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知道她女儿身的,除她自己外只有两个人,一是她母亲,一是桓柯。黎悠一直被瞒在鼓里。
黎悠道:“这种事情虽有万般考量,但阿姐还是希望能合你心意。正巧下个月苏家办流水诗宴,你去看看。”
黎生扶额:“阿姐,这种事情我怎么做得了主。”
黎悠丝毫不肯退步:“若有喜欢的去拜禀父皇,就算家世不足,也可擢为侧妃,好歹你身边也能有个说话的人。”
黎生自知阿姐执拗,自己说不动她,只好假意应下。却又填补了句:“阿姐若真要尊重我心意,就该顺其自然才是,到时诗宴上,阿姐可不能故意插手。”
她姐的闺中密友不少,保不齐就是哪个在她耳边一直念叨,她才着了急。
此事敲定,黎悠戾气稍削,才注意到黎生腰间别着的匕首。她点了点匕身,却并未直接拿过去看,只好奇道:“谁送的?”
黎生解下匕首递过去,道:“温久,就是前几日……”
黎悠眼睛一亮:“虎阳将军之子?”
看看,一提到温久,她姐都会抢答了。
黎生道:“正是,不曾想左卫率声名在外,竟连阿姐都听说了。”
黎悠好奇:“快跟我讲讲他,敏儿她们夸他俊秀绝尘,直把他夸得天人一般,可是真的?”
黎生将温久清俊温柔的眉眼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点头:“确实好看。”
黎生以为她阿姐有意,想着温久家世虽不太好,人倒是不错,也并非不可以破例。
没曾想,她阿姐却道:“那这人还怪讨厌的。”
黎生缓缓地长出了一个问号。
黎悠愤懑道:“整个迢阳只有我阿弟才能配得上一句‘天人绝世’,他有何资格与你相提并论。”
黎生失笑:“原来阿姐是怕我被比下去。”
黎悠伸手掐了黎生脸蛋一把:“阿姐不怕,这世上没人能超过我弟弟。”
她起身,身后侍立婢女立刻上前为她披好外衫:“我交代你的事莫忘记了。”又嘱咐桓柯,“平日里更上心些,药要按时送来,看着他一口不剩地喝完才行。”
好一通叮嘱后,黎悠才离身东宫。
黎生目送她背影,眸光却寸寸变冷:“查,是谁在长公主面前胡言乱语。”
桓柯垂眸领命,指尖一挥,殿中便立刻退下几个人去办事了。
黎生重新拿起桌上匕首,心道这上面的翡翠还真是难得,这水色端得通透,倒不曾想温家武将出身,家底倒丰厚。
她正出神,脑海中却突然一道幼童音炸开——
“系统已接收到你的答案,正在处理中。”
黎生被这猝不及防的声音吓到,差点“嗷”一声把匕首扔出去,好在她定力足够,尚能咬牙切齿在脑海中回应:“你诈尸啊?”
小人“嘿嘿”一声,毫不走心地道歉:“我这不是着急给你传递消息吗,刚才系统有故障了,我这边才修好。”
黎生道:“少啰嗦,快给我加分。”
“这个嘛,让我看看处理结果……”小人声音停顿片刻,良久,竟是一声叹息,“很遗憾,虽然第一道填空题的一分已经加上,但另一道关于酒的填空题……你答错了。”
黎生:“什么???”
她摆手示意桓柯及殿内其他人都退出去后,才落座悬凳上跟系统掰头:“这答案可是温久亲口告诉我的,怎么可能是错的?”
小人却道:“非也,耳听未必为实。是您太过着急,才忽略了此题的复杂之处。适才你拿着桃花酿去找温卫率,又暗示自己喜欢绵软的清酒,温卫率怎么会不按照您的喜好来给出答案呢?”
黎生:“……”
黎生知道自己的分不够扣的,只能认命:“好,你说吧,惩罚是什么?”
小人这次倒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重伤一次。”
黎生恨不得把它拖出来暴打:“我只是答错了一道选择题,答对了也就才5分,现在答错了你居然让我重伤一次?”
小人笑嘻嘻解释:“答题所获得的分数是由题型及题目的难易程度决定的,但是如果答题失败又没有足够分数扣减,就只能启动惩罚模式。而惩罚的内容,是随机的。”
黎生只觉自己心脏都沉了一瞬:“最高等级的惩罚,不会是死吧?”
