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江宛彤将灵力注入折扇，对着那黑衣修士就是一扇，攻击穿透他设下的结界，将他掀翻在地。
莫时欢与江宛彤配合，他使用强行打开结界的法术，破开结界，将翻身而起的黑衣修士一脚踹倒，把他的手臂往后一折，按着他的脑袋往地上撞，让他生不起丝毫挣扎之心。
江宛彤快步跨进屋内，扶起地上的燕娇姑娘，将她身上的衣服拢起，遮蔽住她的肌肤，感受到她颤抖的身躯，以为她被冻着了，又脱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了，坏人已经被制服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燕娇缩在江宛彤的怀里，仰头望着她，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落，她张了张唇，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像是被火灼烧一样疼痛，她根本说不出来。
“你为什么要来救我？”燕娇含着眼泪，想要推开江宛彤，却贪恋她怀里的温暖，舍不得离开。
她是第一个会为她披上衣服的人。
江宛彤缩着手，褪了褪袖子，小心翼翼地用衣袖帮她揩掉眼泪。
“因为，如果我与你身处一样的境地，我也会希望有人来救我。”只需要一个眼神，江宛彤便能明白她的身不由己，明白她的痛苦。
这是她作为一个普通人类的基本同理心。
既然江宛彤有能力，可以去救她，那么为什么要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呢？
燕娇被江宛彤搀扶着，坐到了旁边的软榻上，距离那个被莫时欢压制住的黑衣修士很远。
江宛彤握住燕娇的双手，发现她的手很凉，便用灵力暖和她的双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道：“听说手凉的姑娘上辈子都是……不会飞的神仙。我们修道之人都得经受各种锤炼，说不定燕娇姑娘如今所受的苦，都是上天为了给你最好的礼物，必先经受的劫难。不用害怕，未来都会好起来的。”
燕娇的双眸倒映着江宛彤的脸，她有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眼里充满着对江宛彤的感激和感动，把江宛彤都看得不好意思了。
江宛彤挠了挠脸，说：“我先去师兄那看看怎么回事。放心，燕娇姑娘，我们一会儿就带你走。”
燕娇望着江宛彤的背影，垂下眼眸，轻轻一颤，一滴泪便落了下来。
早在今天以前，燕娇便已经从无数人口中听说过江宛彤了。她勇敢无畏地拖住比她修为高出好几阶的赤魔，救下她的同门，又聪明地识破了沧魔的诡计，为修真界抓住了魔尊又一名魔将，她还努力修炼，没有辜负她的天分，连进两阶。
她既希望江宛彤来救她，这样就不会破坏她心目中那个完美的，她想要成为的姑娘，又不希望江宛彤来救她，因为她会害了她。
魔尊对她说过计划，他很清楚她内心的挣扎，给她两个选择，要么趁江宛彤不注意，杀死江宛彤，要么就让江宛彤带她走。
燕娇的身上有魔尊放下的魔蛊，无论她逃到哪里，魔尊都能找到她，而且在她的身边待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勾起心魔，最后堕入魔道。
她不想害人。
她没有以后了。
莫时欢这边，三言两语就把这人的话给套了出来，在江宛彤过来的时候，总结道：“他是金销派掌门之子，用灵石买通了壹号商铺的人，打算在燕娇姑娘上台前先下手为强，壹号店铺想做两家生意，所以……”
而那个带他们过来的店员，恐怕也没有把燕娇姑娘当作人看，而是当作一件人人都可得到的货物，他们给的价格更高，便什么也没说，直接把他们带到这里，即便让他们看见燕娇姑娘被糟蹋也没关系，壹号商铺的客人玩的花样可多了去了。
真是让人作呕。江宛彤强忍着不适感，从她走近这家酒楼开始，就已经觉得犯恶心了，没想到还有更恶心的。
“我要把这家楼给拆了。”江宛彤打定主意。
莫时欢用捆仙索把这个掌门之子打晕，捆成一颗球，绑到旁边的柱子上，反正一会儿会有人来救他的。
他们来这里的真正目的还是来把燕娇姑娘救走，以后天高海阔，任她飞翔。
“我现在只有筑基期修为，灵力不多了，先去把赤雪召过来。”莫时欢身为男性，理解燕娇姑娘刚刚受惊，应该不会再想要靠近任何男人，他还是把空间留给两个姑娘吧。于是迈出暖阁，走到前头的院子里，画阵召唤灵兽。
江宛彤回过身，看向靠在榻上的燕娇姑娘，在摇曳的烛光下，燕娇姑娘的美丽越发动人，她的发丝凌乱，那双漂亮的眼眸若隐若现。
“燕娇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走吧。”
江宛彤朝着燕娇姑娘伸出手。
燕娇抬起眼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拢着江宛彤披在她身上的披风。
“妹妹，我可以叫你妹妹吗？”她听说过江宛彤很多传言，知道她如今也不过十七岁，如花朵一样的年华。
江宛彤点点头，“当然可以。”
燕娇扶着软榻站起身，身体颤抖，像一只受惊的鸟儿，“妹妹，我……我害怕别人看我，你能不能转过身？”
江宛彤能理解她的请求，刚刚那什么掌门之子看燕娇姑娘的眼神，恶心巴拉的，燕娇姑娘不想别人看她，也是很正常。
于是江宛彤转过身去，将手递到身后，“燕娇姑娘，如果你害怕的话，你可以牵着我的手，我带你出去。”
燕娇的眼泪涌了出来，她轻轻地捏住江宛彤的衣袖，正是刚刚她用来帮她擦眼泪的地方。
“我们在这里稍微等一下，一会儿师兄好了会来叫我们的。”江宛彤背对着燕娇姑娘，跟她说话，希望可以安抚她的情绪。
燕娇轻轻地回应她：“好。”
