头,笑了笑:“有没有人说过,你表面看起来成熟稳重,其实很犟?”

    傅松越愣了愣。

    宁姝又说:“臭直男。”

    傅松越嗤笑一声,他不想和她再聊天,强自把手伸过去抓她的手臂。

    “叮,骰子投中1,选中随机事件:【地震】!”

    来了。

    在宁姝脑海里,响起这个提醒的瞬间,大地倏然如海波般震动起来!

    猝不及防地,裴哲和言屹所站的地方,这一片地方皲裂出好几道痕,挂着绳子的大树被折断,绳子突然往下溜。

    裴哲脸色发白:“宁姝!”

    宁姝叹了口气。

    傅松越眼瞳一缩,眼看着宁姝在空中毫无着力点,他反应极快,他猛地攥紧宁姝的手。

    下一刻,“啪”的一声,宁姝手上的绳彻底断了。

    她只一手被傅松越抓着,像一块布,在半空中飘来飘去。

    即使有保命办法,她自己都激出一身冷汗。

    傅松越手上青筋暴起,他死死咬着牙关,咬得嘴中嗅到一股血腥味,他想单手把她提起来,但身躯,也逐渐往前溜。

    余震还没结束,身底下波涛声越响。

    宁姝倒是没想到傅松越会拽着她,她喊到:“你松手吧!”

    傅松越没听。

    宁姝深呼吸一口气,感觉肺部都被勒疼了,又问:“傅松越,我只问你,你真的很讨厌我吗?”

    这句话随风到傅松越耳中,他的心像被一只手用力攥了下。

    他一直不觉得自己喜欢宁姝,但,讨厌?真的是讨厌?

    他不知道,现在也没机会想,因为如果刚刚,他能不较劲,早一点把她拉起来的话……

    可是谁也没料到地震会突袭。

    下一刻,却看没有得到答案的宁姝,伸出另一只手,去掰傅松越的手指。

    他瞳孔猛然缩紧,挤出一点力气道:“不……”

    不是讨厌?不要掰开?或许都有吧,意外太突然,他不知道该如何排解这种复杂,也无法细思。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只要宁姝安安全全的。

    他不曾想要害她,也不曾想过让她受伤,这一刻更是明白,一切因他而起,如果要他放手,倒不如……

    而宁姝低叹一声,她闭上眼睛,用力扯开他的手指,傅松越的五指几乎脱臼般的疼痛,那细白的手臂,就要从他手里脱开!

    傅松越目光突然坚定起来。

    他干脆纵身一跃,抱紧宁姝。

    宁姝蓦地被一个坚硬宽阔的怀抱揽住,整个人懵了一瞬。

    怎么回事,她只是想刺激刺激他,没想要殉情啊!

    第75章 荒岛二十

    20米, 下坠到底只有2秒。

    甚至比2秒要短。

    这么短的时间,傅松越拥着宁姝,他使劲将宁姝往上一推, 两人换个位置, 理论上来说, 这样摔下去, 傅松越当肉垫,宁姝还有点生存概率。

    不过, 宁姝没打算带他一起死。

    下一刻,巨大的屏障像是气球, 在地上张开, 傅松越率先砸到软趴趴的气球,被强大的冲击力弹起,他闷哼一声,不过比起从20米直接摔下来, 这点伤害确实不足以使人致命。

    这种奇特的托力, 让傅松越微微睁大眼睛,他想转过头,看身下是什么。

    【摇滚的气球】:5积分, 你就能拥有一个大号的摇滚气球,软趴趴, 轻飘飘,踩上去云朵般的感触, 带来快乐体验!注:不能碰水,遇水会坏哦。

    摇滚的气球在张开、张大时, 碰到悬崖底下湍流。

    “砰”地一声, 一声乍然巨响, 气球突然爆裂了!

    宁姝很是震惊,居然是爆炸!

    爆炸掀开气体如巨浪,把两人往崖底的海流里推,傅松越立即抱住宁姝,她嵌进他的怀抱,正正好躲开所有伤害。

    “哗哗”声音过后,两个人一起被甩到河里,被剧烈暗流卷走。

    宁姝为应对坠落,不止买了摇滚气球,还买了【定海神针】和【大力水手的菠菜】,前者名字虽然很强,也只是能够让人在水里找到方向,不至于彻底淹死,后者名字朴素点,曾经是系统力荐的商品,能够拥有短暂的、极为强悍的力量。

    在定海神针的指引下,宁姝爬上岸边泥泞的土地,顺手把傅松越捞起来。

    傅松越漫过的水周身,浮着一层淡淡的红,不是因为浪漫,而是为她挡掉气球爆炸的伤害时,他后背衣裳破裂,血肉模糊。

    宁姝一抹,全是鲜红。

    傅松越双眼紧闭,没有意识。

    宁姝戳戳他的额头,要不是他是伤员,而且还是因为她受伤,她高低给他两耳刮子。

    3分钟太紧急,她要找到合适的道具不容易,【摇滚的气球】说气球会坏,她没有考虑到坏的方式,没有事先买道具应对,鬼知道,这玩意炸起来和炸药一样。

    这回也多亏肉垫傅松越。

    败也傅松越,成也傅松越。

    她叹口气,环顾四周,地震停了,这是一片以前从未涉足过的低谷,有部分地震留下的痕迹,【定海神针】只能让她找到上岸的方向,她也不知道自己漂流到哪儿,但肯定远离原来的地图了,因为四周视野还算开阔,连那方断崖都看不到。

    现在,得找个地方歇息,还得处理一下傅松越的伤口。

    趁着大力水手效用还在,宁姝立刻扛着傅松越往干燥的地方去,后半段效用失效,就只能靠又拖又扛。

    好运的是,她居然找到一片岩洞,只是,里面都是蝙蝠,驱赶蝙蝠消毒环境用了点积分,等坐下来时,傅松越的神情更苍白了。

    “不会真死了吧,【送葬人】的成就刚开呢,别成为第二个啊。”

    她一边叨叨,一边处理伤口。

    地震开始前的三分钟,因为她手速够快,在游戏刚反应过来准备提价再提价时,已经屯了一些药和绷带。

    比如说,现在商店里标价100积分的抢钱消毒绷带,宁姝刚刚只用5积分就买了一卷。

    处理好后,宁姝从他口袋里,掏出没被水冲走的防水打火机、瑞士刀等东西,居然还有个果子。

    他没有吃。

    宁姝把果子放在瑞士刀旁边,算了,留给他吧,有他在,给她省了不少积分。

    她拾掇着生柴禾,这岩洞别的不说,保暖效果还是有的,找块大石头堵在洞口,暖融融的火光的照耀下,比之前露天住海滩,说不上舒服多少倍。

    她用一根树枝,拨弄火堆,火燃烧发出“噼啪”声。

    外面天大黑,宁姝算着也有晚上十点后,正打算睡觉,身后,男人传来一声闷哼。

    傅松越醒了,茫然地看着四周。

    他脸上嘴唇苍白,这让他那张刀削雕刻般的脸孔,更有一种接近雕塑的冷感,黑曜石一般的眼珠子轻轻往上一挪,盯着宁姝。

    宁姝丢下树枝,拍拍手,道:“醒了?”

    傅松越还没应答,显然没捋清情况。

    她说出想好的理由:“我们运气很好,刚好地震把其他地方一块大土堆推下来,堆在崖底,我们大概是从7、8米掉下来的。”

    几个小时前,在那极限的一秒里,他既懊悔,又带着必死的决心,很难留意方方面面,宁姝的解释还合理,他也没多想。

    只能说,大难不死,从阎王手里抢来一条命。

    他声音有点轻弱,问:“这里是哪儿?”

    宁姝:“如果你是问大坐标,很遗憾,我们还在荒岛,小坐标的话,这里是岩洞,周围我还没探索,不过应该能大昂做暂时栖身之所。”

    他们脱离大部队了,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会不会也遇险,当然,他们现在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与其担心未知,不如弄好当下。

    傅松越是趴着的,他撑着胳膊肘想动,立刻皱起眉。

    宁姝蹲在他身前,阻止:“诶你别乱动啊,伤口好不容易止血。”

    从疼痛的面积、感触,傅松越能大体推断出自己的伤势,他重新趴下,似有点体力不支,又闭上眼睛。

    宁姝才没那么容易放过他,她捡起那根尾端烧焦的树枝,戳戳傅松越的脸,在他脸上留下一个个黑色的炭印。

    她笑眯眯地:“傅松越,你说说你,早点把我拉上去不就得了,最后受罪的还是你。”

    傅松越呼吸重了一点,显然还没睡。

    “你又不理我,”宁姝继续拿树枝戳他,“难道你还在等我道歉吗?”

