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的上层收到了乘霄宗的请帖，在几日之内抵达乘霄宗开会。
乘霄宗毕竟是修真界第一宗门，谁也不想和乘霄宗背后的玄隐仙尊过不去，而且从请帖上的用词看来，要商讨的事情还不是小事。
各方消息灵通，都听说了灵踪山一事，对于乘霄宗要说的事情有所猜测。
上回商讨赤魔一事，玄隐真人带在身边的弟子是林青棠，关于玄隐真人飞升与其徒弟有关一事，在修真界上层并不算是一个秘密，众人也发现了，有徒弟在场的时候，玄隐真人多少“温和”一些，而徒弟不在时，他就像是换了个人，连威压都不收敛了。
他们对于此次玄隐真人会带哪个徒弟出席还是很在乎的，因为这关乎了他们能不能讨到好处。
如果是许云泽，他虽是小辈中最出众的剑修，但过于正直，不会转弯，常常吃瘪，只能抱着剑生闷气；如果是林青棠，一个医修，性情温和，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样子，不足为惧。
而他们最不想见到的……
“哎呀，有崖长老，上个十年见您的胡子还挺多的，今儿怎的都快掉光了？是不是愁着贵派后继无人，琢磨着怎么把人家的弟子算计到思过崖，捋着捋着就秃了？”莫时欢握着折扇，笑意吟吟地对那位白胡子长老拱手。
上次赤魔一事，正是这位白胡子长老出言说林青棠有偏帮赤魔之心。
白胡子长老对上莫时欢那张过分艳丽的脸，竖着眉毛，正要骂他对长辈不敬。
莫时欢折扇一打，扇面上写着“过来挨骂”四个大字，又笑道：“抱歉抱歉，瞧我这张嘴，又口无遮拦了。我年纪小，不懂事，长老比我年长几百岁，应当不会与我这小儿计较吧？”
白胡子长老憋红了一张脸，骂他不是，不骂他也不是。
“清风宗主，您走得快，我差点把您给漏了，听说上回您要我的小师妹放走赤魔？哎，这样的事情让我们一个筑基期的小师妹干，您能放心吗？不如这样，听说您的清风宗就在修真联盟隔壁，您去把赤魔放了，我们再演一出大戏，保管赤魔不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莫时欢的声音如同玉石碰撞般动听，拥有这样好声音的人，无论说出什么话，都很难对他生气，况且他笑起来的模样炫目迷人，一点也看不出他正在阴阳怪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与那位清风宗主交好呢。
清风宗主捂住自己头顶的红发，连退几步，生怕莫时欢一折扇过来，把他保养得当的红发削秃。
莫时欢这等人，你说不过他，顾及他背后的玄隐真人，又打不得他，只得自己吃下这个亏。
这样逛一圈下来，莫时欢就没停下损人的嘴，不过对于与乘霄宗交好的宗门和世家，他还是和颜悦色，彬彬有礼的，他就只针对那群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的修士罢了。
修士们落座，议事殿的人差不多都来齐了，刚刚被莫时欢损得恨不得转身就走的众人可算是安心了。
莫时欢见师尊从门口进来了，意犹未尽地收起折扇，迎上师尊，拱手行礼，“师尊。”
两人极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玄隐真人：找回场子了？
莫时欢：嗯嗯！
玄隐真人负手，走到上首的位置坐下。
莫时欢摇着折扇站在师尊的后头，微笑着扫视一周，笑意却未达眼底。
这对师徒一落定，众人内心的小算盘便别想打了。
“带蓝沧过来。”玄隐真人的声音淡漠，不带丝毫情感。
众人听到轮椅和锁链的声音，回头看去。
蓝玉嫣坐在轮椅上，手腕的铁环锁链连着沧魔脖子的铁环。林青棠为蓝玉嫣推轮椅，身旁跟着抱剑的许云泽。
好家伙，四个徒弟来了三个。众人心想，这么人齐，看来事情不小。
也有人好奇，那么剩下那个徒弟去了哪里？
“据说今天是乘霄宗的凌云书院考试的日子，那小弟子还在考试罢。”有人悄悄说。
没错，被迫不合群的江宛彤此时还在考场上奋战。
凌云书院的中期考核分为理论部分和实践部分。
因为她的情况特殊，在考理论部分的时候，书院单独给她开辟了一个考场，防止她元神出窍，偷看他人答案。
当然，江宛彤才不会干这样的事情，她宁愿答不出题目，也不要作弊。
在考试的时候，江宛彤看着纸上的题目，仿佛回到了现代，如此熟悉的环境，让她特别安心。
正在监考她的师兄撑着脑袋，看她大致浏览了一遍题目，便开始奋笔疾书，好奇她到底是在乱写，还是真知道答案。
师兄利用灵力加强视力，看到江宛彤在纸上的字，虽然有些丑，但是基本可以确认是正确答案。
咦？不是说，这位江师妹很久没去凌云书院上课了吗？难道是她的师兄师姐在北辰峰给她补课了？
江宛彤一旦开始考试模式，就沉浸在试题之中，外界的一切都干扰不了她。
她周身的灵气围绕着她打转，但没有元婴接近化神期的修为，达不到灵气可视的程度，便也看不到这一切。
坐在监考位的师兄只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清风，他的头脑顿时清明，觉得周围的灵气焕然一新，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什么变化，让他突然有种想要吸收灵气，在身体里运转一个大周期的冲动。
师兄端正坐姿，不行，他现在在监考，不能分心修炼。
但是这股灵气实在太纯正了，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不自觉地吸收灵气。
“嘶……”师兄还以为是自己发出的声音，纯正的灵气突然消失，他回过神，看向座下的小师妹。
江宛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笔了。
她仰头看向监考的师兄，问：“能提前交卷吗？”
师兄愣了愣，这才开考多久啊？他扭头看向旁边用作计算时间的法宝，发现他刚刚在吸收灵气的时候，就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你写完了？”
江宛彤操纵身体站起身，小纸人跳到桌面上，示意师兄自己过来瞧瞧。
师兄走过来，低头一看，发出没见过世面的声音。
这一门考的是基础药草学，上面有一些关于辨认某种药草的题目，江宛彤不仅用文字回答出来了，还在旁边绘制了相应的药草图，非常直观。
“另外，这道题似乎出错了。‘鬼宿草’第一次出现是在鬼域，但鬼域不可能自己长出世界上没有的植物，所以应当是其他修士带到鬼域来的。”江宛彤的语气笃定。
师兄挠了挠头，“小师妹，你怎知鬼域长不出这样的植物？”
江宛彤微微一笑，她当然不会说自己是鬼域之主，了解鬼域的一草一木。
“是师尊告诉我的！”江宛彤撒起谎来，都不用打草稿的。
师兄收起她的试卷，封进特制的法器里，如此一来，除了阅卷时，批改试卷的先生可以打开，其他人都无法碰到她的试卷。
“行，我会跟先生反映的。”
师兄带着江宛彤走出考场，路过其他考场的时候，见到自己的同门正百无聊赖地监考其他师弟师妹，忍不住偷笑。
小师妹答题真快，他能提前休息了！好耶！
于是到了下午决定谁去监考江宛彤的时候，师兄和师姐们为了争抢这个名额无所不用其极，最后由上官琳提出愿意承包他们一个月各种容易消耗的丹药而胜出。
下午这场考试考的是基础炼器，初阶班的学生掌控不好炼器的火候的精度，实践课得到中阶才学，理论部分的题目跟蓝玉嫣说的一样，出的并不刁钻，中规中矩，江宛彤都不用沉浸式考试，很快就答完了。
上官琳见她答得又快又好，对她刮目相看。
“你瞧瞧你，把心思放在正道上多好。”上官琳说的是之前“江宛彤”意图谋害林青棠一事。
江宛彤其实有些好奇，上官琳是怎么知道原主想要害林青棠的，便旁敲侧击，套上官琳的话。
“你亲口跟我说的，你说你看见青棠师姐的眼睛变红，还自言自语，怀疑她入了魔，跟谁说都不信，要自己找法子把青棠师姐逐出乘霄宗。”上官琳说。
江宛彤怔了怔，林青棠的心魔竟是在她入宗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她还以为是因为赤魔，林青棠才生的心魔。
“青棠师姐整日都在玄隐仙尊眼皮子底下，难道仙尊不知道青棠师姐是什么人吗？就你一个刚入门的小丫头能发现青棠师姐有异？况且我们每年都会去一趟问心石，检查自己有没有生心魔，青棠师姐才去过，根本什么事都没发生。”
上官琳非常信任林青棠，不过她把江宛彤的变化看在眼里，觉得这件事情传出去对江宛彤不好，既然江宛彤已经改邪归正了，就没必要纠着这件事情不放，所以上官琳即便知道，也没有到处去说。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明天你还得考四门科目呢，回去好好准备吧。”上官琳收拾东西离开了。
江宛彤坐在考场里，还在思考林青棠的心魔是怎么回事。
小说原文并没有说林青棠产生心魔的契机，剧情一开始，林青棠就已经有心魔了。至于为什么乘霄宗的问心石检测不出来，小说也没写。
至于师尊为什么不知道……
江宛彤皱着眉头。
她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小师妹。”声音尾调上扬，语气欢快。
江宛彤转头看向窗外，只见一道红色的身影跳到窗台上，然后利落翻进考场。
“二师兄，你们开完会了？”这么快？上次商讨赤魔处置一事，那可是开了好久。
莫时欢听说江宛彤已经考完了，但是在书院外面等不到她人，才翻进考场找她。
桌面上摆满了她的东西，莫时欢用折扇一扫，把桌上的东西都扫进了储物戒，顺便回答师妹的问题：“没呢。上面吵起来了，因为灵玉是魔界献上的，他们不能放过新灵脉的任何线索，现在是想要灵玉，却不能明着要，正在打嘴仗呢。”
江宛彤操纵身体，跟在莫时欢的后头，“那我们现在去哪？”
莫时欢把小纸人捧在掌心，“听说你明日考修真史学？”
小纸人点头。
“嗯，那就对了。”莫时欢神秘一笑，带着江宛彤前往议事殿。
一切都和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莫时欢摇着折扇，让小纸人坐在他肩膀上，站到师尊的身后。
江宛彤一开始还很紧张，毕竟这些都是修真界的大佬，甚至有些人的名字她只在教材上和书上看到过，她差点忘记了这里是修真界，而她的师尊是比这些大佬更大的大佬。
“考得怎么样？”玄隐真人不关心底下闹哄哄的骂仗，倒是关心小徒弟今日的考试。
莫时欢攥紧了手里的扇子，心道：师尊这么问不太好吧？
小纸人拍胸膛保证：“一般一般，至少前三。”
玄隐真人点头，“不错，再接再厉。”
底下吵架的众人有人注意到上首的玄隐真人说了些什么，部分已经安静下来了，但还有一部分在吵。
江宛彤安静了一瞬，听了听那些人在吵什么，忍不住惊叹，又怕打扰师尊开会思考，抿着唇。
“有什么问题尽管问。”玄隐真人似乎早有所料，就等着江宛彤开口。
江宛彤小声问：“那个白胡子爷爷就是有涯长老吗？那个修真史上以一己之力捣毁了一个大魔窟，拯救了上千名少女免遭毒手的有涯长老？”
人对于自己的名字都是非常敏感的，在江宛彤提到他的那一瞬间，正在跟别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的白胡子长老就已经分心去听这个女娃的声音了。
江宛彤的语气崇敬，话语间带着真诚的敬佩和尊重，让人听着就觉得舒坦，恨不得她多夸几句。
这种单纯不带任何目的的夸奖，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了。
“嗯，是他。”玄隐真人给出肯定的答案。
“既然他以前如此痛恨魔修，为什么现在还要争夺魔修献上的灵玉？他难道不知道这是魔界的阴谋吗？”江宛彤疑惑。
白胡子长老说话的声音一顿，闭上了嘴。
没等师尊答复，江宛彤又看见了一位书上的人，惊讶道：“啊，那位红头发的大伯就是清风宗主吧！他在修真史上，拯救了一方百姓，庇佑他们从此不再受魔修侵犯足足近三百年，真是位大善人呐！”
清风宗主耳朵提起，下意识想去听听这女娃还要说什么，就听她用一种非常失望的遗憾语气说：“可是，为什么在书上这么厉害又充满正义感的人，也想要那块灵玉呢？难道他不知道魔尊在用灵玉来挑拨离间我们修真界吗？
“唉，书上原来都是骗人的，那我还考什么修真史学呢？以后的年轻修士也不用学了吧，太让人失望了。唉！”
底下的声音因为江宛彤的两句叹息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看向上首的玄隐真人。
他们明白了，原来仙尊走的是这招攻心计！
清风宗主：……突然觉得良心好痛。
有涯长老：我也是。
第42章 [V]
能够坐在这里开会的修真界上层，都是曾经对修真界做出过巨大贡献的大人物，否则光是靠活得久，是不可能走到这个位置的。
因为江宛彤的寥寥几句，勾起了众人的回忆。
他们当年也是满腔热血，要匡扶正义，斩妖除魔，守护人类，修成自己的大道，怎么走着走着，就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如果要怪，就怪这天道，怪现在灵气匮乏，怪飞升无门。
“为什么不按照起初我们拟定的方法来规定灵玉的归属呢？”上头终于不打架了，有位与乘霄宗交好的大能修士站了出来。
起初修真界以为灵玉只是一件毫无作用的仙器，所以他们才把灵玉当作门派大比的彩头，谁能拔得头筹，就能取得灵玉。
门派大比只允许他们的徒弟参加，先是个人赛，后是团体赛，参加个人赛的修士不得参加同届的团体赛，每人只能参加两次门派大比，元婴期及以上的修士不得参赛。
本来规矩是没有这么多的，但许云泽过于出众，蝉联两届个人赛第一，而只要有莫时欢出席的团体赛，别人就别想赢过乘霄宗，才出了这样的规矩。
这一届本来是由林青棠带领乘霄宗弟子参加团体赛，但因为出了赤魔的意外，门派大比延后举行。
“此法甚好。”有人拍掌附和，“修真界向来强者为尊，你们说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又不是君子，早不耐烦你们在这里叽叽喳喳了，还不如痛痛快快打一架。”
“若是门派大比的魁首，他的能力和心性都是大家评选出来的，自然有实力守得住灵玉，也省得你们找些蹩脚的理由把灵玉占为己有。”说话的是一位杂修大能，他自由自在，身后没有门派，没那么多利益纠葛。
支持他们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
各方开始琢磨起这个方法的可行性。他们考虑到乘霄宗这届弟子由林青棠带领，她只是一个医修，应该很容易对付，而且个人赛里，乘霄宗这一届也没有能打的弟子，说不定这回其他人有机会夺得魁首？