她从头顶取下一支金步摇，这支步摇的顶端制成一只燕儿的饰样，坠着伞状花瓣的流苏。
这是魔尊赠她的首饰，魔尊说，这上面浸着来自魔界的一种毒药，普通人类，即便是修士，只要被它所伤，很快就会毒发身亡。
燕娇攥住步摇，目光锁在江宛彤背对着自己的脖颈上。
江宛彤说话的时候，会稍微侧一点身，对她毫无防备。
燕娇想，是啊，谁会对救下的人防备呢？
应当觉得她该感恩戴德，便是以死回报也不为过。
“宛彤妹妹，谢谢你。”燕娇举起步摇，狠狠地朝自己的脸一划。
江宛彤听到她的称呼，立刻反应出了不对劲，她怎么知道自己叫什么？转过身一看，面对着划伤自己脸的燕娇，声音发抖地喊着她的名字：“燕娇姑娘！”
燕娇的脸被划破，几乎是皮开肉绽，只剩下那双美得不似真人的眼眸，浸着江宛彤的惊慌的倒影。
江宛彤脑子都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做出了下意识的行为，用灵力去治疗燕娇的伤口。当她的灵力触碰到燕娇的血，本来鲜红的血忽然化成了黑水，冒出一只像是要吞没一切的魔兽，朝着江宛彤迎面冲来。
燕娇瞪大了双眼，失声尖叫：“不！”
原来魔尊骗了她，这个毒并不是只有对人使用，才会生效，而是溅到血就会生效。
江宛彤几乎是在瞬间就完成了自己的反应，用灵力一挡，跟识海里的天道迅速沟通了两句，就倒在了地上。
房内的动静吸引了外头莫时欢的注意，他一进暖阁便看到江宛彤和燕娇姑娘双双倒在地上。
半边脸是鲜血的燕娇强撑着身子，爬到昏迷的江宛彤身边，却不敢触碰她。
莫时欢心脏砰砰直跳，脑子嗡的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抱起地上的江宛彤，但他的理智很快就恢复了，盯着燕娇，镇定地问她：“怎么回事？”
燕娇咯出一口黑血，如同一朵即将枯萎的花朵。
“是……魔尊，派我来，杀她。”
莫时欢紧抿着唇，用法术封住江宛彤的脉道，防止魔毒彻底渗入她的身体，好在刚刚江宛彤足够果断，将自己身体里的所有灵力都用来进行防御，魔毒再强烈，也能延迟毒发，至少能够拖到他们回宗找师尊。
燕娇忍住喉咙灼烧的痛苦，鲜血自她的红唇不停涌出，声音微弱道：“还有……桑魔。他、带了魔修，去救沧魔。”
莫时欢救助完江宛彤，才准备去探燕娇的状况，但她的手却垂了下去，避开了莫时欢。
“原来我才是……你们的毒。”燕娇望着陷入昏迷的江宛彤，声音越发微弱，最后一个字几乎已经听不见了。
她永远地停留在了花朵一般的年纪。
与此同时，魔界的魔宫。
依旧是熟悉的乐声，但弹琵琶的人却换了一人。
魔尊端起酒杯，在感应到自己魔蛊消失了一个时，他捏碎了手中的杯子，酒水溅到了他的长袍上。
“……”
弹奏琵琶的姑娘胆颤心惊，不小心弹错了一个音，下一瞬，琴弦绷断，凌厉的魔气割断了她的喉咙，溅起的鲜血染红了她怀里的琵琶。
魔尊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从死人手里捡起那把染着鲜血的琵琶。
他随手扯断了本就绷断的琴弦，拨动剩下的三根琴弦，试图奏出上回燕娇在这里弹奏的那曲小调。
仿佛旧人还在身边。
但失去了一根琴弦的琵琶，如何也奏不出原来的味道。
他回想起十几年前，那丫头拉着他的衣袖，仰头问他能不能给她取个像样的名字。
魔尊抬起眼眸，双眼赤红，突然攥住所有琴弦，用力一扯，如同琵琶的绝响。
他想：“我的燕儿，不会回来了。”
第52章 [V]
就在莫时欢和江宛彤前脚刚离开院子，前往壹号商铺的时候，后脚魔修便盯上了这处院落。
许云泽抱剑守在蓝玉嫣和沧魔身边，时刻警惕着沧魔的异动。
对于他来说，沧魔才是危险因素。
蓝玉嫣的眼睛看不见，其他感觉却很灵敏，比起过于依赖神识的修士来说，她能够更快地感觉到异样。
她抬起手，阴冷的风从她的指缝间穿过。
沧魔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天，闲得无聊的时候，就盯着蓝玉嫣瞧。
他失去自由，而蓝玉嫣失去的不只是自由。她为了将他锁住，还失去了可以控制轮椅的灵力，可以感受或是“看到”一切的神识。
有时候，他也会好奇，蓝玉嫣眼睛看不见，又无法走动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难道她就不会觉得这样的世界，非常无趣和束缚吗？像他这样的魔，只是在蓝玉嫣身边困住一天就已经要发疯了。
可是沧魔却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任何一点自暴自弃的念头，她好像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感到无聊，自己一个人，也能拥有丰富的精神世界，只是别人猜不到她的想法。
就像现在这个时候。
蓝玉嫣在半空中做了个抓握的动作，带动手腕的锁链，发出响声。
“风向变了。”
许云泽闻言，抬起头，下意识挡在蓝玉嫣的身前，他外放神识，却因为只有筑基期的修为，神识外放的范围不够覆盖这座院子，只得闭上眼睛去感受。
有杀气！
许云泽抽出本命剑，对着虚空中的某个方向一刺，便看见从空气中掉落出来一个魔物，张口就朝着他咬了过来！好在许云泽反应及时，使用破魔剑法，直接把魔物消灭了。
“是魔修！”
江宛彤这处院落所使用的阵法是初阶阵法，依靠的是院子内的摆设，只要有一个位置出现问题，这个阵法就不成立了。
刚刚沧魔磕到的石桩子就是阵法的其中一环，结果因为沧魔的脑袋比石头还硬，反而把石头桩子给磕裂了，也就破坏了阵法结构，外头的魔修破开结界，便直冲目标所在而来。
沧魔感受到了魔气，兴奋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叫道：“我就知道，魔尊大人会派魔来救我的！”
