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御醒来的时候,诺兰一如既往地早起去工作了。
昨天吃到一半的烛光晚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餐桌上是熟悉的早餐。
苏御戳了戳那个软软的煎蛋,蛋黄缓缓流动着,淌过心形的边界。
他想起了昨晚。
他下定了决心。
一去单位,苏御就把相机打包好,寄了回去。
过去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诺兰现在是他的,对他一心一意;未来也会是他的,对他全心全意。
把包裹交给物流公司,苏御的通讯响了。
接起通讯,居然是森莫主教:
“贤廷啊,我安排阿尔芒今晚去相亲,你去帮我盯着点啊。”
苏御:“他相亲,我去不合适吧。”
森莫主教:“不是让你坐旁边,你去坐他后面一桌,稍微看着点,要是那个混小子敢乱来,你就告诉我!也不看看现在雌雄比例失调成什么样子了!身为雄虫他得尽点责任!”
苏御:“主教,阿尔芒那个暴脾气,我能看得住他吗?”
森莫主教:“……也是。这样,你就藏在后面一桌,看看阿尔芒表现,如果他迟到你也通知我一声。”
苏御:“真的不合适……”
森莫主教:“这个清吧可是闻名中央星,很多雄子都会去,说不清其中哪一个碰巧是金发金眼……”
话说成这样,苏御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几乎是同一时刻,诺兰的短讯进来:与前天一模一样的加班申请。
绝对是复制粘贴的。
苏御无奈地说好。
于是,当天晚上,苏御来到了第一剧场附近的清吧。
虽然是酒吧,这里环境清幽,附近还有不少玉藤花树,枝干缠绕着窗棱,一旦开花,香气扑鼻。
大门外还搭出木质露天座位,夜色中,彩灯与树枝交相辉映。
室内也用各种大型盆栽和植物隔开空位,极富隐私感。
苏御来到指定位置,隔着一大株柠檬树,看向阿尔芒应该出现的地方。
坐在那里的应该是一位娇小的亚雌,看着很有气质,时不时抬腕看看时间。
呵,阿尔芒这混球,肯定要放鸽子。
同一时间,同一家清吧,诺兰走到角落的露天酒桌,拍了拍旁边一只军雌的肩膀,低声道:“司长……”
武造岩司长抬起头来,眼下的一颗小痣,像极了掉得泪珠。
他其实长相艳丽不输亚雌,只是身材较为高挑。
他醉眼朦胧地拍拍旁边:“坐下陪我喝几杯……”
诺兰:“你醉了,司长。”
司长垂头:“我离婚了,诺兰。”
诺兰拍了拍司长的肩膀,坐了下来,拿过一杯酒,爽快喝掉,亮亮酒杯底子。
司长看着酒杯底子,微微笑笑:
“七年……七年的日日夜夜……比不过他要的‘自由’……”
他怔怔盯着面前的残酒:
“原来和军雌结婚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嘴上说着喜欢,实际上挨不过亚雌一个媚眼……”
“每一次我加班,他都欣然同意,现在想来,多好的机会,他为什么不同意?”
说到痛处,他仰头将半瓶酒一饮而尽,狼狈地呛咳出眼泪。
诺兰递过纸巾,却被司长死死拽住手腕:
“咱们雌虫,要搞事业!事业不会背叛你!武造研不会背叛你!族群不会背叛你!”
诺兰面不改色,认真道:“星河制霸,勇悍向前!”
司长抬头高呼:“星河制霸,勇悍向前!!!”
酒吧里不少退伍或军部的军雌,跟着一声声热血宣告起来!
肆意宣泄后,司长无力地瘫倒,被诺兰扛起来,塞入了自动驾驶车。
扛起的时候,司长神志不清地在诺兰耳边嘟囔:
“永远不要相信雄子……说什么一生挚爱……七年一到,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诺兰眼神闪烁,没有应答,关上了车门。
他看了看风衣上的污渍,走进清吧内部寻找洗手间。
暧昧的音乐流动声中,诺兰穿过依靠在吧台边的虫群,目光突兀地锁定了一处黑发。
心脏猛烈地收紧。
诺兰第一次痛恨自己体质如此好,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那么多的虫,也能精确锁定他的雄主苏御。
他的黑发好丝滑,在灯下像是有个光圈;
他的手指好长,松弛地搭在酒杯上;
他的笑容好温柔——他在对别的亚雌笑,在一家暧昧的清吧。
诺兰觉得肩胛发痒,像是骨翼不听使唤地想钻出来。
那锋利的,尖锐的,代表本能的骨翼。
保证张开瞬间就能收割无数虫头。
他死死地盯住那一处,克制着本能,细小晶莹的鳞片已经爬上了他的手腕,他拿出通讯,拨出一个号码:“……喂,我想好了,我愿意。”
挂掉通讯,他把长出鳞片的手塞到风衣口袋,缓缓转身,走了出去。
这一边,苏御也接起了一个通讯:
“阿尔芒,你最好给我赶,紧,过,来。”最后几个字简直是咬牙切齿。
要不是被眼前的亚雌盯着,苏御简直要骂脏话了。
从刚刚给阿尔芒打通讯,不小心被发现开始,亚雌就狐疑地盯住了苏御。
苏御只好解释自己是对方哥哥。
阿尔芒还是那么欠揍:“你特么疯了打我二十个通讯?!再打拉黑!”