“我同意。”修真联盟有长老站了起来，这是他代表的是背后的世家，“但这次门派大比，我们世家也要参加。”
以往门派大比是不跟世家玩的，毕竟他们培养的弟子长板很长，短板很短，不能全面发展，就跟灵踪山器修差不多，光会炼器，打架都不会，实在没什么挑战性。
底下众人议论纷纷。
但如果世家联手，出一支各有所长的队伍，说不定还真能打得过他们全面发展的宗门。
“可。”上首传来了玄隐真人的声音，一下子压过了所有修士，众人安静下来，等待他的下文。
玄隐真人：“灵玉归属，便由门派大比决定。”
小纸人靠在玄隐真人的肩膀上，清心咒的法术效用过去了，这些天她不是在炼体就是在复习功课，此时啥也不用干，就听底下那些大佬吵架，觉得无聊透了，像是以前在大学学生会的时候，他们天天开会，又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大家决定用回最开始的方案一样。
哎，真没意思。
莫时欢见小纸人软趴趴的样子，把她戳醒。
江宛彤回过神，坐直了身体，听玄隐真人宣布下一个议题：如何处置沧魔。
啊？还要继续开会啊？江宛彤转头看向下首的蓝玉嫣和沧魔。
蓝玉嫣似乎也没想到这个会议又臭又长，坐在底下闭目养神，毕竟她现在没有灵力，支撑不了她精神太久，又不像沧魔，天生魔种，拥有强健的体魄，困得用手肘撑着脑袋，打起瞌睡。
沧魔干脆坐在轮椅旁边，百无聊赖地数起这条锁链刻了多少个法阵，似乎并不关心他的处置问题，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异常平静。
蓝玉嫣睡得有些沉，身体往侧一倒，脑袋眼见就要磕到手腕上的铁环了，沧魔极快地出手扶住了她的脑袋。
站在旁边的许云泽没有感觉到他的杀意，见他出手，也只是高高地扬起了眉毛。
沧魔皱了皱眉，在扶住她之后，立刻又收回了手。
蓝玉嫣看不见，还以为是许云泽出手扶住的自己，连忙坐好身子，对着许云泽的方向点了点头，礼貌道谢：“谢谢许大哥。”
沧魔紧抿着唇，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听到蓝玉嫣在给许云泽道谢，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狠狠刺痛了一下。
许云泽正要开口解释，便看到沧魔瞪过来的凶狠眼神。
啊，那算了。许云泽抱着剑，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目视前方。
原先给蓝玉嫣推轮椅的林青棠在江宛彤来之前就先下去了。
最开始他们讨论过鬼域的孕夫一事。
玄隐真人隐瞒了鬼域认主一事，只说魔界与归零城主勾结，把男修送到鬼域给归零城主怀鬼胎，底下的修士便开始痛骂魔修，各家商议过后，纷纷捐灵石给林青棠试药，帮助她早日治好这些“无辜”的孕夫，还怕她忙不过来，让医术精湛的长春阁派弟子过来帮忙。
江宛彤看着底下三人的互动，觉得有趣，悄悄扯了扯莫时欢的衣服，示意他去看。
莫时欢勾起唇角。
他早就看见了。
玄隐真人察觉到他身旁的两个徒弟在他眼皮子底下开小差，也估摸着小徒弟坐不住了，念在她明天还要考试的份上，便让莫时欢带她回去休息。
江宛彤临走前还给蓝玉嫣打了个招呼，让莫时欢从储物戒里拿出她的小荷包。
之前她考试的时候，小荷包就放在桌上，被莫时欢一起收起来了。
“蓝姑娘，这是薄荷糖，我让药宗的夏炎师兄帮忙炼制的，提神醒脑喔。”江宛彤把小荷包给了蓝玉嫣。
蓝玉嫣捏着小荷包，能够感觉到里面有一些圆圆的硬物，道了声谢。
小纸人跳上莫时欢的肩膀，跟着师兄离开了议事殿。
她走后，蓝玉嫣打开荷包，尝了一颗江宛彤所说的薄荷糖，清凉的口味带着恰到好处的甜，像是小孩吃的糖丸，又有不同，呼吸时都能感受到那股清凉，确实提神醒脑。
“别人喂你什么都吃？你还真不怕死。”沧魔在一旁凉声道。
蓝玉嫣并非容易相信他人的人，如果她轻信他人，早就死了不知道几百回了，但她愿意相信江宛彤，从第一次遇见江姑娘开始，她便知道这位江姑娘与他人不同。
她的善意是纯粹的，让人忍不住相信，这个世界的美好。
蓝玉嫣冷笑，收起小荷包，“你就嫉妒去吧。”
沧魔哼了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
他不得不承认，那个姓江的丫头，的确有那么几分讨喜。若是换作别人，也不会注意到蓝玉嫣困乏，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来关心她一个瞎子。
这边，江宛彤和莫时欢离开议事殿后，莫时欢本来打算把江宛彤送回北辰峰再回去议事殿。
江宛彤还是把上官琳说的话挂在了心上，拉了拉莫时欢，“二师兄，我想去药宗看看青棠师姐。”
莫时欢想到她明天要考丹药课，还以为她是去找林青棠补课来着，便也没多问，将她送到药宗，就先回议事殿了。
药宗弟子最忙的时候也就是药草田丰收的日子，但现在的繁忙程度比往日更甚。
这些怀了鬼胎的修士各个情况都不同，他们所使用的治疗方案也要因人而异。
“这个药不行。他是火土双灵根，虽然能驱除他体内的鬼气，但是也会与他吸收的灵气相斥，得换个药。”林青棠的袖子用袖套束起，腰间围着围裙，忙起来连自己的发簪与发带缠在一起都不知道，一缕碎发从额前垂了下来，遮挡住她的视线，她匆匆把碎发往耳后一别，继续看诊。
这缕调皮的碎发在她低头的时候，又掉了出来，就在林青棠开始烦躁，心魔又准备发功的时候，碎发自己挽了上去。
林青棠看见水盆里自己的倒影，发现自己发间多了一个小纸人，正在帮她贴着碎发，不让它掉下来。
林青棠心头一松，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这个样子有点滑稽，就像那天师妹挂在师尊头发上一样，把自己给逗乐了。
“小师妹，你考完试啦？”林青棠双手浸入水盆里，搅乱了水盆的倒影。
“师姐你看看现在都什么天色了，我早就考完啦。”江宛彤示意她抬头看看外面。
林青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天边。
她回过神来，看看周围的药宗弟子，他们也忙了许久，趁着她与江宛彤说话的时机，才找到机会坐下来休息。
林青棠在治疗病人的时候，才能全身心投入，屏蔽心魔的声音，所以才这样拼命，但是其他人却不是，他们也会累，毫无怨言不过是因为她在而已。
“大家辛苦了，先休息一会儿吧。”林青棠取下围裙和袖套，带着小纸人离开了这间开辟给病人的房间，去了走廊尽头她日常休息的小房间。
虽然她也住在北辰峰，但最近忙起来就顾不得回去了，便在药宗这边设了个小房间，实在累了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再回去忙，也省得跑来跑去。
林青棠前脚刚走，后脚房间便传出了小声的议论声。
“青棠师姐好拼命啊。”
“哎，从早干到晚，就没有休息过。”
“我刚刚都没敢说话，怕打扰青棠师姐的思路。”
“不愧是医仙，青棠姑娘真是人美心善。”
……
乘霄宗弟子倒不会直接抱怨，顶多就是想想，但只要一看到林青棠的身影，便会觉得这点辛苦不算什么，真正辛苦的人都没喊过累呢。
林青棠听到了他们的议论声，却没有丝毫被夸赞的自满。
心魔冷笑：“拼命？不过是逃避内心罢了。之前还对人家动了杀念，现在反倒装起好人来了，他们还得对你感恩戴德呢，青棠小医仙。”
它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林青棠拧起眉头，累积了一天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师姐，师姐？”江宛彤的声音将林青棠的神丝拉了回来。
“嗯？”林青棠对她抱歉地笑了笑。
江宛彤松开她的碎发，飘到她的面前，说：“师姐，我帮你重新整理一下头发吧。”
林青棠想起江宛彤自己给自己扎的两个小丸子头，默了默，“还是我自己来吧。”
江宛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拉着她坐到镜子前，“那我帮师姐把发带和发簪取下来。”
林青棠坐在镜子前，看见小纸人在她头发上小心翼翼地帮她把缠绕的头发弄出来，生怕把她弄疼，便道：“没关系的小师妹，我不是凡人，我不怕疼。”
小纸人身体一僵，放下手里的头发，飘到林青棠的面前，认真道：“师姐，你把自己当什么了？”
林青棠愣了愣，似乎没明白江宛彤的意思。
江宛彤做了个深呼吸，对上林青棠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眸，她的师姐，那么好。
“师姐，你以身试药的事情被师尊发现后，还做过吗？如果不是那天我发现你晕倒在房间里，你会把这件事告诉师尊吗？”江宛彤说的是她去灵踪山的前一天，准备去跟林青棠辞行，顺便探探她对大师兄的口风，却没想到敲门半天都不应，偷偷从窗口进去，才看见林青棠倒在地上，旁边的丹药滚落了一地。
江宛彤叫来了玄隐真人，逼出林青棠体内的丹药，她才醒过来。
玄隐真人严厉地批评了林青棠一顿，但见她身体已经这样虚弱了，便也没有罚她，只是气得连着几天没有见她，药案都是放在主殿门口，让莫时欢送进来的。
不过师尊看起来面冷，却容易心软，再见林青棠几次，便也消气了。
毕竟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徒弟，又怎么可能真的对她生气。
“我……”林青棠攥紧了掌心，“我是医修。医者，本该如此。”
心魔敏锐察觉到林青棠内心的动摇，耻笑道：“你是因为愧疚，愧疚你对他们动了杀念。什么医者？别把自己说得这样高尚伟大，你配吗？”
林青棠拧起好看的眉头，闭上了眼睛。
江宛彤碰了碰林青棠拧起的眉心，说：“师姐，你是所有人的医者，但你也是无条件对我好的温柔师姐，是师兄最疼爱的师妹，是师尊最省心的徒弟。你爱护所有人，能不能也爱护一下自己，对自己好一点？”
林青棠攥着的掌心正要松开，脑海里那个声音刺耳得仿佛要穿透她的耳膜。
“林青棠！你是医者，医者从不自医！医者是无私的，你本来就该奉献自己！这就是你的本性，也是你的使命！”
林青棠的心脏如同撕裂般疼痛，她的身体几乎摇摇欲坠。
江宛彤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扶住师姐的肩膀，忙问道：“师姐，你怎么了？”
下一刻，林青棠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江宛彤瞬间对上了那双赤红的眼眸，往日的柔情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凶戾。
小纸人下意识退开“林青棠”数米，与她保持距离。
“你是心魔。”江宛彤无比肯定。
同一个人，只是换了一双眼眸，就变得完全不同。
心魔勾唇一笑，那张清丽的脸多了几分邪魅，像是勾人魂魄的妖魔。
“差点让你给说动了。”心魔拍了拍心口，佯装害怕的模样，“还好，我比你要了解‘我自己’。”
江宛彤攥紧掌心，“什么意思？”
心魔笑道：“林青棠啊，她的出生就是原罪。她生下来，就是为了赎罪。”
第43章 [V]
江宛彤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听到占据林青棠身体的心魔说出这句话，心情渐渐平复。
她可是熬夜把这本万人迷言情小说从头到尾读完的读者，虽然距离她读完小说已经过去了很久，具体剧情已经记不得了，但她对于林青棠的身世，却是了如指掌。
“哦？你说你要比我了解你自己？”小纸人在空中翘起二郎腿，不急不慌的语气反倒让心魔疑惑了起来。
奇怪了，这丫头的反应不对啊。心魔记得自己第一次占据林青棠身体的时候，就被这丫头看见过，那时候她还吓晕了过去，只不过很快就被林青棠重新夺回了身体，林青棠不知道被它夺走身体之后发生的事情，还疑惑这丫头怎么倒在自己的房门前。
心魔冷着脸，这丫头坏过它不少好事，特别是上次在鬼域的时候，林青棠差点就要被它说动杀人了，结果江宛彤冲上去制住了归零城主，让林青棠重新恢复了理智。
之前林青棠以身试药，也是心魔干的好事，怂恿她作为医者就该如此，做不到就让它来，结果江宛彤一来，还找来了玄隐真人，它的计划又泡汤了。
现在江宛彤寥寥几句，就让林青棠重新有了自我，这怎么能行？！心魔绝不能再让江宛彤坏它的好事。
“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在你面前的青棠师姐，她一出生就害死了她娘亲，把她娘亲的灵力全部吸干了！”心魔并不打算伤害江宛彤，毕竟江宛彤现在的纸人身体，可是有玄隐真人大乘期的硬度，它也拿江宛彤没有办法。
所以，它打算攻心，让江宛彤从此讨厌林青棠，干些莫名其妙的蠢事，让整个师门排挤她，自然而然的，林青棠就不会再有人关心她，爱护她了。如此一来，林青棠的精神和心灵都会在它的掌控之中。
江宛彤甩了甩纸人不存在的头发，潇洒道：“你是说，青棠师姐的母亲体弱，生下她的时候难产而亡吗？”
呵呵，这段她早就在小说里看过了，古早万人迷人设都是美强惨，不整个父母双亡都对不起读者。
心魔因为她毫不在乎的态度而生气，像是恼羞成怒了，“如果不是因为林青棠，母亲就不会死！这是她的原罪！”
为什么，为什么它在林青棠这边屡战屡胜的招数到了江宛彤这里就不管用了？！
小纸人歪着脑袋，语气无辜又天真，说：“啊，那青棠师姐的母亲也可以为了自己的身体起见，选择不生下师姐啊。”
心魔再次一噎，“这、这怎么行呢？生儿育女，本该是女人理所应当的……”
“你错了。”江宛彤在胸前双手交叉，语气严肃，“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都能够修仙了，你的思想怎么还如此守旧？”
心魔瞪大了眼睛，什么？它思想守旧？
“修真界以强者为尊，不会强迫女人生儿育女，也无法强迫女人生儿育女。你看鬼域的归零城主便知道了，无数男修在她的手下，也只有被迫怀孕的份。所以，在师姐母亲怀孕期间，她完全可以使用各种手段终止妊娠。
“她之所以想要生下这个孩子，即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生下这个孩子，是因为她深爱着自己的丈夫，也深爱着肚子里的孩子，这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既然这是母亲的选择，又何来青棠师姐出生即是原罪一说呢？”
江宛彤的问题把心魔问得一愣。
“可是……”心魔皱起眉头，顺着江宛彤的话一想，好像、也许、大概，她说得没错。
江宛彤飘到心魔面前，与它平视，继续道：“师姐是无辜的，她的母亲也是无辜的，要怪，就怪天道。”