虽然很丢脸，但是在生死面前，丢脸又算得了什么？他终于要自由啦！修真界，等着我回来报仇吧！
蓝玉嫣攥紧了掌心，拳头放在大腿上，如果真是魔修大部队来救沧魔的话，一个只有筑基期修为的许云泽，还要顾着身体残废的她，又怎么是他们的对手？
许云泽挡在蓝玉嫣的身前，化出剑阵，任何靠近她的魔物都会被剑阵搅得粉碎。
但如此一来，他所消耗的灵力也是巨大的，正如那天在灵踪山对上沧魔，他支撑不了多久。
可恶。许云泽暗骂了一句。
好在魔修虽不是人人喊打，却也不招鬼修的喜欢，鬼修宁肯跟修真界合作，也不愿跟不定性的魔修合作，这也是为什么当年沧魔会伪装成人类修士跟归零城主谈交易的原因，所以这回进入鬼域的魔修并没有多少，怕魔修数量过多反而显眼，会让江宛彤他们提前注意到。
魔修的修为也被压制了，同样的修为，比到最后，便是看谁的武力值更高了。
许云泽日夜勤恳练习剑法，即便不用灵力，他也能用本命剑斩妖除魔。
数个魔修围绕着许云泽，跟他打得难解难分，谁也无法靠近蓝玉嫣和沧魔，很好地守住了身后的净土。
沧魔看出魔修对许云泽下的招招都是狠手，但是许云泽三两下就挡了回去，这也实属正常，毕竟魔修不爱修炼，都是各有所长，靠着自己的天赋取胜，现在跟这一辈的最强剑修对上，即便数量上有优势，却也只能跟他打成平手。
看来只能自救了。沧魔看向身旁坐在轮椅上，蹙着眉头，一脸担忧的蓝玉嫣，他绕到蓝玉嫣的身后，趁着许云泽被魔修缠住，没有注意身后，便一掌拍晕了她。
他对蓝玉嫣没有杀意，只是想要弄晕她，故而也感受不到平时对蓝玉嫣起杀意，就会出现的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悲怆。
“你在干什么？！”许云泽发现了沧魔的小动作，用剑直指沧魔，沧魔甩动锁链，回挡这一击。
魔修立刻缠上许云泽。
沧魔趁机将蓝玉嫣从轮椅上抱起，朝着院子门口一路狂奔。
许云泽连忙追上去，身后跟着数名魔修。
魔修杀不死许云泽，却能够缠住他的脚步，不让他去追沧魔。
沧魔借机脱身，终于在院子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桑魔！快！给我钥匙！”这不是他的老搭档，桑魔吗？
桑魔提着一把大刀，脖子上那道伤疤如同蜈蚣一般狰狞，他迎上沧魔，声音沙哑，随口问道：“什么钥匙？”
沧魔空出一只手，提起连接他脖子上的铁环和蓝玉嫣手腕的锁链，“不是有一把据说什么都能打开的钥匙吗？就在鬼市。你还没拿到钥匙？”
亲眼看着魔尊写下那封信的桑魔，自然知道根本没有什么钥匙，都是魔尊大人的计谋。
知道他这位搭档愚蠢，却不知道他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如此愚蠢。
“没有钥匙。”桑魔说。
沧魔愣了愣，低头看向怀里的蓝玉嫣，她的睡颜恬静乖巧，跟平日里那个对他冷言冷语的蓝玉嫣完全不同。
“那怎么打开这同魂铐？”
桑魔扛起大刀，“砍不断吗？”
他朝着那条锁链就是一劈，沧魔脸色大变，抱着蓝玉嫣狼狈地闪身躲开这一击。
没有魔气，除了身体还是魔体之外，沧魔跟普通凡人没有什么区别，他震惊地抬起头，看向桑魔。
桑魔头上绑着一条黑红色的发带，随风而动，肩上的大刀泛着寒光，那把刀如同他平日收割别人性命一样冷。
“你想做什么？”沧魔就是再愚蠢，也看出来了，桑魔那一刀是冲着蓝玉嫣去的。
他已经反应过来了，根本就没有什么钥匙，这是一个骗局！
桑魔用难听的声音说：“这东西，不是只有二者死一个，才能够解开吗？我在帮你打开它。”
如果是放在以前，或许沧魔根本不会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让桑魔一刀劈死蓝玉嫣，他就能够自由了，可是现在的沧魔却犹豫了。
沧魔怀抱着蓝玉嫣，他能感觉到蓝玉嫣的体温和她的呼吸，她只是暂时的昏迷，也依旧不安分，好像下一瞬就要醒过来。
“桑魔，你说，看不见的人，也能做梦吗？”沧魔抬眸，望向站在对面的桑魔。
桑魔眯起眼睛，凝视着眼前的老搭档，他看出沧魔有哪里不同了。
比起素不相识的蓝玉嫣，他与沧魔认识百年，作为魔修，他们同为魔尊大人的手下，合作默契，如果注定要死一个，他会毫不犹豫地劈死蓝玉嫣。
可惜，两个都得死。
沧魔将蓝玉嫣轻放在一旁，靠着院子门框，遥遥地看了一眼还在跟魔修缠斗的许云泽，又面对着桑魔，“你杀她吧，我最多不看就是了。”
桑魔扛起大刀，语气意味不明，说：“没想到杀人不眨眼的沧魔也会有不忍心的一天。”
手起刀落，沧魔却在风声呼过来的那一刻，身体不由自主地朝蓝玉嫣的方向靠去，用后背挡住了桑魔的刀。
据沧魔所知，桑魔的刀不快，至少在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有机会收回自己的刀，但是桑魔并没有。
桑魔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但是却并没有迟疑，刀刃砍在沧魔的后背上，浓郁的黑色魔气自沧魔的伤口处散了出来。
沧魔脱力地倒在蓝玉嫣的裙摆边，睁着一双眼睛，望向桑魔，眼神复杂，“……你想先杀了她，再杀了我。”
桑魔抿着唇，沉默不语。
他到最后，还是聪明了一回。
沧魔说：“我……见到林青棠了。”
桑魔因为他提到的名字，动作顿了顿。
他意外沧魔提起林青棠的语气，和以往不同了。以前他在沧魔面前提起林青棠，总是忍不住美化她，即便她与他是敌对方，而沧魔听后，只是不屑一顾，认为世上绝没有完美的人，没想到桑魔竟然会喜欢上一个人类修士。
沧魔的相貌平平，五官如同白开水一样清淡，只有眉心的一点红痣，是他的容貌中，最浓烈的颜色，而如今也越来越浅淡。
在魔尊大人的眼里，他可以成为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所以才会派出桑魔。