苏御咬牙疯狂暗示:“啊,对,我已经在相,亲,现,场,了。”
阿尔芒:“相个鬼的亲!老子在工作!有批设备下周五就到武造研了!”
下周五?!
苏御腾地站起来,“你等等,下周五?!不是这周五吗?诺兰为此加了三天班了!!”
阿尔芒狐疑,像是又确认了一下:“就是下周五啊!武造研这几天没虫在啊?昨天我有事,连只开门的虫都找不着!”
一道雷电直直劈在苏御的头顶。
他不敢相信,拿出通讯仪回看诺兰连着快一周发来的短讯。
如果没有在加班……那诺兰每天清早就走,夜半才回,是在做什么?
他难道……是在骗我?!
苏御顾不得眼前亚雌着急的询问,他的脑子里现在就只有一个诺兰。
他急匆匆地跑出大门,又一道雷电把他劈在原地。
诺兰……在马路对面。
他正登上一辆悬浮车,车里的坐着的虫,金发金眸。
巨大的情绪涌上来,让苏御眼前发黑。
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巨石,他恍然间一片茫然,大脑无法思考。
苏御踉跄了一下,勉强扶住桌角。
然后他跑起来,去拦了一辆出租车。
苏御没追上车。
他拦车太晚,眼看着悬浮车消失在了街角。
当晚,苏御睡了客房。
两虫各怀心事,失眠到天亮。
清晨,苏御打通了雄子杰米的通讯,对方显然是刚通宵完,哈欠连天。但听着苏御满是严肃的语调,也十分懂事地配合。
苏御:“帮我查辆车子,车牌号xxxxxx,悄悄地查,昨晚这辆车去了什么地址。”
杰米:“ok.”
苏御:“还有一段通话……是七年前通话,我想知道内容,能查吗?”
杰米:“那有点困难了……谁的通话啊?你有什么线索吗?”
苏御:“有视频。”
杰米:“那把视频发我。”
苏御想发视频,却突然发现,相机已经被寄走了。
并且为了尊重他虫的隐私,苏御和【就是楼主】一起看完照片,就删除了全部存档。
他没有视频了。
又是一阵明显的恼火。
他明明都寄走了相机。
他明明决定,就让一切过去,不再问,也不再探究。
为什么要骗他呢?
为什么要让他亲眼看着诺兰,登上金发金眼初恋的车呢?
苏御心口绞痛。
他每次想到诺兰,就想到玉藤花下的惊鸿一瞥,想到他好闻的雪松味道,想到他的银色长发滑过指间的感觉。
整个虫像是被割成血淋淋的两半:一半是悲伤的滔天怒海,一半又是甜蜜而和煦的。
那是他们七年来的互相依偎,并不是作假。
无数的疑问从那裂开的心中升起,纠结,折磨着苏御让他无法平静:
诺兰真的有个初恋吗?可为什么这七年来他绝口不提?
这个金发金眼的家伙魅力这么大吗?他只要一出现,诺兰就离他而去?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这其中一定有着其他的缘由。
必须是这样。
此刻,也许是找到了借口,他心中甜蜜而和煦的一半终于占了上风。
他必须找到那个金发金眼的家伙,当务之急,是找到那段相机的录音。
当天,苏御根据地址,来到了发帖虫【就是楼主】的家。这是一处高层小区,门卫盘问了苏御一会儿,直到他亮出了手中的雄子身份,才被放了进去。
十二栋,苏御敲开了房门。
一个高大的雌虫来开门,棕黑短发,蓝色眼睛,整个虫不苟言笑。
看起来很不像是会在论坛上发帖求鉴定的虫。
“你找卢瑟?”他率先发问,“他不在,你晚上再来。”说着就要关门。
苏御一把挡住了门,急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能不能进去等?!”
高大虫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让开了房门。
高大虫给他倒了杯水,整个虫平静得完全不像是见到陌生雄虫的样子,反而开始了问话:“你认识卢瑟多久了?”
苏御的眼神已经在四处找包裹了,回道:“噢,大概是一周吧……”
高大虫的眼神犀利起来:“一周他就邀请你来家里?!
你是雄子?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当啷——”苏御把水杯放在茶几上,他郑重道:“你误会了……”
高大虫的眼神更加犀利了:“你这说法,是不打算负责了?”
本就烦躁着急的苏御大声吼出来:“我没有,我有雌君!”
高大虫眼神里全是鄙夷和愤怒:“你的意思是随便睡一下,不会离婚。”
苏御:“我当然不会离婚!”
高大虫点点头,转身一把抬起手里的水杯,眼见得就要泼在苏御脸上——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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