    突然,那根作怪的树枝,被傅松越一手捏住。

    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睛,眼底瞬间划过点什么,说:“对不起。”

    他做错的事,他会承担。

    宁姝不新奇,在她自背黑锅前,傅松越就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后来两人关系一度到冰点,就体会不到这种责任心了。

    现在也是因祸得福。

    她收敛脸上笑意,认真地问:“喂,如果以后,只有我们两人像野人活在荒岛,难道还要相互甩冷脸吗?”

    傅松越无声挑起眉头。

    宁姝收回那树枝,她也趴下来,两人在同一水平面四目相对,宁姝伸出一只尾指,说:“我们都做错过事,但现在纠结过去没有用,齐心协力才能活下去,就先暂时放下一切恩怨,好不好?”

    她提这个建议,是很诚恳的,双眼都闪烁着些微星光。

    傅松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但有些人神态越沉,心里指不定活跃成套马的汉子,不然的话,他大可以不理她,让她摔下山崖自生自灭。

    宁姝很有信息,把尾指再往前送。

    过了大概十秒,就在宁姝心里微叹,要收回手时,突然,傅松越伸出手。

    他指节粗大,这么对比,她的手就显得又细又小,他拇指食指合握,捏住她的尾指,轻掐了一下她的指腹,松口。

    也就是说,成交了。

    霎时,宁姝眼睛笑成一道缝,她双手捧着脸颊,五指压着脸颊,可爱得让人想捏捏她的脸颊,说:“我们这叫什么,握手言和,冰释前嫌,将相和,蔺相如和廉颇的故事听过没有?”

    他们之间和将相和的故事,除了“和”字,没有半点相通之处,硬往上面靠。

    傅松越忽的弯起嘴唇。

    宁姝愣了愣,和发现银河系第十行星一样难以置信:“你还是能沟通的嘛!”

    傅松越:“……”

    说得他有多不讲理。

    不过,如果说跳崖的瞬间,有什么死前走马灯,傅松越的走马灯,一秒分给他的一生,剩下的一秒,居然全是宁姝。

    有初识时,她站在酒店窗户前,看着夜幕星空,月光缱绻,风卷起她的发尾,调皮地从他面前飘荡而过。

    有他在深夜里犹豫半晌,在社交平台上发给她的那句:再也不会忽视你。

    也有在荒岛上,因他冷脸,她所有的反应。

    ……

    他不是没发现在自己的刻意漠然下,宁姝眼底偶尔露出的无奈,又或者被气笑的神态,可他一意孤行,直到最后,差点酿成大错。

    傅松越从没这样意识到,在对她的事情上,他确实不讲理。

    不用怪宁姝这么看他。

    他趴回去,把那口压抑的气,狠狠吞下。

    三十岁了,越活越过去。

    突然,他后背落下一件衣裳,长袖外套是秋款,不厚,被火烤了这么会儿,已经干了,带着温暖的余韵,同时也掩住他后背的伤口,防止见风。

    傅松越抬起头。

    宁姝打个哈欠,她身上只有一件短袖短裤,便抱起双腿,说:“我先休息了,好累。”

    傅松越沉默一会儿,应声:“嗯。”

    第二天,宁姝是被地面硌醒的,太硬了,她爬起来,揉揉眼睛,身上还盖着昨天她分给傅松越的衣服,而傅松越没了身影。

    在这种陌生的地方,会让人生出今夕何夕的茫然。

    她定定心,立刻站起来,洞口的石头已被推开,随着她步伐往前迈出,寂静被打破,光线盈满她的眼瞳,有火堆噼啪,也有锐器摩擦嚓嚓声。

    外头的天色,怎么看也快正午了,烈日当空,只看傅松越打着赤膊,绑一圈白色绷带,些微露出肌肉的弧度,下身一条黑色战术裤,大马金刀坐在一块石头上。

    他正用瑞士刀削着碗口大的竹筒,而外头也用竹子架起一个火堆,上面烤着一只不知什么品种的鸟儿。

    听到声响,他把手上东西放下,烤鸟也从火上拿下来,递给她。

    宁姝指指自己:“我的?”

    傅松越点头。

    宁姝有点感动,突然庆幸傅松越和她一起跳下来,荒岛求生里有这么号人物在,妥妥地躺就行了!

    虽然没有调味料,烤鸟的味道一言难尽,不过饥肠辘辘下,能果腹就不错。

    还有水果,还是那天见过的那种红艳艳果子,傅松越摘了三个回来,洗得干干净净的,用芭蕉叶包着,放在他身侧。

    他把那包果子都给她了。

    宁姝这回接得心安理得。

    他手上没停削竹子,说:“往左500米有一片竹林,受地震影响不算大,竹林深处有水源,往右500米,是地震后形成的乱石堆,倒是还有一些果树没倒。”

    有竹林也是大好事,竹制品更简单也更实用,比如傅松越手上的竹条,他像是要编什么。

    宁姝问:“你要编什么?”

    傅松越:“竹篮。”

    准确来说是小竹篮,能够暂时当碗用。

    当然,傅松越想,如果要长期住下去,肯定是要试试找合适的泥土,烧制陶器。

    宁姝都有点崇拜了:“编竹篮你都会啊?”

    傅松越说:“姥爷教的。”

    宁姝喝了口他用削开的竹筒,打来的水,水一样经过简单过滤和烧熟,滋润着喉咙,别提有多舒服。

    她微微眯起眼睛,突然问傅松越:“你伤口怎么样?”

    傅松越手上动作几不可查地一顿,他没有抬头,说:“结痂了。”

    “真的?”宁姝放下竹筒,走过去。

    傅松越突然站起来,背对着她,他有点不习惯,挪开眼睛看向别处,说:“已经没事了。”

    宁姝只说:“那我看看。”

    傅松越说:“我的身体我清楚,没有什么大事。”

    宁姝也不说话,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傅松越被盯得动作都僵硬起来。问:“怎么?”

    宁姝:“你知道电视剧里,逞强的角色说完‘我的身体我清楚’之后,结局是什么吗?”

    傅松越:“……”

    一般都是死了。

    宁姝又说:“我还有一些绷带,你把你这个绷带解开,洗干净好好晒一通再用,轮换着用,总比现在这样好。”

    傅松越被说动了,他放下手里的东西。

    岩洞里,他背对着宁姝,身后,她的手缓缓地,一圈圈解开绷带,小心地不要扯动他的伤口。

    他看不到她的神情,从她的动作,也知道她做得很认真,但其实,他完全能自己包扎的,只是,傅松越想,伤势还是要别人看看,以防流脓发炎。

    如果这个想法,被他过去的战友知道,大概会被骂不要脸。

    毕竟谁不知道,傅松越有强到恐怖的自愈能力。

    宁姝仔细他后背的伤口,倒也稀奇,昨天还血肉模糊呢,今天该结痂的都结痂,少数裂开的地方,还是因为傅松越干了重活——他探索方圆500米的范围,扛三棵大柱子回来,还用芭蕉叶打水,都不知道跑了几趟。

    这么恐怖的自愈能力,不会被抓去搞科研吗?

    宁姝想,可能游戏买的药起作用,她盯着红药水,也没看出所以然,滴在傅松越伤口上,一股淡淡的药味。

    傅松越忽的愣了愣,问:“绷带和药,哪里来的?”

    之前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宁姝回:“我是打从一开始就藏在身上的哦。”真话谎言一半一半,其实她是最后三分钟才获得道具,藏起来的。

    傅松越皱眉:“口袋里?”他记得,一直以来,宁姝口袋瘪瘪的。

    宁姝“嘿”一声,没有承认,因为确实不是口袋,她也没有明说,但福至心灵般,傅松越就是猜中了。

    不可遏制的,他脑海里浮现,她把东西藏起来的画面。

    他立刻制止想象。

    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傅松越抬手按按额头。

    恰好这时,宁姝在给他绑新的绷带,她的指尖不经意地,滑过他结实的腹肌,带来意外的一片酥麻。

    傅松越明显一怔。

    宁姝问:“怎么了?”

