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顾舟微微怔住, 半晌,他无奈笑起来:“你真是……”

    “怎么?”

    “没怎么,”顾舟把胳膊撑在膝盖上, 托着下巴看他,“就是觉得,有时候真的会被你装到。”

    傅沉走到沙发后面, 倚住沙发背:“实话实说而已。”

    “不过, 你可不要为了收拾他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 ”顾舟转过身来, “相比让任轩痛苦, 我还是更希望看到你幸福。”

    傅沉和他对视了几秒, 唇边浮现出笑意:“当然,知法犯法是愚蠢,我自认为没有任轩那么愚蠢,你说是吗?”

    “和任轩比?自降身价了傅总。”顾舟换了个姿势, 攀住沙发背跪在沙发上,努力勾住了傅沉的脖子。

    傅沉弯下腰, 凑上唇去,主动迎合对方的亲吻。

    办公室内一片安静, 两人自顾自地亲密了一会儿,刚停下来, 就听到敲门声。

    门外有人说话:“傅总还在吗?我进来了?”

    不等傅沉回答, 办公室的门已经被人打开,顾舟向门口看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傅沉的助理。

    傅沉皱起眉:“我让你进了吗?”

    “您居然还在啊?”陶助理有些意外, 他扬了扬手里的一沓文件, “我来盖章。”

    说着, 视线越过傅沉看向顾舟:“嫂子也在?”

    “?”顾舟对这个称呼感到疑惑,“为什么要叫我嫂子?”

    “傅总比我大,我管他叫哥,当然要叫您嫂子。”陶助理轻车熟路地在傅沉办公桌抽屉里找到公章,麻利地盖了几下,“嫂子什么时候再给傅总送饭?上次尝了你做的鸡翅,一直惦记到现在。”

    顾舟回想了一下那是什么时候的事,眨了眨眼:“好吃吗?”

    “好吃啊,”陶助理忍不住回味起来,“我回去之后,特意从网上找了教程自己尝试,可怎么做吧都不是那味儿,又去饭店里点,也不对,找了好久,就是还原不出当时那个味道。”

    顾舟笑了:“这么喜欢的话,改天做给你吃。”

    “好啊好啊,”陶助理眼睛亮了,“嫂子你多做点,傅总抠门死了,守着那么一大盒,才给我两个,尝了尝味儿就没了。”

    “你好了没有?”傅沉插话进来,语气不太友善,“好了就快走,盖个章这么多废话。”

    “好了好了,”陶助理一副“我懂我这就滚”的样子,把章重新收好,“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继续。”

    等助理走了,顾舟挑眉看着某人:“这点醋也要吃?”

    傅沉没接他的话茬,看了看手表:“回家吧。”

    顾舟本来想在公司里转转,但考虑到别人都在上班,他拉着傅沉到处跑也不太好,便直接下楼回家,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路上,他感觉揣在兜里的手机不停振动,掏出来一看,是程然发来的消息。

    程然:【听说傅沉把你妈接回燕市了?】

    程然:【现在咋样,你跟阿姨和好没有?】

    程然:【我发现你最近是不是有了男朋友就不要发小了,都不主动跟我聊天了?】

    顾舟想了想,回复:【你还好意思跟我提这个,我没找你算账,你主动送上门?】

    程然:【我咋了?】

    顾舟:【是谁把我家的情况告诉傅沉的?】

    这话一发出去,程然顿时不吭声了,过了好半天才发:【那是个意外,你手术那天我俩坐在走廊里等,聊起四年前那事,提到你妈你爸,一不留神说漏了嘴】

    顾舟努力回忆,想起傅沉跟他坦白,是在他住院期间,而程然说他手术那天就把他家里情况告诉傅沉了,也就是说,这货的“坦白”只坦白了部分。

    他用余光扫了傅沉一眼,心说不愧是你。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给程然发消息:【那时候我跟傅沉才认识几天,你就把我的底都跟人家透了,你说你到底是哪边的?】

    程然:【我当然是你这边的,那我还没计较他套路我让我安排你们相亲呢不是?反正你程哥觉得,他虽然心眼多,但对你没有坏心眼,而且他当时说要安排你跟阿姨见面,也确实做到了,说明人家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

    顾舟:【你跟我妈都已经被他收买了,我看透了】

    程然:【所以阿姨也支持你俩在一起吧?那我就放心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像你这样的病弱美人,就得找个有责任心,愿意照顾你的好男人宠着你,把你托付给这样的人,你程哥才能心安】

    顾舟:【病弱美人又是什么东西,你的小说库又升级了?】

    顾舟:【哦对了,有个事问你】

    程然:【你说】

    顾舟正要继续发,忽然感到光线一暗,他们的车进了车库,顺手敲下“没信号了等下聊”。

    但就在他即将按下发送时,却发觉哪里不对,他指尖悬在半空,视线扫向手机最上方。

    信号满格。

    他又向车窗外张望,确实是在别墅庄园的地下车库里。

    所以,他为什么会觉得这里没信号?

    顾舟一时有些茫然,仔细回想到底是谁给他造成的错觉,随即他切进和傅沉的聊天界面,在聊天记录里搜索“信号”俩字,果然发现了端倪。

    他扣过手机,转头冲对方说:“你不是说车库里信号不好吗,为什么是满格?”

    司机已经把车熄火,傅沉打开车门:“我什么时候说过?”

    顾舟跟他一起下车:“之前你把手表落在我那,我骗你说我没看到,你说你要回医院找,我问你走了没,你说刚出车库,刚才信号不好——不是你说的?”

    “是吗?”傅沉开始装傻,“上次不是在这边吧,市区的那套房子,地下车库确实没信号。”

    顾舟完全不信他:“你接着装。”

    傅沉看向他,无奈笑了:“你都已经知道了答案,怎么还要问我?”

    “我就看你嘴里哪句是实话,”顾舟走到他跟前,因为身高差,不得不稍微仰头看他,伸手在他胸口戳了戳,“合着你当时根本没去找,纯粹反套路我?我发现你这个人,一天不套路我你浑身难受,你是不是属莲藕的,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

    “可能是习惯了,”傅沉凑得更近一些,“这样吧,我向你保证,以后尽可能对你坦诚,好不好?”

    这个“尽可能”实在很有灵魂,顾舟正要接着说,手机又开始振动,程然疯狂给他发消息:

    【说啊,人呢?】

    【我说舟,你能不能别这样,话说到一半就消失,你要逼死强迫症?】

    【喂喂喂?】

    顾舟赶紧把“莲藕先生”扔在一边,回复暴躁的发小:【我没跑,我刚到家,你等我一下】

    他拽着傅沉上了楼,匆忙换完衣服,接上之前的话题:【我是想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姓刘的律师】

    程然:【刘律师?叫刘啥?】

    顾舟:【我也不知道叫刘什么,只知道姓刘】

    程然:【那我上哪认识去,天底下姓刘的律师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顾舟实在回忆不起来刘律师到底叫什么,刚才傅沉没给他介绍,前世也只是见过一面,一开始知道,后来忘记了。

    程然:【你问这个干什么,是不是跟任轩那案子有关?需要我帮你找律师吗?】

    顾舟:【不用,傅沉已经找了】

    程然:【就是那个刘律师?】

    程然:【你等会儿,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特别有名的刘鸿远律师吧?】

    顾舟:【可能?我不太确定】

    程然:【你等下我给你找找照片】

    顾舟等了一会儿,看到对方给他发来一张照片,是张证件照,虽然和本人有些许出入,但依然能看出就是刚刚见过面的刘律师。

    顾舟:【是他】

    程然:【草,厉害啊,不愧是傅总,这个刘律师可难请到,他特别擅长感情纠纷这一块的案件,什么离婚诉讼啊,家暴案啊,孩子抚养权这些,基本没有他打不赢的官司】

    顾舟回想起来,前世这位刘律师也是跟他说能打赢,但是在任轩坚决不同意离婚的情况下,诉讼会有难度,一次诉讼不一定能成,可能要两次、三次……只要接了他的委托,就一定会帮他离婚成功。

    可惜,他那时最缺的就是时间。

    后来立遗嘱的法子,也是这位律师告诉他的。

    顾舟心情有些复杂,思考了一下,又回:【那你认识他不?】

    程然:【你说的认识是什么认识?他在业内很有名啊,我这开婚介所的,跟律师接触也不少,肯定听说过,但没接触过,这么出名的律师,一般人可请不到】

    顾舟皱起眉头,回复一句“知道了”。

    程然没接触过这位刘律师,并且按他的说法,想请他很难,那么前世,到底是怎么请到他的?

    刘律师甚至还做好了帮他死磕到底的准备,如果只是普通咨询,真的会对他这么上心吗?

    顾舟看向傅沉的背影,心说该不会又是这货搞的鬼吧?

    傅沉正在跟顾秀霖说话:“阿姨,您就住下别走了。”

    顾秀霖连连摆手:“那怎么行,你们小两口过日子,我一直住在这像什么话?”

    顾舟一扯嘴角,心说谁跟谁小两口,他们还没领证呢。

    傅沉:“不碍事的,这房子这么大,平常我上班的时候,就顾舟一个人在家,您要是住下,还能多陪陪他,我也放心些。”

    顾秀霖果然犹豫了:“这……”

    “您就暂时住下吧,”傅沉语气诚恳,“要是实在想走,等我们结婚以后,我给您安排住处,好吗?”

    顾秀霖:“我考虑考虑。”

    顾舟单手撑头,心说完了,这才几句话,顾女士就已经被傅沉哄住了,傅总这一招以退为进,实在是有够高明。

    他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某人,就见他朝自己走过来,停在跟前:“一直这么看着我,在想什么?”

    “你跟刘律师是朋友吗?”

    傅沉点点头:“我想跟他成为朋友,他总不能拒绝我吧?有什么问题?”

    “也没啥,就是刚查了一下,他还挺有名的。”

    “这种争议性案件,当然要请有能力的律师来才行。”

    顾舟没再说什么,傅沉又道:“你没问题的话,我有个问题。”

    “什么?”

    傅沉冲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一挑下巴:“我的备注,为什么是‘傅万层’?”

    第52章

    顾舟挑眉:“你偷看我手机屏幕?”

    “这怎么是偷看?”傅沉的视线还大大方方停留在手机上, “这是光明正大地看。”

    因为长时间没有操作,手机自动熄屏了,他这才将视线收回,听到顾舟说:“你不觉得很适合你吗?套路一层又一层, 永远也扒不完。”

    傅沉不置可否。

    顾舟收起手机, 伸了个懒腰, 舒展一下有些疲惫的筋骨:“好累啊, 我上楼歇会儿,吃饭叫我。”

    傅沉看着他的背影, 没忍住道:“你真的需要锻炼了, 出一趟门就能累成这样?”

    顾舟摆摆手,消失在二楼楼梯处。

    由于某位体弱多病的顾先生说累, 晚饭后早早就要休息, 尚没觉得累的傅总只好在一楼陪顾秀霖聊天。

    昨天她本来打算只待一宿, 今天才正式决定暂住一段时间, 多陪一陪四年未见的儿子,于是开始整理屋子, 把带来的行李一一拿出来,放在方便使用的位置。

    “阿姨是打算在燕市常住了吗?”傅沉边帮她整理边问。

    顾秀霖点点头:“我准备把老家的房子卖了, 看能不能在这边换套小公寓。”

    傅沉:“我听顾舟说,你们本来不是燕市人, 在这边买房落了户口,那……那套房子呢?”

    “那房子早就拆了, 买的时候就是老小区,后来房子到年头了, 正好遇上老旧小区改造, 分了一套新房子, 顾舟上大学之前,我们都住在那。大学以后他住校,大二那年出事以后,我离开燕市,他也不想再回去住,我就让程然帮他把东西都拿走,把房子租出去了。”

    傅沉点点头。

    已经租出去的房子,确实没办法再收回来住。

    顾秀霖:“这几年收租的钱我都攒着,没怎么花,现在手上也有一些积蓄,老家那边房价低,可能卖不了多少,但凑一凑,在郊区买个小公寓应该还是够的。”

    傅沉:“您已经退休了吗?”