都是作者安排的角色命运！
外头突然开始打雷，隐约有下雨的趋势。
小纸人飘到窗户前，怕一会儿下雨，寒气会飘进来，把窗户给关上了。
“这件事暂且不提。林青棠在外出历练的时候，救过魔修！那可是修真界的公敌！她竟然帮助杀人不眨眼的魔修！”心魔再接再厉，势必要让江宛彤讨厌上林青棠。
江宛彤闻言，转过身，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心魔，除了那双赤红色的眼眸，老实说，与平日的林青棠好像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个时候，江宛彤心里隐约有个猜测。
“啊，你说赤魔？”江宛彤问。
“不是赤魔。是一个屠了全村的魔修！”心魔语气沉重。
江宛彤望着它的眼眸，或许连它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的，岂止林青棠一人？
“师姐是医者，医者有救无类，去惩罚魔修，批判它的，应该另有其人。比如，天道。为什么天道不管管魔修呢？”
外头的雷声更响了。劈里啪啦的雨打在窗上，仿佛要把窗户给滴穿。
心魔发现江宛彤竟然如此油盐不进，气急了，连忙回想林青棠还做过什么坏事，结果发现林青棠这人真是从小到大就是一个乖宝宝，特别是在玄隐真人收她为徒之后，在玄隐真人的教导下，她更是一件坏事也没做过，就连路上碰到蚂蚁，也怕踩着它们，小心翼翼地避开。
“对了！上次在鬼域，她差点杀死了怀着鬼胎的修士。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她动了杀念。”它终于想起了这件事。
江宛彤想起她在鬼域被师尊的剑刺中时，看见青棠师姐眼眸一闪而过的赤红，原来不是她的错觉，是林青棠的心魔在作祟。
“喔。有句话叫做，‘圣人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既然没做过，只是想一想而已，有什么问题？难道你看见路上有好看的男子，不会想一想吗？”江宛彤理直气壮。
她的语气过于正直，铿锵有力，心魔忍不住顺着她的话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的，它看到师尊的美貌，也会忍不住“想一想”。
可恶！它明明是来让江宛彤讨厌林青棠的，怎么现在被她给说服了？不行！
心魔眼珠子一转，直接把自己干过的坏事安在林青棠的身上。
“林青棠之前觊觎过师尊的美貌！这是徒弟对师父以下犯上！是为大大的不敬！”
这回轮到江宛彤莫名心虚了，有一说一，大美人谁不爱看啊。
“咳咳，”江宛彤咳嗽了一声，“这怎么能算不敬呢？这是在欣赏美！发现美！这是一种我们与生俱来的能力。如果我们无法判别美丑，就无法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就不能感受人性的光辉！”
心魔被江宛彤说得心中一动，真的吗？它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怎么就上升到人性光辉的程度了？
此时的议事殿，玄隐真人眼皮一跳，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曲起食指，轻轻地磕了磕椅子扶手。
莫时欢发现了师尊的小动作，以为是底下的人太吵了，惹了师尊的不快，询问：“师尊，有什么需要弟子效劳的吗？”
玄隐真人没有回应他，倒像是在神游。
莫时欢便猜，师尊神魂外游，应当是察觉到了什么。他不再打扰师尊，而是继续去听底下那些人又在打什么算盘，好在师尊回来的时候及时给他反映。
事实上，玄隐真人在林青棠心魔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发现了它的存在，别人或许会弄错，但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的他却很清楚，那并非林青棠的心魔，而是……林青棠的劫，比起心魔，更像是一体双魂。
是她，又不是她。
世人皆以为修炼进阶必须刻苦努力，使自己达到天道要求的程度，实际上，修道所修的是心，只要渡过自己的“劫”，修成自己所认定的“道”，便可得道飞升。
林青棠的特殊，在于她生来带“劫”，这种情况极其特殊，她不用像普通修士一样修炼，只要她对自己问心无愧，便能快速进阶，乃是天生修道的料子，仿佛天道故意给她开了后门一样。
但同时，这也会给林青棠的修炼带来弊端。
她会比寻常修士更容易入魔，而入魔就无法再飞升了，魔修的进阶必须以人类的性命来祭，乃人类的天敌。
巧的是，如此特殊的体质，这世上还有第二个，那便是现任魔尊。
他活生生成了林青棠的翻版，面对“劫”对他的拷问，他像是敲锣打鼓般，迫不及待地投身魔道事业，出生百年，便坐到了魔尊之位，还曾带领魔修污染灵脉。
玄隐真人收林青棠为徒后，因为知道她的体质，对她便比对她的两位师兄要多上心一些，这么些年来，林青棠一直做得很好，也能很好地控制她心里的“劫”，但是自从上次鬼域一事后，也或许是更早之前，林青棠似乎就难以控制住自己的“劫”了。
这些天来，横生事端，若不是上次小徒弟发现林青棠以身试药，晕倒在房内，玄隐真人甚至没能觉察出林青棠的“劫”已经快成了她的心魔。
玄隐真人认为这是他作为师父的不对，竟如此疏忽。
在那之后，他便在林青棠身上放了一道神识，只要林青棠的“劫”再跑出来作祟，他便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玄隐真人分出一缕神魂，来到药宗，站在林青棠的房门外，正要进去，便听见两个徒弟的对话。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们欣赏美人的容貌，多看几眼怎么啦？”这是小徒弟的声音。
“你说得对，理应如此！”这是林青棠的声音，只是语气有些不大对劲。
“凭什么男人能看女人，女人就不能看男人了？”江宛彤振臂高呼。
“没错！”林青棠跟着高呼。
玄隐真人推门而入，看见双眼赤红的“林青棠”和小纸人举着手臂的样子，后者当场愣住。
他现在怀疑，是不是也该带小徒弟去问心石测测了。
第44章 [V]
林青棠的心魔一见玄隐真人，就像老鼠见了猫，立刻就遁了。
心魔下线之后，林青棠陷入了昏迷状态，差点倒在地上，被玄隐真人用法术接住，托着她放到一旁的小床上。
玄隐真人用眼神示意江宛彤跟他出来。
小纸人正思索着要怎么跟玄隐真人说，却听见走在前头的师尊像是话家常一般的语气，问她：“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江宛彤已经撞见林青棠的“劫”两次了，怎么会发现不了她师姐的异常呢？
“我刚入门的时候，见过一次。这是第二次。”江宛彤说的不是实话，其实她并没有第一次见到“劫”的记忆。
在江宛彤看来，林青棠产生了心魔，就是有了入魔的征兆，小说里的林青棠就是这般认为的，一直不敢告诉旁人，也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但是见玄隐真人如此淡定的模样，看来师尊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师尊，您也知道师姐有了心魔了？”江宛彤试探性地问。
其实她觉得林青棠的“心魔”不太对劲，要真是心魔，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给她说动？不是都说修士很怕心魔吗？但现在看来，这个心魔的杀伤力好像也不怎么大嘛。
玄隐真人停下脚步，小纸人差点贴在他的后背上。
这里是药宗的长廊，廊檐两边挂着每日都会换一次的药包，这些药包都是药宗弟子自己调配的药，有清心静气的效用，还能聚集木元素的灵气。现在下了雨，打湿了药包，沉沉地坠着，浸水的药包往下滴水。
“那不是心魔。”玄隐真人解释道。
江宛彤听师尊的语气，并不像是生气，反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心魔是纯粹的恶，是不分缘由地作恶，诱人堕落。”玄隐真人回过身，望向小纸人，“那是你师姐的‘劫’。”
他本来并不打算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利于林青棠渡劫，但既然被江宛彤碰上了，若他不给她好好解释，反倒会让她们的情谊受影响。
没有谁的修炼是一帆风顺的，一旦在顺境中冲得太快，就会在经受挫折的时候直接一蹶不振。
小纸人认真听着师尊解释什么是“劫”，这种体质如何修炼进阶，听到后面，她隐约明白为什么林青棠天生带“劫”。
林青棠是这本书的女主角，“劫”就是她这个人物的矛盾，这是作者故意给主角设置的人物弧光，只要渡过这一劫，克服了这个最大的困难，林青棠才能得道，成长为一位“完美”主角。
这也就能够解释了，为什么她在小说里能够有这么多情感纠纷和挣扎，因为林青棠最大的困难就是克服自己。
而且，只要她能够克服内心的拷问，就能够进阶，这不就是作者给女主的金手指吗？
江宛彤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就在这时，天边闪过一道雷光，雨下得更大了，差点溅到了小纸人，江宛彤连忙往师尊身边躲去。
玄隐真人用衣袖拢住小纸人，抬头望向天边，雷声减小，雨势也慢慢变缓。
“师尊，那……师姐的劫怎么办？”江宛彤有些担心，该不会林青棠真要和小说写的那样，一定要经历过悲惨的遭遇，经过数次人性的拷问，才能修成大道吗？
玄隐真人轻轻叹息一声，不知道是在说林青棠，还是在说自己。
“劫，必须自渡。”
次日，江宛彤还要进行四项中期考核。即便前一日发生了再大的事情，只要考试不终止，就不会影响到江宛彤的考试心态。
“唉，这次修真史学的题目出得也太偏了吧！”
“简直难出了新高度！谁会知道小明和小红外出逛洛水城，碰到洛水金钟响两声是什么反应啊！”
“你看最后的压轴题了吗？它问有崖长老是天元几年摧毁的大魔窟，那个大魔窟又位于何处！我根本没复习到这里啊！”
……
从考场出来的考生基本都是崩溃的，他们记得之前他们做的题目明明不是这样的，自从某次“神秘人”把修真史学先生出的卷子做了一遍之后，先生就像打开了出题世界的新大门，出的题目简直离奇！
深藏功与名的江宛彤考完试，就非常自觉地回峰炼体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考试，回到了江宛彤最熟悉的场景，她的修炼状态特别好，炼体也事半功倍。
江宛彤操纵身体，不用灵力包裹身体，直接出拳，击碎了一块巨石。
哇塞！江宛彤兴奋地跳到自己的拳头上，仔细观察，不仅不觉得疼痛，拳头连皮都没破，跟以前那个小脆身板完全不同。
江宛彤能感觉到自己炼体的进步，毕竟这些天来经受的苦累都不是白受的。只不过她现在还是元神，对于身体的强度如何还没有一个直观的感受。
或许，她现在能回到自己的身体了？江宛彤这几天也试过离开纸人身体，进入自己的身体，但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江宛彤并不气馁，这也算是她每天晚上必做一次的功课了。
元神从小纸人的身体飘了出来，然后按照之前师尊教过她的方法，双指点在眉心之中，感受自己的身体是否可以容纳她的元神，如果可以的话，就会……
她的身体朝着元神所在靠近，像是两滴本该相融的水珠，只要有一个连接，就能完全融合在一起。
长发无风自动，恬静的睡颜有了细微的变化。
周围的灵气疯狂朝着江宛彤涌了过来，包裹着她的身体和元神，像是沐浴在温暖的泉水之中，如此舒适。
元神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拉扯着，像是她的伙伴在拉她的衣角，问她什么时候能陪她玩。
终于，元神归位。
江宛彤感觉到晚风拂过她的脸颊，撩起她的长发，听到了灵鸟婉转的鸣叫声，嗅到一股草药的芳香，那是之前炼体受伤，林青棠亲手为她包扎的伤。
“咳咳！”最强烈的感觉莫过于喉咙的干渴，江宛彤连忙化了个水球术，给自己调了一口水，润润嗓子。
好不容易恢复状态，江宛彤做了抓握的动作，又在原地蹦蹦跳跳，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熟悉感，还有一种久违的安心感。
她从来没觉得什么时候能像现在一样，有种稳稳的幸福，像是漂泊了许久，终于归家的孩子。
【恭喜您在短时间内使身体强度与元神境界匹配，获得“肝帝”成就，奖励进阶“结丹期”概率摇骰子机会，摇一次仅需花费三千灵力值。】
熟悉的系统声音上线，江宛彤差点以为系统不在了，她倒是不着急这个，反而在识海里跟系统聊起天。
“系统，好久不见啊。你一直在我的识海里吗？”江宛彤对这个系统还是很有亲切感的，毕竟这是她从现代带来的唯一一样熟悉的东西。
系统没有回答，反而像是催促般继续道：“请尽快使用奖励。”
江宛彤双手环胸，盘腿坐在碎石旁边，调出自己的角色面板。
角色：江宛彤（修真界小有名气的“江姓弟子”）
灵根：五灵根（杂灵根真不错）
灵体：先天圣体（天道的宠儿）
灵力：3500/5000（筑基后期，身体强度与元神境界完全匹配）
灵力值充裕，那就摇一次吧。
【已消耗三千点灵力。】
【点数为：壹】
【您现在能够成功进阶结丹期的概率为：一成。】
江宛彤的灵力几乎被抽空，结果得到的点数却不尽人意。
不过这样的情况很正常，只要是摇点，总有运气好和运气不好的时候，摇到一成也很正常。
江宛彤打坐，让身体自然吸收灵气，转化为体内的灵力，然后自己进入识海。
现在的她已经熟练地自由出入识海了，身体增强之后，不再会有违和感，而且江宛彤还很神奇地发现，之前她需要通过系统商城兑换识海和现实世界的流速，现在她只要灵力足够，不用通过系统商城，也能做到脑速快过实感了。
【您灵力值已达三千，是否再进行一次摇点？】
江宛彤正修炼着呢，识海里又弹出了系统的声音。
她睁开双眼，目视前方，那双灵动的眼眸终于有了灵魂，微微眯起，像是在怀疑着什么，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系统，你觉不觉得你现在的嘴脸，有点像是倒闭之前，准备跑路，所以给玩家做一个诱惑充值活动的游戏厂商？”江宛彤的话让系统难以保持沉默了。
【快速进阶就能快速变强，这样不好吗？】
之前的系统都是在公事公办，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工智能，但现在，江宛彤却能够从它的话语里察觉出来细微的差别。