    她的气息如羽毛,拂在他的后背,本来结痂的伤口就有点痒,这一下,激起傅松越一臂的细疙瘩。

    他悄声深呼吸一口,在心里默念当初军校的规章制度,到第三时,他才静下心来,沉声道:“……没事。”

    但他不知道,有时候,有些东西就是猝不及防。

    这一天很快过去,天黑后,二人回到岩洞,堵上石头,防止夜风灌入,岩洞里的火堆,带来暖色光芒。

    宁姝很快睡着了,她躺着的地方铺着厚厚的草,草是摘下来在阳光下暴晒过的,没那么潮湿。

    她背对着他,睡得很安静,也很舒服。

    困意和呵欠一样,是会传染的,傅松越看着她的背影,不由放下手中的竹条。

    因为后背伤口没有大问题,他便侧着睡,小心别压到就行。

    刚闭上眼睛没多久,他感觉自己堕入梦中。

    一直以来,傅松越就算是做梦,也能很快意识到,这是梦,比如现在,现实里他们活在荒岛,而梦境里,这里还是酒店。

    他的房间在10楼,已经住了二十来天,但与本来的布局,毫无差别,他用过的东西,都好好规整、收纳起来。

    柜子里是,地板是,沙发是,除了床上,应当是叠成豆腐块的被子。

    他的目光掠过床上,下一刻,又猛地挪回去——只看本来应该干净整洁的床上,却躺着一个身影。

    她侧对着他,看不到正面,但傅松越明白,这个背影和在岩洞里,入睡前,他看见的影子,如出一辙。

    突然,她的肩头动了动。

    傅松越心里突然漏了一拍。

    她转过身来,舒服地蹭着酒店的枕头,像是一只慵懒的猫科动物,慢慢地睁开眼睛,微垂的眼角,给她的眼神带来一种稚感,樱唇却挑起一个嘲弄的弧度,两种矛盾的特质,让她看起来,尤为逼真。

    逼真得不像傅松越在做梦,而是她走进他的梦里。

    这是梦,是梦。

    傅松越心里默念着,他好像分裂成两个人,一个在梦里,一个清醒地做旁观者。

    梦里的自己,问她:“身体还不舒服吗?”

    清醒的傅松越心想,为什么问身体?

    床上的女孩,侧着撑起身体,她穿着一条白色的细肩带连衣裙,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

    傅松越肯定,自己从没见过她这样的穿着。

    她撑起身体时,细细的肩带就滑落肩头,露出雪白的香肩,她神色如常,回他:“废话。”

    “被按着…的又不是你。”

    “傅松越,你就不能节制点吗?”

    三句话,完全是她平时对他的口吻,内容却过于露骨。

    清醒的傅松越心中大动,还没来得及表达惊骇,梦里的他,却习以为常似的,提着早餐放在床头柜上。

    他在床沿坐下,一手放在宁姝的肩膀上。

    及至这时,旁观视角的他,才骤然发现,她脖颈到肩膀处,星星点点的红痕。

    他留下的红痕。

    下一刻,梦里的他,旁观的他,好像被收束到一块,肩头那种细腻的触感,传达到他掌心。

    这是梦,都是虚假的,傅松越对自己说。

    是梦又如何,就这一次,傅松越又对自己说。

    就这一次,下次,不会再梦到了。

    他好像被什么拉着,理智溺水,不由低下头。

    倏然往下沉沦。

    第76章 荒岛二十一

    傅松越起床的时候, 外头天光熹微。

    12月的天,即使是热带温度也降下来,但他浑身粘腻, 从脖颈到胸膛, 一身的汗, 以及裤子。

    傅松越内心有点崩溃, 多年来,他的生活习惯很稳定, 出现这种事,和沦落荒岛的关系很大。

    但归根到底, 他也清醒意识到, 有什么东西脱离本来的轨迹。

    一想起梦里,她的指甲轻轻重重地蹭过他的腹部,荒唐的情节一而再再而三,傅松越猛地按住太阳穴。

    而此时, 宁姝那边传来翻身的声音, 傅松越只做不知道,眼睛都没往那边,立刻出去洗漱, 顺道换洗内裤。

    还好时间够早,用火烤一烤, 还是能穿的。

    他闲不住,只要手上动作一停下来, 就会想到不该想的东西,索性饱暖思淫.欲, 前者才重要, 他抓来一只小山猪, 放血剥皮,还得过滤水,煮水,清洗水果。

    渐渐的,心沉静下来。

    是荒岛这个环境,所带来的绮梦罢了。

    傅松越又找回过去的自己,但他也没想到,这种淡定,会在看到宁姝一边揉眼睛,一边出来时破功。

    好在宁姝刚起来,并没有发现向来沉稳漠然的男人,脸上骤然闪过的尴尬无措。

    宁姝昨晚躺在暴晒过的厚草上,可惜这种草,还是没有干稻草睡觉来的舒服,睡到大早上,总觉得后背湿漉漉的。

    出太阳了,他们在地上插一根竹竿,通过竹竿斜影,能大体看到时间变化。

    不出意外,她今天又睡到早上十一点。

    竹制的烤架上,穿着几条烤得金黄的腿,一股肉香味,而傅松越昨天编织的东西,已经成型,还有好几只,小篮子只有手大小,确实适合当碗,居然还能装水!

    宁姝捧着竹篮,上下观察着,直到五、六多秒后,竹篮底部才开始漏水,可见其密实程度。

    她赶紧把水喝完,感叹:“你这是什么工艺啊?用手就可以做到?”

    傅松越含混地应了声:“嗯,以前的技艺。”

    实际上,真给他更多时间,更好的材料,确实能编织出完全不会漏水的竹篮。

    他手上在削细竹片——其实也不能说是片,宽度大概是宁姝食指四分之一,柔韧十足,而且这东西他昨天开始做,现在就攒了二十来条,三条并在一起,能当扎实的绳子使用。

    今天早上,傅松越探索的范围更广了,竹林外隔着一道大河,能看到对岸,他测过水的流速,打算做竹筏,到时候,划到对岸去。

    宁姝知道,离下一次触发随机事件,就剩下两天,得做好万全准备,不管是海啸、泥石流,还是雷暴、飓风,都会伴随强降雨,地震已经触发过,下次触发到强降雨情况,可能性太大。

    他们这儿地势低洼,傅松越没有系统提醒,能考虑到这一层次,确实很强。

    也难怪前面几人都以傅松越为首,实在是这家伙,会的东西太多。

    宁姝又一次庆幸,还好这种时候是跟着傅松越的。

    下午一点,傅松越固定歇息半个小时。

    岩洞里,他侧躺在铺了青草的地面,相比宁姝的青草厚度,他的厚度,也就刚好够隔绝尘埃。

    他枕着单手,闭目养神。

    宁姝手上拿着晒好的绷带,刚走近,傅松越立刻睁开眼睛,还露出些微警觉。

    宁姝晃晃手上的东西:“换药。”

    傅松越犹豫了一下,他起来,背对着她。

    宁姝觉得他今天格外沉默,虽然平时,他话也不多,不过也能理解,在荒岛上,没有谁能成天保持乐观心态。

    她解开绷带的结,忽的,傅松越后背渐渐僵直。

    这种变化很细微,背脊越来越直,肌肉的纹理紧绷,如果不是宁姝无聊,观察得仔细,根本就察觉不到。

    看起来,他好像很怕她的手指碰到伤口。

    宁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表面一切又很正常。

    后半日,他们在竹林里过的,挑竹子、砍竹子。

    开路时,依然是傅松越走在前面,宁姝在后,她肉嫩,被竹片刮着皮肤,不敢挠,怕破皮不好处理,毕竟她没有傅松越恐怖的愈合能力,只能用掌心搓。

    皮肤摩挲着发出“咻咻”的声音。

    没一会儿,傅松越越过一个上坡,下次砍掉竹子时,顺手削掉竹叶。

    宁姝挺知好歹的,小声说:“谢啦。”

    傅松越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随口应:“没事。”

    又走了一段,还是上坡,傅松越拿出一根竹子,自己抓着一端,另一端递给宁姝,这样两人就不用肢体接触。

    盯着宁姝一言难尽的目光,他撇开眼睛,看向别处。

    宁姝:“……”

    就是某些朝代古代男女有大防,也没这么夸张吧?

    宁姝恍然发觉,这家伙好像在躲她。

    但也不能说是躲,和之前他的刻意冷漠不一样,不像宁姝做错引起他的不满,而是他自己想做。

    所以会是什么事。

    好好奇哦。

    宁姝心里犯嘀咕。

    天色渐晚,竹筏材料都准备好,傅松越把竹子扛在肩头,宁姝只拿一些小件的工具,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男人的背影很高大,绑着绷带的后背,隐约能看到,大片血痂掉落后的微红皮肤,他肩胛骨隐在绷带里,少了衣料遮掩,线条从胸膛到腰部收束,结实而不壮硕,不难想象其爆发力,有点公狗腰那意思。

    岸边还算开阔,傅松越把竹子排开,空心的竹子在地上滚动,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砰”声。

    他拍拍手,又对宁姝说:“我送你回去。”

    宁姝听出言外之意,挑眉反问:“你不回去?”