    顾秀霖点头:“所以也不用在市区买房,在郊区,还能离你们近一些。”

    “这件事可以交给我吗?”傅沉问,“如果您不想长期留在这里住,请务必让我帮您找好去处,这样我也能放心些。”

    “你这孩子,”顾秀霖有些无奈,“拒绝你显得生分,答应你又太麻烦你,真是会给人出难题。”

    “不麻烦,这些事对我来说都很简单,所以您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喜欢顾舟,愿意帮他做这些事。”

    顾秀霖张了张嘴,似乎很是感动:“小舟能遇到你,真是他的福气。”

    “不,”傅沉摇头,“遇到他是我的福气,如果不是当年他救我,我早就没命坐在这里跟您聊天了。”

    顾秀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阿姨是不是该说,你们两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两人边聊边整理,顾秀霖从行李箱中拿出一个纸袋,傅沉凑过去看:“这是什么?”

    “是他的毕业照,”顾秀霖把纸袋里的东西倒出来,“从幼儿园到大学,我都留着呢。”

    她把一张已经泛黄的照片拿到最上面,指指照片上的人像:“这是他们幼儿园毕业演出的合照,这个是小舟。”

    又指指另外一个:“这个是程然。”

    傅沉顺着她的指向看去,照片里有两排男生两排女生,女生在前男生在后,都穿着演出服,女生是裙子,男生是西装,虽然是一群小孩,但还有模有样的。

    小顾舟和小程然刚好在中间的位置,可能老师也觉得这两个小男生长得好看,特意把他们安排在这里,孩子们都上了淡妆,显得女生漂亮,男生帅气,像是童话里的公主与王子。

    顾秀霖把后面的照片往前提:“这是小学的毕业照。”

    照片里,顾舟和程然依然挨着,已经有了一些大孩子的影子。

    “这张是初中。”

    傅沉的视线定格在照片上——是十五岁的顾舟。

    这个时期的顾舟已经长高了很多,从“男孩”变成了“少年”,五官眉眼也逐渐长开,不用特意指出来,也能一眼看出这就是顾舟。

    “这是高中。”

    十八岁的顾舟和现在非常像了,只是明显要更青涩,而程然在这个时期戴上了眼镜,变得斯文秀气了不少。

    “这张就是大学了,”顾秀霖拿出最后一张照片,“这张照片其实不是原片,原片在小舟手里,是我问他辅导员能不能给我一张小舟的毕业照,辅导员给了我电子版,我自己洗出来的。”

    她轻轻摸着那张塑封过的照片:“毕业时没能陪在他身边,我一直觉得很遗憾,程然和他也不是同一所大学,所以那个时候,只有他自己。”

    “阿姨,”傅沉注视着那些照片,“这些照片,您有底片吗?”

    “没有,都是学校直接洗好发下来的,只有大学的这一张,我有电子版。”顾秀霖说,“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我也想留一份。”

    “那……”

    “没事阿姨,要不,您把这些照片借我用一晚,我拿去扫描,明天还给您?”

    “当然可以。”顾秀霖把照片放回纸袋里,一并交给他,“可千万别弄丢了,只有这么一份。”

    “您放心吧,绝对不会丢的。”

    傅沉拿着照片回到二楼,正碰上顾舟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后者见他往书房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干嘛去?”

    傅沉没说话。

    顾舟用毛巾罩住自己的脑袋,把头发一通乱揉,也跟他进了书房:“你拿的什么东西?”

    “好东西。”傅沉打开复印机,把照片放在上面扫描。

    “哪来的照片?”顾舟倍感意外,他抽出其中一张,居然是自己的毕业照,“你从哪弄来的?”

    “从你母亲那借的,”傅沉把照片扫进电脑里,“你可别把水弄照片上。”

    “可以啊你,我妈连这都能给你,”顾舟把照片递还给他,“你扫这玩意干什么,留着珍藏?”

    “当然。”

    “什么癖好,”顾舟坐在旁边继续擦头发,“我妈那估计还有我小时候穿开裆裤的照片呢,你怎么不去要?”

    “也不是不行。”

    傅沉把照片一张张扫完,特意建了个文件夹来保存,最终将视线定格在大学毕业照上,没头没尾地问:“你们专业有多少人?”

    “挺多的,怎么了?”

    “这张照片上人应该不齐吧?”

    顾舟回想了一下:“当时好像是两个班拍一张,人太多了拍不下。”

    说完这话,他顿时觉得哪里不对。

    他把毛巾从头上扯下来,凑到傅沉身边,有些惊讶地问:“这张照片哪来的?我妈怎么有我大学毕业照?”

    “她说她找你们辅导员要的电子版,自己打印的。”

    “怪不得……”顾舟松口气,“我就说这张照片明明在我手里,我还以为我给弄丢了呢。”

    他说着又凑近一些:“哪个是我?”

    傅沉伸手指了指:“你自己站在哪里你不记得?”

    “这种细节谁记得住,”顾舟看向照片上的自己,“当时差点被毕业季折腾死,本来毕业照都不想去拍了,但是我舍友劝我说人生中就这么一回,不去太可惜,我还是只能去了,为了不显得太憔悴,负责拍照的老师还给我化了妆,拍完以后我差点晕倒,还是被舍友架回宿舍的。”

    两人同时看向照片,照片里的顾舟微微靠在一个男生身上,像是在借力,脸上确实靠那一点淡妆提色,遮住了病容。

    “你问人齐不齐是干什么?”顾舟问,“这才几十个人,肯定不齐啊。”

    “也没什么,”傅沉微微抿唇,像是心疼了,“就是想说,照片里好像没有你说的那个,和刘律师长得特别像的同学。”

    顾舟心说果然。

    傅总这个人心思真是太过缜密,一句谎话都骗不过他。

    他思考了一下,本来想说“那个人不是我们班的,只是同专业”,但又怕傅沉一较真,把他们整个专业所有人的照片都找来,那样就要露馅了。

    于是他索性道:“我真记不得了,我就是觉得他眼熟,觉得一个人眼熟又想不起他是谁的时候,可不就说是同学吗?”

    傅沉没吭声。

    顾舟干脆坐到他腿上,搂住他的脖子:“我说傅总,你体谅体谅我,以前好多事我都想不起来了,能想起来的也记不清细节,我能记得一个人的脸已经很不错了,你还要我记住他的名字?”

    傅沉伸手扶住他的腰以免他掉下去,闻言指尖一紧,愧疚道:“抱歉。”

    顾舟看他这反应,就知道自己计划通,整个人靠在他身上,自言自语道:“你说我到底是在哪儿见过他?他说他三十多了,那肯定不会跟我有什么交集,我平常又不怎么出门,难道是……程然的婚介所?也不对,婚介所为什么会有律师?难不成是在大街上?超市买东西的时候?但是超市见过那么多人,怎么会偏偏觉得他眼熟呢?”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傅沉叹口气,轻轻扶住他的脑袋,摸到他头发还有些潮湿,“也许你根本没见过他,第一次见面就觉得眼熟,是很平常的事,可能只是大脑对信息处理错误,更何况你……”

    更何况你受过重伤。

    他指尖向下,探进发丛间,摸到了对方后脑微微突起的伤疤。

    “会觉得疼吗?”他轻声问。

    “当然不会了,都过去了那么长时间,”顾舟把脑袋枕在他肩膀上,“其实不太敏感,你摸我也没什么感觉。”

    傅沉的手最终停在他后颈,洗纹身后因为及时用了药,倒是没留下更多疤痕,但以前受伤和手术留下的旧疤就显露出来。

    他指尖在那些疤痕上轻轻摩挲,低声道:“纹身不准再去洗了,听到没?”

    第53章

    “可以是可以, 不过,”顾舟抬眼看他,“你看见它, 不会想起任轩吗?你不觉得难受?”

    “我可以忍受他留下的痕迹, 但我不能忍受你为了清除这些痕迹而做一些有损自己身体的事, ”傅沉格外严肃,“如果一定要付出代价才能清除它们, 那我宁可你不做。”

    两人视线相对, 过了好一会儿, 顾舟才道:“还明显吗?”

    “什么?”

    “纹身还明显吗?”顾舟想摸摸自己的后颈,却只碰到对方的手,想了想, 反正纹身也摸不出来,“要不,你给我拍张照我看看?”

    “已经很淡了, ”傅沉皱起眉,感觉他还是想去洗,“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

    顾舟拿起了傅沉放在旁边的手机:“拍一张。”

    傅沉很不情愿地帮他把纹身拍了照, 顾舟看过以后, 犹豫了一下说:“不洗倒是也行。”

    纹身确实已经很淡了,蝴蝶的轮廓变得模糊, 他最近头发有点长,能遮住部分, 如果不是特意去看, 基本发现不了。

    “我没有在跟你商量, 这是命令。”傅沉拿回手机, 语气十分强硬, “你忘了上次洗纹身后变成什么样子,好了伤疤忘了疼?”

    “上次那是因为任轩……”顾舟小声嘟囔,觉得如果自己再说下去,傅沉真的要生气了,忙及时止损,“好好好,不洗就不洗,都听你的。”

    傅沉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顾舟趁热打铁,在他唇角亲了亲:“别生气了,我错了。”

    傅沉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好像不想这么快就原谅他,将要软化下来的语调中还掺杂着硬茬:“不是说困了?去睡觉。”

    顾舟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你抱我。”

    傅沉沉默数秒,终于露出“真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在他膝弯处一捞,将人打横抱起,回到卧室。

    他把顾舟放在床上,又说:“从明天开始,你给我每天去跑步机上慢走半个小时。”

    一听见这话,顾舟脸色骤然变了,他紧紧勾住对方的脖子不肯撒手,拼命拒绝:“我不。”

    “没有跟你商量。”傅沉被他勾着无法起身,被迫保持这个姿势,“昨晚不是说好了,以后会好好锻炼?”

    “我什么时候说好了?”顾舟开始耍赖不认账,“你有证据吗?”

    傅沉:“……”

    “人说话要讲证据,”顾舟料定他拿不出证据,愈发大胆起来,“只要你能证明我说过,我就答应你。”

    傅沉注视着他,眸色变得深沉,他强行掰开顾舟的手,再次起身去了书房。

    顾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好待在原地等,见傅沉很快又回来了,手里拿着昨晚用过的那台笔记本电脑,把电脑放在床上,打开了一个音频文件。

    傅沉把音量放大,顾舟只听电脑里传出自己的声音:“……听医生的话,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好……锻炼,你别担心了。”

    顾舟目瞪口呆。

    音频总共只有这么几秒,明显是说话说到中途开始录的,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不是你……你怎么……”

    是怎么预判到这段话会有用的!

    而且是什么时候录下来的?他记得当时他坐在桌子上,傅沉对着电脑不知道在操作什么,顺手……就录了音?

    “那、那又怎么样?”顾舟还在挣扎,“就算我说了要锻炼,那也是按照我自己的方式,我想怎么锻炼,就怎么锻炼。”

    傅沉看他的眼神更奇怪了,意味不明地冲他点了点头,又掏出手机,播放了第二段音频:“……只要你能证明我说过,我就答应你。”

    顾舟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发现了,傅沉不光反应快,手也快,刚被他勾着脖子都能腾出手来录音,怕不是给录音设置了快捷按键吧?

    “还有什么想说的?”傅沉耐心陪他玩耍赖游戏,“没关系,你大胆说,我这个人一向很讲道理。”

    “……我错了,”顾舟自知在这个问题上他不是对手,果断服软,“我会听话的。”

    “很好,”傅沉满意地点点头,“困了就先睡,我去洗澡。”

    顾舟看着他进了浴室,听到浴室内响起水声,迅速将视线投向被傅沉放在床上的笔记本电脑。

    电脑还没有自动熄屏,是可操作状态。

    他鬼鬼祟祟地扑到电脑前,找到就保存在桌面上的音频文件,选中,果断按下键盘,彻底删除。

    删掉了录音,他十分得意地看了一眼浴室方向,心里想着看这回傅总还能怎么要挟他,同时在电脑中搜寻起来,试图寻找对方有没有备份。

    甚至还打开他的云盘看了一眼,按照操作时间寻找,并没找到昨晚到今天的操作记录。

    顾舟顿时放心了,大摇大摆地浏览起傅沉的电脑——这电脑相当干净,没装乱七八糟的东西,仅有的软件都是办公用的,看起来是工作用机。

    他逛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好东西,心说傅沉这个人真是无聊,电脑里连个片都没有,最终只在桌面上找到一个文件名为“备忘”的Excel文件,出于好奇,他点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这个月全部的工作记录,从1号到30号,一天一列,有的日期内容少,只有寥寥几个字,有的日期则记得密密麻麻,尤其是傅沉特别忙的那一周,一天就记了几十行。

    他被这些事无巨细的工作记录惊到了,心说霸总都这么敬业的吗,这种东西难道不应该助理或者秘书来做,为什么要亲自记?