它急了。
“行。再摇一次点吧。”江宛彤又用了三千灵力。
这回她体内的灵力直接被抽空了，但因为她炼体效果不错，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只是灵气源源不断地涌向她，又得慢慢恢复灵力了。
【已消耗三千点灵力。】
【点数为：贰】
【您现在能够成功进阶结丹期的概率为：两成。】
或许是系统自己也觉得薅灵力值薅得有点过分了，还给江宛彤补了一句。
【概率摇点，得多摇几次才能出货。】
江宛彤：“喔……这样啊。”
她的语气听不出好坏，系统也沉默了。
江宛彤闭上眼睛，继续打坐修炼，仿佛刚刚的摇点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小小插曲，消耗灵气反而能够帮助她更快地吸收灵气。
等到江宛彤又一次吸收到了三千灵力值的时候，系统的声音再次上线。
【您……】
早早等在这里的江宛彤猛然睁开眼睛，笑得意味深长。
“啊，你果然是要跑路了。”
【……无法识别您的意思，请明确命令。】
江宛彤进入识海，化出一把剑，笑容灿烂，说：“别装了，我知道你不是系统。让我猜猜你到底是什么……”
仔细回想，她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的确只能依靠系统这个金手指过活。
它虽然给她提供了功法，但同时她也用灵力值去跟它兑换了，而且她后来在凌云书院上课的时候，发现同样是火球术，按照乘霄宗先生所教的，根本用不着那么多灵力，更别说那个坑爹的基础轻功了，林青棠教的“御风”可比那简单多了。
还有系统商城兑换时间的商品，现在看来，那个商品好像是故意诱惑她多用灵力值兑换时间，以至于她的身体和元神境界早早就出现了不匹配的情况，直到她在识海重建鬼域，进一步扩大了这个差距，才使得她的元神主动脱离身体。
这个系统根本不是什么金手指，就是在吸她灵力的吸血虫。
“你是寄住在我识海里的魔？”江宛彤随口猜测。
天边聚拢了一团奇怪形状的乌云，隐隐有雷光闪烁。
江宛彤很快否决了这个猜测，“不对，如果是魔的话，师尊早就发现你了。”
不是人，不是魔，连师尊都无法察觉它的存在，几乎全知，缺乏灵力，还得从她身上来薅。
她回到现实世界，仰头看着遮蔽了月亮的乌云，这样的天象似乎有点眼熟，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狂风大作，乌云间潜藏的雷光再次闪烁，发出隐隐的低吼声。
什么样的存在，竟然能它说让她进阶，她就能进阶？
江宛彤恍然大悟般，一语道破：“啊，你是天道。”
昨天乘霄宗才下过一场雷阵雨，只是普通的天气现象，众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但今天聚拢的这朵乌云，就连此时在议事殿商量事情的大佬们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有人在外面渡雷劫！”一个声音从外头传来。
议事殿里的大佬们吵了半天也吵累了，便决定中途休息，大家去看看别人渡雷劫，顺便幸灾乐祸一下乘霄宗又有哪个山头要被天雷劈了。
莫时欢对宗内弟子也算了解，最近的弟子都没有要进阶的迹象，难道是几位长老？他询问地看向师尊。
师尊坐在原位闭目养神，摆了摆手，示意莫时欢自己去吧，他想休息一下。
莫时欢走出议事殿，朝着乌云聚拢的方向看去。
等等，那个方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莫时欢眯起眼睛。
轰隆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道粗壮的雷电劈中了北辰峰。
“师尊！咱们峰被雷劈了！”随着莫时欢一句话，众人便看见两道残影，朝着北辰峰飞去。
速度之快，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众人：哇！
第45章 [V]
在灵踪山的时候，许云泽跟江宛彤说起修真界的现状，江宛彤结合各种线索，又想到了有求必应的系统，当时就已经觉察不对劲了，可或许是天道伪装得太好了，就像一个无情冷漠的人工智能，跟她玩游戏时候的坑爹系统一模一样，以至于江宛彤一直没往这方面去想。
那时候，江宛彤觉得小说里的人物一个赛一个恋爱脑，但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与师门众人相处，却发现他们和小说写的完全不同，感觉自己被小说给骗了。只有为数不多的剧情线，是能和她现在的经历对上的。
比如赤魔偷盗灵玉，被众人发现，门派大比延迟召开。
但是现在被她一搅和，这个剧情线准不准，也难说了。
“天道，你为什么要装系统骗我？”江宛彤知道它就在自己的识海里面，她从现代而来，唯一让她觉得熟悉的东西，能够证明她非这个世界的人，便是“系统”，如今猜到它根本就是这个世界的存在，她的心情很复杂。
除了天道以外，还有谁能够说让她进阶，就能让她进阶呢？
识海里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声音，倒是外界，乌云密布。
一道白光乍现，几乎要闪瞎她的眼睛。江宛彤却不躲不闪，任由天雷劈中她的身体，雷鸣在她的耳边炸开，即便是淬炼过身体的江宛彤，仍然难以抗下这一击，她被劈得皮开肉绽，灵气却自动扑上来，帮她修复身体。
“为什么不躲开？”天道的声音在江宛彤的识海里出现，用的依旧是熟悉的系统电子音。
江宛彤躺在地上，望着天空隐隐雷鸣的乌云。
“我为什么要躲开？如果你想劈死我，我还能躲得开吗？”江宛彤并不是在识海里跟它说话，而是直接说了出来，声音有气无力，语气却很坚定，“你根本就不想我死，或者说，我身上还有你需要利用的东西，所以我死不了。”
天道沉默，她又说对了。
不愧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类，不愧是它选中的人。
“你一直让我与你兑换灵力值，你是不是很需要我的灵力？我刚刚就在想，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不从别人身上吸收灵力，却从我的身上吸收灵力？我与别人到底有什么不同？”江宛彤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抛出来，每一个问题对于天道来说，都是它的要害。
江宛彤闭了闭眼睛，很快就想明白了。
“我与他们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一直都记得。她从哪里来，她是谁，她要去往何处。
这个玄幻世界很符合她的想象，几乎就是她的理想世界。比如，强者为尊，只要她足够努力，就能变强，就可以掌握话语权，即便是一个毫无背景的无名之辈，不论性别，不论年龄，甚至不论物种，也能靠自己脚踏实地地修炼，获得成功和他人的尊重。
即便如此，江宛彤也没有迷失在这个世界。
她很清楚，她是要回家的。
“所以，你需要我，一个与这个世界毫无关系的我。”江宛彤的话语，让劈下的天雷冷不丁地拐了个弯，劈中了旁边的巨石，直接把石头劈成了灰。
远远的，江宛彤看到了两个向她而来的身影。
又是一道天雷，像是震慑他们般，劈在他们的前方，连接成了一道电网。
玄隐真人一把拦住身后的莫时欢，神情严峻，他双手掐诀，口中念着什么，似乎想要打破这个天雷阵。
这样的阵仗，他从未见过。
天雷，乃是整个修真界最无解的存在。
江宛彤怕天道会对师尊和师兄做什么，连忙站起身，“天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短短时间，灵气已经将她的身体修复得七七八八了。
天雷将她的声音与外界隔绝，而外面的人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你不是都已经猜出来了吗？”天道虽是毫无感情的系统音，江宛彤却听出了它语气中的无奈。
它还会无奈？真正无奈的人应该是她吧？莫名其妙地就被拉来了这个世界，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天道似乎读到了江宛彤的心声，说：“我打过招呼的。”
江宛彤头顶问号，什么？
“我问过你，是否对‘渡劫’事件使用幸运骰子。”天道甚至觉得委屈。
它只是这个世界的天道，无论做什么都会受到一定的限制，就算想要薅她的灵力值，也需要得到她的允许。
江宛彤恍然大悟，她回想起自己穿越之前，玩的小说改编的游戏，本来抽卡抽不到金卡渡劫，她的火气就上来了，正准备投诉，就冒出一个什么幸运骰子，以前她看游戏攻略也没见过还有什么幸运骰子，现在回想起来，她就不该果断。
犹豫是会败北，但果断了，就会白给。她不仅白给了，她还把自己成功弄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啊，真有你的，天道。
天道听到了江宛彤在心里骂它，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你来到这个世界，也看到了它是什么样子。这些修士，他们修炼进阶，消耗的全是我的生命力，耗光了，我就要消失了，唯一的方法，就是有人飞升，只要那人飞升，打开新世界的通道，我就能从新世界源源不断地补充生命力。”
说到这里，天雷劈得更响了。
“这个世界的真相就是一本书，作者没写有人飞升，这万年来就没有一个人能飞升，即便最有可能飞升的玄隐真人，他也卡在了大乘期好几百年！我只是为了自救，以灵脉为代价，回到故事最开始的地方，短暂地穿到新世界，看看能不能找到转机……”天道的语气越来越弱，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
它的生命力就是灵力，这个世界的修士，只会越来越多，而在小说结局之后，它的生命力就不会再得到补充了，它只能自救。
江宛彤却听出了它的心虚，知道它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冷声问：“然后呢？”
天道劈下的雷在她的气势下变得弱了一些，它说：“然后就被刚好进阶的魔尊发现了。”
江宛彤呼吸一窒，攥紧掌心。
书里的人物觉醒了？
“没错！”天道破罐子破摔，既然它依旧暴露了，也不介意再多一个人知道，反正江宛彤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不会受到剧情的影响，她已经改变了这么多剧情，说不定她就是那个转机！
“这个世界最开始的模样，是一本叫做《修真界万人迷》的小说，和你看的那本不一样，里面所有人都会毫无逻辑地爱上女主角林青棠，最后达成NP大团圆结局。魔尊发现了世界真相，他说他命由他不由天，就走上了毁灭天道的道路。最后，整个世界就变了样，变成了你看的那本小说。”
江宛彤做了个几个深呼吸，闭上眼睛，消化信息量。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回调过两次时间线。
第一次是这个世界被创造出来，角色按照作者所写的命运往前走，但是小说结局之后，这个世界还在继续，天道发现自己快消失了，于是在消失之前回调了时间，并且前往江宛彤所在的世界寻找转机。
与此同时，被魔尊发现了世界真相，一个书中人物觉醒了自己的意志，走上毁灭世界的道路，这个结局被写成了江宛彤看的小说。
第二次回调时间，就是江宛彤被天道带到这个世界，走的是魔尊已经觉醒的这本小说剧情。
“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我需要有人飞升给我带来生命力，你需要飞升回家，所以我们应该是盟友。”天道循循善诱，它希望和江宛彤的关系保持友好。
她身上有另外一个世界的生命力，如此蓬勃，只要她沉浸在学习状态，就能够源源不断地给它提供它需要的力量，而这个世界的修士，只能在特定的状态，或是飞升的时候，才能给它提供这样的力量。
江宛彤望着师尊和师兄那头，看见他们只是被拦在外面，天道并没有对他们做什么，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哦？盟友？”江宛彤的语气略带嘲讽，“是你强行把我拉到这个世界，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我都保研成功了，前途一片光明，我来这里干什么？”
天道心虚，不敢说话。
“你从我身上薅灵力值都薅了多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准备跑路了？”江宛彤气得一拍旁边的石头，把石头都给拍裂了。
天边的乌云已经不敢再打雷了，反而开始下起小雨。
天雷配上小雨，每一滴都充满了丰沛的灵力，外头的修士们赶紧跑出来接甘霖。
“我是想过跑路，我这不是不够灵力嘛。呜呜，我不想哭的，我的灵力又要没了！你们这些该死的修士，不准接！”天道被江宛彤凶哭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哗啦啦地往外流，天雷劈里啪啦响得厉害，但是世界法则却不容许它随便劈人，劈只能劈那些犯了错的修士以及需要渡劫的修士。
天道在江宛彤面前彻底破防了，想装个冷酷无情的人工智能都装不下去了，哭着说：“你行事高调，被魔尊发现你了，这个世界还是会走向无人飞升，天道灭亡的结局，我不想灭亡，我不要再待下去了！”
它回调时间线已经消耗太多生命力了，更别说它曾经两次找过新世界的帮手，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带过来。
在江宛彤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天道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对的人，江宛彤的力量如此纯正，相信它很快就能够积累足够的力量离开这个世界，它甚至提前练习如何假装一个人工智能，说不定以后去了新世界能够用上。
可是江宛彤根本没按小说剧情走，魔尊一下子就发现了她是天道请来的帮手。
现在的江宛彤这么弱，怎么可能对付得了魔尊呢？天道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江宛彤终于把前因后果都弄明白了，天道以为江宛彤会崩溃，会大喊太累了，她不干了然后回家，之前它找来的那个帮手就是这样的，那个帮手甚至干出自杀这样的蠢事。