小人疯狂摇头:“您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宿主,怎么可能因为答错了一道题就要了您的性命呢?”
黎生道:“那最高等级的惩罚是什么?”
小人道:“重伤一次。”
黎生:“……”
小人十分感慨:“您可真不是一般的非啊。”
黎生已经找到了关机键,毫不犹豫按了下去,断掉了和小人的连接。
马腿中箭。
重伤一次。
看来这次的跑马会定然精彩了。
***
桓柯最终定下的跑马会是聂家办的那场,时间是十五日后。
当日一大早,桓柯便给黎生换好劲装,又把从马厩挑来的马牵去北苑给黎生看。聂家虽家大业大不差她一匹马,但太子坐骑不可能假于人手。
马牵到时,黎生正在练习射箭,直到将身侧箭筒中的羽箭悉数定入远处靶中,她才垂手收弓,看向已在一旁等候许久的桓柯和那匹被选中的马。
打量半晌。
黎生道:“换掉。”
桓柯:“?”
桓柯当然猜不到黎生有别的考量。
今天选马,纯属是在选倒霉蛋,谁去谁被箭刺。要不是她怕别人在马上做手脚、后果不可控,她就直接用聂家的马了。
黎生见桓柯犹豫,又补充:“选我最不喜欢的,最差的马来。”
桓柯:“……”
像这样离谱的要求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说!
桓柯满腹狐疑却还是照令牵了匹平日最不受太子待见的马来。
但能进的了东宫的人,哪个不是身家清白、钟灵毓秀,马也不例外。这马在东宫虽数下等,但若放在外面定然价值连城。
是以当黎生看到这匹马时,还是长叹了一声,暗道浪费。不过她若真骑了匹劣等马去,也确实过于崩人设了。
此次跑马会的举行地点却在聂家城北的马场。寅时刚过,宽阔马场间已渐渐有客盈入。
这迢阳城中谁没点消息耳目,太子反帖回聂家当日,迢阳城大部分世家便跟聂家一起知道了。往日他家送出的宴帖最多回报三分之一,这次居然悉数还帖。
聂家上下半是惊喜,半是忧心。
太子亲临,这可是十几年来没有过的事,以后也难说还会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换句话说,或者借此机会与太子交好,或者搞砸了这场跑马会自此沦为迢阳笑柄。
后者这样的结果,聂家承担不起。
温久一向习惯早起,今日也不例外。到得聂家马场时,场内还未有几人。
阴凉处摆了三排棋子方褥,依次错落排开,是供与会者休息的地方。聂家下仆将他引至其处,又奉上茶盏,随后便侍立左右。
虽只是下仆,却也不俗。
温久想起来之前军师跟他说的话:“华兮聂家本是禹国望族之一,可惜近些年来却很有些青黄不接。族中子弟大多不学无术,全靠家主聂司空一人撑着门楣,这司空一职却也只是虚衔。”
又道:“他家而今急得很,如今逮到这样好的机会,定会下点功夫。你现在是太子面前的红人,少不得来巴结你,你可要多留点心眼。”
只是今日一来却明白什么叫“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便皆道聂家已“落没”,可无论是下仆气度还是马场陈设,都远非他温家可比。
也只有这样的马场,才配延请太子前来吧。
他正走神,身边却有脚步停下。他一转眸见到淡粉曲裾衣袂,便意识到这是个女郎,忙收回视线起身见礼。
这姑娘正是聂家长房幼女,聂书兰。
今日来此的世家子弟多要骑马,故着劲装者众,偏这位穿的还是寻常曲裾。加之其明眸善睐,姿容出众,实在抢眼。
她只在自己面前站立,温久便感觉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热切目光,有八卦之意,也有嫉妒之意,好不热闹。
他多少明白聂书兰过来所为何事,心中苦笑,却也不欲让人家女郎难堪。正思忖着抽身之策,聂书兰却先道:“久闻郎君盛名,闻名不如一见,果然是君子卓然。”
温久虽然正在被夸,却倍觉尴尬,心中万分懊恼怎么没想到让军师再教教自己遇到这种剧本怎么演。却不料,聂书兰又道:“只是与殿下相比,还是逊色些。”
温久缓慢抬头:“?”
他几乎脱口而出:“你见过殿下?”
聂书兰摇头:“我不曾入宫,殿下又少出宫门,如何得见。”
温久愣住:“那你刚才为何说……”
聂书兰道:“全靠想象。”
温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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