    而且这台电脑一直放在家里,没见他带走过,既然不在公司用,又为什么要写这么详细的工作记录?

    他回想起书房桌子上的台历,觉得傅总怕不是有强迫症吧,一定要把所有东西规划好才能安心?

    顾舟皱着眉,把工作表从十一月切换到十月,发现十月记录的内容少很多,在21号之前,只记了零星的几件大事,21号那一栏完全空白,而在21号之后,则和十一月相同,变得事无巨细。

    21号是他和任轩分手的日子,对于傅沉来说,好像也是什么转折点一样。

    他猜不透傅沉突然改变记录风格的原由,总不能是在得知他和任轩分手的消息以后高兴,工作热情激增吧。

    直觉告诉他这个备忘录大有内涵,傅沉在家里用的电脑就这么一台,既然都把工作内容记得这么详细了,怎么会没有记录关于他的事?

    按照傅总的记录风格,不应该只在台历上圈出日期才对。

    顾舟又找了一圈,没找到更多的备忘文件,不禁开始怀疑这个Excel里有隐藏内容,他试着把隐藏内容放出来,却发现“隐藏”和“取消隐藏”选项全部是灰的,点不了。

    这说明这个Excel内有一些内容被加密了。

    于是他又尝试解除加密,果不其然,提示需要输入密码。

    顾舟一阵泄气,心说傅总这个人真是可以的,藏得真够深,悻悻然关掉了文件,合上笔记本。

    他的手刚离开电脑,就听到浴室里水声停了,紧接着,浴室门被打开。

    傅沉没穿衣服,只披着一条浴巾,一眼就看到被他合起的笔记本,唇边浮现出“你果然上套了”的笑意:“怎么,趁我洗澡,把录音删了?”

    顾舟看到他这反应,意识到他肯定还留了后手。

    刚才他得意得太早,除了本机和云盘,傅万层一定还有八百种保存那份录音的方式。

    傅沉简单把身上擦干,穿好衣服,重新将电脑打开:“你不会以为,你把它删掉我就没有备份了吧?”

    顾舟不想听,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傅沉开始玩手机。

    傅沉笑了笑,登上自己众多邮箱之中的一个,将一封还没打开过的邮件转发给顾舟。

    顾舟很快收到了邮件,打开一看,附件正是那条刚刚被他删除的音频。

    紧接着,他又收到第二封邮件,是刚才听过的另一条音频。

    一败涂地的顾先生彻底不想说话了,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

    第二天,傅沉去公司上班,顾舟自己待在家里。

    他已经放弃了对傅总的电脑做任何事,并且在对方发消息说中午不回来吃饭之后,亲自下厨做了一份下午茶。

    他把东西装进保温餐盒里打包好,让司机送到傅沉公司,然后给傅沉发消息:【给你做了点吃的,放你们前台了,记得去取】

    正在办公室的傅沉收到这一条,眉眼间顿时染上笑意,他立刻停了手头的工作,回复道:【谢谢,我这就去拿】

    傅沉亲自下楼取来男朋友送的“爱心下午茶”,发现东西挺多,他一个人吃不了。

    先从袋子里拿出来的是一盒烤鸡翅,他明白了顾舟的用意,把助理和秘书叫过来一起分。

    陶助理看着那一盒鸡翅垂涎三尺,迫不及待地把盖子打开,里面的鸡翅分成两格,一半蜜汁,一半香辣,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太香了吧,有男朋友就是好啊!”

    傅沉没有反驳他这句话,甚至十分受用,继续把袋子里的东西往外拿,眼神却微微变了。

    “这是……”助理继续帮他开盖,随即眼前一亮,“我知道了,桂花糯米藕!好,小杨最喜欢吃甜食了,嫂子真用心!”

    傅沉又拿出一盒。

    “千层酥啊!”陶助理一惊一乍,“我的天,嫂子还会做千层酥?!”

    最后是一个小保温桶,傅沉打开来——

    “我看看我看看,”陶助理仔细数着里面的食材,“这是莲子……龙眼……枸杞银耳羹!”

    傅沉沉默了。

    陶助理还想吹,却被杨秘书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这才回过神,他看了看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下午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呃……傅总,嫂子他是不是……想表达什么?”

    第54章

    傅沉表情复杂, 他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那些“午后甜点”,对助理道:“吃你的吧。”

    助理秒懂,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捏起一个鸡翅就开吃。

    傅沉则拿起手机, 想给顾舟发消息, 刚敲下一行“你好像对我有什么意见”,对方的消息却先一步跳出来:【怎么样, 好吃吗?】

    傅沉抬眼看了看助理,见对方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低头删掉了原本打好的字,换成:【好吃】

    顾舟:【喜欢就行, 我多做了点,跟你助理和秘书分吧】

    傅沉:【他们已经在分了】

    顾舟:【那行,我去锻炼了】

    傅沉看到这句话,不禁有些错愕, 愣了一下才发:【你终于决定去锻炼了?】

    顾舟:【您都拿录音威胁我,我哪敢不去?】

    傅沉接收到这份“顾式阴阳怪气”,无奈一笑:【只是让你慢走,不过分吧?】

    顾舟又跟他聊了两句,来到健身房,看着那三台并列摆放的跑步机, 有些发愁, 犹豫片刻, 终于还是开了最边上的一台, 把速度调成行走模式。

    他按照正常走路的速度在跑步机上慢走, 觉得这样的锻炼是不是有点糟践这台机器。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在跑步机上走路好像要比正常走路累得多, 他刚走了五分钟,就感觉有些气喘,咬牙坚持了一下,勉强撑到了十分钟。

    他不得已从跑步机上下来,靠在旁边休息,心说傅总还要他慢走半小时?这不是纯纯要他命?

    但是这次他感觉累就停下,没有像上次遛狗一样直接歇菜,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他慢慢缓过来了,决定再挑战一下自己,又上去走了十分钟。

    这次他实在是不行了,下来以后就瘫在沙发上喘气,猛灌了一杯水,心想每天都让他这样锻炼的话不如死了算了。

    于是傅沉下班回来时,就看到某人坐在健身房里怀疑人生。

    顾舟面向窗外,两眼放空,有气无力地说:“我觉得锻炼这种事不适合我,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努力一下,”傅沉冲他伸手,试图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不求能比正常人优秀,但至少不能差太远。”

    顾舟看了他一眼:“有你这样优秀的,就得有我这样差劲的,这样才能保持整体平衡。”

    傅沉不想听他的歪理,直接将他抱了起来:“再试一下,我陪你。”

    “我不……”

    从力量差距来看,顾舟完全不是傅沉的对手,被他强行架上了跑步机,听到他说:“就五分钟,好不好?”

    “我已经试了四个五分钟了,”顾舟欲哭无泪,“你放过我吧。”

    “就五分钟,然后歇一会儿去吃饭,”傅沉放开他,自己开了另一台跑步机,“我跑,你走,我陪你五分钟,行不行?”

    顾舟很想说不行,可是上都上来了,只好道:“说五分钟就五分钟,不能耍赖。”

    “好。”

    然而他低估了这五分钟的难度,傅沉在旁边跑步,他余光难免会扫到,身体不自觉地也想加快步伐,可跑步机又设成了定速模式,他只能被迫适应这样的速度,体力消耗反而更大了。

    好不容易坚持到结束,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废了,立刻要去沙发上休息,却被傅沉从身后抱住:“先别坐。”

    顾舟两腿发软,实在没力气继续站着,只好把全部的体重都挂在他身上,想着他肯定不会松手,直接放松身体,不断喘气。

    “呼吸慢一点,用鼻子吸气,”傅沉的声音就在耳畔,他语调非常平稳,好像那五分钟的跑步没给他带来任何影响,“再慢一点,深呼吸。”

    顾舟本能按照他说的做,紊乱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狂跳不止的心脏也趋于平缓,听到傅沉又问:“好些了吗?”

    顾舟点点头。

    “你结束以后不要马上坐下来,那样会让你更累,先调整一下呼吸,走一走,反而能恢复得快一些。”傅沉轻轻托了他一把,扶他重新站直,“这样吧,以后你不要自己锻炼了,我每天下班回来陪你锻炼半小时,要是不上班,那就下午四五点陪你,可以吗?”

    顾舟有些疲倦地叹口气:“好吧。”

    于是从这天开始,体弱多病的顾先生被迫开始了他的锻炼计划。

    在一连坚持了半个月之后,他终于能勉强撑完这半小时了,虽然还是要中途停下来休息,但总归时长是够了。

    并且因为这半小时的锻炼,他食量见涨,每天都要多吃一碗饭。

    时间转眼到了十二月中,任轩那案子已经判决完毕,因为涉及到隐私,选择了不公开审理,顾舟没到现场,只有律师代他出庭。

    他没有询问具体的审理细节,只看到判决书上写着判了任轩有期徒刑两年零六个月。

    这应该是刘律师努力之后的结果了,虽然有因为“未遂”而轻判,但也没轻多少,顾舟对这个刑期还算满意,至少在未来两年内,都不会再听到“任轩”这个名字了。

    对方会不会上诉也不关他的事,有刘律师帮忙解决,对于他来说,这件事已经算尘埃落定,跟他再无瓜葛。

    距离手术出院也过去了一个月,他回医院做了一次复查,检查结果没有太大问题,医生叫他下一次三个月后再来,总是复查对身体也不太好。

    他趁机把他生病的事告诉了母亲,顾秀霖听完以后震惊了足足五分钟,随后一把抱住他,几乎泣不成声。

    顾舟早就猜到会是这种状况,忙安抚她,跟她解释自己已经好了,算是康复了,只要不是倒霉过头,应该不会复发。

    他其实很能理解母亲的心情,所以没有一开始就告诉她,但凡是一个爱孩子的母亲,听到孩子生病都会心焦不已,更何况,还是在她不在孩子身边时生病。

    他生怕她因此而愧疚,跟她聊了很长时间才算劝好,又陪她骂了一会儿他那垃圾爹,成功转移了话题。

    *

    眼看着距离和傅沉领证的日子已经没几天,顾舟倒是没太纠结于结婚的事,反而开始思考,要给傅总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十二月二十号这天,傅沉晚上下班回来,突然拿给他两页纸,在纸上某处点了点:“来签个字。”

    “这什么?”顾舟正捧着手机打游戏,闻言抬头瞄了一眼,登时睁大眼睛,“……房屋赠与协议?”

    傅沉递给他一支笔,还拿了一盒印泥:“快签。”

    顾舟赶紧结束了这把游戏,拿起那两页纸看了看,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你疯了你?你要把现在住的这个房子送给我?”

    傅沉:“你的那套房子已经找好买家了,大概再过个十来天就能卖掉。你现在把这个签了,不然等我们结婚以后,会变得比较麻烦。”

    “……我不签,”顾舟把那两页纸放回桌上,“不是,这该不会是你之前说的,要送给我的另一件礼物吧?这个不行,我不能收,我已经拿了你很多东西了,我跟你结婚又不是为了钱。”

    “既然不是为了钱,那多一套房子也无所谓。”

    “……你这是强词夺理,”顾舟坐正了,“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价值上亿的别墅你说送就送?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能不能接受得起?”