是来救他，也是来杀他。这样的事情，沧魔并不是没有做过，四大魔将之一，便是他亲手了结的，但那时候的他，绝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是这样的下场。
沧魔在桑魔举起刀的那一刻，就已经完全想明白了。
魔尊是不会留他的。
“沧。你这回可是彻彻底底成了蓝沧。”桑魔看似随口一句，却是戳中了沧魔的心窝。
沧魔觉得身体越来越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只是……不用你多此一举。”
既然他是要死的，也不必带着她一起上路。
天边传来一记鸣叫声，火灵鸟拖着长长的尾羽朝这边飞来。
桑魔已经完成了任务，他的这把刀，乃是魔尊大人亲手炼制，即便是魔，也只需一刀，就能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他朝着天空发了个信号。刚刚还跟许云泽缠斗不休的魔修，立刻收手逃跑了。
许云泽顾着蓝玉嫣的安危和沧魔，没有去追，看到沧魔躺在地上，嘴唇发白，虚弱无比，担心不会蓝玉嫣也出事了吧，连忙去探蓝玉嫣的身体状况，发现她并无大碍，只是昏睡了过去。
就在这时，沧魔脖子上的铁环和蓝玉嫣手腕的锁铐同时断开。
许云泽以为发生了什么异变，刚碰到沧魔，一阵风吹来，地上的沧魔便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在了风中。
与所有许云泽曾经消灭过的魔修死去时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天边的火灵鸟扇动翅膀，从天上落了下来。
莫时欢怀抱着嘴唇发紫的江宛彤，迅速对许云泽说：“这是陷阱！小师妹中毒了，我们得尽快回宗！”
靠在门框上的蓝玉嫣并没有昏迷多久，同魂铐解开后，灵力和神识都回来了，此时悠然转醒，抬手摸了摸脖子被沧魔用力拍了一掌的地方，发觉她听不到锁链的声响了，愣了愣。
许云泽沉默着，将地上已经解开的同魂铐放在蓝玉嫣的手里。
蓝玉嫣握住铁环。
鬼域的晚风本该是森冷的，如今却带着一丝奇异的温度，吹过她的珍珠耳坠，撩起她鬓边的碎发。
蓝玉嫣仰起头，她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能感觉到风的温柔。
她喃喃道：“他自由了。”
第53章 [V]
好在莫时欢把江宛彤带回来得及时，魔毒并没有完全蔓延至江宛彤的全身，他不擅医术，唯一能做的就是带她尽快回宗。
北辰峰。
江宛彤躺在阵法中，脸色惨白，嘴唇紫得发黑，脸上的表情却很安宁，就像她只不过是陷入了睡梦中一样。而且更诡异的是，她的左手手背浮现出了隐约发灰的魔纹。
她所有的灵力都已经用来抵御魔毒入侵，但这种魔毒一旦入体，便会顺着血液逐渐蔓延至全身，而且魔气本就和灵气相克，只要有一方弱，另一方就会趁机而入，完全吞噬掉对方。
这个阵法便是用来克制魔气，但这魔毒过于厉害，只能延迟发作，不能做到完全克制。
莫时欢已经守了江宛彤两天了，看着魔纹的颜色深度由灰渐渐转黑，便猜测到江宛彤的状况可能不好了。
这两天，师尊和林青棠都在为江宛彤解毒一事寻找办法。他们从江宛彤身上提取出血液，发现她的血液已经变了颜色，混着一丝魔气，怕这魔气如果泄出，可能会引起恐慌，便秘密地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
外面传来脚步声。
林青棠和玄隐真人从旁边的房间出来，进入江宛彤所在的房间。
“这魔毒……”林青棠还要说些什么，看见守在角落的莫时欢，立刻闭上了嘴。
这几天她将莫时欢的变化看在眼里，深知这魔毒的厉害，莫时欢是为了保护小师妹才去的鬼域，现在小师妹变成这样，他一定很自责。
莫时欢听到声音，回过神，起身对师尊行礼。
玄隐真人拧着眉头，从他们回来那天，看见江宛彤的样子后，他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回来却不能好好回来。
听许云泽报告完他们在鬼域的遭遇后，玄隐真人对魔尊的厌恶更是到达了顶点。
“小师妹的魔毒，能解吗？”莫时欢喉咙发涩，是他和小师妹一起去的鬼域，也是他们一起去救的人，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才会让她落入陷阱，身中魔毒。
林青棠看向师尊，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莫时欢。
玄隐真人却没有她那么多顾虑，直接把这两天研究的成果告诉他：“这魔毒叫做‘浮生一梦’，以血液为引子，修士一旦催动灵力，魔毒受到灵力催动，就会自动寻找宿主，进入她的血液之中，给她造一场梦境，让她永远迷失在梦境之中，无法再抵御魔毒，直至魔毒蔓延至全身，便会神魂俱灭。
“想要保住她的躯体，除了换血，别无他法。”
莫时欢对上师尊的视线，如果只是换血，师尊不至于露出这样担忧的表情。
“是血液有什么问题吗？”莫时欢问。
玄隐真人：“这魔毒的引子，除了你说的凡人，还有魔尊的血。”
这一代的魔尊是天生魔种，几乎浑身是毒，更别说他的血液了，凡人沾上一滴都会痛苦无比，普通修士又如何与他抗衡？
在换血的过程中，若是用普通修士的血液与江宛彤换血，会直接被同化，也染上魔毒，根本毫无作用。
莫时欢攥紧拳头，垂眸看向阵法之中的江宛彤，轻声问：“如果，是凤凰血呢？”
此时的江宛彤不知外界之事，在魔毒出现的那一瞬间，天道就出言提醒了她，让江宛彤躲进了识海里面，并用全部灵力抵挡住魔毒的入侵。
江宛彤的识海本来是一望无际，明亮得如同现实世界的白天，放下微缩模型版的鬼域也是绰绰有余，现在却是除了江宛彤所在的鬼域，周围全是浓郁的黑雾，像是在寻找机会，虎视眈眈地盯着江宛彤的猛兽，一旦她露出破绽，就会被黑雾吞噬。