所以天道才一直隐瞒着江宛彤，不敢告诉她真相，直到现在实在瞒不下去了，它才全盘托出。
“原来如此。”江宛彤听它说完这一切，却很平静，平静得让天道不安。
天道试探性地又劈下一道天雷。
这回江宛彤不再乖乖挨劈，一个翻滚避开了那道天雷，然后走到天道编织的天雷网前。
“开网。”
“你要去哪里？”天道紧张起来，她不会也要自杀吧？
江宛彤说：“我要去跟沧魔聊聊他家魔尊。”
天道乖乖地把天雷网收了起来。
玄隐真人和莫时欢飞身下来，见她不仅元神归位，还安然无恙，就是身上的衣裙被劈得破破烂烂的，有点像乞丐装。
“我没事。”江宛彤简单安抚过他们后，便说她要单独见沧魔。
现在的江宛彤身上有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眼神坚毅，像一位战士。
玄隐真人与莫时欢对视一眼，他们都看到了刚刚的异象，天雷劈了江宛彤，不像是要伤害她，难道她在进阶的时候，堪破了什么？
传说中，少数修士进阶的时候能与天道对话。
玄隐真人带着江宛彤前往议事殿，身后跟着莫时欢。
议事殿的修士大部分都被刚刚的热闹所吸引，又听说外面下了甘霖，连忙用法器去接，这种进阶之后下的灵雨，可比灵泉水还要滋补。
此时的议事殿内，就只剩下寥寥数人。
蓝玉嫣不方便行动，便干脆在原地休息。蓝玉嫣不走，沧魔也别想活动，至于旁边的许云泽，虽然挂心北辰峰，但是也尽职尽责地在看守沧魔。
江宛彤穿得破破烂烂的，从外面进来，许云泽抬眸看向小师妹，眼神古怪。
只见江宛彤一进来，直奔沧魔，看见他脖子上的铁环并不是和他贴在一起的，而是浮空的，与他的身体还有一定的间隔，放心了。
“我已经知道你们魔尊的计划了。我现在不是势必要你配合……”江宛彤见沧魔不屑一顾的样子，冷笑一声，“天道，给我劈他！”
一道巨雷穿透议事殿，直直地劈中了沧魔，劈得他神魂颠倒，不知今夕何夕。
江宛彤继续说完：“但你好好配合，就不会被劈。”
沧魔：！！！
第46章 [V]
江宛彤引来了天雷，还让天雷劈中了沧魔，众人都处在震惊之中，但是并没有人会怀疑江宛彤能够指挥天道，顶多是……她还没有进阶完，所以天雷劈中了沧魔，一定是这样的！
众所周知，天道无法制裁魔修，所以魔修才会如此猖狂。能够劈中沧魔，只能是因为渡劫的修士在此，所以“不小心”劈中了沧魔而已，之前江宛彤渡雷劫的时候，引来的天雷也是不小心劈中了赤魔。
“谁啊！竟然在议事殿渡雷劫？！”外头的修士正准备进来一看究竟，对上玄隐真人的视线，缩了缩脖子，立刻把准备踏进议事殿的脚收了回去。
莫时欢折扇一展，笑对众人，稍微拦了拦他们的脚步，说道：“不好意思，我宗小师妹又要进阶了，大家不如移步苍梧宫稍作休息？”
什么叫做“又”进阶了？众人恍然大悟，听说玄隐真人有个徒弟，十六岁就筑基期了，现在这是……十七岁结丹吗？
在场的大佬们也有自己的徒弟，不知为何，看着莫时欢的笑容，感觉牙酸。
怎的玄隐真人收的徒弟，个顶个的逆天体质？简直是人比人，气死人！
乌云被江宛彤带到了议事殿顶上，众人看着头顶还没劈完的雷云，也不敢多待，说走就走了。
议事殿便只剩下北辰峰师徒，蓝玉嫣和沧魔。
玄隐真人察觉了江宛彤的异样，用法术探查江宛彤此时的境界，的确是卡在筑基后期和结丹期之间，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够突破进阶为结丹期。
这距离江宛彤进阶筑基期才多久，突然间就结丹了？
难道，这就是先天圣体的修炼速度？
“师妹，你刚刚说，你已经知道魔尊的计划，是什么意思？”许云泽望向江宛彤，他刚刚距离沧魔最近，那道天雷给他的感觉很熟悉，许云泽以前渡雷劫的时候也亲自受过。
江宛彤正要开口，天道便在她的识海里响起声音：“不能告诉他们真相！知道世界真相的人已经有一个魔尊了！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魔尊’！”
它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谁也不知道觉醒之后的书中人物会做出什么选择。江宛彤张了张唇，又闭上嘴。
被天雷劈得皮开肉绽的沧魔见她回答不上来，立刻反应过来，“哈！原来你是诈我！你当我真有这么蠢？”
天道松了一口气，果然不说话，别人就会脑补一些有的没的，根本不需要解释。
这回轮到许云泽懊恼了，原来刚刚小师妹是想要诈沧魔！
“我知道你们魔尊将灵玉献上来，就是为了让修真界互相残杀。而且，新灵脉是个骗局，根本就没有什么新灵脉。”江宛彤斩钉截铁地说。
北辰峰的师徒点了点头，没错，江宛彤之前给他们说过这个猜测。
沧魔被她的气势震住了，但按照魔尊大人的计划，是绝不可能出错的，嘴硬反问：“你怎么知道没有新灵脉？你有什么证据吗？”
江宛彤才从天道那里得知真相，好不容易整理完全部信息量，到了沧魔这里，差点就被他问住了。
天道在识海里说：“其实是有新灵脉的。”
江宛彤愣住，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刚刚不告诉她？
“你就是新灵脉啊。”天道说。
江宛彤的心脏猛地一跳，她整个人宛如雷击。
“你难道没有发现，在你进入状态的时候，就会将周围的灵气替换成新的灵气吗？这种灵气是我所能提供的数倍，并且还要纯正，算是你的被动技能。”这就是为什么天道如此喜欢江宛彤的原因。
因为她，是个卷王。
之前江宛彤修炼的时候，总是会发生一些异象，但她的修为没到元婴期，至今见过的人也就只有赤魔，而之前在灵踪山，蓝玉嫣其实也曾察觉过灵踪山的灵气有异，那是因为江宛彤正在忘我地修炼，还有在考场的时候，那位师兄也察觉到了新的灵气。
但以江宛彤现在的能力，她修炼释放的灵气并不多，还几乎给天道吸收完了，别人就只能分得几口，呼吸几次就没了。
“灵玉的确是打开灵脉的钥匙，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只要你拿到灵玉，主动将你的灵力输入进去，你的灵力就能化为别人修炼的灵气。这点，魔尊并没有骗人，他只是隐瞒了一些东西。不过，魔尊他并不知道你这具身体就是灵脉，不然你也活不到现在。”天道自认为它对这位盟友已经够厚道了，江宛彤想问什么，它便答什么。
江宛彤心想，原来这先天圣体，是这样用的？这不就是她变相成了充电宝吗？
在识海里的时间与现实的流速不同，天道解释这么多，实际上才过去了一瞬。
面对沧魔的嘴硬，江宛彤使出一记废话文学，车轱辘地说他说过的话，就能让他无话可说。
她道：“我需要什么证据证明没有灵脉？反而是你们魔尊需要证明新灵脉的存在吧？”
总之，她是绝不可能透露自己就是灵脉一事，怀璧其罪，江宛彤还是懂的。
沧魔被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噎住，气结。
“你！”
江宛彤双手环胸，身后站着她的师尊和二师兄，一个面容冷清，视线几乎冷得要冻死他；一人笑意未达眼底，摇折扇的动作越发缓慢，好像只要沧魔有任何异动，一扇子过去，就能让他脑袋落地。
沧魔打了个寒颤，这丫头他或许惹得起，但她背后的人，他招惹一下，恐怕他也等不到修真界的发落，现在就能原地去世。
“我们小师妹说什么，你就答什么。”莫时欢表示支持师妹。
沧魔下意识往蓝玉嫣的轮椅靠了靠，梗着脖子，说：“我是不会将魔尊大人的计划透露给你们的！你们死心吧！”
有他这一句便足够了。
江宛彤笑道：“原来这灵玉和灵脉，还真是魔尊的计划。”
她来质问沧魔，就是为了将矛盾引到魔尊的身上，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有个已经觉醒的书中人物，而且还是反派，他几乎像她一样知道未来剧情。
根据天道所说，如果没有她这个变数，乘霄宗众人的下场就会如小说结局一样，大师兄在诛魔阵里永世不得超生，二师兄神魂残缺，昏迷不醒，师姐半人半魔，师尊启动禁阵，再也无法飞升。
江宛彤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众人落到如此下场。
北辰峰师徒也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他们互相交换眼神，如果真是如此，那就更糟了。
先前他们只是猜测，此事与魔尊有关，新灵脉如果有，对于大局来说，算是一件好事，因为灵气丰沛，就有更多修士可以修炼进阶，众人也会努力修炼，少搞些为利益勾心斗角的事情，新冒出来的修士也足以压制魔界。
但如果此事真与魔尊有关，修真界的人难保不会被魔尊诱惑。
沧魔看到众人的脸色，也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但是见他们脸色依旧凝重的样子，又不怕了。
没错，怕的应该是他们！
就像是突然有天，有个人告诉久旱的地区，这里马上就要下雨了，即便这个预言是假的，也会有人愿意相信，怀揣希望地等待。如果加上一个前提，比如说，杀一个人，这里就能下雨，他会不会去杀？不杀，希望就破灭，但杀了，就还有希望。
人心复杂，擅于算计的魔尊，甚至能够算到他们得知这个计划，还能稳坐魔界。因为即便他们知道也没有用，依旧会有人愿意相信这个谎言，一旦有人愿意相信，魔尊就成功了。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江宛彤缓缓开口：“如果魔尊消失了，是不是就好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江宛彤的身上。
她的话语简单，却十分骇人，而且由一个看起来才十几岁的小姑娘说出来，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蓝玉嫣在一旁安静地听完了全程，表面平静，内心却已经翻江倒海了，特别是听到江宛彤这句话的时候，她更是汗毛直立。
她知道江宛彤胆子大，却不知道她胆子这么大！即便是她一个几乎足不出门的器修都知道，魔尊的存在有多可怕。
蓝玉嫣担心江宛彤真动了这个念头，忍不住劝说道：“江姑娘，你刚入修真界，或许有所不知，现在这位魔尊，稳坐魔界，几乎没有出来过，而且魔界危险重重，即便是……仙尊，在魔界也会受到制约。我们很难主动找机会去对付魔尊。”
玄隐真人垂眸，似乎真在思考江宛彤所说计划的可行性。
此时，天道已经在江宛彤的识海里吵起来了。
“他不来杀你就好了！你竟然还想要他消失？”
江宛彤按了按太阳穴，被它吵得头疼。
莫时欢拧着眉头，以往小师妹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他都不会惊讶，也不会阻止，可是这回不一样。
现在去对付魔尊，无异于以卵击石。
莫时欢说：“和鬼界不同，魔界没有丝毫灵气，有的只是会腐蚀人类灵力的魔气。金丹期人类修士，什么也不做，在魔界呆上三天，如果不入魔，就会被魔气啃食成不人不魔的怪物。”
沧魔得意地一笑，他就喜欢看他们生气，又拿他们魔修没办法的样子。
江宛彤摸着下巴，魔界没有灵气，但是她可以自己生产灵气啊。
识海里的天道被江宛彤的想法震住了，突然沉默。
好像……不是不行。
只要江宛彤拿到灵玉，就可以不断地给他们输送灵气，这些灵气还可以回到江宛彤自己的身体里，直接变成永动机了。
江宛彤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能够自主产生灵气，而这具身体又能够通过灵玉，给别人输送灵气，她这个体质，简直是魔尊的天敌。
但前提是，江宛彤足够强，否则光是她这点只够别人和自己呼吸几口的灵气，在魔界根本撑不了多久。
“没关系！只要我变强，强大到能够杀死魔尊便好。”江宛彤想明白之后，心头松快，就像来时一样匆忙，拍了拍莫时欢的肩膀，“走，二师兄，送我回北辰峰，我要继续进阶了。”
若是旁人敢这样大言不惭，肯定是会招来笑话的，但莫时欢却对小师妹很有信心，甚至鼓励她。
沧魔翻了个白眼，“你说进阶就进阶？天道是你谁？”
江宛彤一个眼神杀过去。
这回不用江宛彤说，天道也懂了。
天雷再次劈中沧魔，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气若游丝，连话都说不全了。
天道：不许挑拨它和江宛彤岌岌可危的盟友关系！
第47章 [V]
普通修士渡雷劫，都得准备充分，比如画个阵，让天雷指定劈某个地方，不会误伤他人，或者自带各种法宝丹药，劈一道就嗑一颗丹药，撑不住了就用法宝来挡。
到了江宛彤这里可好，她把受雷劫当作炼体，天道也说她现在的身体还经不住魔尊一掌，于是江宛彤不用法宝，也不嗑丹药，用天雷重新淬炼了一遍自己的身体。
莫时欢看得心惊，却也隐约察觉出小师妹与普通修士的不同，见她受了一次天雷之后，灵气很快得到补充，身体也迅速自我愈合，终于没有那么担心了。
“小师妹，”莫时欢见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劈得破破烂烂了，乘霄宗的弟子服虽然有法阵，能够抵挡普通攻击，却也经不住几道天雷，“要不你换件衣服吧？”
江宛彤让天道先停一下劈雷，低头看看自己现在的装扮。
还好，赤膊光腿，衣裙都烂成了流苏状，比她在现代的短裤背心遮得还要严实。在江宛彤看来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她抬头看向莫时欢，对方的眼睑半阖，卷翘的睫羽颤了颤，避开不看她。
莫时欢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套衣裙，咳嗽了一声，把衣裙放在旁边的石桌上。
“这套衣裙的材质非凡，是高阶法宝，虽然看着好看，无法帮你抵挡伤害，但自身也不会损坏。”
江宛彤刚走近石桌，莫时欢就往旁边站了站，余光才触碰到她露出的手臂，立刻用折扇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江宛彤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二师兄，平日里都是他在逗她，现在倒好，他对她避之不及。
“二师兄？”江宛彤也想逗逗他，故意凑近他，“我看二师兄的样子，应当很是风流，却没想到二师兄和大师兄一样，也讲究那套男女授受不亲？”
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就隔了一面折扇。