    傅沉沉默了一下,叹气道:“那好吧,你不签这个,那你签另一份。”

    “你给我什么我也不会签……”

    顾舟话到一半又停住了,他看到对方递来的第二份合同,不再是房屋赠与协议,而是结婚协议书。

    他有些好奇傅沉要跟他协议什么,接过来看了看,看到上面有几条重点强调的内容,大致意思是“如果两人结婚后,乙方认为两人感情破裂,或因其他任何理由,不愿再与甲方继续婚姻关系,那么甲方无条件同意离婚”。

    以及离婚时这套房子归乙方所有。

    乙方那一栏还空白着,等着他填写,甲方则已经写好“傅沉”二字,并且按了手印。

    顾舟愣了一会儿,不太明白他到底是想干什么,疑惑道:“咱俩还没结婚,你已经考虑好离婚的事了?”

    “这种事必须要现在考虑,”傅沉道,“你之前跟我说,答应跟我结婚只是想要尝试,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你发现自己这个决定是错误的,你要怎么解决?”

    顾舟有些茫然——他还真没想过。

    傅沉:“按照我的性格,我不会轻易放手,如果你不签这个,等你真想跟我离婚的时候,基本没可能离成功,你说是吗?”

    “我觉得……”顾舟挠了挠鬓角,“目前为止我还挺喜欢你的,不太可能跟你离婚。”

    “以防万一,”傅沉拉过他的手,把笔放在了他手里,“你签了吧,算我求你,不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也不是我觉得我们会感情破裂,这是我对我自己的约束,如果不给你这条后路,我会于心不安。”

    前世顾舟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困境,他不能再让他经历第二次。

    但现在的顾舟还不知道他和任轩结婚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他没办法说得太明确。

    他想要告诉自己,也告诉顾舟,他和任轩永远不会是一路人。

    顾舟长久地注视着他,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拔开笔帽,在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傅沉,你有时候真的应该放下你的道德感。”

    “不是道德感。”

    “那是什么?”

    傅沉抿了抿唇:“没什么。”

    顾舟在纸上几处预留的空白处都签好名字,又在名字上按了手印,把协议书递还给他:“这下可以了吧?”

    傅沉接过来看了看,松一口气:“可以了,需不需要我再送去公证一下?”

    “你算了吧,”顾舟一把将协议抽回,“你就不怕我拿着这份协议算计你?今天跟你领证,明天就跟你离婚,你得无条件答应我,还白搭一套房子,人财两空。”

    “所以,这对你来说同样是一种约束,”傅沉笑了笑,“只不过约束你的是道德,约束我的是法律——我相信你不会的。”

    顾舟:“我的道德感可没你这么高,万一我哪天突然道德败坏了,就想骗你的钱,拿着协议跟你离婚,你要怎么办?”

    “那也没关系,”傅沉凑近了他,“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会满足你。”

    他说着在对方唇边吻了吻:“我会努力的,为了我的男朋友不要‘道德败坏’,我会照顾好他,努力让他每一天都很喜欢我,这样就不会想要跟我离婚。”

    第55章

    “那你要加油了, ”顾舟回吻了他,“虽然我现在已经很喜欢你了,但若干年后还能保持每一天都喜欢你, 可不是什么容易事,你有这个自信心吗, 傅总?”

    “我自认为,还是有的。”

    “一点都不谦虚。”顾舟笑着勾住了他的脖子。

    “在一些问题上需要谦虚, 而另一些不能谦虚, ”傅沉一本正经, “不然,会显得我很不可靠。”

    顾舟实在觉得他这样子可爱, 忍不住又跟他亲近了一会儿, 就听对方说:“该进行今天的锻炼了。”

    顾舟:“……”

    突然又不可爱了。

    签完了这份结婚协议,婚前准备已经算做得差不多了,各种手续证件准备齐全,只缺一张照片。

    第二天, 傅沉没去公司, 带着顾舟去影楼拍合照。

    因为提前预约了,他们到了就拍, 衣服是早就选好的,只让化妆师帮忙整理了仪容。

    证件照有一定要求, 并不能拍出什么花来, 所以两人也只是尽可能地靠近一些,显得比较亲密。

    照片当场拿到,顾舟接过来看了看, 居然发现照片里的傅沉是笑着的, 且不是为了拍照刻意露出的假笑, 而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印象中,在傅沉从小到大所有能找到的照片中,没有一张笑过,这男人好像天生没这项技能,直到近期才学会。

    他没忍住把照片拍下来,发给了程然,程然秒回:【哦哦哦,这个我熟,“少爷很久没这样笑过了”是吧,霸总文标配之一】

    顾舟忍俊不禁,傅沉在旁边看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没什么,”顾舟迅速收起手机,没好意思告诉他自己正在和发小聊“小说照进现实”,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走吗?”

    “走,”傅沉拿起放在旁边的外衣,“把衣服穿好。”

    这两天燕市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降雪,下得不小,现在外面还都是积雪,于是顾舟第一次体验到了家里院子太大的弊端——不好扫雪。

    路面的积雪由市政负责清扫,自己家里只能自己来,然而庄园的面积太大了,想全部清扫干净,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雪停的第二天,管家把别墅门口那一小片区域清扫干净了,但顾舟觉得光靠管家一个人肯定扫不完全部,问傅沉为什么不多雇几个人来扫雪,傅沉却说:“过两天再说,不着急。”

    等顾舟看到一开门就急不可耐从家里冲出来,一头扎进雪里的傅重,瞬间明白为什么要过两天再说了。

    傅总这个人吧,表面上天天对狗表示不满,你来我往地掐架,实际上还挺宠它。

    可能因为在郊区,附近除他们以外少有人烟,一场雪过后,别墅庄园就显得格外静谧,雪好像也积得比市区更深,已经没过了人的脚腕。

    两人从影楼回来,顾舟一下车,就看到傅重还在外面玩。

    原本大片大片平整的雪面已经全是狗扑腾过的痕迹,傅沉看着正在雪堆里乱刨的狗,不禁皱眉:“傅重!回来!”

    边牧听到他的声音,抬头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刨。

    傅重早上就跑出来玩雪,现在已经是下午,居然还不打算回去,这让某位狗主人不得不亲自去逮它,傅沉穿过一片凌乱的积雪,想把傅重拉回来。

    然而狗身上没拴狗链,想徒手抓不太好抓,傅沉尝试了好几次,都被它成功逃脱,顿时有些不耐烦了:“你再不回家,今晚你就睡在外面,别回去了。”

    今天的气温有零下十度,顾舟看了看边牧厚实的皮毛,心说如果一宿都不准它回家的话,这狗会冻死吗?

    不管会不会,傅总肯定是不忍心的。

    他知道傅沉不忍心,狗显然也知道,傅重对主人的威胁不为所动,甚至换了个方向刨雪,扬起的雪甩了傅沉一身。

    傅沉眉头紧锁,似乎正在思考要怎么收拾它。

    顾舟站在旁边边看边笑,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喜欢看傅沉和狗较劲,不论是傅沉欺负狗,还是狗欺负傅沉。

    不怀好意的顾先生决定添油加醋——他趁着人和狗都没注意,弯腰抓起一团雪,搓成雪球,“啪”一下打在了狗身上。

    被打中的傅重嗷地叫了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比刨雪更好玩的东西,直冲着他狂奔过来。

    顾舟丢出了第二个雪球,被傅重一口咬碎。

    他觉得这狗十分上道,第三个雪球抛成了弧线,刚到半空,傅重已经高高跃起,一个拦截,雪球碎成了雪粉。

    边牧天生就是飞盘健将,接这种雪球简直小菜一碟,它矫健地拦住了顾舟扔出的七八个雪球,得意地冲他摇尾巴。

    傅沉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两个。

    顾舟这一通掺和,狗更兴奋了,更难抓了。

    他见顾舟和狗玩得不亦乐乎,居然也没有出言制止,看着看着,唇边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笑意。

    突然,他看到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飞来,紧接着就感到胸口被砸了一下,低头看去,一个雪球在他衣服上碎开。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对顾舟道:“你多大了?”

    “都说了我四岁。”顾舟蹲在地上搓雪球,一连搓了好几个,随后冲他瞄准,发射。

    傅沉眼疾手快地在面前一拦,一个雪球碎在他掌心,刚想开口,下一个雪球又朝他飞来,一阵躲避之后,终于还是顾此失彼,被雪球擦到颈侧,冰凉的雪直接掉落在他衣领里。

    他被冰得一个激灵,赶紧想把雪抖出去,终于无奈笑了:“你真是……你够了。”

    “来玩啊傅总!”顾舟向他发出盛情邀请,“不要总是那么死板,偶尔也放松一下,打个雪仗又不丢人!”

    “……你玩吧,”傅沉感觉掉进衣领的雪没抖掉,已经被自己的体温化成了水,“别玩太久了,天气冷,小心感冒。”

    顾舟邀请失败,转头继续跟狗玩,这回他直接捧起一大把雪,全部泼到傅重身上。

    傅重不甘认输,用力抖了抖毛,四爪并用地刨雪扬他。

    一人一狗在雪地里闹腾,傅沉注视他们,觉得自己家这别墅难得有这样热闹的时候。他正看着,却见顾舟不小心被狗绊了一下,脚底一滑,整个人往前栽倒。

    傅沉变了脸色,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小心!”

    在雪地上不容易保持平衡,他虽然抓住了顾舟,自己却没站稳,还是被他带倒,只得努力将他护在怀中,两人齐齐摔进雪里。

    顾舟完全扑在他身上,因为有对方给他充当肉垫,他倒是没有摔疼,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没事吧?”

    “没事,”傅沉撑起身体,垂眼看到他的手,“都冻红了,不觉得冷?”

    “不要紧的,缓一下就好,”顾舟先站起身,冲他伸手,“快起来吧。”

    傅沉拉着他的手,也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由于后背着地,他整个背后已经沾满了雪,顾舟忙帮他拍:“这下衣服得洗了。”

    傅沉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冻得通红的手指握在掌心:“还有知觉吗?”

    “真没事……”

    顾舟身上也全是雪,头发上、围巾上、衣服上都挂着,甚至连睫毛上也有,已经融化了,变成一小颗晶莹的水珠。

    傅沉帮他捂了一会儿,又哈两口气,再摸摸他同样冰凉的耳朵:“别玩了,快回家吧。”

    “好。”

    傅重正在他们脚边,因为他们摔倒而不放心地转来转去。傅沉刚和顾舟说完话,毫无征兆地猛一个伏身,一把将狗抱住:“我看你还跑?”

    傅重猝不及防之下被他逮个正着,大声叫唤起来,四爪乱刨地剧烈挣扎,以表现自己对于回家的抗拒。

    傅沉不给它机会,紧紧将它抱住,往别墅门口走。

    顾舟看得目瞪口呆,傅总抱着一条三十来斤还胡乱扑腾的大狗,好像毫不费力。

    两人回到家中,傅沉让管家锁好门,这才把狗放下,边牧一落地,顿时冲他大叫,向他表达“你堂堂一个人居然算计我这条狗”的不满。

    傅沉把在雪地里滚过一圈的衣服脱下来交给管家,脱到只剩一件衬衫,随即挽起袖子,命令狗道:“过来。”

    傅重拒不听从。

    傅沉把狗拖进浴室:“你今天跟我杠上了是不是?湿成这样了你还折腾,你洗也得洗,不洗也得洗。”

    傅重在外面玩了一天,外面那层毛已经被雪洇湿,傅沉打开花洒,试了一下水温,开始洗狗。

    顾舟换完衣服,捧着一杯热水站在浴室门口,小口小口地喝着,看到从狗身上冲洗下来的脏水,有点喝不下去了。

    他把水杯放在一边,询问道:“需要帮忙吗?”

    傅沉抬头看了看他,拿起一瓶狗用浴液:“你可能弄不动它。”

    顾舟很有自知之明,本来他也只是客套一下,听到傅沉又说:“你站远点,小心它等下甩你一身。”

    这会儿傅重倒是老实了,傅沉给狗全身打完浴液,耐心搓洗了四爪,再开水冲掉,边冲边给狗梳毛。

    傅重的毛极顺,一看就是经常梳理养护,梳子很轻松地从狗毛间穿过,捋下来的水渐渐从混浊变得清澈,浴液完全冲洗干净了。

    紧接着,顾舟就明白了傅沉让他“站远点”是什么意思。

    花洒才刚关掉,傅重就用力开始抖毛,离他最近的傅沉首当其冲,被它甩了一身的水。

    傅沉抬手挡脸,好像已经对此习以为常,等它甩完,才面无表情地放下胳膊:“等哪天我非得把你卖了。”

    顾舟忍笑:“它一直这样吗?”