    傅松越看向地上的东西,说:“以防万一,尽量这两天弄完。”

    因为地震过,这一片地方也没什么大型动物光临,只要在岩洞里烧起火堆,用石头堵住洞口,一整夜都是安全的。

    他正好搞定竹筏,只要累一点,就不会想那么多。

    傅松越私心底,把这一切异常,归根于荒岛环境和他太闲。

    宁姝偷看傅松越,心里思索。

    他不可能知道两天后又有随机事件,她没法解释非自然现象,而且系统没有强调能说,最好缄默,以防被挖坑。

    尽快完成竹筏,是他们的共同目标。

    宁姝不好意思混吃混喝,说:“我跟你一起。”

    傅松越嘴角动了动。

    晚饭凑合着吃果子,傅松越在编竹绳,宁姝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渐渐也能上手,两个人的效率确实更高。

    月色蒙着一层薄纱,夜凉如水,宁姝压着口鼻,打了个喷嚏。

    傅松越动作稍停,过了会儿,越来越快,不一会儿,绳子也都准备好了。

    宁姝松口气,看天色,月色朦胧,就怕明天就没有太阳。

    接下来要把竹子联排,两人蹲在地上,傅松越用力扯动竹绳,手臂肌肉微微鼓起,他手朝旁边伸过去:“刀。”

    宁姝赶紧把瑞士刀递过去。

    傅松越只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就像怕多看宁姝,他伸出手时,宁姝眸底一转,刻意把手再往前点,傅松越手的落点,就在她拇指和掌心那一块。

    他五指一抓,摸到的不是冰凉的刀,而是温软的肌肤。

    “铛”的声音,没人抓的刀掉在竹子上。

    恍若触电般,傅松越骤然收回手,身体后倾,动作大得有点夸张。

    宁姝保递东西的动作,她眯起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

    傅松越后知后觉,冷俊的面庞,难得露出些许尴尬:“抱歉。”

    宁姝忽的撑着手靠近他。

    晚风携带着一股淡淡的,但很甜的果香,是果子成熟到极致的芬芳,一丝丝地探进傅松越肺部,但又似乎只是他的错觉,再细品,半点也闻不到。

    面对这样一个弱女子,他竟然往后退了。

    宁姝惊讶:“你躲什么啊,我又不能把你吃了,”忽的笑得有点得意,“还是说,你对我有什么难以诉诸于口的想法啊?”

    傅松越性格正经,甚至说严重点,应该是执拗,在是非之上,他泾渭分明,从不会有似是而非的选项,宁姝一直以为,两人能暂时和好就不错了。

    没想到啊。

    她越觉得,傅松越这两天不对劲。

    如果现在任务是显示度假岛主线的完成度,那现在,会是多少呢?

    她膝盖往前蹭,压在竹子上,语气上扬,却是肯定句:“傅松越,你对我有意思。”

    宁姝两眼弯弯,迷蒙月色下,那抹樱粉的唇令人难以忽视,偏生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水润润的色泽,惹人咬一口的冲动。

    她笑得实在太畅快,笃定他就算真的有遐思,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所以,她大胆地挑衅着。

    傅松越眼瞳一缩。

    有那么一刻,冲动越过那条线,如梦境中的不可控,瞬间占据他的大脑。

    他伸出长臂,蓦地拦住宁姝的后背,一个翻转,他将她压在竹排上。

    宁姝还没反应过来,便发现傅松越一脚膝盖抵住她的膝盖,一招抵抗住她所有反击。

    男人身上一股不重的汗味,唇角处的胡须没有剃得很干净,因为他强势的气质,没那么邋遢颓废,倒是有点野。

    他双眼沉沉,从上而下盯着她,眼底激烈翻腾着什么,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上,带着灼热的,暧.昧的气息。

    宁姝:“?”

    这家伙怎么变脸这么快啊!

    她不承认这是自己浪翻车的,按她的感觉,再浪几次,傅松越都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等一下,她突然明白了,自己漏算环境因素。

    这里是荒岛,没有道德底线,没有法律准则,心里的欲望,会自然而然被放大百倍、千倍。

    此时,傅松越低下头,眼底晦暗莫名。

    他一手撑着自己身体,另一手抱着她的腰,不轻地捏着,突的问:“裴哲,是怎么掐的?”

    宁姝尽量不去理会腰上传来的感触,只是,在傅松越问出这句话时,她都要忘记裴哲曾经掐过她的腰。

    她眨巴眨巴眼睛,像小猫收起“利爪”,声音也轻柔起来:“那是意外。”

    臭男人,一个意外值得记这么久。

    她没有动,如实说:“你还要压多久啊?”

    傅松越鼻尖拂过宁姝的颈侧,像是老虎细嗅着什么,突然张开口,在她细嫩的肌肤上,留下一个不重的牙印。

    “宁姝,我是个男人。”

    在找不到坐标的荒岛上,对她有欲望的男人。

    宁姝忽的抬眉,她没忍住,伸出手按住傅松越的下颌,两人四目相对,她也不屑于装傻了,笑道:“你想上我啊。”

    傅松越一愣。

    这一愣,力气就没那么重,宁姝趁着他卸力的时候,一个膝盖顶住他的腹部,但傅松越只是皱皱眉,并没有动。

    她道:“可以哦,荒岛上不做点荒唐事,也是白来一场,”忽略掉傅松越僵硬住的身躯,她又说,“只是当炮友的话,我有三个人可以选呢,你觉得,你排第几啊?”

    傅松越扯扯唇角。

    “叮,【愤怒的男人(完成度25%)】+10%!”

    宁姝又补了一句:“等你成为第一,我自然而然就选你。”

    过了一会儿,傅松越起身。

    他坐在竹子上,有点犯烟瘾了,食指和中指摩擦着,没有回头看宁姝,只说:“我不会强迫你,你不用说这种话。”

    宁姝见好就收,立刻起来,笑眯眯地说:“知道傅哥最可靠了,别生气啊,你捏我腰咬我脖子,我都没生气。”

    这还倒打一耙了。

    傅松越又好气又好笑。

    话音刚落,宁姝又小小打个喷嚏。

    这个喷嚏要是来早一点,她也不至于激将傅松越,不过好处是,在他雷点跳舞后,愤怒度还增加了。

    只看傅松越站起来,说:“回去吧,这里风大。”

    直面自己的欲望后,他倒轻松许多,他不爱纠结,唯在面对宁姝的事情上,变得不太像自己。

    早点想通也是应该的。

    隔日,两人总算把竹筏做好,还没来得及放到大河上,天就开始下雨。

    宁姝猜想的果然不错,剩下的自然灾害里,除了火山喷发,都和暴雨挂钩,这不,已经在造势。

    傅松越把竹筏绑好,两人回到岩洞里烤火取暖。

    下雨天,人变得倦怠无比,宁姝忍不住瞌睡虫的骚扰,睡着了,后来她是被傅松越推醒的,整个人混混沌沌的,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水。

    傅松越脸色沉重:“下雨了,我们去竹筏。”

    他今天一天,编了两顶大帽子和一个大竹兜,帽子是防雨,竹兜把这几天他们的物资,也就是好几个密实小竹篮,一条猪腿,用粗编的竹筒装的水等,全部放进去,他一手提着竹兜,一边在前面带路。

    雨越来越大,他们只是走到竹林,水就快蔓到宁姝小腿肚,不难想象,岩洞被淹成什么样。

    宁姝捂好帽子,又打了个喷嚏。

    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四肢乏力,见风冷得直冒冷汗,好像寒冷沁入骨头,恐怕是生病了。

    打起精神,她跟着傅松越到竹筏停靠处。

    河水已经漫上来,才十五分钟的时间,水位到膝盖,两人一前一后上竹筏,离开冰冷的水,宁姝打了个寒战。

    傅松越察觉到,他摸了摸她的额头,皱起眉头:“还好吗?”