莫时欢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药草香，他收起折扇，大大方方地对上江宛彤看过来的视线。他的眼神很规矩，除了江宛彤那双灵动的眼睛，也不乱瞟，而且他的桃花眼生得极好，当他与人对视的时候，即便只是一眼，也能让人感觉莫名深情。
这样对视，反而是江宛彤耳朵发烫了。
“小师妹。”莫时欢的语气带了几分拿她没办法的无奈，“你还小，不懂某些人会对你有什么龌龊的心思，我这是在给你示范，当一位姑娘衣衫不整的时候，作为男人应该如何做。如果你遇到在姑娘衣衫不整的时候，那男人还不懂得避开，你就给他两拳！”
江宛彤被他逗笑，眼眸弯弯，转过身捧起桌上的衣裙，“那我回去换衣服。”
莫时欢收回视线，在江宛彤离开之后，才轻呼了一口气，摇动折扇的频率加快，给自己的脸颊降温。
中途换了衣裙后，江宛彤继续受雷劫，就不用担心衣服被劈坏了。
江宛彤在北辰峰受了数道天雷，轰隆的雷鸣声从天黑响到天亮，把乘霄宗上下都吵醒了。
最后一天的中期考核，江宛彤神清气爽地前往凌云书院考试，却见其他同门萎靡不振的模样。
江宛彤正要跟他们道歉，打扰到他们休息了，却没想到她的同窗一见她便冲了过来。
“小师妹，恭喜进阶！”没想到他们并不是来找她算账的，而是来恭喜她的。
江宛彤连声道谢，“不好意思，昨晚打扰到大家休息了。”
她的同窗却跟打了鸡血一样，虽然身体疲惫，眼睛布满血丝，但是他们的精神却很充足。
“哪里哪里！小师妹你昨天进阶，给我们做了很好的榜样，你入门才一年不到，就已经进阶了两次，我们比你早入门，才刚刚筑基。本来昨天考完，我们对今天的考核已经不抱希望了，可是一想到你，我们就又爬起来学习修炼了。”
“是啊。你受了这么多道雷劫，今天还来考试，真是太励志了！”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能放弃！就算考得再差，我们也要坚持考完！”
江宛彤被同窗包围着，送她过来考试的莫时欢还担心她会被人欺负，看到现在这样的情景，倒是安下心来。
江宛彤咬着下唇想要忍住笑意，她心里有种骄傲的情绪在蔓延，原来她的进阶，是能够鼓励到别人向上的，这样的成就感比起她考一百次试的成就感来得还要强烈。
“时间不早了，快进去考试吧。”门口的师兄师姐们催促道。
江宛彤踮起脚尖，对站在不远处的莫时欢招了招手，示意自己要进去了。
莫时欢望着她被众人簇拥的背影，不知为何，心情忽上忽下。
他回到议事殿，江宛彤的进阶只是一个小插曲，修真界的众人还在讨论灵脉和灵玉一事，吵得不可开交。
玄隐真人见他过来，便传音问他，江宛彤的情况。
莫时欢简单地跟师尊回报过后，顿了顿，又给玄隐真人讲了他今天在书院门口见到的一幕。
“不知为何，我看着小师妹如此受欢迎，心情好像高兴不起来。”
玄隐真人听他说到有人围住江宛彤的时候，寒意正要扩散，结果他们是来恭喜江宛彤的，又收回了威压。
他端起一旁的茶水，茗了一口，抬眸看向莫时欢，师徒两人对视过后。
“你打听过她最近和谁走得比较近了吗？”师尊问。
莫时欢拱手，“弟子这就去打听。”
她现在还小，难以分辨好人和坏人，所以必须得把会伤害她的苗头掐死在摇篮里，等到她再长大一点，经历这些也未免不可。
两人达成共识。
底下的许云泽看着上首的两人，完全听不懂他们的对话。
在江宛彤的中期考核结束的下午，修真界终于给出了沧魔的处置。
蓝玉嫣与沧魔锁在了一起，这个法器一旦锁上，已知解开法器的方法就只有另外一方死亡，但是传说中，有一把钥匙，无论是什么法器，它都能解开，他们希望能够找到这把钥匙，先把蓝玉嫣和沧魔解开，再进行下一步。
否则要对沧魔做些什么，都得顾虑到蓝玉嫣，毕竟她是灵踪山的传人，父亲是器修中名望最高的炼器大师，得罪她，就是得罪全修真界的器修。
“在找到钥匙之前，便先将沧魔和蓝玉嫣安置在乘霄宗吧。乘霄宗有仙尊在，魔修也不敢乱来。”众人会愿意让沧魔留在乘霄宗，有一半的原因是蓝玉嫣，她的身份就像烫手山芋，谁接都不是，只有保持原样是最好的。
蓝玉嫣喜欢乘霄宗，自然不会提出异议。
而沧魔，他受了两道天雷，现在又是在灵气充裕的修真界，想要完全修复，还得求助医修。
接下来，众人便开始讨论起门派大比一事，最后将门派大比的日期定在了三个月后的初一，因为上次举行门派大比的宗门轻而易举地被赤魔混了进来，众人恐再生事端，便决定将举行地点改在乘霄宗，如果再出事，他们也好甩锅了。
乘霄宗的器宗得知蓝玉嫣要留在宗门内，连夜打扫了一处僻静的院落，就在他们器宗内，通往院落的路上还系了小铃铛，可以一路引着蓝玉嫣回去。
“蓝姑娘，”林青棠敲了敲门，“我来给沧魔治疗雷伤。”
当时的林青棠不在议事殿，并不知道沧魔的雷伤是天雷劈的，而且除了在场的人之外，其他人都以为劈的是江宛彤，至于沧魔的伤，或许只是普通的雷伤。有些变异雷灵根的修士，也能做到引雷痛击魔修，这个解释非常合理。
“请进。”房内传来蓝玉嫣的声音。
林青棠推门进入房内，便看见摆在桌上的各种法器，而蓝玉嫣手里还捧着一个类似头盔一样的法器，用指尖触摸法器。
“蓝姑娘！”林青棠眼见她就要碰到头盔顶端尖尖的银针，情急之下用灵力制住她的动作。
蓝玉嫣感觉指尖碰到了凝滞的空气，疑惑地歪了歪头。
林青棠在她身旁蹲下，握住蓝玉嫣的手腕，带着她的指尖，轻轻地放在银针的针身上，不是顶端。
“这是银针，小心。”林青棠提醒过后，借着烛光，看到蓝玉嫣手指上都是划伤，只不过她毕竟是修士，只是划破了皮，没有什么大碍。
林青棠用温和的灵力包裹住她的指尖，疗愈她划破皮的伤口。
蓝玉嫣轻声笑道：“林姑娘，你果真如你师妹说的那般。”
林青棠与这位蓝姑娘并不相熟，有些好奇师妹是怎么说的，仰头望向蓝玉嫣。
“她说，她有个温柔善良的师姐。”蓝玉嫣说。
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声冷笑，“呵。”
林青棠抬眸看向锁链的另外一端，沧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悠然转醒，只是皮肤有大面积的烧伤，里面还蕴藏着雷电的力量，正常人这时候已经痛苦得无法思考了，沧魔却毫不在意的样子。
蓝玉嫣抬了抬手腕，那头的沧魔就被铁环带得往前一倾，整个魔跌倒在地上。
“抱歉，他没什么教养。”蓝玉嫣对着林青棠的方向点了点头，一副主人做派。
沧魔咬牙，对蓝玉嫣的杀意涌上心头，两行清泪便顺着脸庞落下。
林青棠之前也只是听说，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奇。
沧魔已经被众人围观过了，他在心里暗暗下决心，有朝一日，他们修真界对他的羞辱，他必定百倍还之！
“他的雷伤如果再不处理，会很麻烦。”林青棠跟蓝玉嫣打过招呼后，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用灵力勾出藏在沧魔身体内的雷电力量。
这件事情对于修为不够的弟子来说，可能会引雷上身，林青棠是乘霄宗医术最精明的医修，她也不怕繁琐，便自请而来了。
“治疗途中我会注意不让灵力残留，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提出来。”林青棠对待魔修和对待人修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在她眼里，都是需要治疗的病人。
但总有人给脸不要脸。
“你下手轻点！疼死老子了！”沧魔仗着他们不会对他如何，反而还要救他，便对林青棠大呼小叫。
蓝玉嫣皱了皱眉头。
林青棠按住蓝玉嫣的轮椅扶手，“治疗时间会有些长，怕是会吵到蓝姑娘。我设置个结界，蓝姑娘放心做自己的事情便好。”
说罢，便给他们这边套了个结界，里头的声音不会传到外面，蓝玉嫣紧蹙的眉头好歹松开了，毕竟她对于任何声音都很敏感，沧魔总是大呼小叫，吵得她耳朵疼。
设置完结界之后，沧魔倒是安静了下来，只是盯着眼前的人。
眼前的女子清丽动人，认真为他疗伤的样子有种奇特的魅力，她身披烛光，在他的眼中却像带了一层并不灼眼的柔光，显得她越发美丽。
林青棠小心地替他把雷电从身体里引出来。
“你在二十年前，也是这般救助桑魔的吗？”
林青棠的手一抖，灵力灼烧到沧魔的体内，沧魔额头渗出冷汗，却不叫一声疼，只是用那双迫人的眼眸紧紧锁着她。
二十年前，林青棠外出历练的时候，无意间救了一个魔修，后来她离开了那处，过后不久就听到传言，一个魔修屠完了整座城镇，也是自那开始，心里便一直有个声音，在不断逼问着她。
为什么要救魔？
如果她不救他，城镇的百姓是不是就不会死？
林青棠的眼眸从褐色逐渐转变为赤色，但只是一闪而过，却被沧魔精准捕捉到了。
“作为修真界第一人的徒弟，竟也有了心魔，而且看你的样子，距离完全入魔，也不远了吧？青棠姑娘，既然我们早晚都是同道中魔，不如我告诉你一件事。”沧魔的语气危险，林青棠意识到接下来的话她不该听，闭了闭眼睛。
等再睁开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经完全成了赤色。
“什么事情，你同我说便好。”心魔这回一出来，就非常小心地加强了结界，不让玄隐真人发现自己曾经出现过。
沧魔看到“林青棠”仿佛变了个人，忍不住大笑，玄隐真人的徒弟，竟是人魔同体！
“在我们魔尊大人的计划里，你的师门上下，都不会有好下场！”
心魔一把掐住他的下巴，逼他直视自己，“你再说一次！”
“我说，你在乎的人，都不得好死！”沧魔双眼通红，与她眼眸的颜色几乎无异。
心魔直接将自己的灵力打入沧魔的体内，引动他体内的雷，让他如同砧板上的鱼，疼得在地上胡乱弹跳。
“林青棠”勾起一抹邪气的笑，清丽的容貌多了几分妖媚。
她冷声道：“我和她不同，我不在乎你的死活。你惹我，你找死！”
沧魔疼得几乎死去，天雷加上天然克制他的灵气，几乎要让他当场昏厥，使得他想要勾林青棠完全入魔的计划被迫中断。
他吐出一口鲜血，心惊胆颤地看着地上的血，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这娘们，真不好惹！
第48章 [V]
好在林青棠及时清醒过来，才挽救了沧魔一条性命，不然还真是越治越病了。
林青棠不知道心魔对沧魔做了些什么，但是看沧魔的眼神，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心魔总算说了句人话，安抚林青棠，道：“你放心，我与你住在同一个身体里，你出事就是我出事，不会让你暴露的。”
沧魔气息奄奄，好像马上就要昏厥过去。
林青棠连忙将灵力从他身上抽出来，加倍认真地帮他治疗雷伤，只不过她治疗结束之后，沧魔的状态看起来更差了。
结界解除后，蓝玉嫣听到沧魔比之前还要粗重的呼吸声，心想：不愧是天雷，劈在魔的身上，就算治好了，也得要他半条命。
蓝玉嫣觉得沧魔可怜，但是想到他是魔，而且灵玉是他亲手献给灵踪山的，一切事情的源头几乎都是他，便收起了那点微不足道的同情。
“蓝姑娘，这是一些伤膏，带有木元素的灵药，涂上就能立刻见效。”林青棠离开之前，还给蓝玉嫣留下了药膏，怕她会像刚才那样，不小心弄伤自己的手。
以前蓝玉嫣没有被同魂铐铐住的时候，还能够用灵力，用神识去探，现在都得靠自己的触觉了。
“多谢林姑娘。”蓝玉嫣对着林青棠的方向点头道谢。
耳边传来房门被带上和越来越远的脚步声，蓝玉嫣便猜到林青棠已经离开了，便继续用手探下一个法器。
这些法器都是乘霄宗器宗弟子的炼器成果，想拿来给蓝玉嫣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沧魔身上的伤虽然被林青棠治好了，但他受伤的岂止是身体，还有他的精神。
“你就这么喜欢乘霄宗？你当他们各个都是好人吗？竟然要劳动一个瞎子帮他们改进法器。”沧魔的声音不像平常那般中气十足，反而有气无力的。
蓝玉嫣捧着手里的法器，淡淡道：“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好人，却知道你不是个好人。况且，至少他们不会一口一个瞎子瘸子地叫我。”
而且她也不是白给他们干活，除了改进法器的费用，器宗弟子每日都会送来新鲜的灵果，而药宗也会在她的房间里放上凝神静气的药包，淡淡的草药味，和林青棠身上的几乎一样，让她不自觉地感觉到安心。
乘霄宗的人，并没有把她当作一个不健全的人对待，反而事事都在给她行方便。
沧魔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锁链被他带动，发出声响，他望着蓝玉嫣，似乎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观察这个人类修士。
在烛光下，她的皮肤很白，眼里有光却无神，淡粉色的唇抿成一线，自从他们锁死之后，蓝玉嫣就再也没有对他笑过，冷着一张脸，说话也十分冷漠，却不知道为什么，沧魔会觉得如今的她，比以前那个受他蒙骗，时不时会对他脸红的蓝玉嫣要顺眼很多。
“我不叫你瞎子便是了。”沧魔鬼使神差般说出口，其实他说出口就已经后悔了。
蓝玉嫣冷笑，“你当我还是以前那个被你哄两句就会相信的小姑娘吗？死心吧，你叫我什么，我们这锁链也是解不开的。”
沧魔好不容易想对她好一点，被她冷言冷语激起火气，又骂了句脏话，却没有喊她瞎子了。
*
江宛彤中期考核放榜，她还在识海里面建鬼域的第二座城池。
这里是北辰峰弟子打坐修炼的清心阁，内有玄隐真人画下的聚灵阵，江宛彤没课就在清心阁打坐。
“小师妹，要下山玩吗？”莫时欢的声音传来，江宛彤停下手里的活，缓缓睁开眼睛，对上莫时欢的折扇，上面写着“有颜有钱”。
江宛彤奇怪，“二师兄，你现在不是应该去给蓝姑娘找钥匙吗？”
莫时欢轻摇折扇，给她递了个眼神，“对啊，现在这不是在去的路上吗？走不走？”
原来他下山就是为了给蓝姑娘的钥匙打探消息？江宛彤站起身，整理好衣裙，跟上莫时欢的脚步。
“修真界有个打探消息的组织，百策楼，一般想知道什么消息，只要给足够的钱，对方就能帮你打听到。”莫时欢给江宛彤解释了这趟准备去哪。
江宛彤在识海里私聊天道：“你知道能够解开蓝姑娘和沧魔那个同魂铐的钥匙吗？”
刚刚江宛彤在打坐修炼，天道趁机吸了几口灵气，顿时神清气爽，但面对江宛彤的提问，它也有回答不上来的时候。
“能打开万物的钥匙？好像有这么个东西，但你们修士制造的东西太多了，我平时就管管大事，这些小事我可不管。”
江宛彤忍不住想，怪不得它会让魔尊觉醒了，这样不负责任的天道，不出纰漏才怪呢。
“说起来，小师妹，你还没有好好在城里逛过吧？”莫时欢每次想要叫她出去玩的时候，都带着深深的罪恶感，因为每次见她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学习，他这么带她出去，好像在故意打扰她前进。