    “不,管家给它洗澡它从来不甩水,”傅沉站起身,拿过一条浴巾扔到狗身上,“单纯针对我,忘恩负义。”

    他浑身都湿透了,衬衫贴在皮肤上,近乎透明,勾勒出清晰的身体轮廓。

    顾舟踩着水走到他身边,轻轻搭住他的肩膀,轻声道:“那你还要亲自洗狗,很难不怀疑,你是故意想要湿身,然后勾引我了。”

    第56章

    傅沉抿唇:“没有。”

    “真的没有?”顾舟表示不信, 指尖在对方胸口戳了戳,“可你这衣服湿得很彻底嘛。”

    他的手指贴着薄薄的衣料下移,在那些清晰的肌肉轮廓上缓缓划过, 傅沉的眉头也跟着一点点皱了起来,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明天要去领证,还是……算了。”

    “照片都拍完了, 你怕什么?”顾舟变本加厉,反而贴得更近了,“没有哪条法律规定领证的前一天不能亲密吧?”

    “我的意思是……”傅沉有些语塞, 他伸手撑了一把, 试图和对方保持距离, “衣服会湿的。”

    因为靠得太近, 顾舟身上的衣服也沾到了水,但他毫不在意:“反正等下洗澡, 都是要换的。”

    他说着凑到对方颈边, 压低声音道:“勾¨引了我又不想负责任, 哪有这么好的事?”

    傅沉很想辩解他真的没有那意思, 却感觉肩颈处一痛,顾舟居然张嘴咬在了他肩窝, 咬得还十分用力。

    他忍不住轻轻抽一口气:“你干什么?”

    “给你留个记号, ”顾舟伸手在刚刚咬过的地方抹了抹,刚好是留下了清晰牙印,又不至于破皮出血的程度, “算是对你不负责行为的惩罚。”

    傅沉借着洗手间的镜子, 看了看留在自己皮肤上的牙印, 无奈笑了:“怎么, 这么想让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误解我们做过什么激烈的事?”

    “是啊, 就是想让他们知道,传闻中清心寡欲的傅总,其实一点都不清心寡欲。”

    “那你应该往这里咬,”傅沉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这里更明显。”

    “明显但不够隐秘,”顾舟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牙印刚好能露出一半,像是想要遮掩又不小心露出来似的,更加引人遐思,“这个位置刚刚好。”

    “好好好,”傅沉妥协了,“顾先生喜欢就好。”

    顾舟对自己的杰作表示满意,一转身,就见脚边的傅重正用怨念的眼神看着他们。

    傅沉毫无愧疚之心地给被他晾了半天的狗擦干,又把它关进烘干机里吹毛,傅重出来以后一声不吭,扭头就走。

    两位主人并不想为自己的“虐狗”行为进行任何检讨,第二天下午,两人去了民政局办理结婚证。

    因为是无人不知的傅总,他们一进去就受到了过分关注,好在他们预约的这个时间人不算太多,不至于到万众瞩目的程度。

    顾舟把围巾往上拉了一点,低声对傅沉道:“你说,我们这样不会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去吧?”

    “发就发,我又不是明星,难道还怕被人知道我结婚了?”傅沉泰然自若,显然对这种被注视的感觉习以为常,忽然他微微低头,在顾舟耳边道,“难道你怕?”

    他这么一偏头,颈侧未消的牙印更加清晰地显露出来,顾舟赶紧收回视线:“开玩笑,我为什么要怕?”

    就是说还挺刺激的。

    在引人注目的傅总身上留下一个更加引人注目的牙印,让他忍不住心跳加快,有种奇妙的满足感。

    队伍很快排到了他们,傅沉将两人的资料和已经填好的申请单全部递交给工作人员,签字的过程中,顾舟注意到对方盯着他们看了好几眼。

    办理结婚证其实很快,没过多一会儿,他们就拿到了两份红本本,工作人员把证件递给他们的时候,还笑着说了一声“恭喜”。

    两人离开民政局大门,顾舟还在看结婚证上的照片,忍不住问傅沉:“这就完了?”

    “那不然呢?”

    “这么快就完事了,”顾舟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合法夫夫了?”

    “回家再看吧,”傅沉把他的本子收起,顺手握住顾舟的手,揣进自己兜里,“天气这么冷,你也不嫌冻手。”

    他牵着顾舟往前走了一段,微微弯起唇角,又说:“以后你就不再是我的男朋友了,而是——我的爱人。”

    他说这话时嗓音十分低沉,带着能迷醉人心的蛊惑意味,顾舟仰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傅沉。”

    “怎么?”

    “你转过去。”

    “嗯?”

    傅沉不明白他要干什么,还是听话地背过身,下一秒,他就感觉肩膀一沉,连忙伸手勾住了对方的腿,向前迈出一步,稳住身形,叹气道:“你就不怕我接不住你?”

    “那说明我们不够默契,”顾舟趴在他背上,胳膊挂住他的肩膀,“这就是一米九眼中的世界吗?”

    傅沉背着他往停车的方向走:“你到底是想低调,还是想引人注目?”

    “低调地引人注目。”顾舟往周围望了望,果然看到很多人都在看他们,不过反正是在民政局门口,做出什么举动都是合理的,不论是当场亲吻或拥抱,都是真情流露。

    他一直被傅沉背到车旁,这才依依不舍地从他身上下来:“不用自己走路就是省力。”

    傅沉没有计较他的恃宠而骄,为他打开车门:“走了,回家。”

    领完证的傅总浑身洋溢着幸福的味道,一路上,他翘起的嘴角一刻也没有压平过。

    到家以后两人收到了顾秀霖的祝贺,顾妈妈明显也很高兴,三人晚上还开了一瓶红酒庆祝,顾舟被破例允许喝酒,非常快乐地给程然打了个视频通话,把手机支在桌子上,让发小隔空陪他们吃饭。

    “哎,你不觉得这样有点怪吗?”程然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不带你这样的,不请我过去也就算了,还要给我直播你们吃吃喝喝?”

    “谁让你那么早吃完的,”顾舟把手机转了个角度,冲着自己,“你自己没这个运气,怪我吗?”

    “吃完了我也可以再过去蹭一顿啊,”程然表示不满,“你就是没想邀请我,你这个顾舟,有了老公就忘了发小,我早看透你了。”

    “婚礼的时候肯定邀请你,”傅沉接过话茬,“邀请函是送到你们公司,还是送到你家里?”

    “送到我公司吧,我得给我的员工们显摆一下——傅沉,傅总的婚姻大事是我介绍成的。”程然相当得意,“哦对了,你们有没有兴趣上我们的‘恩爱夫妻墙’?要是有的话,给我一张你们的合照,我一定把你们贴在最显眼的位置。”

    “程大老板还真是敬业,这种时候了都不忘工作,”顾舟忍不住调侃他,拿起酒杯伸到手机前,“感谢程总的牵线搭桥,我敬你一杯——来,干杯!”

    杯口轻轻碰了一下手机屏幕,屏幕里的程然道:“滚滚滚,你少在我面前喝酒,故意的是吧?”

    顾舟抿了一口红酒,发出享受的声音,又夹了一筷子菜:“其实你现在过来也来得及。”

    “你算了吧,你家那么远,等我过去你们都吃完了,”程然道,“行了,不打扰你们小两口恩爱了,我还有事要忙,总之,祝福你们。”

    顾舟挂了视频通话,又跟傅沉和母亲碰杯。

    因为喝了一点酒,顾舟晚上早早就睡了,第二天上午起来时,傅沉照例去公司上班。

    生活似乎还和以前一样,却又好像哪里都不一样了,顾舟拿着那张结婚证,还觉得自己像做梦一般。

    和傅沉满打满算不过谈了两个月,居然就这样结婚了。

    等看够了,他把结婚证收进抽屉,一骨碌滚下床,去楼下找厨房阿姨,问道:“阿姨,家里有做蛋糕的工具吗?”

    阿姨正在处理食材准备煲汤,闻言抬起头来,笑着问:“想吃蛋糕了?”

    “不是,我想做蛋糕。”

    “做蛋糕?”阿姨有些惊讶,“做什么样的蛋糕?”

    “生日蛋糕。”

    再过几天就是傅沉的生日,他之前考虑了很久到底要送他什么,想来想去傅沉什么也不缺,送他用钱买的东西,不如送他亲手做的,可能会更让他高兴。

    “生日蛋糕的话……”阿姨想了想,“东西可能不全,你着急吗?要是不太着急的话,阿姨明天去买?”

    “行,那就明天去吧,”顾舟说,“正好我也要买点东西,您出门的时候叫上我,啊对了,先别告诉傅沉。”

    阿姨瞬间会意:“好。”

    第二天正好赶上平安夜,各大超市商场都挺热闹,提前开始了“双旦促销活动”,顾舟趁傅沉上班时间出了门,让司机把阿姨放在商场门口以后,让他沿路继续往前开。

    司机询问道:“顾先生,您要去哪儿?”

    顾舟没说自己要去哪儿,指伸手往前方某处指了指:“你在那给我停一下。”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泊车位,眼看着他下了车,径直走进一家成人用品专卖。

    司机:“……”

    怎么回事,他们傅总连这种东西都不准备好,居然让顾先生亲自去?!

    顾舟推开店门进入店内,售货员立刻迎了上来:“先生需要点什么?”

    顾舟的视线扫向货架上某个区域,售货员立刻懂了,又问:“您要什么型号的?”

    “唔。”这个问题难住了他,他也不知道傅沉用什么型号的,回想起之前几次看到某人正常状态下的样子,目测是比任轩优秀,任轩用中号,那傅沉肯定不能比这个小吧。

    他犹豫了一下:“你给我……拿个大号的。”

    售货员拿了一盒给他:“还需要别的款式吗?”

    “先不用了。”

    顾舟又转了转,挑了两瓶必备用品,到前台结账。

    他买完东西从店里出来,回到车上时,就感觉车里的气氛有些古怪。

    他若无其事地把东西揣兜里收好,对司机说:“别告诉傅沉。”

    第57章

    “呃……”司机搞不懂他们这是什么情趣, 但还是果断答应了,“好的顾先生。”

    他们的车回到商场门口等阿姨出来,等待的时间里,顾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日历, 发现26号, 也就是后天是周日, 傅沉休息。

    他想给傅沉一个惊喜, 当着他的面做蛋糕的话,惊喜感就大大削弱了,但他又不可能在傅沉在家的时候瞒过他, 得想个办法把他支出去。

    顾舟思考了一下,给前段时间加上的助理陶景易发去消息:【陶助理,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两分钟后, 对方回复:【嫂子您吩咐】

    顾舟:【后天下午, 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把傅沉支开?】

    陶景易:【支开是指?】

    顾舟:【就是让他去公司,或者去别的什么地方,总之不要让他在家】

    陶景易:【后天是周日, 傅总肯定要休息的,您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顾舟:【是他生日, 我想给他准备生日礼物,但是需要一点时间】

    陶景易:【哦哦哦, 我懂了,您不说我都忘了后天是傅总生日】

    陶景易:【您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顾舟:【两三个小时吧】

    陶景易:【两三个小时……我想想啊】

    顾舟耐心等待, 过了一小会儿, 对方回复:【两三个小时可能有点困难, 既然后天是傅总生日, 他肯定更不会出门了, 嫂子,要是被傅总发现我骗他,我就完蛋了】

    顾舟:【说吧,除了鸡翅以外还想吃什么?改天给你做】

    陶景易:【嘿嘿,这多不好意思……】

    陶景易:【那一言为定】

    陶景易:【您放心,包在我身上,为嫂子两肋插刀,义不容辞!】

    顾舟挑眉,心说这货跟他这讨价还价呢?该说不愧是傅沉的助理吗?