    宁姝说:“没事。”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雨越来越大,傅松越只好让宁姝抓好,用长竹竿撑起竹筏,一路寻找能栖息的地方。

    可惜这一片地势太低,除了被水淹没的岩洞,没有什么遮蔽物,而他们如果被冲走,很可能就这样被卷入大海,葬身鱼腹。

    竹竿的方向一转,傅松越逆着水流方向滑动。

    雨越来越大,噼里啪啦打在他身上,宁姝都快睁不开眼睛,他巍然不动,而竹筏也逆水而行,朝高处地势走。

    好在大概三个小时后,他们竟然看到一片树林,与他们初初登岛的树林,有相同之处,而且因为树木多,这里水位没那么高,也慢了很多。

    傅松越沉沉出一口气,他身上,不知道是汗水多还是雨水多,但热腾腾的,雨水也冲刷不去的温度。

    这种大雨,不能躲在大树下,幸好这也有相对低矮的植被,傅松越把竹筏荡到灌木丛,多少能避点雨。

    他这才回过头来。

    宁姝身上被雨淋得冰凉,她冷得直哆嗦,就在刚刚零点一过,游戏已经刷出下一次随机事件:雷暴。

    “轰隆隆”,天际传来沉闷的雷声,电光似游龙穿梭在云层间,发出一声声咆哮。

    突然的,一个滚烫的怀抱,拥住她。

    傅松越换了个坐姿,将她拥在怀里,也让她能靠着自己的胸膛小憩。

    他声音低沉:“休息一下。”

    有他在,好像一切都不是问题。

    宁姝勉力睁开眼睛,她伸出手,环住他的腰,耳朵堵在他胸口,她的脸颊贴着雨水,汗水,男人身上的肌理。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天上雷鸣更甚,还是耳前隆隆擂鼓更响。

    傅松越抬眼看阴沉沉的天。

    犹记得十一二岁时,姥爷让他学编竹筏的手艺,姥爷曾搓着鼻尖,说:“你别小看了这门技艺,如果不是这样,当初发洪水,我就没能有一艘竹筏,把你姥姥载回来了。”

    “小越以后的新娘,也一定要坐你亲手做的竹筏。”

    当年的傅松越不以为意,因为姥姥明明说过,她旁边还有好几艘小木舟,是姥爷死皮赖脸,非要把她捞过去坐竹筏的。

    某种程度上,姥爷的姻缘,是抢来的。

    抢啊。

    傅松越若有所思,他低下头,紧了紧手臂,嘴唇轻贴了下宁姝的额头.

    宁姝这场生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是能扛,而是她瞅着时间,在没水的情况下,咽了点备好的退烧药。

    苦死人了。

    等到雷暴结束,她体温和大水一般,都退下去了。

    她和傅松越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到高地,在泥泞的路上留下一串脚印。

    看着周遭陌生的景色,虽然和当初刚上岸时有点相似,但到底还是不一样,宁姝心里多少有点失望,总觉得找不到那个地方,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似的。

    二人歇息片刻,竹筒里的水就要喝完了,新水源还是个问题。

    正当他们要重新找水源时,突然听到一声惊喜的叫唤:“宁姝!”

    宁姝大喜过望,不得不说,这个声音在这时候简直是天籁!她回过头,便看言屹一身清爽,他朝他们跑来,男孩喘着气。

    之所以说是男孩,言屹已经脱掉假发和长裙,只着短袖和裤子,就这么站在他们面前。

    宁姝:“言屹?”

    言屹眼眶微红,朝前迈出一大步,用力抱住宁姝:“太好了,你果然没事!”

    宁姝心中阴翳被吹散,不由笑起来:“我没事。”

    傅松越从惊讶里反应过来了:“你,是言琳?”言琳是男的?

    言屹只看着宁姝有没有受伤,嘴上应着:“唔,说来话长。”显然不想解释了,地震过后,为了方便找人,他也就没再伪装。

    比起活命,其余的都得往后靠。

    而另外两人,乔其深和裴哲在听到言屹的声音后,也都赶过来,他们看起来都还好,没怎么狼狈,一问之下,才知道地震没涉及海滩,而雷暴根本没涉及他们。

    宁姝瞬间有点心虚。

    不过能重逢,多少令人欢喜,就是傅松越脸上,也少见地带着笑意。

    晚饭材料是乔其深准备的,几个大老爷们,不至于没了傅松越就活不下去,只是烹饪还是由傅松越,而且有调味料,宁姝吃得快吞下舌头。

    她被胡辣汤底呛了一下,咳了几声。

    一旁的傅松越伸出手,拍拍她的后背,道:“慢点。”

    霎是亲昵的动作。

    乔其深和裴哲动作都是一顿,言屹干脆放下碗筷。独处五天,傅松越和宁姝之间,没有矛盾了。

    乔其深笑得乖巧,单刀直入问:“师姐现在和傅哥,感情这么好啊?”

    裴哲垂下眼睛吃东西,他也没有忘记,不久之前,傅松越对宁姝的敌意。

    言屹直勾勾地看着二人,甚至看着宁姝的目光,莫名有点怨。

    宁姝刚喝一口水润喉,还没来得及咽下,只听傅松越说:“有些事说开了,我也想开了,我是喜欢宁姝的,就不必要再自寻烦恼了。”

    宁姝这口水到底没咽下去,又咳了起来。

    乔其深:“傅哥和师姐有一段美好的记忆啊,傅哥告白了?”

    傅松越似是回想到什么,撇开目光,无意的动作,却不小心佐证了某种美好。

    言屹嗤的一笑,裴哲放下碗筷。

    宁姝:“……”

    气氛好像有点怪怪的,他们脑补了什么!

    “叮,【愤怒的男人(完成度35%)】+25%!恭喜玩家达到60%的线,再接再厉!”

    宁姝很快为完成度折腰——脑补得很好,再接再厉!

    第77章 荒岛二十二(1)

    篝火熊熊燃烧, 宁姝窝在火旁取暖,她身上是言屹之前的女版长外套,言屹坐在她身边聊着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 颇有默契。

    这一幕, 落在远处的三个男人的眼中, 就有点儿怪。

    傅松越问:“言屹是男的,从一开始就是?”

    说到这, 乔其深也是满脸无语:“当时地震,傅哥和宁姝丢了, 为要方便找你们, 言屹才脱掉裙子的。”

    别说,言屹这身板跟女人没有半毛钱关系,但当时他头发一戴,女装一穿, 竟然没人怀疑, 也真是稀奇。

    傅松越看向裴哲,言屹该不会对……

    乔其深知道他什么意思,摇头笑了:“不至于, 言屹明明就对宁姝有意思,我看是被琳琳姐坑来了。”

    裴哲问过言屹, 才知道所谓玫瑰与明信片,都不是他的主意, 虽然言屹不太乐意明说,只说是“智囊团”的想法, 不过裴哲还是能猜到, 到底是谁。

    因这种巧思而引起的细微心潮, 后来曾经泯灭过,如今又一次,混合着新的想法,波澜起伏。

    但眼下,傅松越抢先了一步,大喇喇说出心中想法。

    裴哲意识到,其实他是有点不开心的,远比看到衣服一个扣子错位,远比财务报表表格没有对齐,让他要不开心。

    三人之间关系不错,有时候有些话,直说就是。

    果然,乔其深先问:“傅哥,宁姝是和某个势力有关的人,你真的喜欢她?这可不像嫉恶如仇的傅哥了。”

    傅松越也是好笑,按乔其深的性格,能把这种阴阳怪气的话,忍到现在,而不是在宁姝面前直说,不容易。

    只能说,小乔的心眼太多,开始隐瞒起自己的阴暗面。

    关于这个问题,傅松越也早就想好答案,道:“如果她要背负刑事责任,我会等她坐牢出来。”

    他这话太认真,乔其深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裴哲也是露出微妙的疑惑。

    虽然裴哲未曾谈过恋爱,或者说,知之甚少,但放现在,让宁姝坐牢,这个选项从没在他脑海里出现过。

    可是,在荒岛上还考虑这事?这又没有法律。

    三人散了后,傅松越单独找宁姝。

    因为有些话想单独和宁姝说,言屹在一旁不方便,但言屹就愣是不动,直到宁姝开了口,他才站起来,没给傅松越一个好脸色,便转身走远一点。

    傅松越屈膝坐下。

    他盯着跳跃的火光,乔其深以为他在前几天就告白,还用“美好的回忆”来形容,这样自己才能在今天坦荡地说出喜欢,只有他和宁姝知道,不是这样的。

    傅松越想看看宁姝对他说出喜欢后,会是什么态度。

    他摸摸鼻尖,虽然是告白了,但也不正式,说:“今天我的话不是玩笑,是认真的。”

    宁姝往火堆里丢了块木头,她抬起眼看他:“我确实挺惊讶的。”

    傅松越还在打腹稿,宁姝又说:“你想上是想上,可喜欢是喜欢,傅松越,你把欲望和喜欢牵连在一起,这是不对的,像这个东西,我都分得清。”

    所以她才能那么随意地调侃他。

    傅松越:“……”

    他有点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才解释:“喜欢才会有欲望。”

    虽然大部分男人是下半.身动物,但在这点上,傅松越很清楚自己,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单着。

    只听宁姝又说:“可是我不相信诶。”

    傅松越:“你不相信什么?”