江宛彤怀抱着鬼域化形的金球，它散发的金光形成一个圆形的罩子，把江宛彤和鬼域都罩进了里面，保证黑雾不会进来伤害她。
“魔尊为了对付你，真是下了血本啊。”天道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感慨，没想到魔尊如此忌惮江宛彤，或者说，魔尊真正忌惮的是江宛彤背后的天道。
黑雾在江宛彤的识海里，就像是钻进她脑子里不断啃食她意志的虫子，江宛彤浑身难受，不由得烦躁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江宛彤已经很不耐烦了，她试图冷静下来，也清楚自己的情绪有多不稳定，跟往常的自己完全不同，像是被人控制了，让她忍不住暴躁。
天道说：“是升级版的‘浮生一梦’。魔界有一种毒草，叫做梦浮生。”
江宛彤学过药草学，听到熟悉的名词，她终于能够静下心来，回忆起知识点。
“梦浮生”浑身上下，包括它的气味都是有毒的，人类嗅到它的气味就会昏迷陷入幻境，如果不慎吃下这株毒草，就会永远地陷入幻境之中，直到魔气将体内灵力完全吞噬殆尽，由元神开始，身体也被魔气啃食，到最后一点也不剩地从这个世界消失。
“升级版是什么意思？”江宛彤冷静了下来，越是危险的时候，就越不能慌。
因为黑雾入侵，导致识海主人情绪不稳，识海也在地震，而现在江宛彤能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之后，识海终于恢复了平静。
天道：“魔尊为了确保你会永远迷失在梦境之中，用自己的血来做引子，为你造了一场梦境。”
江宛彤暗骂了一句：“变态！”
天道附和道：“没错！他就是这么变态！”
一人一道骂了魔尊好一会儿，识海越发平静，黑雾与金光罩子处在微妙的平衡之中。
“我如果一直呆在这里会怎么样？”江宛彤不想坐以待毙，但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最好还是不要冒险。
天道说：“你可以保证元神不灭，但你的身体就会被魔毒完全入侵。先天圣体就这么没啦！”
按照他们之前的计划，江宛彤必须有能够作为灵脉的先天圣体，还有来自异界，能够制造灵气的元神，才能够通过灵玉给别人输送灵气，如果没有先天圣体，这个计划就不能成功了。
“不行。”江宛彤神情凝重。
她站起身，抬头望向金光罩子周围的黑雾，她能够感受到黑雾对她的恶意，看久了她还会头晕，身体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投身黑雾，好在她及时地收回视线，低头看向身下的鬼域模型。
天道叹息了一声，“如今之计，我的建议是，你进入幻境。”
江宛彤疑惑：“不是说进入幻境就永远出不来了吗？”
天道说：“那是普通的修士。你是普通修士吗？我知道你是来自异界的人类，魔尊又不知道。他给你制造的梦境，也只能是他认知范围内的梦境，你能迷失在这个世界吗？”
真要如此，当初鬼域给她的诱惑不够大吗？江宛彤不还是照样自己醒过来了？
“魔尊以自己的血为引子，在梦境中放了一缕魔魂，只要你进入幻境，魔尊就能针对你进行造梦。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只要打败这缕魔魂，元神就能醒过来。至于你的身体……”天道说到这里，顿了顿，含糊地继续道，“有你师门上下在，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江宛彤想到玄隐真人和林青棠的医术，就算是把人切成两半，只要神魂不灭，师尊都能把人救回来，那她中了毒，应该也是可以救回来的吧？
这么一想，江宛彤安心了下来。
“我知道我来自哪里，也知道我是谁，更知道我该去往何处。如果我连区区一个幻境和真实都分不清楚，更谈何打败魔尊，拯救修真界？”江宛彤眼神坚定。
她想，现在乘霄宗师门上下应该都在努力想办法救她，她也不能让大家失望。如果他们把她的身体治好了，她却不能靠自己醒过来，那就太逊了。
“好！我要打败魔尊！”江宛彤做出了决定，平复自己的心情，放开怀中的金球，不再犹豫，直接投身进入黑雾之中。
几乎是瞬间，黑雾就将她完全吞噬了。
识海里，传来了天道担忧的一记叹息声。
另外一边的魔界。
“回禀魔尊大人，沧魔已死。”桑魔半跪在殿上，旁边放着一颗人头，正是那日欺负了燕娇姑娘的金销派掌门之子。
魔宫安静得只有桑魔沙哑的声音回荡在空中，往日的乐声全然消失不见。
叮啷啷。酒杯自桌上滚落下来。
魔尊撩开轻纱，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他坐在往日燕娇常坐的位置上，语气听不出心情的好坏，说：“你下去吧。”
桑魔拱手告退，正欲提着旁边的人头离开，一道魔气击中了那颗人头，将人头内藏着的元神抽了出来，刺耳凄厉的尖叫响彻大殿。
魔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打开一旁的蟋蟀笼子，将那缕元神投进了其中一个已经死掉的虫子里，然后把笼子丢给桑魔。
“投进千虫窟。”
桑魔双手接住笼子，感受到里面的虫子在不停地横冲直撞，试图逃脱出这个笼子。
他什么也没说，行礼告退，显然已经非常熟练了。
带着凉意的风吹起旁边的轻纱，薄纱将一切罩得朦朦胧胧的，打在一旁的琵琶上，挑拨琵琶琴弦，发出低鸣。
魔尊靠在软榻上，突然感应到放出去的魔魂处于兴奋之中，是江宛彤的元神进入幻境之中了。
“燕娇，帮我温一壶酒，好戏要开场了！”他半眯着眼睛，嘴角微勾，习惯性地抬眸望向扬起的轻纱。
话音落下的同时，风也静了下来。
原本被轻纱笼罩的世界变得清晰真实，像是他无数次从极度真实的梦境中醒来。过了一会儿，理智回笼。
魔尊才想起，能够回应他的人，已经永远不在了。
第54章 [V]