    趁傅沉还没下班,他回家以后立刻把买回来的“成人用品”塞进抽屉最里面,用其他东西压住,以免被傅沉发现。

    晚上的时候,陶助理给他发来一条消息:【嫂子,搞定了,后天您就看我发挥吧】

    有他这句话,顾舟彻底放心了,并且这几天故意不跟傅沉提生日的事,上次傅总喝酒断片,也不知道记没记起自己说过生日是哪天,顾舟就当没这回事,对结婚证上的出生日期视而不见。

    这两天中傅沉暗示过他几回,他全都装傻,装听不懂,转移话题。

    屡次暗示未果之后,他明显感到傅沉有些失落。

    顾舟要的就是他的失落,没有失落哪来的惊喜,到了26号当天,他依然装作若无其事,和平常一样起床吃饭。

    傅沉已经放弃了暗示他,谁都没主动提今天是什么日子,饭吃到一半,傅沉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顾舟猜测应该是助理发消息过来了,用余光偷偷打量,见傅沉在看过消息以后皱起眉头,按住屏幕发了一条语音:“不是说好明天?”

    很快,助理的语音消息发了回来:“是,但郑总那边计划临时有变,本来是明天下午的飞机,改签到明天早上了,所以咱们也得跟着提前,他问今天下午行不行,要是不行的话,只能等一周以后了。”

    傅沉显然很不愿意在休息日被打扰,他眉头皱得更紧,对方又发来一条,他点开:“傅总,这项目已经谈了这么久,再拖一周我怕……您就来一趟吧,耽误不了您多长时间。”

    面对助理的恳求,傅沉终于还是妥协了,他叹口气:“他几点到?”

    “三点,您最好稍微早来一点,我们提前准备。”

    “行,我两点半准时到公司。”

    傅沉放下手机,有些抱歉地对顾舟道:“下午我可能得去一趟公司,临时有点事。”

    “啊,没事,你去吧,”顾舟十分“善解人意”,“晚上吃饭应该能回来吧?”

    “肯定,”傅沉道,“我尽快。”

    顾舟点点头,心里却想着你别尽快了,你尽慢吧。他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异常,祈求傅总快点出门。

    下午两点,傅沉终于离开家门。

    原本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顾舟赶紧起身,回头看向管家,确定傅沉是真的走了,立刻对顾秀霖说:“妈,你帮我给程然打个电话,让他快点过来。”

    说完,径直进了厨房。

    需要提前准备的东西,阿姨已经帮忙弄好了,他火速做好了制作蛋糕胚需要的面糊,倒进模具里,放入烤箱烤制。

    烤蛋糕胚的时间很长,他趁这时间清洗了所有需要用到的水果,又化了一块巧克力,倒进之前买好的“生日快乐”模具里,放进冰箱冷冻。

    做完这些,他就听到客厅里传来人声——程然到了。

    程然上次没蹭成饭,耿耿于怀了好几天,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过来凑热闹,顾舟想着饭不能白蹭,干脆让他帮忙,为准备生日出一点力。

    这会儿顾舟擦干净手从厨房出来,问程然道:“让你带的东西你带了没?”

    “当然,你还信不过你可靠的程哥吗?”程然拎来一大包东西,“当当当当,彩带!这么多,够不够你用?哥帮你喷死傅沉。”

    “行了,你赶紧,”顾舟伸手一指,“你看这屋里哪儿适合你埋伏,你找个地方藏好,到时候傅沉一开灯,你就喷他。”

    程然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拿了一支礼花筒:“不过,我这同时只能喷一支啊,制造不出两边一起的效果,你得找个人帮我。”

    顾舟打量了一下家里的这几个人——阿姨得帮他做饭,让他母亲来做这种事不太合适,傅重……傅重只是条狗,他想了想,最后决定道:“让管家帮你。”

    程然拉着管家试彩带去了,中途又问:“你说,咱们让三十岁的傅总陪我们玩这个,会不会显得有点幼稚?”

    “不会。”

    “这么肯定啊?”

    “就算幼稚他也会无条件配合的。”

    程然“嘶”了一声,捂住腮帮子道:“这波狗粮发得很突然啊,下次不要再喂了。”

    顾舟冲他一笑,重新回到厨房。

    蛋糕胚快烤好了,他从冰箱里拿出淡奶油,打发以后装进裱花袋,又用可可粉调了巧克力酱,最后将水果切块切片,只听“叮”的一声,烤制结束了。

    他戴好手套把蛋糕胚拿出来,香味瞬间满溢而出,程然闻到味道,又过来凑热闹:“怎么样怎么样,你做了多大尺寸的?一定要做大一点啊,大一点。”

    “放心吧,够你吃。”

    顾舟把蛋糕胚放到自然冷却,然后脱模,切成上下三层,在每一层之间加入果酱、蔓越莓干、扁桃仁片、覆盖少量奶油,再重新合起,在蛋糕外面加满奶油,用蛋糕刀刮平以后,准备进行下一步。

    程然站在旁边看,边看边赞叹道:“厉害啊,生日蛋糕你都会做,你要是个女的,或者我是弯的,那还有傅沉什么事,咱俩直接内部消化了。”

    “谁要跟你内部消化?”顾舟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你不帮忙,就别在这儿跟我捣乱。”

    “行行行,你一心只有傅沉,已经看不上我这个发小了。”程然唉声叹气,他脚底一拐,去了厨房另一边,“阿姨,咱们今晚吃什么?”

    阿姨正在准备晚饭需要用到的食材,程然在厨房东张西望:“不愧是傅总家的别墅啊,这厨房有我家客厅那么大,我看三五个厨师一起忙活都没问题。”

    顾舟懒得搭理他,在蛋糕边缘淋了一圈巧克力酱,把水果放到蛋糕表面合适的地方,在空隙处进行裱花。

    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这样有些单调,找了一盒巧克力棒,掰成不同长度,随意插在蛋糕上,制造出凌乱的效果。

    最后,在预留的空白处用巧克力酱写下“happy birthday”,他将蛋糕审视一番,又继续用巧克力酱画了一个图案,是个黑白相间的狗头。

    顾舟打开冰箱,把已经冷冻好的“生日快乐”拿出来,插在蛋糕上,用毛巾擦了一下手:“完成。”

    这时,他的手机上收到了助理发来的消息:【嫂子,你那边好了没有,我这要拖不住了】

    顾舟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才刚过四点,有些惊讶地回复:【不是三点才开始吗,已经结束了?】

    陶景易:【是啊,你还不知道傅总的效率吗,他现在准备走了】

    顾舟:【我这蛋糕倒是做完了,但是,你能不能帮我把他拖到天黑?】

    陶景易:【天黑?不行不行,嫂子,我最多再帮你拖半小时,真的半小时,不能再多了】

    顾舟想了想,如果傅沉四点半从公司出发,到家里天还没黑透,他又回复道:【你让司机开慢点,给我把他堵在路上】

    陶景易:【……还是你狠】

    顾舟交代完了这些,把蛋糕暂时放进冰箱里冷藏。

    他在厨房站了两个小时,实在是有些累了,没去帮阿姨准备晚饭,先坐下来稍事休息。

    五点二十,程然拉上客厅窗帘,关了灯,和管家各自找地方埋伏好。

    五点半,傅沉的车驶进地下车库,由于没人给提前开门,他只好自己用指纹刷进了屋。

    室内一片漆黑,天本来就已经黑透了,遮光窗帘一拉,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傅沉见到这满室黑暗,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识开口:“顾舟?”

    没人应答。

    傅沉皱着眉,意识到家里可能有点情况,走过去开灯,并唤道:“傅重?”

    傅重也没回应他。

    他手指摸到开关,打开了客厅的灯,灯光亮起的瞬间,只听“嘭”“嘭”两声响,无数彩带向他喷来,程然手握礼花筒,猛地从旁边杀出:“生日快乐!”

    第58章

    傅沉微微怔住。

    直到程然又喷了他一筒彩带, 他这才回过神来,无奈道:“你们真是……你怎么在这儿?”

    “当然是来给你庆祝生日的。”程然喷彩带喷上瘾,又拿起一支,在管尾一拧, 只听“嘭”的一声, 喷了傅沉满头满脸。

    傅沉别开脸后退一步, 满天彩带扑簌簌掉落下来, 他头发上、肩膀上都挂满了色彩斑斓的小纸片,有一些亮面的彩带,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他伸手拍了拍挂在身上的彩带, 忍不住笑了:“我看你是来蹭饭的。”

    “怎么说话呢你,什么叫蹭饭?”程然举起挂在脖子上的单反相机, “我可是来取材的——顺便蹭个饭。”

    “取什么材?”

    “恩爱夫妻墙啊,”程然一脸坦然,“正好赶上你过生日,我给你们多拍几张, 到时候挑一张最好的,贴到我公司去。”

    程然光是想想,已经开始白日做梦了, 自言自语道:“他们一看连傅沉都是我这撮合成功的,还不得对我们信任大增?”

    傅沉没有戳破他的幻想, 把挂了彩带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抖了抖,交给管家:“小舟呢?”

    “顾先生在厨房。”

    “他亲自下厨做饭了?”傅沉边说边往厨房走,还没到跟前, 厨房门自己打开了。

    顾舟端着蛋糕从里面出来, 小心翼翼地维持平衡:“快快快, 快躲开, 千万别碰我啊。”

    傅沉让到一边,看到他把生日蛋糕放在餐桌上,眼中透出难以掩饰的惊喜:“这蛋糕……”

    “我们舟舟同学亲手给你做的,”程然搭住顾舟的肩膀,看向傅沉,“怎么样,感动不感动?”

    “感动,”傅沉笑了,因为太过感动,甚至有些语塞,“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把你的生日忘了?”顾舟拿出蜡烛和打火机,故意逗他,“怎么样,暗示我失败的时候,是不是特别难过?”

    傅沉笑得无奈:“原来你发现了?”

    其实他今天被助理强行叫去公司的时候就有所预感,但还是没敢想顾舟真的为他做到了这份上,直到回家的路上,司机故意把车开上严重堵车的路段,他才肯定是有人在背着他偷偷鼓捣什么。

    “当然发现了,我还能不了解你?”顾舟把蜡烛插在蛋糕上,蜡烛的造型是数字“3”“0”,“程然,你相机调好了没?”

    “好了好了,来来来,”程然后退几步,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指挥道,“傅总你快坐下,你俩靠近一点。”

    顾舟先把蜡烛点着,随后直接坐在了傅沉腿上,伸手帮他摘掉发顶的彩带,又觉得少了点什么:“生日帽呢?”

    “什么生日帽?”正在取景的程然被迫停下,“你还买生日帽了?”

    “不是买的,”顾舟接过管家递来的生日帽,是个用金丝编成的皇冠,因为金丝较细,可以很容易地弯折,“让管家帮忙找人做的,看见没?纯金的。”

    “牛啊,”程然发出没见过世面的声音,“这金子有多少克,用完以后送我行不行?我拿去融了,打个金戒指。”

    “滚滚滚,”顾舟把皇冠戴在傅沉头顶,调整成合适的大小,命令他道,“你别乱动啊,别掉下来。”

    傅沉长这么大好像从没过过这样的生日,更没戴过生日帽,在他印象中,他成年之前,每一次生日父母都会宴请很多人,宴会已经大到了不像一次生日该有的排面,宴席上人来人往,宾客们相谈甚欢,谁走到他跟前都要祝他一句生日快乐,仿佛他是这场生日宴会的主角,又仿佛只有他不是主角。

    任何一件东西只要与“商业”挂勾,就不可避免地变了味。

    父母只是想借他的生日宴会谈生意罢了。

    他从记事的第一天起,能留下印象的第一个生日开始,就有这样的自觉。

    他收着数不清的生日礼物,接受着数不清的生日祝福,那些东西无比昂贵,好像只有“昂贵”二字才能配得上他这傅家未来的继承人,却没有一件是一个几岁的孩子真正会喜欢的东西。

    孩子会喜欢价值几十万上百万,不能看不能摸,只能摆在那里欣赏的艺术品吗?