    宁姝:“你的喜欢啊。”

    她拍拍手上灰尘:“你肯定觉得,唉,林宁姝虽然做错了事,但只要她悔改,坐牢,那你就愿意等我坐完牢,和我在一起。”

    她随口侃的东西,竟然与傅松越不谋而合,他都挑了挑眉。

    他说:“我不是施舍,只是如果你坐牢,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篝火跳动,在她眼底晕开暖色光芒,却显得那双眼睛更加清冷,她提提嘴角笑了:“有没有一种可能……”

    傅松越有预感,这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只听她认真地说:“我没觉得被你喜欢是好事呢?”

    其实,他想过千万种答案,这种情况也在他设想范围,但在这时候,他还是呼吸一窒,突的问:“为什么?因为其他人吗?”

    比如,刚刚坐在她身旁的言屹。

    他们年龄相当,相谈甚欢,容貌看起来,也很般配。

    傅松越目光黯了黯。

    宁姝笑得有点狡黠:“你觉得我是钓着你也好,骑驴找马也好,嗯,虽然这个词不好听,不过,我还是劝你还是别喜欢我。”

    “收起所谓喜欢,对你这个年纪的男人来说,很简单吧?”

    她的语气太不着调,傅松越这一刻是很愤怒的,好像他就能随便控制自己的心情。

    好半天,他没有应声。

    宁姝也就站起来,离开篝火旁,让他自己好好冷静去。

    第78章 荒岛二十二(2)

    接下来几天, 傅松越对宁姝不再如先前,几乎可以说是能照料的,尽量照料。

    但宁姝没有迎合, 没有刻意, 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看起来和以前一样态度, 却有种微妙的不同。

    那天的告白,是一颗丢进水池里的石子, 激不起波澜,倏而沉到底部, 湖面安安静静, 石子却被水推着走,搅进傅松越心底里,这几天就没睡个好觉。

    他捏着太阳穴,有点头疼。

    他不是一个经验主义者, 不会只遵循过去的经历, 来判断现在该如何行事,但他并没有如愿摸索出一条路。

    宁姝倒倒竹筒,又没水了, 她咽咽喉咙,显然又渴了。

    看到这一幕, 傅松越想了想,走过去。

    宁姝虽然不发热, 还是很缺水,总想喝水, 嘴唇干得有一点点起皮, 但地震过后, 水源被毁了一处,剩下的水源也脏很多,每天能过滤的水是有限,不够喝。

    她舔舔嘴唇,明知道越干燥越不该舔,容易破皮,但嘴里太干了。

    忽而眼角余光,看到一个递过来的竹筒,宁姝回望,傅松越半倾身,说:“这里还有水。”

    宁姝摇摇头,客气道:“不了傅哥,你也半天没喝一口水。”

    傅松越将手收回去,他盯着她的眼睛。

    这就是宁姝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她对他多了一种东西,笼统地说,那就是“客气”,就像是对刚认识不久的人,不够熟稔。

    而以前,她还会大声喊他“傅松越”。

    说到以前,傅松越目光微沉,他千万次有想和宁姝聊聊,可又因为知道答案,而保持缄默。

    这对他来说,确实是少见的。

    看他没动,宁姝对他笑笑,干脆坐下,拿起被烤得干燥的草,在指尖随手玩弄着。

    她的手很巧,没一会儿,草根弯弯绕绕,就被她编出一只螳螂模样来。

    她垂着眼睛,从傅松越的角度,能看到她脸颊稍稍浮起的弧度,满满的胶原蛋白,她拽不出手上的草,咬咬牙,脸颊微微一动。

    傅松越心里蓦地一软。

    言屹正好采水回来,宁姝连忙同他招招手:“阿屹,快来!”

    言屹对傅松越颔首,在宁姝身边坐下。

    过滤水还需要一段时间,宁姝把手里的草螳螂递给他:“怎么样,挺像的吧?”

    这何止是像,栩栩如生了,镰刀将军威风凛凛,言屹小心地拿过螳螂,放在眼前盯着,他眼底点亮晶晶的:“你真的会啊!”

    宁姝点点头,笑得眯起眼睛:“当然,我什么时候跟你吹牛过?”

    傅松越一下想起昨日晚上,言屹和宁姝在说着什么都笑得挺开心的,应当就是这件事。

    趁傅松越没留意,宁姝偷偷对言屹眨半边眼睛,扬起声音说:“你要是喜欢,我还能给你编很多,蟑螂都使得。”

    言屹默默合起手掌,他接收到宁姝的信号,顺着她的话说:“蟑螂就算了,除非要送给不喜欢的人。”

    宁姝笑出声来。

    傅松越听出话外音,他主动朝远处的礁石走去。

    宁姝这才收了笑声,注意着水的过滤。

    言屹忽然问:“你讨厌傅松越,对吗?”

    宁姝愣了愣,侧过头看着言屹,半是叹息,半是好笑:“倒不至于讨厌吧,只是觉得那条线,暂时还不希望任何人能迈过。”

    这句话说得有点含糊,其实,就是傅松越的告白,在她的计划之外。

    宁姝现在的任务,又不是攻略傅松越的完成度,所以他对她的感情到什么程度,她并不在乎,反正任务已经到60%,而且愤怒度,在其他人身上照样能获取。

    经过几次愤怒度的提升,她也能揣测出,和她和大家接触的程度有关。

    她要是回应傅松越,会减少与其他人的接触,何况她本来也没打算回应,不如直接拒绝。

    宁姝长着一张巴掌大的脸,眼尾微垂,眼仁乌黑,是很容易勾起人心里保护欲的长相,但此时,她眼底清冷,说不准是秋霜,还是刀面。

    她始终像个旁观者,游离在外。

    言屹心里,有点说不出的不得劲。

    她刚刚让他打掩护,说的那些话,是为让傅松越走,而无独有偶,过去他对付不喜欢的女生时,也会让别人帮忙打掩护。

    而这个打掩护的人,在他心目中,无论性别,只是兄弟。

    宁姝对他,也是这样么?

    言屹又想起最开始的男扮女装,根源可能在此,心里就烦躁起来.

    第三个五天,就快要到了。

    宁姝分析过,除了地震和火山爆发,其余四个恶劣灾害,都是会伴随下雨的,而上次的雷暴,也证明确实会在灾害开始前,就降雨预告。

    可是这都第四天,天朗气清,没有半点下雨的迹象,

    地震还好,开阔地一站,总不能真的来个海岛消失术,但要是火山爆发……

    宁姝睡到半夜爬起来,她裹紧衣服,看着篝火下的其余几人的影子,只好叹口气。

    妹的破游戏。

    几次试验证明,她在的地方,才是灾害重灾区,要是真的是火山爆发,为了不全员覆没,她得躲起来。

    而且她有商城这个金手指,等她熬过灾害,再回来,是损失最小的办法。

    她很快做好决定,但这种事不好解释,别的不说,她也担心言屹关心则乱。

    她用之前行李箱带来的纸笔,留下一封信,压在石头下,摸黑朝树林里去。

    深夜的树林不见五指,只有一串轻轻的脚步声。

    第二天天亮之后,沙滩上几人,脸色都格外沉重。

    乔其深最早在石块下发现这封信,说是信也不一定,就寥寥几个字:来大姨妈了,我躲一躲,隔两天一定回来——宁。

    女生生理期,不要掉队更好,偏偏她自己跑了,所以,这是个明显的借口。

    傅松越先去四周探索一通,没发现什么重要的痕迹。

    他折回来,看着纸上的字,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乔其深一焦急思考,就容易啃拇指指甲,这个习惯他已经抑制很多年,此时他强迫自己放下手,男孩看着傅松越,眼里都是责备:“傅哥,你和她说了坐牢的事了吗?”

    这句话一说出来,言屹和裴哲都看向傅松越,尤其是言屹,因为他本来就不清楚,乍然听到这种话,只觉得难以置信。

    傅松越皱眉,低声说:“抱歉。”

    他本意没打算说,只是目前看来,或许只有这个理由。

    乔其深道:“傅哥,是不是你太逼着宁姝了?”

    一直安静的裴哲,插了句话:“她就算曾是某个势力,在游轮爆炸这件事上,也是受害者。”

    傅松越闭了闭眼。

    言屹攥起拳头,骤然往傅松越门面上去。

    “砰”地一声,傅松越没有躲,他硬生生挨了这拳,头被打偏,嘴里瞬间一股一股腥味。

    “坐牢?”言屹冷笑一声,“你倒是可以试试,看言家准不准!”

    而与此同时,宁姝摘了一个新的果子从树上跳下来,她用衣服擦擦果子,咬一口,惊喜道:“哇塞,好吃!”