江宛彤点点头，“距离门派大比还有三个月，为了准备大比，书院放假，我原本打算这段时间有空就去逛逛的。”
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当然得好好见识一番，玄幻世界的热闹城镇是什么样的。
听到江宛彤这么说，莫时欢倒是放心了。
百策楼在各地都有分馆，他们传递消息是使用一种特殊的纸张，只要烧掉，就可以让总部得知写在纸上的信息，类似于玄隐真人和许云泽之前沟通使用的册子，也算是一种法宝，但这种法宝十分昂贵，寻常修士还用不起。
乘霄宗所庇护的城池也有一座百策楼的分馆，莫时欢便带着江宛彤去了这座分馆。
江宛彤穿着乘霄宗的弟子服，而莫时欢的这张脸，即便他不穿统一的弟子服，众人也能认出来他就是玄隐真人的第二个徒弟。
两人一路走来，受到不少百姓崇敬的目光。
江宛彤原以为莫时欢走在路上，会被人丢手绢什么的，古代表达好感不都是这样吗？但没想到第一个收到手绢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手绢是从楼上丢下来的，里面还包了用纸包住的桂花糕。
江宛彤抬头往上看去，一个穿着蓝衣的姐姐对她招了招手，娇羞一笑，她身旁的小姐妹也友好地跟江宛彤打招呼。
啊？江宛彤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莫时欢就已经接过了她手里的桂花糕，用灵力将桂花糕和手绢一起送了回去。
蓝衣姐姐怒得瞪向莫时欢，“我又没给你！”
莫时欢收起折扇，拱手一拜，“这位姑娘，我家小师妹不爱桂花糕。”
蓝衣姐姐倚靠着栏杆，扬声对江宛彤说：“你家师兄最爱捉弄姑娘，小师妹可别被他骗了去！”
她周围的姑娘们笑作一团。
莫时欢捂住江宛彤的耳朵，顺便摆正她的脑袋，轻推着她往前走。
江宛彤觉得有趣，仰头问莫时欢：“二师兄，你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惹得城里的姑娘这样不喜欢你？”
莫时欢收回手，咳嗽了一声，打开折扇，摇扇子的频率快了些，像是在心虚。
“年轻时，不大懂事，性格恶劣了一些。”他每次下山的时候，也会遇到姑娘给他抛手绢，他以前做事情过于绝对，不会委婉，便当着姑娘家的面就把东西用灵火烧得一干二净，不仅绝了姑娘对他的情谊，也伤了姑娘们的心。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清净了些，不像大师兄，每回下山都得被围观一次。
百策楼内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店员一看见莫时欢，便认出了人，迎上来，笑得见牙不见眼，显然知道这是一位大客户。
江宛彤跟在莫时欢的身后，抬头打量着楼内的装潢。
展柜上摆着的都是观赏类的法宝，正对大门的桌子有人正在排队，一边是买信息的，一边是卖信息的，会各自被店员带到秘密房间里。
江宛彤本以为这里这么多人，本应该闹哄哄的，但不知道楼内是不是有法阵，任何人说话，都只有离他两米近的人能听见，旁边的人听到的都只是一些低低的说话声，并不吵杂。
“想要买信息，请跟我这边来。”大客户就是不一样，他们无须排队，直接被店员带进了二楼的雅间。
雅间内装修就像是一间书房，但江宛彤粗略看了一眼，书架上摆放的书籍都是一些杂书，并没有什么信息量。
莫时欢显然是来过多次了，他熟练地走到书桌前，提笔写字，把需要知道的问题写完，墨迹很快就干了，直接把纸折叠好，放进旁边的信封里，再交给店员，就完成了。
店员收到信封，并不知道里面的内容，跪坐在另外一张矮桌前，将信封丢进火盆里燃烧殆尽。
过了一会儿后，他面前浮空出现一行字。
“这个消息需要一万灵石。”店员给莫时欢报价。
莫时欢随手从储物戒里掏出一个荷包，“多的算是辛苦费。”
店员笑得更开心了，接过荷包，连声道谢，“请在两日后来百策楼取信。”
江宛彤盯着店员手里的荷包，又望向莫时欢，狠狠羡慕了。
她也想要有钱到丢个荷包过去，就说不用找零了。
莫时欢转头对上江宛彤的艳羡的眼神，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今日花销，就包在你二师兄身上了。”
江宛彤感动含泪，“二师兄！你可真是位大善人！”
善于扶贫！
就在他们进入百策楼的时候，一张写着他们行踪的纸被燃烧殆尽。
传信的那头，正是魔尊。
像百策楼的店员受到传信一般，他的面前浮空着几行字。
魔尊结合前不久得到的消息，一个计划在脑海里成形。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钥匙在鬼市可得。”
第49章 [V]
魔界，一片漆黑的天空底下，距离猩红圆月最近的地方，莫过于主城里高高悬空的魔宫。
轻纱被风扬起又落下，琵琶声徐徐而来，弹奏者技艺高超，乐声如同仙乐般动听。
“魔尊大人，在鬼域行动，是不是过于冒险了？”站在殿中的男子脖子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说话的声音也受到影响，沙哑得如同粗糙的砂石在地板上摩擦。
魔尊烧掉手里的纸，抬眸看向一旁弹奏琵琶的燕娇。
她香肩半露，鬓发垂落，恰恰落在她的锁骨上，为她的美丽多了几分易碎感。
似是感觉到魔尊的眼神，燕娇越发不敢抬头，只是在专心地弹奏自己怀中的琵琶，但乐声暴露了她的情绪，即便只是一瞬，也被魔尊捕捉。
锐利的魔气朝着琴弦射来，她手下的琵琶发出一记哀鸣，应声而断，断掉的琴弦崩弹到燕娇的手指，划伤了她的手，立刻便渗出血来。
魔尊嗅到了人血的气味，做了个深呼吸，走近燕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凡人就是脆弱。”魔尊握住燕娇的手，轻舔她的指尖，伤口立刻便愈合了。
燕娇身子微颤，跪在魔尊面前，不敢抬头。
魔尊身后的男子再次开口，“根据我们在修真界的眼线，之前去过鬼域的江宛彤现已进阶至结丹期，而鬼域又恰好在这个时候，境界压制从炼气期升至筑基期。魔尊大人……”
他猜测鬼域之主很可能就是江宛彤。
魔尊回过身，定定地望着他，“你在教我做事？”
这样的事情，难道他会不知道？
“属下不敢。”男子单膝跪地，剩下的话语立刻吞进了腹中。
魔尊挑眉，在燕娇身旁的软榻上躺下，长袍松松垮垮，可见他姣好的身材和身上大面积的魔纹，“因为鬼域是她的地盘，越是安全的地方，便越没有警戒心。无论是人类还是魔修，在鬼域的境界和修为都是一样的，更方便我们行事。况且，燕娇是凡人，是他们保护的凡人。名门正派，就是这点不好，不管什么人，都得大发善心，只要是人，就得好好护着。”
魔尊眼神暗了暗，意味深长地看向底下的男子，说：“即便是大奸大恶之人，也要一护到底。就因为他们是人，而我们是魔。”
底下的男子因为魔尊一句话，便攥紧了掌心，拱手行礼：“属下明白。”
他想到如今栽在乘霄宗手里的沧魔，又请示道：“沧魔该如何处置？”
魔尊指尖搭在一旁的酒壶上，摩梭着壶身，想到那个蠢货手下，忍不住叹息，说：“本来是颗好用的棋子，就是太愚蠢了，既愚蠢，又喜欢自作主张……
“你看着办吧。”
这句话的意思，相当于宣判了沧魔的死刑，如果带不回魔界，宁可把他毁掉，也不要落在修真界的手里。
被算计中的乘霄宗也收到了“钥匙在鬼市可得”的消息。
自从鬼域重建之后，越来越多人发现了鬼域的好，尤其是如今大家的修为都差不多，几乎不会发生恃强凌弱的事情，鬼市越发繁荣，连普通凡人都愿意来鬼域做生意。
众人聚在北辰峰主殿开会。
“鬼市，那不就是……”所有人将目光集中在江宛彤的身上。
江宛彤骄傲地挺起胸膛，“没错，是我的地盘。”
蓝玉嫣不明所以，歪了歪头，露出困惑的表情。
沧魔瞪着江宛彤，像是不敢相信，又或者是他不愿意相信。
“既然钥匙可能在鬼市，那最好还是我去帮蓝姑娘拿回来。”江宛彤举手，主动请缨。
她进阶以后，已经可以控制鬼域的出入口了，由她带路最好不过。
玄隐真人负手而立，确定前往鬼域的人选。
蓝玉嫣抚摸手腕的铁环，说：“这个消息不一定准确。我在古籍上读到过，这把钥匙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千年前。我听说鬼市里的东西昂贵，且一旦售出，概不负责，怕是江姑娘可能会受小人蒙骗。”
江宛彤觉得蓝玉嫣说得有理，就算再有钱，也不能随便乱花，就像那天和莫时欢下山出去玩，虽然莫时欢说了花销包在他身上，江宛彤也没有瞎买东西。
“鬼域如今的环境，所有人的境界都会被压制，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蓝玉嫣远在灵踪山，也听闻过鬼域的传言，“不若我与江姑娘同去？可以当场试钥匙，便也不会被骗了。”
沧魔盘腿坐在地上，单手撑着脑袋，打了个呵欠，心想：真是闲得慌，她一个瞎……一个看不见，又腿脚不便的女子，不乖乖等着被人拯救，反倒要自己上阵，呵。
众人沉默，被骗事小，如果让蓝玉嫣受伤了，事情才大。
江宛彤却很能理解蓝玉嫣的心情，她不想被别人特殊对待，把她当作一件易碎的花瓶，如果她想做温室里的花朵，也不会这样努力地想要得到众人的认可。
“既然蓝姑娘有这个意愿，我觉得未尝不可。”江宛彤望向师尊，眼眸闪光，含着期待。
玄隐真人拧着眉头。
他担心的倒不是蓝玉嫣，而是自己的小徒弟。
莫时欢一见师尊的神情，便猜测到师尊在想什么，他也有顾虑。如果蓝玉嫣要去的话，许云泽为了看住沧魔，必定也要跟去，有大师兄在，应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怕就怕万一。
千年来都没有消息的钥匙，如今他们一需要，不到两日，便给出了线索。也或许是他想太多了，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次出行，江宛彤是第一个开口同意蓝玉嫣去的，如果蓝玉嫣出事，江宛彤会不会后悔，如果当初她不同意蓝玉嫣前去，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即便鬼域是小师妹的地盘，鬼市也有鬼市的规矩，钱货两清，得带上我这个钱袋子吧？”莫时欢的语气轻松，并没有直说他要跟去的真实目的。
玄隐真人点了点头，有莫时欢在，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林青棠垂眸看了一眼沧魔，自从上次给沧魔疗伤之后，她就发现了心魔的不对劲，想问它沧魔到底跟它说了些什么，心魔要么装死，要么就顾左右而言他，总之就是不告诉她，让林青棠更加担心了。
许云泽关注着林青棠的状态，他发现近几日，林青棠都心不在焉的，包括现在也是。
最后玄隐真人决定，林青棠和他留守乘霄宗，其他人前往鬼域取钥匙。
有江宛彤在，应当不会花费多少时间，快去快回便是了。
如今的江宛彤比刚刚成为鬼域之主进步了许多，就连在识海重建鬼域的速度都变快了，虽然还不能重新设置鬼域的规则，但已经能够控制鬼域的出入口所在。
白天鬼域的出入口是关闭的，到了黄昏之时才会打开，这条规矩就连鬼域之主都无法更改。
江宛彤作为鬼域之主的身份不能暴露，外界的人不知道江宛彤在鬼域认主期间去过鬼域，鬼域修为压制从炼气到筑基期这个说法也很好解释，就是先前压制自己修为的鬼域之主又解开修为压制了，使得所有人在鬼域内压制的修为可以升一升。
毕竟一年时间，就从筑基期进阶到结丹期，如此快速的修炼速度，实在恐怖，那得和天道是什么关系，才能进阶得如此快。
鬼市鱼龙混杂，人类、魔修、鬼修，甚至还有妖族，不论身份，不论种族，都能出入鬼域，在鬼市进行交易。
“这是药宗最新研制出来的，可以抵御鬼气入体的丹药，每隔三个时辰吃一颗。”林青棠给几人分丹药，最后才分到许云泽的手里，叮嘱他，“万事小心。”
许云泽攥着药瓶，上面还有林青棠掌心残存的温度，对她认真点头。
临行前的准备工作结束之后，江宛彤双手结印，口中默念一串众人听不懂的语言，语调低沉诡异，阴风平地而起，她手势变换，直指面前的空地，一道缝隙自中间打开成洞。
江宛彤进阶到结丹期之后，触碰小金球，便无师自通地学会如何打开鬼域的出入口了。
“可以进去了。”江宛彤的额头渗出冷汗。
众人看出她的维持出入口的打开还有些费力，没有再多话，由许云泽推着蓝玉嫣的轮椅，带着沧魔，直接穿过入口。莫时欢随后跟上。
江宛彤最后跳进去，身后的缝隙便自动合上了。
刚进入鬼域，鬼气扑面而来，众人赶忙喂了一口林青棠刚刚给的丹药，顿时神清气爽。
此处是鬼域主城，也是江宛彤在识海里建起的第一座鬼城。
江宛彤把入口开在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外头人声鼎沸，这里倒是安静许多。
“小师妹，你还好吗？”莫时欢扶着从缝隙里跳进来的江宛彤。
江宛彤做了个深呼吸，恢复状态，摆摆手，“第一次使用，不太熟练而已。”
她没想到这个技能还有冷却期，下一次任意地点打开鬼域出入口就得是三天后了。
鬼域在江宛彤的识海里，就像是微缩模型，江宛彤可以精确地在模型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江宛彤带着众人走出小巷，就像是从一个世界突然切换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鬼域夜色正浓，跨出小巷，放眼望去，最先入眼的是头顶上绘制着各式纹样的灯笼，彩色绸缎随着晚风飘动，高高悬挂的旗子、幌子让人眼花缭乱，更惹眼的是街上的“行人”，他们穿着打扮不一，甚至种族也不同，有序地按照不同颜色的地砖来行走，让出最中间的大道。
在中间的大道上，一辆辆悬空的花车供两边的行人观赏。每一辆花车都会挂上属于他们鬼市店铺的幌子。
“咚！咚咚！”一面巨鼓立于花车之上，打着赤膊的男子击鼓而歌，被吸引的行人朝他看去，心跳不知不觉地与鼓点同步，心潮澎湃地喊着什么。
“鬼市四百八十七号商铺，所有音修法器，今日全场八折！”男子喊完，底下的行人嗷嗷直叫。
刚走出巷子的几人除了蓝玉嫣之外，不约而同地看向江宛彤。
江宛彤惊奇地“哇”了一声，“我在重建的只是这么想想，没想到真能做出来。”
她在重建鬼域的时候就想着可以给鬼市的商铺一点合适的宣传手段，才特意建了这条通往鬼市的花车大街，两边行人靠右行走，以黑色地砖为界，进去的人一条道，出来的人又是另外一条道。
人声喧哗，现在鬼域众人的修为都在筑基期，用不了什么大的法术，不用灵力都压不住行人的声音，那辆花车上的男子得用巨鼓才能够吸引他们的目光。
就在这时，如同珠玉碰撞的琵琶声穿过嘈杂的人群，仅一声便牵动人心，在场人声突然一静，琵琶声出现之时，天空飘来无数花瓣，带着花香，让人沉醉，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后一辆花车。
