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聂家马场遭遇歹人的事情,一夜之间传遍迢阳。一时间大家都在等着看聂家的好戏,有人甚至猜测,聂家竟敢将太子得罪了个彻底,岂非明早起来便要被“夷三族”。
可很快,另一道比之更震撼的消息传来——
除聂司空自请辞去官位外,聂家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甚至马场之事也渐渐被压了下去。
这唱的是哪一出,莫不是想温水煮青蛙?
聂府之中,此刻也是阴云笼罩。
正厅之中,聂司空坐于主座,正与厅中其他聂家子弟商量对策。而耳室之中,聂家女郎们也偷偷听着这边议论的声音。
听着听着,聂家次女聂书冉便低低啜泣起来:“太子是不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让我们死得痛快。我听说有些家族落罪,虽得苟活,但男子都充去军中,女子都,都被送去……”
虽然聂家长女聂书烟及时将她打断,但还是阻挠不了绝望的气息在这耳室中蔓延。
太子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一次聂家守卫疏漏,差点让他死在这里,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一旁的聂书兰低垂着头,不负往日活泼。她往日出于少女悸动,对想象中的太子颇有爱慕之情,却也明白想象和现实的差距,更明白二姐所言并非虚言。
想了想,聂书兰咬着牙道:“若真到了那个地步,我定然自尽,绝不受那等屈辱。”
聂书烟眼中也蒙了雾气:“你说得轻松。且不说宫中会派人来一直盯着我们,我们根本寻不到机会自尽。便是侥幸死成了,家中其他人罪上加罪,更要加倍受罚,你于心何忍?”
聂书兰不曾想到,现在情形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再支撑不住,双手掩面,泪水顺着指缝缓缓下落:“那该怎么办,那该怎么办……”
正绝望之时,门外忽有通传声。
聂书兰下意识捏住了长姐的手,却发现对方虽表面还强装冷静,手心却早已渗出了冷汗。
聂书烟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妹妹,颤声道:“别怕,不管怎样,姐姐陪着你们呢。”
话音落时,来人已行至正厅前。
厅中人俱外迎领旨,耳室中的女眷便听不清外面都说了些什么。过了很久,才有脚步声返回,竟直奔这耳室而来。
聂书冉吓得发抖,将头埋在长姐怀中。
聂书兰自小被长兄带着骑马射箭,性情坚韧。刚才她虽也因恐惧一时慌了神,现在事情真到眼前却反而冷静了下来,不着痕迹挡在了两个姐妹面前。
来人脚步极快,很快便停留在了耳室之前,一把掀开了挡住耳室的屏风。
聂书冉尖叫一声,将头在长姐怀中埋得更深了些,不敢看向来人。片刻,想象中凶恶的人将自己一把拽出的场景却没有出现,反而是长姐松了口气,唤道:“阿兄。”
这进入耳室的人,正是聂家长子聂琛远。
聂琛远行事一向从容不迫,此刻脸色也微微苍白,他目光在耳室三个女郎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聂书兰脸上。
见他不语,聂书兰心中一紧:“阿兄,是不是已经出了事?是不是……要我先去。”
聂琛远点了点头。
聂书烟痛哭出声,伸手紧紧攥住了妹妹,抗拒道:“不可以不可以!阿兰从小没有吃过苦,怎么可以去得那种地方?她是家中幼女,怎么会先去,应该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先去才是!”
聂琛远叹了口气:“在寻常人家,自然要遵照长幼之序,可此事乃太子亲定。”
聂书烟不解:“阿妹从不曾见过太子,怎会惹太子痛恨至此?”
聂琛远摇了摇头:“殿下之意,我们怎么能猜测得到。阿兰,你出来,阿父阿母有事情要和你交代。”
聂书烟攥住妹妹的手,不肯放人,倒是聂书兰挣开了她,缓缓道:“阿姐,不要怕,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聂琛远神色哀苦,满面愁容地点了点头:“太子喜怒无常,你入东宫后确实要处处小心。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小心,不要触怒殿下。”
三女俱是一愣。
半晌,聂书兰讶然道:“东宫?”
“是啊。”聂琛远点头,“我见你们三人哭成这样,还以为你们已经听到了刚才圣旨的内容。陛下降旨,册阿兰为东宫良娣。”
聂书兰闻言瞪大了眼睛,道:“你说什么?!太子良娣?”
聂家女被册为太子良娣之事,一夕之间遍传迢阳。
太子虽暴虐之名在外,可毕竟芝兰玉树、俊俏无两。时人惧之者众,爱慕者亦众。
昨日还活在人们或真或假的可怜声中的聂家女,一时间竟突然变成了诸多闺阁女子嫉妒的对象。
只是虽只是太子良娣,却也要配八字择吉日,方能入得东宫。粗略一算,少说也要半月有余。
黎生对此不仅不着急,还希望时间能慢点——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跟人家女郎解释,自己不能跟人家圆房这件事。
其实将一个无辜的女郎牵扯进这些事,让她做自己这个女太子的太子妃,多少有些残忍,可是事急从权,总好过替这女郎收尸。何况对方还是自己下属的心上人。
至于在聂家三女之中选择聂书兰,则是必然之举。她若娶了聂家任何其他女子,多半都要连累对方困在宫中半生。
反倒是聂书兰,她与温久情投意合,自己只要告知温久真相,对方想必不会心有芥蒂。而且温久常入宫中,也方便与她见面。
黎生觉得此事十分稳妥,却无法与他人细说,只对皇后解释道:“我与那女郎见过一面,敬其人品,不忍见其死。”
皇后点头表示理解:“你毕竟以男子身份生活多年,为女郎心动也在情理之中。日后可将阿若也召入宫中来,她们俩也能做个伴。”
见黎生呆住,皇后又道:“你自小单纯,不了解这些事,不知女子间也有法子亲密。你之后叫桓柯搜些书来学习学习,此后也不必只寄情于男子。”
黎生终于回过神来,斩钉截铁:“阿母你误会了!”她想到了当初系统说过的话,引用道,“gb文里穿插gl这种事情也是没有的!”
皇后自然不懂她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只道:“无论如何,阿母只希望你能过得快乐。”她摸着黎生的脸颊,温柔道,“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性别,什么身份,都不重要。”
但又叮嘱:“可你行事一定要谨慎。情浓之时,难免暴露秘密。之后便要多加考量,手段严谨,必要时切不可儿女情长。”
黎生正色颔首:“阿母放心,生儿明白。”
说到秘密,她忽然想到一人,便对皇后笑道:“说来,前几日还听郎中说心情喜乐有助于病情恢复,可这宫中太过无趣,生儿便想着请人进宫中来逗母亲开心。”
皇后好奇道:“什么人?”
黎生道:“我这次出门在外,认识了一个人。他虽然市井出身,却懂得很多逗人的把戏。”
此人正是颜央。
之前在破庙时,他曾露过一手,虽然水平只能算是一般,但皇后一直幽居宫中不见外人,想必很容易被这种新鲜手段取乐。
至于在宫中他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那便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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