江宛彤穿过黑雾，眼前突然迸射出一道白光，刺得她眼睛酸痛。
她先是嗅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紧接着，眼睛被烟熏得疼痛，眼泪喷涌出来，不受控制地抽泣。
火光冲天，有的人连尖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诡异的火缠上，瞬间蔓延至他的全身。
江宛彤坐在燃烧倒塌的房子里，泪眼朦胧，周身浮着一层白光，替她抵御诡异的火焰。
她还没有弄懂现在是什么情况，就见一道房梁掉落下来，差点就要砸中她。
就在这时，一道锐利的灵气击中了房梁，将它打飞出去。
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江宛彤，面容冷清，正是玄隐真人。
江宛彤仰头望着来人，像是被他的身姿吸引得看呆了。
玄隐真人看向她的眼神陌生，又有些意外，神情淡淡的，像是与她第一次见面。
“江家村只剩你一人了。”
江家村？江宛彤立刻反应过来，这里不就是原主被玄隐真人捡回乘霄宗的地方吗？
果然，面前的玄隐真人提出要收她为亲传弟子，带她回宗。
江宛彤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只能静观其变，跟着“师尊”走。
“玄隐真人”将剑化大，剑身降到江宛彤的胸前，等待着她上来。
江宛彤仰头看着“师尊”，抽泣着说：“我、我不够高。”
于是他将剑身降低至江宛彤的膝盖。
江宛彤跳上剑身，盘腿坐在距离“师尊”不远的地方。
前面的人似乎也能理解她的行为，待她坐稳后，就御剑朝着乘霄宗的方向飞去。
坐上剑后不久，江宛彤双手环胸，盯着那道无比熟悉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又低头瞧了一眼，扬了扬眉。
啊……
“仙师，乘霄宗在哪里啊？我们要飞多久才能到？”江宛彤试探般问。
前头的人在心里冷笑，这丫头提如此简单的问题，该不会以为他连她是怎么被玄隐真人收为徒弟都能调查到，却不知道乘霄宗怎么走吧？
“很快就到。”他说。
江宛彤却没有移开看向他背影的视线，只是偶尔会低头瞧一眼底下的风景，像是在认路，观察他有没有走错。
呵，人界的地图被绘制成屏风，就放在魔宫里，他怎么可能会走错？他想。
在他带着江宛彤成功抵达乘霄宗的时候，她好像终于放下心了，还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魔尊：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小丫头。没有天道，她算什么？
江宛彤：啊，果然不是师尊本人。
魔尊是小说觉醒的人物，他知道最开始的那本万人迷小说里的剧情，却也和刚刚穿书过来的江宛彤一样，并不知道玄隐真人其实并不认路。
据天道说，这个梦境是魔尊专门为她打造的梦境，江宛彤倒是很想知道在魔尊的眼里，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已经确定了眼前的“玄隐真人”并非本人，江宛彤就能彻底放开手脚，开始演起来了。
梦境中的时间流速过得非常快，也非常真实，所有人的性格都几乎和现实一样，包括林青棠的“劫”。如果不是江宛彤确信自己是在梦里，如果江宛彤真的是原主，或许就要迷失在梦里了。
没想到魔尊对乘霄宗的了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江宛彤更加坚定了信念，要赶紧醒来回宗，告知师尊他们这个消息。
那到底要怎么醒过来呢？打败魔尊的魔魂？不是说魔尊为了确保她会迷失在梦境里，还以血为引，注入了魔魂吗？他怎么保证她一定会迷失呢？
江宛彤在梦境里，像是重新过了一遍现实发生的事情，几乎完全按照记忆去走，因为她知道，这些都不是重头戏。
梦都是假的，所有都是幻象，但其中有一人最假。
“师尊，我中期考核放榜啦！”幻象与江宛彤的记忆相差无几，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期考核的时候。
今天本该是莫时欢带着她下山去百策楼查探消息，但江宛彤却好像故意避开了这条线，去寻了玄隐真人。
扮作玄隐真人的魔尊并不意外，他甚至一早就算到了，江宛彤会特意避开前往鬼域一事。
人类，总是会趋利避害，选择对自己最有益的一条线。
就像他一样，知道了自己的未来，自然会竭尽全力地避开对他不利的事情。
即便是天道选中的人，也不会例外。
“嗯？”魔尊放下手里的棋子，其实他早就不耐烦扮作玄隐了，那家伙活了上千年，没有半点娱乐，除了修炼和教徒弟以外，唯一的娱乐或许就是下棋看书。
被困在梦境中的又何止是江宛彤一人，魔尊的这缕魔魂也是一样。
可偏偏每次他想要易容外出，寻欢作乐的时候，又会撞上“梦游”的江宛彤，这丫头野得很，不仅上房揭瓦，大晚上的还乘着赤雪到处转悠，美名其曰巡逻，防止有奸人入宗谋害弟子，仿佛真把梦境当作了现实。
也不知道玄隐是怎么忍下来的。
一旦魔尊打算摆出师尊的架子要教训或者处罚她的时候，江宛彤就会用一种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他，仿佛已经看穿他了，魔尊为求稳妥，也只能作罢。
不可能。她不可能看穿他。
魔尊对他所熟知的剧情非常确信。曾经，他一闭眼便是那本书里的剧情，他看到玄隐真人爱上他的弟子林青棠，看见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林青棠的身边，而自己作为魔尊，一界之主，竟然整日什么也不做，沦落到与数个男人争夺一个女人的地步。
他一开始也以为不过是梦境，直到现实发生的事情与书里的剧情一一对应上。
