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凛然,时卿顶着风雪出门也没有提灯,所以走的十分困难,落了满头的白雪,连衣摆都有些被浸湿,但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药阁。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药师们还在专注的熬药,见到时卿来了,护着大大的药锅不给他靠近,脸色又惊又怕。
“大公子?您怎么来了?若是想要知道熬什么药恕不能告知,快快回吧。”
时卿说明来意,“我是来替长临还东西的。”
“还东西?”
时卿将云鲛鳞片递了过去,“他今日糊涂干了错事,将你们的雨鲸鳞片给偷了。”
医师们看了鳞片一眼,便道:“什么偷,这是长临小友求去的。”
“是啊,要不是那长临小友哭着来求我们,看他快跪下了我们才拦住给了一些,不然谁敢给他。”
旁边几个药师点点头,“应该是怕大公子觉得负担,才说偷的吧。”
时卿微微蹙眉,摊开手凝视着手心许久。
不等时卿回过神来,医师们连推带拖,将时卿赶了出去,“大公子你快走吧,长临今日碰到了尊主,被好一番刁难,您竟还敢来。”
医师们不敢留他,连人带鳞片将他轰赶出去后,迅速将门一关。
时卿本意是不想让长临小小年纪学坏,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没想到竟是自己误会了,这孩子比他想象中的更要乖巧懂事些。
时卿握紧了手中的鱼鳞叹了口气,没再多留,没想到刚转身,便看到那抹小小的身影。
“长...”
长临在不远处,眼中尽是愕然,更多的是悲愤,“大公子若不喜欢我这样做,直说便好了,何必要瞒着我来药阁询问,这般伤人。”
时卿忽然说不上话,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长临,你听我说。”
长临显然一个字都不听,握紧拳头倒退着后退了几步转身大步跑远了。
“长临!”时卿没有多想立刻追了上去。可他身上的氅袍过于厚重,将他绊了好几脚,无奈,时卿只好伸手将氅袍拽下,没注意手中太过用力,鳞片脱手坠落而下。
前面是跑远的长临,底下是珍贵的云鲛鳞片,时卿心中衡量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蹲下拾起鳞片,等他站起来时,苍茫雪白的大地已经不见了长临的身影。
“长临!”时卿顺着长临跑远的路找寻,一边大声呼唤,“这一眨眼的功夫,跑哪去了。”
恰巧一群过路巡逻的魔种们路过,时卿连忙拦住他们,向他们比划,“可有看到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小孩儿?瘦瘦的白白的,差不多在我这。”
魔种们听完他的描述思考的片刻,“没有。”
大晚上这么冷,长临能去哪。
时卿只能安慰自己,长临那么懂事,耍耍小脾气后说不定已经回院子了。
如此想着,时卿大步走回了院落,推开门,蜷缩在猫窝中睡觉的小猫们瞬间围了上来,看到不是长临,又失望的回去睡了。
时卿眼疾手快的蹲下,抱起一只。
小猫有些挣扎,“喵~”
时卿有些病急乱投医,问着狸猫,“长临回来过吗。”
幸好魔界的猫都通灵性,摇头回应了他,才不让他显得那么傻。
时卿只好放下狸猫,继续出门寻找,大雪将雪地上所有的足迹都掩盖,他只一个人能握住鳞片漫无目的的在偌大的虞鸿沟寻找。
突然,手中闪过一丝光亮。
时卿低头一看,那枚云鲛鳞片浮现着如珍珠般纯洁的光芒,像是在指引他前进。
时卿抱着一丝希望,跟随着鳞片闪动亮光的方向一路向前,最终在一座如金砌般华丽的宫殿前,亮光停下。
时卿鬼使神差的刚上前一步,便被侍奉再殿门两侧的魔种们拦住,“什么人,竟敢擅闯尊主寝殿。”
‘原来是余知弄的住所’,时卿停下脚步,将手中鳞片收了起来,“玄宫城时舟,我找魔尊有些事。”
“原来是大公子。”魔种收起了手中长戟,直言拒绝,“不管是什么事,现在夜已深,大公子却莫打扰尊主休息,有何要事明日再来。”
时卿皱眉不信,“他这个夜猫子,怎么可能这么早就睡。”
“大公子慎言。”
时卿毕竟所求于人,乖乖闭嘴了,只道:“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大公子,您不能进!”
“大公子!”
“吱呀——”
面前这扇沉重的殿门被推开,照出一道光亮伴余知弄映入时卿眼眸,打断了他们的推搡争吵。
余知弄眼神睡意朦胧,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一看就是从床上爬起来骂人,“大晚上的,你在这里吵吵什么?”