    在连续收了十八年这样的礼物之后,他选择了逃离。

    收到父亲的死讯归国时,他内心竟出奇平静,血亲的离世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感情上的波动,这些年中,他早已经找准了自己的定位——既然父母眼中只有商业伙伴,那么他也就成为他们的商业伙伴。

    他们是彼此信任、可以被美谈的合作关系,只是不像母子而已。

    成年以后他再没有过过生日,直到今天。

    三十岁,他终于过上了一个真正的生日。

    没有昂贵的礼物,没有大型生日宴会,没有那些让人耳朵听出茧子的阿谀奉承,只有普普通通的生日蛋糕,是顾舟亲手做的。

    普通的蜡烛,是顾舟亲手点的。

    小孩子才会喜欢的生日帽,为了看起来不那么小孩子,做了稍微高端一点的造型,不至于显得太过幼稚。

    他在这朴实无华的生日当中体会到了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情意,他心里很暖,很充实,很高兴,高兴到无法表达,只怔然呆在原地。

    “怎么了傅总?”顾舟拍了拍他的脸,“回魂了,你再不回魂,蜡烛要烧完了。”

    傅沉猛地回神,扭头看向还在燃烧的蜡烛,就见程然举起相机:“来来来!1——2——3——!”

    傅沉搂住顾舟的腰,另一手轻扣他的后颈,微微仰头吻上他的脸颊,按下快门的相机刚好抓拍到这一幕。

    程然把刚刚拍到的照片调出来,照片里的顾舟面对着镜头,笑得十分灿烂,而傅沉趁机亲吻了他,那神情虔诚而专注,头顶的金丝皇冠恰到好处地反射出一点璀璨光芒,突出了他才是生日的主角,不至于因为只有侧脸而被喧宾夺主。

    “不错不错不错,”程然对自己的摄影技术非常满意,“就这张了!”

    顾舟看了看已经烧掉一小层的蜡烛,对傅沉说:“许个愿吧。”

    傅沉不假思索:“希望……”

    顾舟连忙按住他的唇:“说出来就不灵验了,默许。”

    “好。”傅沉闭上眼,对着蜡烛默默许愿,过了一会儿,重新睁眼,“好了。”

    “那,吹?”

    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朝蜡烛吹气,把两根蜡烛都吹灭了,程然把这些用录像的方式记录在相机里,然后在桌子上找地方把相机架好,挽起袖子就要加入他们:“我们快点,切蛋糕吧!”

    “你就知道吃。”顾舟站起身,把蜡烛从蛋糕上拔下来,拿起刀,找合适的地方准备下刀。

    “你给我切这块,”程然一边比划一边指挥,“这块这块,我要芒果多的。”

    “你等着吧你,”顾舟故意不给他切,先把画了狗头的那一块蛋糕切下来,又把巧克力的“生日快乐”从原本的位置拔下插在上面,装在盘子里递给傅沉,“你的。”

    傅沉一眼看到上面的狗头,笑了:“你这画的是傅重吗?”

    “不像吗?”

    “挺像的。”

    正说到傅重,傅沉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碰到了,一低头,发现是边牧在用爪子扒拉他的腿,他和狗对视两秒,对它说:“你不能吃。”

    说罢,把蛋糕上带狗头的那块奶油挖下来,一口抿了。

    给傅沉切完蛋糕,顾舟又切下一块水果和巧克力都比较丰富的给顾秀霖。

    第三块蛋糕才轮到程然,顾舟把芒果最多的那块切给他:“你的。”

    程然双手接过:“谢谢,谢谢爸爸!”

    “……别到处认爹。”

    接下来顾舟切了自己的,随后又给管家和阿姨一人一块,让他们也沾沾喜气。

    所有人都分到了蛋糕,只剩下狗没有。

    傅重急得在桌子底下乱转,发现没人搭理它之后,悲痛欲绝地在顾舟脚边趴下了,流露出犬生无趣的眼神。

    顾舟见它实在太可怜了,忍不住嘲笑了好一会儿,这才道:“阿姨,把我刚才做的狗饭给它吧。”

    傅重听到这句,立刻支棱起耳朵,阿姨端来它的狗碗,里面放着一个小蛋糕,外形跟人吃的蛋糕很像,却是用狗能吃的食材做的。

    傅重闻着味到一边吃狗饭去了,顾舟叼着叉子,问傅沉道:“蛋糕好吃吗?”

    傅沉连连点头:“好吃。”

    像是为了证明真的很好吃,他已经把自己盘子里那块蛋糕吃完了,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拿起刀准备再切一块。

    程然忙道:“给我留点,猕猴桃给我留点!”

    “你还真吃着碗里的守着锅里的,”顾舟忍不住骂他,“能不能有点出息?”

    “难得吃一次,”程然为自己辩解,“我过生日你都没给我做过蛋糕,还不准我多蹭蹭傅总的?”

    “胡说八道,谁说我没给你做过?芝士蛋糕不算蛋糕?”

    “那不一样。”

    “也没见你少吃。”

    顾舟看着他们两个争相切蛋糕,又道:“少吃点你们,等下不吃饭了?”

    程然:“这才哪跟哪啊,为了来你家蹭饭,中午我就没吃,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出息。”

    顾舟不想搭理他了,还说不是专程来蹭饭的,明明想把他家饭碗都蹭穿。

    他看向傅沉,对方闷头吃蛋糕,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居然觉得傅总眼眶有点红。

    顾舟看了他一会儿,唤道:“傅沉。”

    “嗯?”傅沉抬起头来。

    顾舟凑近他,轻轻亲吻他的唇瓣,用舌尖舔掉他嘴唇上沾到的奶油,笑着对他说:“三十岁生日快乐。”

    第59章

    傅沉长久地和他对视, 过了好半天,才终于滚动了一下喉结,嗓音有些发哑:“谢谢。”

    “你怎么一副好像从小到大没过过生日的样子?”顾舟笑他, 用指尖在他嘴唇上抹了抹, 蹭掉没舔干净的一点奶油,“蛋糕吃两块就行了, 等下还要吃饭,你要是喜欢的话,改天我再给你做。”

    “好,”傅沉十分听话, “那我把这块吃完。”

    这么多人分,剩的蛋糕已经不多了,顾舟让程然把剩下的蛋糕拿开, 拍了拍傅沉的肩膀:“你等一会儿。”

    他去厨房让阿姨端菜开饭,自己则烧水开始煮面。

    面是他下午做完蛋糕之后准备的,手擀面,只有一根,煮出来后刚好是一碗,他又往里面加了青菜,卧了两个鸡蛋, 出锅后端上了桌。

    阿姨已经把所有菜都上齐了, 相当丰盛的一桌, 程然兴奋得直搓手:“太好了太好了,今晚来值了!”

    他看着顾舟把那碗面端给傅沉,然后就坐下了, 疑惑道:“没有我的份吗?”

    顾舟莫名其妙:“你过生日?”

    “哦——”程然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 “长寿面啊, 那傅总多吃点,尤其是那个蛋,多吃点,吃哪补哪。”

    傅沉低头看着碗里的两个鸡蛋:“……”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顾舟用筷子戳他,“赶紧把你那相机关了,还录呢?一会儿没内存了。”

    “哦哦哦,我忘了。”程然赶紧停止录像,关掉相机,“回头我剪辑一下然后发给你。”

    顾舟再次看向傅沉,见他居然拿着筷子没动,伸手推了他一下:“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吃?”

    傅沉迅速回神:“好。”

    一碗面并不多,几口就吃完了,他把鸡蛋和菜也消灭干净,甚至汤都喝光:“好吃。”

    “你吃完了?”程然闻着这满桌的香味直咽口水,“那咱们正式开饭了?”

    傅沉点头。

    管家帮忙打开了红酒,程然冲他招招手,示意把酒给他,站起身来亲自给他们倒酒,先给傅沉倒了一杯,然后拐到顾秀霖那:“阿姨喝吗?”

    顾秀霖用指尖在杯壁上比了比:“给我倒这么多就行。”

    程然倒完他们的,下一个倒给自己,紧接着坐下了,顾舟诧异地看着他,把杯子怼到他眼前:“我的呢?”

    “你还喝啊?不是说戒酒了吗?”

    “什么日子你不给我喝酒?”

    “啊行行行,”程然开恩似的拿起酒瓶给他倒酒,“少喝点,差不多了吧?”

    顾舟看着那只有一个杯底的红酒,直接被他气笑了:“不是,你这是让我喝,还是让我舔?”

    程然又给他倒了一点,顾舟不满道:“半杯,至少给我半杯!”

    靠讨价还价总算讨到了半杯酒,顾舟觉得今晚同意他过来就是个错误,他端起红酒,朝众人举杯:“祝我们的傅沉傅先生生日快乐,干杯!”

    *

    由于有程然在,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从六点吃到八点,居然还没吃完。

    这家伙本来话就多,喝了点酒,更是滔滔不绝,把顾舟从小到大所有的黑历史全抖落了出来,偏偏傅沉和顾秀霖都爱听,顾舟还没法让他闭嘴。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顾舟终于忍无可忍,在桌子底下踹了程然一脚,程然诧异看他:“干嘛?”

    “你能不能走了?”顾舟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你在这嘚啵一小时了,晚上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能有什么重要……”程然话到一半,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顾舟一眼,也压低声音,“可以啊,你这是要主动献身?”

    “别废话,”顾舟威胁他道,“你别耽误我好事,找个理由赶紧消失。”

    程然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当场开始表演,装模作样地拿起手机看时间,紧接着面色剧变:“等下……今天周天?完了完了,我明天还得上班啊!不行了不行了,傅总,阿姨,我得走了,咱们改天再聚!”

    “小程要回家吗?”顾秀霖站起来要送他,“蛋糕……”

    “啊对,顾舟你拿个盒给我打包我带走。”程然喝光了杯子里的红酒,象征性地问了一下傅沉,“傅总你不吃了吧?”

    傅沉难得大度地把蛋糕让给他,主要是他今晚实在吃不下了:“你拿去吧。”

    “不能放过夜啊,”顾舟把仅剩的两块蛋糕装进纸盒里,“你都吃那么多了,还吃得下去吗?”

    “你看不起我?就这么两口蛋糕我还能放过夜?”程然一把接过,在玄关换好衣服,“走了,外面冷,都别送。”

    顾舟忙道:“你喝酒了,让司机开你车送你回去。”

    程然:“知道了!”

    顾秀霖:“路上小心!”

    总算送走了这个祸害,顾舟松一口气,让阿姨来收拾桌子,挽住傅沉的胳膊拉着他上楼:“走吧,洗澡睡觉。”

    傅沉看一眼时间,觉得现在睡觉是不是太早了些。

    直到他从浴室里出来,才意识到顾舟说的此“睡觉”非彼“睡觉”。

    往常都是顾舟先洗澡,今晚不知怎么,顾舟非要让他先洗,他虽然疑惑,还是乖乖听话了。

    他靠在床头等顾舟出来,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人,快要忍不下去准备去敲浴室门时,水声终于停了。

    顾舟披着一条浴巾从浴室出来,一边擦头,一边爬上了床,问道:“我怎么感觉你今晚不在状态?”

    傅沉抬眼看他:“什么?”

    “吃饭的时候,”顾舟用毛巾对头发一通乱揉,“也不怎么说话,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傅沉冲他笑了笑,“就是不太适应。”

    “不适应过这样的生日?”

    “嗯,”傅沉伸手搭住他的腰,“谢谢你们今天为我庆祝生日,我很感激,但不知道该怎样表达。”

    顾舟把毛巾扯掉,不禁挑眉:“你平常不是挺能说的吗?”

    傅沉摇了摇头,他没再解释什么,唇边却有一抹浅浅的笑意:“可能跟我的成长环境有关,这还是我第一次真正体会到生日‘快乐’。”

    顾舟冲他眨眼,忽然离他更近了些:“那……你想不想更加快乐一点?”

    “嗯?”

    “你的生日,我还没送你生日礼物。”

    傅沉不解:“不是给我做了蛋糕吗?”

    “蛋糕只能算开胃小菜,”顾舟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之前买的两样东西,“现在给你加餐,你觉得怎么样?”

    傅沉的视线移向他手中,在看清之后,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眼中透出震惊:“你……什么时候买的?”

    “你别管我什么时候买的,就问你,这顿宵夜吃是不吃?”