在书里，这个叫做“江宛彤”的丫头非常愚蠢，使出各种卑劣的手段陷害林青棠，绝不会有什么城府，猜到他并非真正的玄隐真人。
“师尊，你猜猜我排名多少。”江宛彤把拓印下来的排名折叠起来，神秘地对着他一笑。
魔尊捏着棋子，就势磕了磕棋盘，“第一？”
江宛彤的表情立刻就变了，方才还是兴高采烈的，现在却愁云密布，看起来小心翼翼地问：“师尊，如果我不是第一，您是不是就会把我赶出师门，不承认我这个弟子了？”
又来了。
在这个梦境里，除了接下来要发生的关键事件，魔尊绝不会改动任何与现实毫不相干的剧情，但是每次江宛彤都会如此问他。
比如：“师尊，如果我练不出这套剑法，您会不会生气啊？”
又或者是：“师尊，如果我默不出药草学的前三章，您会不会罚我啊？”
如果他的答案是“不会”，江宛彤就像是立刻抓住机会，直接什么也不做，干脆就地休息，或是停笔不写，找幻境中的“莫时欢”出门去玩。
魔尊忍了忍，他现在听到江宛彤喊“师尊”二字，就觉得烦。
玄隐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
“不会。”魔尊还是如往常一样，回答二字。
毕竟这才是玄隐真人会给出的答案。
江宛彤笑眯眯地打开手里的纸张，“我是初阶班的第一喔！”
不知为何，魔尊竟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既然我是第一，师尊是不是该奖励弟子点什么？”江宛彤眨了眨那双灵动的眼睛。
魔尊强忍着不耐烦，将手里的棋子丢进篓子里。
“你想要什么？”
江宛彤一把拍向棋桌，将桌上的棋子震得一跳，魔尊拧着眉头，抬眼看向她。
“师尊，陪我去一趟鬼域吧。”
魔尊心想，总算要来了。
他勾起唇角，给出答案：“好。”
如果你也知道自己的结局，又会怎么选择呢？
前往鬼域的队伍除了将“莫时欢”换成了“玄隐真人”之外，其他人都不变。
几人刚进入鬼域，便看到了坐在花车上弹奏琵琶的燕娇。
这是依托江宛彤的记忆制造出来的梦境，自然真实。
魔尊盯着花车上的“故人”，下垂的手不自觉地跟着她的琵琶声敲打节奏。
他的徒弟有且仅有一人，那便是燕娇。
她的琵琶学得多好啊。
可惜了。
魔尊垂眸看向身边的江宛彤，掀了掀眼皮子，玄隐这徒弟真不怎么样，顽劣、愚蠢、懒惰，只会投机取巧。
除了善良以外，别无优点。而她的善良，也是可以他利用的工具。
果不其然，江宛彤提出要去壹号商铺救燕娇。
“有师尊在，燕娇姑娘一定能被平安救出来！”江宛彤似乎非常信任他这个“师尊”。
然而，他可不是她的师尊。
魔尊与江宛彤混入壹号商铺，被店员带到了燕娇暖阁的对面，亲眼看见那掌门之子欺负了燕娇。
江宛彤还是和那天一样义愤填膺，但魔尊知道，现实里的掌门之子已经变成了一条虫，在千虫窟里受无数魔虫啃噬元神，求生不得，求死无能。
故而，他并没有什么反应。
在“燕娇”决绝地拔出步摇时，江宛彤抢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却没料到“燕娇”比她更快，换手握住步摇，狠狠地刺进江宛彤的心脏。
江宛彤瞪大了眼睛，魔气瞬间吞没了她。
这是唯一一件与她记忆不同的关键事件。
魔尊站在她的身后，只是静静地看着江宛彤倒下，而手握步摇的“燕娇”只是含着眼泪，抬眸看向魔尊，并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这样的结局就很好，他的燕儿就不会死了。魔尊想。
在江宛彤“死去”的那一刻，整个梦境破碎之后又重新塑造。
魔尊对于考验江宛彤人性这一步，倒是很有耐心，他想，只要多来几次，同样是她受伤的结局，江宛彤早晚会崩溃，选择不救燕娇，到了那个时候，就是她失去自我，终于迷失的时候。
梦境循环，魔尊不耐烦再陪江宛彤演“师徒”戏码，尤其是再在幻境见到燕娇之后，他想，不会再有哪个徒弟比他的燕娇还要乖巧听话。
于是魔尊把梦境倒回了前往鬼域的时间，直接开始关键事件的循环。
江宛彤重新回到鬼域巷子里的时候，浑身冒着冷汗，摸着自己的心脏处，嘴唇发白，惊魂未定的模样。
“师妹，你怎么了？”假的许云泽询问道。
江宛彤环视了一圈，立刻反应过来，她这是进入循环了。
刚刚死亡的瞬间，竟是如此真实，心脏被魔毒入侵，疼得她几乎要裂开，特别是发现杀她的人是“燕娇”的时候，江宛彤的身心都受到了极致的伤害，不可否认，她有过一刹那的后悔。
后悔自己过于信任梦境了。
明知道这是梦境，还信任假的燕娇。
又一次遇见花车上落泪的“燕娇姑娘”，江宛彤心神放在了旁边的“玄隐真人”身上，她感觉到他的视线，却佯装不知。
“要去救她吗？”他问的这句话，像是在故意拷问江宛彤的良心。
江宛彤沉默。
魔尊在心底冷笑，她既知道这是陷阱，又知道她如果去救，就会再经历一次死亡，还要去救吗？
“去救。”江宛彤坚定的声音传来。
魔尊一怔，对上她看过来的眼神。
“这一回，师尊可不要离我太远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江宛彤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魔尊心想，她就如此相信她的师尊能够救她吗？
对于江宛彤来说，这是第三次进入燕娇的暖阁了。
这回，江宛彤一把拉住了魔尊宽大的衣袖，抓着的衣袖都要起褶皱了。
魔尊冷笑，即便她把他拉到她身边又怎样？他不是玄隐，也依旧会对她见死不救。
“你放心，未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江宛彤说完，便看见“燕娇”的手抬了起来。
魔尊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燕娇”身上，准备看着江宛彤再一次死在燕娇的手下，却没想到江宛彤的动作更快。