那辆花车以四面轻纱遮蔽端坐在中心的姑娘，轻纱曼舞，欲遮还休。
一个戴着獠牙面具的男人站在花车上，用掌风吹开轻纱，众人看清坐在花车中心的姑娘，她的美丽，让他们忘记了呼吸。
“燕娇姑娘的名号，大家都曾听说过吧。鬼市壹号商铺，一夜春风，价高者得！欢迎大家前来！”男人张开双臂，暗示意味极强。
底下的人交头接耳，讨论的都是些污言秽语。
坐在花车内的燕娇姑娘垂着眸，眼里含泪，轻轻一颤，如同珍珠一般的泪珠便落了下来，美得不可方物。
底下的江宛彤气得撸起袖子，好像下一秒就要冲上去跟人干架。
怀抱琵琶的燕娇听到桑魔的传音，身子一颤，茫然地在人群中寻找她的任务目标，但她不用多找，只要一眼过去，便能看见那双与其他人都不一样的眼眸，那样纯净，带着她早已失去的天真。
她已身处黑暗，又怎么忍心再将白纸染黑？
江宛彤对上了琵琶美人看过来的眼神，那琵琶美人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对她的方向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咬着下唇，垂眸弹琴。
琵琶声越发哀切，听得人眼泪汪汪。
花车从众人面前经过，江宛彤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许云泽攥紧拳头，他眼里最揉不得沙子，说：“定是有人将那姑娘绑来此处，她的神情看起来并非自愿。”
莫时欢也曾经被人骗来过鬼域，最是知道身不由己的滋味，而且那位姑娘没有半点灵力，只是一个普通凡人，更是感同身受，说：“这样的事情，既然发生在我们面前，就不得不管。”
世界之大，总会发生一些阴暗的事情，他们如果一件件去管，肯定管不过来，但那是他们没有碰上，现在碰上了，就一定要管。
江宛彤拉住莫时欢的袖子，脸色苍白，给除了沧魔以外的三人传音。
“她说，不要救她。”
第50章 [V]
大街上人来人往，并不是一个说话的地方。
江宛彤对鬼域熟悉，带着几人七弯八拐，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众人不明所以地望向她。
江宛彤有规律地敲了敲墙，里面的结界自动打开。
“这里是我设计的一处院落，没有我的指令，不论是人是鬼，都进不来。”
她示意众人进去。
走在蓝玉嫣轮椅旁边的沧魔好奇地摸了摸墙壁，结果被结界弹了回去，磕到院子的石头桩子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沧魔只是额头蹭破点皮，倒是那石头桩子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江宛彤重重叹息一声，“你就不能安分点吗？做俘虏就要有做俘虏的样子。”
沧魔怒视江宛彤，“臭丫头！你竟敢对我这样说话？！”
蓝玉嫣抬起手腕，沧魔便被锁链带得往前一踉跄，回头盯着蓝玉嫣，这回倒是敢怒不敢言了。
这个院落是江宛彤特地留给众人的“安全屋”，参考了万卷书阁里的《初阶阵法》，只有敲对密码才能打开结界，出去也是一样。如果有外人想要进入这个院落，就会陷入迷阵之中，到了一定时间就会被直接送出去。
“师妹，你怎知刚刚那位姑娘让我们不要救她？”许云泽抱着本命剑，拧着眉头，不赞同地看向江宛彤。
他在外历练，路见不平，拔剑相助，已经是他下意识的行为了，若是明明看见不平，还要他视而不见，对不起，他做不到。
江宛彤按着自己的心脏处，她是个对于情绪敏感的人，在与那位燕娇姑娘对视上的时候，她能够感受到她心中的挣扎和悲哀，在那一瞬间，她几乎要被悲伤淹没，心脏刺痛。
“大概是，直觉。”
但如果要她不救，江宛彤也做不到。
她是一个来自现代的人，她受过教育，知道人人平等，人类不是货物，怎么能够“价高者得”？燕娇姑娘只是一个美丽的凡人，因为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这份美丽便成了罪恶的开端。
“难道就因为你的直觉，我们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许云泽话还没说完，就被莫时欢打断了。
莫时欢拍了拍大师兄的肩膀，收起平日嬉笑的神情，肃着一张脸，替江宛彤说话：“小师妹既然这样说，便有她的想法。而且，小师妹也没说不去救人。”
蓝玉嫣听了半天，才大致猜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类事情，在人界时有发生。无论男女，只要他们没有仙缘，无法修仙，就有可能沦为能力者的奴隶。即便是部分宗门庇佑的城镇，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凡人城池能得你们乘霄宗这样的宗门庇护，实属幸运。”
正是有许云泽这样的弟子，他们庇护的凡人城池才不会发生这样的乱象。
沧魔双手环胸，嗤笑道：“所以说你们这些名门正派还是被保护得太好了，既然修真界有你们这样的人，自然也有与你们相反的人，修道是为了强大力量，能够更好地奴役凡人。你们知道吗？曾有凡人跑到我们魔界来求我们魔修庇护呢！哈哈哈！真讽刺。”
沧魔的话让在场的几人都沉默了。
他们并非不知，许云泽外出历练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修士欺压凡人，但都一一教训回去了，即便如此，许云泽也很清楚，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在他离开后，毫无还手之力的凡人又该如何呢？
江宛彤仰头望着天空，说：“因为有不公，才需要侠士。”
这里是她的鬼域。
她眼神坚定，望向众人，“燕娇姑娘不想被救，或许是有她的苦衷，但如果我不去救她，就会愧对我自己坚持的正义。人活一世，但求无愧于心。”
莫时欢望着江宛彤，眼眸闪烁着光芒，嘴角勾起，用折扇拍向掌心，赞许道：“好一个无愧于心。小师妹，我支持你。”
许云泽亦露出赞许的神情，点了点头，不愧是他们乘霄宗的弟子。
蓝玉嫣弯着唇，她早已猜到江宛彤会这样说了。
“但我们应该先弄清楚，为什么燕娇姑娘不愿意被救。”江宛彤提出这点。
沧魔在一旁说风凉话，“是啊，说不定你们多管闲事，反倒坏了人家的好事呢。”
蓝玉嫣忍无可忍，将锁链狠狠一拽，沧魔栽倒在地上，还好他反应迅速，撑住了地板，没让自己再磕一次头。
“不会说话就闭嘴！”
沧魔呼吸急促，瞪着蓝玉嫣，什么话也没说。
江宛彤望向莫时欢和许云泽，开始制定计划，“我熟悉鬼域，而且我是这里修为最高的人。如果要营救燕娇姑娘，我是最佳人选。”
蓝玉嫣和沧魔这边必须有人守着，所以也得留下一人。
“我留下。”许云泽主动提出留下，“打架我擅长，逃跑的话，还是师弟吧。”
莫时欢擅于御兽，现在又不像上次来鬼域，被封印了他的灵力，他可以随时召唤与他订下契约的灵兽，跑路的时候更快。
江宛彤抬眸看向莫时欢，后者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虽然平日里看起来不大正经，但遇到事情，二师兄还是很靠谱的。
趁着夜色正浓，两人换了一身衣裳，乔装出行。
莫时欢这张脸过于好看，怕是走到半路，不是去救人，而是自己也陷进去了，于是江宛彤让他带上了狐狸面具，还让他收起标志性的折扇。
江宛彤从上次赤魔的易容里找到灵感，做了俊俏小郎君的装扮，跟她的性别相反，应该不会有人认出来。
莫时欢没了折扇，总觉得哪哪不舒服，便干脆背着手，跟在江宛彤的后头，像足了富家小少爷出门带的护卫。
离得远远的，便已经看到了鬼市壹号店铺，那是一幢富丽堂皇的酒楼，约莫有六层楼高，顶层四面打通，有人在上头载歌载舞，寻欢作乐。
“小郎君，真嫩呐。”花香扑面而来，找上江宛彤的却不是什么姑娘，而是衣领半敞的少年，他赤脚踩在地砖上，涂着蔻丹的指甲如同盛开的花朵，色彩鲜艳浓烈，一眼便抓住了他人的注意力。
狐狸面具底下的莫时欢皱着眉，闪身挡住了少年看向江宛彤的视线。
“怎的？你主子来这里不是找漂亮女人，就是找漂亮男人，你一个当下人的，还能挡得住主子吗？”少年不屑一笑，伸手就要去揭莫时欢的面具，却被一道灵力弹中了手腕，疼得他大叫出声。
少年怒视莫时欢。
莫时欢举起手，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做。
他身后的江宛彤握住莫时欢的手腕，将他的手放了下来，从莫时欢的腰间抽出那把折扇，故作风流地展开，上面写着“莫挨老子”。
“我还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人，自称自己漂亮。以我的眼光，你连……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江宛彤含糊地说了个称呼，却被身旁的莫时欢捕捉到了，狐狸面具底下传来闷闷的笑声。
江宛彤拉住莫时欢的衣袖，将他一把扯了进壹号商铺。
刚踏进酒楼，就能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燥热，在众人觥筹交错之间，温度逐渐升高，嗅觉充斥着浓郁的花香，让江宛彤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大厅之中设置了一个圆形的台子，周围用不知名的花朵点缀，上头有身轻如燕的舞者在跳舞，其他宾客身边都围绕着各种莺莺燕燕。
莫时欢靠近江宛彤，传音道：“此处有阵法，无法探知对方的身份，也不知他们是人是鬼，是妖是魔。师妹，万事小心。”
江宛彤也察觉了不对劲，这里怕不是家黑店。
当初她在识海重建鬼域的时候，其实没想太多，鬼城的城主自会帮她管理这些，包括鬼市商铺是谁在用，都会登记在册子上，递交给城主。
如果不是江宛彤的身份不能暴露，她作为鬼域之主，收税都能收到手软，躺在鬼王宫殿就能不愁下半辈子，这就是为什么之前的鬼域总是能够趁虚而入，抢占鬼王身体的原因。
毕竟生活太过美好，根本生不起丝毫想要争斗的心。
“你刚刚看到了吗？那位燕娇姑娘，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旁边的客人满脸笑意，拍了拍腰间的荷包。
因为筑基期无法使用储物袋或者储物戒，鬼域内所有存在的修为都得在鬼王之下，所以他们只能用最原始的储存方法。
大部分人进鬼市之前，都会将灵石兑换成了类似凡人银票一样的票子，一张就是一万灵石，在鬼市入口的票号可以兑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这位燕娇姑娘，可是阳州名妓，在人魔交界处，不管是人是魔，都想要得到她，为她争得头破血流，也没谁能得手，没想到最后能在鬼市见着她。这壹号商铺背后的人……可不简单。”知情者神神秘秘地说，几人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江宛彤路过他们，听了一耳朵，留了个心眼。
莫时欢给迎上来的店员打赏，店员掂量了一下荷包，笑着问道：“两位也是来寻燕娇姑娘的吧？”
江宛彤反问：“什么燕娇姑娘？”
装不知道。
店员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指，莫时欢又打赏了他一袋子灵石，才撬开他的嘴，“燕娇姑娘可是我们的头牌，她容貌倾国倾城，弹得一手好琵琶，温柔无比，还善解人意。今夜子时，准点开拍。出价最高者，便能入燕娇姑娘的暖阁，与她春风一度。”
江宛彤忍住了不适，面上不显，故作不屑，问：“我怎知她值不值我出的价格？”
店员扬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说：“郎君出手阔绰，您若是不信，我可以带您去燕娇姑娘的暖阁对面，远远瞧上一眼，只要郎君……”
他再次暗示给钱。
江宛彤正打算放弃，却见身旁的人又丢出一个荷包，店员双手捧着三袋灵石，点头哈腰，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跟他过去。
店员背对着他们带路，江宛彤抬头看向莫时欢。
江宛彤：干嘛打赏这么多？
莫时欢：速战速决。
江宛彤承认，她这等穷人干不来这种花钱如流水的事情。
孩子一个月的俸禄都没有这么多！二师兄随手打赏就是她三个月的弟子俸禄！
酒楼背后还有小院，从后门走出酒楼，绕过走廊，越走越幽静，偶尔能碰上几个杂役，也没有再多的人了。
“对面便是燕娇姑娘的暖阁了。郎君在此处远远看上一眼便好，可千万不要靠近暖阁喔。”说罢，他便将此处留给两人，捧着那三袋灵石，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暖阁的门是敞开的，也没有人把守，似乎根本不怕里面的人会逃跑，也不怕有人会进去。
江宛彤转身，对上取下面具的莫时欢。
“二师兄，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一路走来，有些过于轻松了？”
莫时欢笑道：“怕是有人把我们当傻子了。”
话音落下，他们便听到了从暖阁里传来桌椅倒塌的声音，一张圆凳滚到了门槛上，又撞了回去。
一抹倩影闯入他们的视线，燕娇出现在门前，惊慌失色地朝门口冲去，她头发凌乱，衣衫半褪，双眼通红，眼见就要跨出门槛，却被一堵透明的墙给弹了回去，跌坐在地上，头上的步摇碰撞得叮当作响。
自暖阁的另外一侧，走出一个表情狰狞的男子，一把扯住了跌坐在地上的燕娇，将她桎梏在自己的怀里，阴笑道：“我已买通了所有人，就连结界都给设好了，在你卖给别人之前，你是属于我的，还想逃到哪里去？”
燕娇被迫抬头，眼里含泪，轻轻一颤，便能落下泪来。
即便连魔尊大人，也不曾对她如此粗暴，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修士，竟然……
她抬眸，朦胧的泪眼中，看见了男人身后，距离门口不远处了两人。
只需一眼，便认出了那个扮作郎君的姑娘。
魔尊没有算错，她还是来了。
正是因为她来了，燕娇才觉得自己的一生更加悲哀。
自她六岁遇见魔尊那天开始，她以为那是幸福的开始，却没想到那是一步步走向堕落的开始。
她护不住她的家人，护不住自己，也护不住她仅存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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