    第79章 荒岛二十三

    广袤的森林, 鸟鸣啾啾,天空是一抹特意调制出来的浅蓝,过渡到橘红, 云朵一丝丝的, 夕阳透过树叶的缝隙, 洒在宁姝的眼皮上。

    只是天气越好, 越让人难以期待接下来的事。

    她发现一处细细的溪流,水沿着山石淌下, 就用这水洗手洗脸,但喝的水, 在系统商城买的, 显然离开他们几个,除了积分花得多,反而方便,不然, 她没法解释手上怎么出现一瓶矿泉水。

    她草草填饱肚子, 继续往前走,接下来是火山爆发,波及范围会很广, 当然是走越远越好,就是本来以为这地方是个小破岛, 结果不停地走了几个小时,还没探索到边缘。

    她将矿泉水拧好, 抹抹额角,长出一口气。

    第四天, 要过完了。

    她还是尽力再跑远, 天黑之后, 就爬上巨大的树桠,脸上盖着一片叶子,权当休息,迷迷糊糊睡到天空将亮,她脑中突然传来一声:

    “叮!随机灾难【火山爆发】即将来袭!请玩家做好准备!”

    宁姝一个激灵,险些从树上掉下来,连忙抱稳大树,她打起精神,这游戏,果然是火山爆发。

    好在她事先做好准备,连忙把防毒面具什么的拿出来。

    但是等了老半天,都没个动静,按理说,系统通报过后,就应该开始火山爆发才对。

    她奇怪地敲系统:“你们出bug了?”

    过了一会儿,系统才断断续续说:“检测到,呃嗯,【火山爆发】可能会对玩家造成巨大的风险,目前,呃嗯,正在商议……”

    宁姝:“……”

    她无语了,这东西原来还能商议的吗?早干嘛去了?

    “为什么当初没有预测到巨大风险,现在才判定呢?”

    系统:“咳咳,这个S级副本到现在毕竟还没有人来过,总是,需要修缮的嘛。”

    然后,仿佛为隐瞒什么,系统那边又弹出一个成就:“叮,恭喜玩家获得成就:【那个让系统折腰的玩家】!”

    【那个让系统折腰的玩家】:不用说了,可恶的玩家,游戏都为你改变规则了,你还想怎样!

    图标很简单,一个短发火柴人拼命薅头发掉发,头发飘飘北风潇潇,看起来就很不祥。

    系统这些话,说得相当支支吾吾,宁姝静默片刻,突然问:“怎么,游戏方又对我有什么要求吗?”

    系统:“啊?啊,什么游戏方,你在说什么?”

    宁姝:“……”这演技还能更假一点吗?

    这么看来,【火山爆发】本该存在,只是被某种高于系统的权力阻止,所以,随机自然灾害迟迟不出现。

    那是游戏方的原因?

    宁姝早就猜到,凌驾在系统之上,还有一个游戏方,就这么说吧,系统就是打工仔,幕后游戏才是boss,但是幕后boss包括系统在内,在给予她积分的同时,又积极回收积分。

    从普通游戏的角度思考,道具回收很有必要,不然玩家攒着攒着,过多的积分或者金币,会影响游戏平衡和内循环,回收积分很有必要。

    而【火山爆发】明明就是回收积分的大好时机,她都已经买好防毒面具,做好花积分的准备了,突然“啪”地一下,说【火山爆发】不行了,还是以“风险性”为理由,难道她以前的世界没遇到更危险的事?至少上个世界,从高空坠落,分分钟差点没命,就得到游戏方破例给的【雪中送炭】,还有遇到的雷劫,真的比这危险的时候,多了去。

    游戏方改性了?

    这个可能性比较小,而且,这也不是什么普通游戏吧,除非出现游戏方,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场面,【火山爆发】被迫更改。

    虽然,宁姝想象不出游戏方会遇到什么麻烦,但打工仔哪会同情资本家啊,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呢。

    反正不是坏事。

    下一刻,系统“叮”地一声,又进行通报:“经过调整,随机灾难【山火】即将来袭!请玩家做好准备!”

    山火的档次,就比火山爆发要弱多了,只能说是火山爆发带来的灾害之一。

    只是,这可是荒岛,他们几人都是靠山吃饭,如果这山火没完没了地烧,他们迟早没东西吃,又是全军覆没的be线。

    宁姝立刻打开商城,选了几样东西。

    很快,她就嗅到一股树木烧焦的味道,以她为中心,四周竟然燃起熊熊大火!

    更过分的是,宁姝往哪走,山火就往哪烧,但不难想象,她要是离开山林,那火能像脱缰的野马狂烧,游戏好像因为被迫改变火山爆发,迁怒于她。

    好在防毒面具起作用,她戴上后疯狂跑起来,不顾火苗好几次差点燎到她的手指,反正火往她身边烧,也是好事。

    不知道跑了多久,防毒面具里宁姝热汗涔涔,到浓烟少点的地方,她干脆摘掉防毒面具,仔细观察火的走势,比起一开始的猛烈,现在顶多只算开始的五分之一。

    直到这时,她才把几样之前买的道具,丢向火苗,道具是【一堵围墙】,能肆意围起她想要的形状,起到隔绝带的作用,不一会儿,火势很快就被控制,宁姝仔细沿着围墙走起来,终于确定,火势受控。

    她松口气。

    大早上的,天上已经冒着浓浓黑烟,不知道会不会引起傅松越他们几人的注意。

    废话,那肯定会的。

    宁姝再等大约15分钟,确定火不会蔓延,连忙收走围墙,虽然按道具使用时间,还有15分钟来着,但不收走,假如那四人过来看到这堵墙,难道要围着它膜拜“神迹”?

    一想到那画面宁姝就觉得好笑,但她很快笑不出来——她继续往森林里走,却没发现脚下的草是虚的,一个脚滑,竟然骨碌碌滚下山,头还“砰”地一声磕到石头。

    倒是不至于晕过去,她扶着脑袋,撑起上半身,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她抬起眼——

    只看就在三米外,一个棕色肌肤青壮年,呆呆地看着她。

    他又高又壮,赤着上身,露出线条漂亮的人鱼线,手臂上的肌肉与傅松越几人相比,不遑多让,只身下围着一条麻布,大手拿着一把长弓,五官深邃立体,头上绑着麻绳,浓眉,撑大双目清澈干净,脸颊上抹两道绿红的颜料,脚上还绑着草鞋。

    他脸上带着狐疑与观察,慢慢朝宁姝走来,带来一种隐隐的压迫感。

    宁姝:“?”

    卧槽,不是幻觉,原始人?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缓了缓,努力调整状态,最后还是想说很抱歉,接下来的更新会不稳定。

    以前,我能日更,是我知道我接下来怎么写,但这个世界,我真的很茫然,从开始到现在,每天都是现想现写,我甚至连人设都没做好,剧情编起来就悬浮,我会不知道问题所在吗?我知道,也恰恰是知道,我越来越写不下去,陷入自我厌弃。

    所以接下来大家别等了,我会调整状态,尽量把这个世界写完,但不会是日更,很抱歉,对不起大家。

    另外下个世界也会好好做大纲人设,写个3w看顺手不,再放出来,这本会长期是个坑坑,一个一个世界填,核心梗还是万人迷,写自己喜欢的。

    此致,鞠躬!

    第80章 荒岛二十四

    但实际上, 青年并不是原始人,毕竟原始人没有语言体系,而这个男人, 竟能反问:“你是什么人?”

    虽然话音还挺拗口, 但一字一句, 说得也不快, 宁姝听懂了。

    第一反应,她先问系统:“你给我开了什么翻译权限?”

    系统小声:“想要翻译权限, 那也得拿积分来换啊。”

    也是,抠门如狗比游戏怎么可能半点费用不索取, 就给她开翻译权限, 但这又不是日本动漫,什么种族都讲日语,能从一张深邃的带着点东南亚血统的脸上,听到汉语, 宁姝内心的惊奇是不小的。

    她试图和他沟通:“你好,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男人就站在她五步开外的距离,他眉头微松,反应了好一会儿, 点点头。

    宁姝:“!”