    傅沉错愕了好几秒,随后匆忙别开眼:“不行,今天不能。”

    这回换成顾舟震惊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拒绝,伸手强行将对方的脑袋扳回来:“为什么不行?我们已经结婚了,上次你就不肯,我也是有正常需求的好吧?”

    “你的身体……”

    “我身体很好,”顾舟板起脸道,“你是不是男人?”

    “……我是。”

    “是你就给我说行。”

    傅沉紧紧抿住唇,内心有些动摇,挣扎着道:“我怕……我怕我伤到你。”

    “?”顾舟用怀疑的眼神看他,“我不相信,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他说着向对方伸手,傅沉好像有些紧张,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嗓音低哑:“别……”

    顾舟并不想听他的,用力挣脱,单手勾住他的脖子,凑上了唇。

    *

    傅沉觉得今晚的一切都像在做梦。

    他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开始的,也不知道该怎样结束,顾舟靠近他的瞬间,时刻拉紧的理智之弦终于崩断,那一刻他大脑空白,忘了自己该做什么,只能将身体交给本能。

    压抑了十几年的感情像是终于找到宣泄的出口,仿佛汹涌喷发的火山,他感觉浑身烧得滚烫,幸福到几乎发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无法再做到小心翼翼。

    他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

    顾舟是他的了。

    从内到外,从身到心。

    这个念头驱使着他,让理智焚烧殆尽,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用力了,是不是进行了太长时间,他分明听到顾舟在求饶,看到他红着眼睛,眼角流出生理性的泪水,他意识到自己应该停下,大脑反复尝试做出指令,可身体无论如何也不听使唤。

    他好像完全失控了,理智冷静的外壳寸寸剥离,露出他原本的样貌,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遵从着属于人类,也属于所有动物的最原始的本能。

    那是他的顾舟。

    是他的顾舟,是傅沉的顾舟。

    是曾经一度失去,魂牵梦萦了数千个日日夜夜,在无穷无尽的思慕之苦中早已凿刻进灵魂深处的顾舟。

    他分明对他抱有最深的感情,却只得以最浅的姿态走进他的生命和生活,他害怕吓到他,害怕伤害他,他患得患失、如履薄冰,每一天都像在行走一条悬于万丈深渊之上的钢索,唯恐走错一步,错失这仅有的一次的重新来过的机会,陷于万劫不复。

    在意识到终于得到顾舟的瞬间,那柄时刻悬于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破碎了。

    今天是他三十岁的生日。

    四天前,他和顾舟结婚了。

    这一世,顾舟成为了他的男友,他的爱人……他们不再是陌生人,而是亲密无间、可以相伴一生的眷侣。

    在这样的认知当中,在极致的快乐到来之时,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顾舟,我喜欢你……不,我爱你。”

    第60章

    如果再给顾舟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他一定不会选择在昨天晚上挑衅傅沉。

    质疑某人不行的直接结果就是,第二天他醒来时,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了。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 顾舟大脑放空地睁眼瞪了一会儿天花板,竟觉得有些断片, 他隐约记得昨晚自己好像没能撑到最后,做到一半就晕……啊不, 睡死过去了。

    想到这里,关于昨晚发生的一切瞬间全记了起来,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 结果才动了一下,就感觉浑身传来难以形容的酸痛,让他腰¨眼一软,重新跌回原位, 喉咙里滚出痛苦的哼哼。

    这他妈的也……太难受了……

    傅沉到底都对他干了些什么!

    顾舟难受得想要大骂, 他用干涩的嗓子艰难发出声音:“傅沉!傅沉!”

    洗手间的门打开,傅沉正攥着剃须刀,撑着门把探出头来:“怎么了?”

    “你给我过来。”

    傅沉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大致猜出他想说什么:“你等一下,我马上好。”

    顾舟心说这货昨晚那么折腾,今天居然还能气定神闲地起来刮胡子?看他的表现好像完全没事,一点不累的吗?

    体力有这么好?

    很快, 傅沉从洗手间出来了, 他坐到床边:“不舒服?”

    “你说呢?”顾舟瞪他一眼, “昨晚你干了什么心里没点数?”

    “可是……”傅沉觉得有些冤枉, 试图替自己辩解, “我说不做, 是你一定要我……”

    “你还狡辩?”

    “……对不起,”傅沉果断改换方法,不再解释,直接认错,“我弄疼你了?”

    “疼死了,”顾舟挣扎着坐起身来,感觉从肩背到腰到腿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只是起身的动作,酸痛感已经让他想流眼泪,语气也委屈极了,“你是人吗?”

    “呃,我……”傅沉想说他好像没做什么,但看他这么难受,又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太用力了,昨晚他的确有些失控,但是……应该也没有到那种地步吧?

    “为什么要搞那么久?”顾舟眼睛发红,快要哭出来了,“不是说了我撑不住了?”

    傅沉抿唇:“对不起。”

    顾舟不依不饶:“对不起有用吗?”

    昨晚他也是这么说的,一边说对不起,一边疯狂继续,他都不知道自己听了多少个对不起,明明他才是挨欺负的那个,好像受委屈的是傅沉似的。

    “没用,但是……”

    但是那种情况怎么可能说停就停。

    傅沉眼神有些飘忽,很难得地心虚了,半晌才道:“下次我会注意的。”

    “你还想有下次?”顾舟觉得他已经是条废舟了,回想起来,还无比佩服昨晚自己的勇气,“今年之内你都不要碰我了好吧。”

    傅沉小心翼翼:“还有四天,今年就结束了。”

    顾舟:“……”

    他差点没被气死,咬牙切齿道:“那明年也不准碰我!”

    “可明明是你自己要求的,”傅沉眼神无辜,“东西也是你准备的,是你主动要跟我做,而且老实说,你真的没感到快乐吗?”

    顾舟心说他快乐个屁,他现在只有痛苦。

    好吧,快乐确实也有,但是相比痛苦就有些微不足道,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傅沉半天,憋出四个字的评价来:“器、大、活、烂。”

    “……”傅沉好像有点伤心,“对不起,我第一次,你多担待。”

    说完,又觉得这样有损颜面:“但我觉得第二次的时候我已经有些进步了,你没有感觉吗?”

    顾舟面无表情:“当时我晕了。”

    傅沉:“哦。”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尴尬,顾舟琢磨了一会儿,表情变得古怪起来:“所以说,我晕了你都不放过我?你到底折腾了多久啊,傅沉?你昨天晚上几点睡的?”

    傅沉支吾道:“帮你洗完澡的时候,是凌晨一点吧。”

    顾舟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时间——他们好像是九点多开始的,减去铺垫的时间,中场休息的时间,凌晨一点……

    他面色剧变:“怪不得我今天这么累……你是畜牲吧?”

    “我没有,”傅沉唯恐他误会,“我后来没再弄了。”

    “那你干什么一点才睡?”

    “就只是……抱着你,放着。”

    “放着?放什么?放哪儿?”

    傅沉不吭声了。

    顾舟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他表情怪异地打量对方:“外界说你……清心寡欲?”

    傅沉:“在昨天之前,确实是的。”

    顾舟语塞,艰难滚动喉结:“你还真是……重新定义清心寡欲哈。”

    傅沉没有反驳。

    顾舟头痛地捂了一下额头,在原地僵坐数秒,突然身体一歪,重新在床上倒下来,两眼放空,发出痛苦的哼哼:“啊我要死了,要被你活活折腾死了……”

    傅沉叹气:“真的很难受吗?要不,我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你还敢叫医生?”顾舟瞠目结舌,忍不住踹了他一脚,却忘了自己腿疼,没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自己反倒差点抽筋,疼得呲牙咧嘴,“让医生来干什么,看你的杰作吗?”

    傅沉抓住他的腿:“那我帮你揉揉。”

    顾舟腿上的筋都是酸的,简直比他每天在跑步机上锻炼还要累一百倍,他翻了个身在床上挺尸,将脑袋后仰:“啊,我要死了……”

    傅沉耐心帮他放松腿部肌肉:“你就是缺乏锻炼才会这样,不过之前也慢走那么久了,按理说不应该……”

    “你对自己的功率没点数吗?”顾舟看向他,“跑步机比不上你。”

    傅沉哭笑不得:“这算是夸奖吗?”

    “你觉得呢?”

    傅沉帮他揉腿,揉了一会儿又问:“还有哪里疼?”

    “哪里都疼,”顾舟十分夸张地捂住了肚子,“你真的帮我洗干净了吗?”

    “……我没弄在里面。”

    “那我为什么会肚子疼?”

    “是你的错觉吧?”傅沉委婉道,“我戴¨套了,你给我戴的,虽然有点紧。”

    顾舟:“?”

    大号还嫌紧?

    他抬起脑袋看向对方,不敢想象自己昨晚到底承受了什么:“你果然不是人吧?”

    傅沉不说话。

    顾舟突然明白一开始为什么那么困难了,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原来是傅沉配置太高,他这台机子有点带不动。

    他顿觉自己辛苦万分,不光要强行带动傅沉这高配置,还要运行那么长时间,他没直接报废已经实属不易,想着想着,几欲落泪。

    傅沉见他要哭,终于有点慌了,忙安慰道:“真的对不起,以后一定不会了。”

    顾舟瞪着他,眼底似有泪意。

    “那要不你罚我吧,”傅沉也知道说对不起没用,“打我骂我,怎么样都行。”

    这个提议倒是让顾舟勉强能够接受,他冲对方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近些,揽住他的肩膀再度起身,解开他睡衣的扣子,拽开领口,露出肩膀。

    他刚要一口咬下去,却看到他肩膀上已经满是牙印,有一个甚至咬得非常深,一宿过去已经结痂,他自己看了都觉得疼。

    顾舟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牙印:“我咬的?”

    “……嗯。”

    “我有使这么大劲吗?”

    “还好,不疼。”

    顾舟心说不疼才怪,视线又顺着肩头扫向他背后,把衣服再拉开一些,看到他后背上全是抓痕。

    顾舟彻底震惊了:“我抓的?”

    傅沉小声:“我自己……好像抓不到。”

    顾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

    也不长啊。

    相比傅沉这浑身是伤,他自己身上的痕迹反倒算轻的,顾舟一时心情复杂,也没心思继续喊疼装柔弱了,半天才说:“不好意思。”

    “没关系,是我不好,”傅沉坚持认错,“要是我没弄疼你,你也不会反应这么激烈。”

    顾舟无话可说。

    他叹口气:“扶我一把,我去洗漱。”

    傅沉扶他起来,顾舟还是觉得腿很酸,发软,走路也有点困难,感觉浑身又沉又僵,好像所有的筋都使用过度了似的。

    洗漱完以后他准备下楼吃饭,结果才下了一个台阶,不知道怎么,脚下突然一歪,整个人没稳住重心,直接往前栽倒。

    “顾舟!”傅沉一惊,伸手一把将他拽了回来,可惊慌之中用力过猛,人是拽回来了,但拽得太过头,被惯性一带,两人双双坐倒在地。

    顾舟右脚后脚踝磕在了台阶上,疼得他倒抽冷气,差点叫出声,忙伸手捂住,感觉那根筋都磕麻了,半天缓不过来。

    “没事吧?”傅沉扶着他的肩膀,看向他捂住的脚踝,“要不要紧?”

    顾舟松开手,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了一道非常明显的红印,破了点皮,但好在没流血。

    他看向差点让他摔倒的楼梯,还有些惊魂未定。

    还好傅沉反应快,把他拽回来了,不然他今天就不是磕到脚踝这么简单。

    傅沉见他半天没吭声,索性直接将人抱起:“你今天就别下楼了,我让他们把饭送上来。”

    顾舟搂住他的肩膀,实属有些郁闷。

    他真的已经弱到这种程度了吗?

    顾先生很是不服,试图为自己挽回尊严:“刚才那是个意外。”

    “嗯,我知道,”傅沉把他抱进书房,放在写字台前,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收到一边,“在这吃吧,这桌子宽敞些。”

    顾舟还想说话:“我……”

    “不是你的问题,”傅沉认真点头,“是我不好,是我昨天太过火了,让你累到,这两天你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就没事了,都是因为我。”

    顾舟:“……”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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