时卿开门见山问道:“你有没有看到长临。”
余知弄脸色煞黑,他没想到时舟大晚上的来吵吵嚷嚷的打扰人睡觉就是为了这个。
忍住想骂人的冲动,咬牙道:“没有。”
时卿:“他不见了。”
“他不见了。”余知弄只觉得好笑,扯了扯嘴角,“跟我有什么关系?”
时卿难得双眸真诚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余知弄果断拒绝,“不帮。”
时卿见他拒绝,也不恼,一字一句道:“余知弄。”
三个字不算恐吓,但这种连名带姓的严肃语气下一句怕就是命令了。
余知弄手中一僵,猜都能猜到时卿下一句是什么,赶在他开口前堵道:“赶紧说。”
时卿语气渐缓,有商有量道:“长临故意躲起来不想让我找到,我也是没办法,想让你派些人把他找出来。”
余知弄忍着脾气听他说完,“他既然都故意躲起来了,你又何必找,让他静一会儿说不定明天早上自然就回来了。”
“虞鸿沟这么冷,长临出门的时候也没穿什么厚实的衣服,这一晚上下去,明天又染上伤寒了怎么办。”
“关我屁事。”余知弄骂了一声,“大晚上的,你们吵架就吵架,为什么非得要拉上本尊来陪你们受罪。”
时卿语气低了低,“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余知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骂骂咧咧道:“你和那个长临指不定有点什么毛病,本尊真是对你们没话说。”随后挥挥手,“叫上人,去找。”
“是。”魔种们恭敬低头,转身有条不紊的队列,为首列了长队,霎时集中了数百魔种一行人训练有序巡视,总比时卿一个人去寻要靠谱许多。
时卿看余知弄肯帮忙,也算松了口气。
见时卿还不走,余知弄不满道:“行了,赶紧回去,别在这碍我眼。”
“那院子太脏,我不想回去。”长临不在,没人打扫了。
余知弄啧了一声,“所以?”
余知弄向来起床气颇大,那脾气真的是大到就连当年时卿踏进他的房间也会被一枕头砸出去,管他什么师尊师兄,谁敢扰他睡觉那就是找死,久而久之时卿也不管他了,随他睡。
更何况今日是大半夜被人吵醒,小徒弟有些脾气时卿也能理解,要是和他对骂指不定要还得发更大的脾气,所以也没和他争吵,面不改色的推门进去了。
进去了?!
余知弄几欲抄起旁边的戟砸过去,可看着这个和他师尊有九分相似的背影,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余知弄的寝居时卿倒还是第一次进,没有他的园子布置的精细,更没有他的屋子雅致,只有一张床,衣架和一桌一椅,勉强能称作是一个睡觉的地方。
时卿毫不客气的走到唯一一把椅子前坐下,“你先睡,我等会长临。”
余知弄见他如此不把自己当外人,有些恼火,“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时卿重复了一遍,“我等长临。”
“你这意思是找不到他,就赖着不走了?”
时卿没有说话,选择了默认。
余知弄拳头握的咯吱响,有些忍不住道:“长临这小子一天到晚左一个大公子,右一个大公子,你这是做了多过分的事儿,能把他逼走。”
时卿摇了摇破旧的茶杯,发现里面没有茶,“小孩子赌气罢了,待会把他找回来哄哄就好。”
余知弄不许时卿碰茶杯,抢过来顺势坐下,“小孩子?看他应该有十五左右,他今年多大了?”
时卿想了想,这他还真不知道,也从来没有主动问过长临多少岁,在他的印象里,长临只是时舟一个十分疼爱的小弟弟罢了。
余知弄佯装嗟叹道:“可怜别人掏心掏肺的对你,结果,你的人家今年多大都不知道。”
时卿静静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多大了?”
余知弄显然不想说,“忘了。”
“那我当你十五了。”时卿在袖口里掏了掏,拿出前些日包压祟钱剩下的一张红纸,还包裹着铜板,递给他“给。”
余知弄没接,眼眸中满是嫌弃,“给我这个做什么?”
“压祟钱。”
“我当然知道这是压祟钱。”
他可太知道了,毕竟有谁的神经病师尊能闲情逸致到每年除夕都会包压祟钱,他师尊不仅喜欢给他,而且就只用一张红纸包一枚铜钱,一枚铜钱连糖葫芦都买不起,却都得让他老老实实叫三声师尊,给时卿拜年,余知弄想想就气。
时卿将红包推到余知弄面前,“既然知道,你是不是得给我拜个年?”
余知弄冷讽一声,“你们玄宫城是不是有过年撒钱的毛病?这么有钱去大街上撒,别在本尊面前装。”
时卿见这小徒弟不领情,也懒得与他计较,再次收回来,“不要算了。”
时卿指尖刚停在鲜红色压祟钱上,便被突然伸来的手抢先一步,指尖和面前人的手相触,压祟钱也被夺走,微微抬头,对上了余知弄一张俊逸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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