    不过,她很快明白为什么, 就是游戏世界,也讲究逻辑的, 这些人确有来头。

    “我们明人,在这里已经住了五百年了。”说话的老婆婆年近八十, 眯眯眼, 头发花白, 嘴唇干瘪,但精神矍铄,语言逻辑很强,咬字也还算清晰。

    “当年三保大人下西洋,我们是追随大人的仆从,因一艘船只受损,我们一共188人,”说到这,阿婆用手指比了一个1和两个8,“只能留在这个岛上修船。”

    可惜的是,他们船没修好,也没能等来三保大人的船只,只能一直住下去。

    岛上还留有碑刻文献,讲的是188人如何开荒,而之后三百年内,不断有附近岛屿的迷失者来到这座小岛,融入这个岛屿。直到18-19世纪,有些白肤红发怪出没,那之后,他们撤到岛屿深处,彻底和外界封闭,至今,岛上繁衍到现在,共有220人。

    不知清民,无论新时代。

    阿婆很喜欢宁姝,双手抓着她的手,喃喃:“你不是蛮子,你是正统的汉人。”

    宁姝客气地笑了笑。

    桃花源啊……

    “叮,恭喜玩家开启S级副本附属小地图——【桃花源】~!请玩家尽情探索这片既没有外人入侵过,又没有玩家来过的仙境哦!”直到这时候,系统才触发播报。

    宁姝朝远处望去,木屋鳞次栉比,街道干净,妇女有的梳着几百年前的头,也有的干脆绑着麻花辫,穿着经过融合改制,但依然看得出汉服影子的衣裳,她们挎着篮子,说说笑笑之间,不由偷偷观察宁姝,男孩女孩则蹴鞠玩耍,暂时看不到壮年,他们不是去打猎,就是在耕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男耕女织,保持着农业社会模式。

    不得不说,H国文字文化的包容和传承,即使已经过去将近六百年,只要同根同源,即使有些偏差,但还能听懂彼此说的话,能看懂繁体字,很大程度减少沟通障碍。

    当然,他们能以这种形态存留到现在,大概率还是和游戏的保护有关系,不然以现在科技的本事,应该不难发现他们。

    老人不好奇外面的世界,倒是几个十来岁的孩子,发现她奇异的穿着后,缠着她讲:“姐姐,外面是怎么样呢?”

    宁姝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大不相同。”

    她的话,引来别的小孩,小孩们抱着膝盖,听得眼睛亮晶晶的,当然,飞机大炮不是她想说的重点,重点是——她又看向阿婆:“不知如今,您可知道如何离开这座岛屿?”

    从她开始讲外面,阿婆的态度就冷了些,如今眉头皱起,睁开眯眯眼,浑浊的目光闪过什么:“不可能的,离不开的。”

    宁姝没来得及仔细想她的态度,一个小女孩吮着手指头,问她:“姐姐,你为什么想离开呢?”

    宁姝仔细说了自己的情况。

    知道她是旅游游玩才落难,老人感慨,宁姝明显能看出老人的表情不赞同,好像在说这有什么好旅游的。

    他们讲了三个小时,天都快黑了,末了,阿婆明白,宁姝还是想要知道怎么离开岛屿,朝不远处的青年男子招招手:“阿尧,过来。”

    原来,那个男子名字叫阿尧。

    阿尧之前在山上打猎,发现宁姝后,把她带回桃花源,然后,他也不去忙活别的,就一直坐在不远处,手上在削箭柄,在地上摞起一摞。

    他侧着头,似乎把他们的对话听进去,又似乎没有。

    此时,他上身披着外衣,右衽短褐,身后备着箭篓,加上一头裁得短短的头发,硬挺的眉目,结实的手臂,有种强而有力的安全感。

    怎么解释这种安全感,直白点,就是跟着他,幸福和性.福,都能够得到保证的那种感觉。

    就这么三个小时,就有七八个妙龄少女和他打招呼,还有一个容貌很是清秀,只是,他的态度都是冷冷淡淡,叫姑娘们好不灰心。

    宁姝又一次不着痕迹地打量他,不是故意的,只是目光又在人家的人鱼线那里彷徨。

    她对他扬起笑脸。

    阿尧低头,只看阿婆:“祖奶奶,有什么事?”

    阿婆说:“带这姑娘去叹息崖看看。”

    所谓叹息崖,就在整座村落的西北角两公里处,阿尧步伐又大又快,宁姝跟得紧紧的,没来得及多问,就看到浅浅山崖底下一片的墓碑。

    墓碑是用这里特有的棕黄石头雕刻,一块块矗立,有点阴冷。

    这是闯入人家祖坟了?

    不过真要是墓碑,数量又不是很多,宁姝匀下呼吸,却看阿尧站在前方石头上,高大的身影显得有点落寞,他眺望着其中一块墓碑,突然说:“那是我哥。”

    宁姝愣了愣:“节哀。”

    阿尧又说:“所有想离开珍岛的人,最后都会死。”

    珍岛,就是宁姝口里的荒岛了。

    宁姝:“……”啊?这还是个恐怖副本吗?

    等等,这狗比游戏才不会耗费精力,搞高智商难度的东西,所以,绝对不是怪力乱神,毕竟它自己都叫恋爱游戏。

    宁姝看透了,心很平静。

    阿尧简单两三句,概括兄长的死因。

    阿尧的兄长,就是不信这个传闻的人,最终死在海上,被海水冲回来,和他一样的,还有许多对海的另一边感到好奇的少年青年,这么多年来,加起来也有五十多人,皆死于非命。

    宁姝没别的能说,双手合十,说:“节哀。”这是他们这里的习俗,传承了点佛教。

    她的态度虽然有敬意,但那是对生命逝世的尊重,而不是对神佛的恐惧。

    阿尧侧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眸,再忍不住地,落在观察她的眉眼上,似乎想要看透什么。

    宁姝假装不知道,过了好一会儿,才揭穿他的目光,大喇喇地迎上他的目光:“怎么,没见过我这么好看的呀。”

    这里因女子也要劳作,摒弃缠足陋习,但还没有女子会这么直白地自夸,阿尧很是一愣,然后,默默挪开目光,青年的脸上有点可疑的微红。

    他张了张口,又闭上。

    估计是有话要说,宁姝反应过来,这青年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冷漠,她深吸一口气:“那我要是想离开呢?”

    阿尧突然回过头,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祖奶奶不会让你走的。”

    宁姝:“……”

    完蛋,她早该料到的,这封闭的小岛,只剩下220人,按照老祖宗们传承的传统,十分珍重任何一个人口,尤其是一个正值繁殖阶段的妇女。

    既然阿尧早就知道,还带她回来,动机就很奇怪了。

    她提起心来,不能觉得男人长得挺帅,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放松警觉,当然,如果他们非要留她,四天后还有一轮新的灾害呢,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宁姝都不能留着。

    只是,对阿尧的怀疑还没超过一分钟,就看他踩着山石下崖,到他哥哥的坟墓处,双手并用,挖出一块粗糙的玉佩。

    他把玉佩擦干净,按在手心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回来,强壮的小腿踩着石头,一蹬,不一会儿就轻松回到崖上。

    他拾起宁姝的手,把自己的手伸出去,那块带有自己体温的玉佩,就被放在宁姝掌心。

    他缓缓道:“我可以帮你离开。”

    “只是,希望你带着我哥,离开这里。”

    他眼神沉静,似是早就料到宁姝必定会离开,也有能力离开,至于他为何这么笃定,宁姝知道,自己掏出那堵墙阻止火势时就被看到。

    也难怪刚刚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狭长双瞳圆睁,原来不是因为看到一个大活人掉下来惊讶,而是因为看到她的举措。

    难为他能憋到现在,就为了这一刻。

    但,宁姝要是被牵着鼻子走,就不是宁姝了,何况她不是一个人,还有四个男的呢,自己走了留任务对象在岛上,她也活不下去呀。

    “叮,出发【桃花源】系列任务一:带着他的遗憾离开桃花源,完成系列任务,奖励丰厚哦!”

    宁姝忽视掉脑中蹦迪的系统,她手指摩挲那块不算圆润的玉佩,只抬起眼睛,盯着阿尧:“那我,要是不想离开这里呢?”

    阿尧愣了愣。

    宁姝反客为主,握住男子宽大的手掌,手指若有似无地撩拨着他的掌心,小声说:“阿尧啊,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很俊俏,想嫁给你,不想走了。”

    阿尧似听到什么天方夜谭,张了张唇,微眯眼睛:“你不要耍弄我。”

    但是,被宁姝反握着的手,却没有抽回去。

    宁姝轻轻一笑:“是耍弄吗,我第一眼见你就有种熟悉的感觉,你难道没有吗?你也听说过,‘缘定三生’吧?”

    阿尧脸色沉沉,分明不信她的话,但衣领下的喉结,却上下滑动。

    大约五秒后,只听他压着嗓子,反问:“你当真,愿意留下来?”

    宁姝将他掌心的玉石拿走,掂量了一下,展颜说:“假的啊。”

    阿尧:“……”

    作者有话说:

    呜呜首先和大家说声对不起

    这人一浪起来就回不来了,险些考虑直接砍掉第三个世界写第四个世界【刁蛮公主和她的废(变)物(态)男人们】,不过凡事善始善终,所以这个世界争取这个周日搞完它,搞不完我不信发呜呜,现在恢复更新,感恩,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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