江宛彤先一步取下了燕娇的步摇，毫不犹豫地反手插进了身旁白衣人的喉咙里。
一切发生得太快，魔尊完全没有防备江宛彤，因为“他”是江宛彤最信任的“师尊”。
“师尊”的血溅了江宛彤一脸。
这里是幻境，他只是魔尊的一缕魔魂，力量微弱，唯一的能力是化作玄隐真人的模样，控制梦境走向，他的血对江宛彤的元神毫无作用。
因为梦境没有结束，他只能睁着双眼，死死地瞪着江宛彤。
这是他亲手调制的毒，却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万虫噬心的体验，像是被丢进油锅，滚烫的热油浇了一身，灵魂被灼烧得几乎不成形状，他却无法自主脱离，备受煎熬。
江宛彤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单纯又无辜的笑容在她的脸上，一个刚刚杀完自己“师尊”的徒弟脸上，显得可怕又邪气，比他还要像一个“魔物”。
“你和我师尊比，你配吗？”
第55章 [V]
在江宛彤陷入梦境之中时，她身体所中的魔毒已经快要扩散到全身的血肉，即将啃噬她的骨头，一旦魔毒入骨，便是换血也无力回天了，好在许云泽从长春阁借来了半仙阶法宝，暂时控制住了江宛彤的魔毒，但最多只能再拖三天，魔毒就会入骨了。
“师弟。”许云泽从师尊处得知，莫时欢要用自己的血去换江宛彤的血，刚从长春阁赶回来，就立刻前往灵兽园寻莫时欢。
莫时欢闭着眼睛坐在躺椅上，轻轻地扇着折扇。毛茸茸的白灵狐甩着尾巴，躺在他的腿上，看起来十分悠闲。
他的周围还围绕着不少灵兽。
许云泽的到来也没有惊动它们，甚至有好奇的灵兽朝许云泽的方向跳了几步，金毛灵鼠一跃跳到了许云泽的肩膀上，朝他嗅了嗅，似乎是嫌弃他的风尘仆仆，又跳走了，乖巧地绕着莫时欢身边打转。
莫时欢睁开眼睛，却没有从躺椅上坐起，只是收起折扇，对许云泽摇了摇，算是打过招呼了。
许云泽见他还和平时一样悠闲自在，气不打一处来，少见地喊了他全名。
“莫时欢！”
莫时欢这才终于有了点正形，从躺椅上坐起，躺在他身上的白毛灵狐被惊动，跳了下来，跑进灵兽园的林子里去了。
其他灵兽似乎也感觉到莫时欢的情绪，朝四处散去，独留许云泽和莫时欢两人在此。
“我听师尊说，你要给小师妹换血。”许云泽板着一张脸，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莫时欢双手撑在躺椅扶手上，借力起身，与许云泽平视，“对啊，所以来跟我的灵兽告个别。”
他已经料到师兄知道这件事情会有多生气，所以也猜到了许云泽的反应。在师尊同意他换血，和林青棠做换血的准备后，他便暂时离开了北辰峰，来到灵兽园，等着许云泽来找他。
许云泽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平复心情，但还是没忍住，怒道：“莫时欢，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妖族只剩下你拥有凤凰的血脉，你父皇临终前把你送来乘霄宗，就是为了保护你不被几个兄长陷害！你的本命兽是怎么沉睡的，你难道忘了吗？！”
莫时欢当然没忘。他的母妃是凤凰族的后裔，虽是人类，却拥有凤凰血脉。他的几个兄长为了争夺妖皇之位，害死了他的母妃，还想要害他，在他濒死之际，还是一头幼兽的本命兽几乎以命相抵，救活了他，而自己却一直沉睡至今。
“小师妹是和我一同去鬼域的，她会中毒，我有责任。”莫时欢说。
许云泽拳头攥紧又松开，紧盯着莫时欢，“按照你这么说，我也有责任，换血也该是我来。”
莫时欢笑道：“但师兄你不是凤凰血。”
眼见许云泽就要被他的态度激怒，未等许云泽再说什么，莫时欢又道：“如果今日中毒的是青棠师妹，师兄也能理解我的做法了吧？”
听到莫时欢的话，许云泽的心气一下子就顺了。
可是、可是他对青棠师妹的感情，和莫时欢对小师妹的感情，能一样吗？
许云泽张了张唇，像是才想明白了什么，看向莫时欢的眼神几经变化。
“小师妹她知道你的心意吗？”
莫时欢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比起阳光还要灿烂。
他摇了摇头，又重新躺回了躺椅上，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轻摇折扇。
“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如大师兄你一样，这么快就能弄懂自己的心意。”如果不是这次江宛彤中毒，或许莫时欢也不会想到自己对小师妹竟然抱着这样的心思。
一开始喜欢逗她，是觉得她羞恼的样子很可爱，见她改口夸他，喊他“二师兄”的时候，又像是吃了蜜糖一样甜，后来……是在鬼域，他失去灵力后，站在高楼的窗边，一眼便看见了乘坐赤雪来救他的江宛彤。
只是一眼，便像是过了万年。
或许从那时候开始，他对于小师妹的感情就已经变质了。
“她也不用知道。她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了。若是让她知道我的心意，又知道我为她换血，感情就不纯粹了，像是我威胁她一般。我还不至于如此卑劣。”莫时欢继续道。
许云泽同样是为情所困，也无法对林青棠开口说出自己的心意，因为他能感觉出来，林青棠还有顾虑，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回不到从前了。
他叹息一声，在旁边的巨石上坐下。
“换血之后，你会如何？”
莫时欢用折扇挡着刺眼的阳光，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弯了弯唇角，“换血又不是换命，顶多就是和我的本命兽一起沉睡，若是修真界的灵气充裕，我躺着也能进阶到元婴期，大概就能醒过来了。”
他的本命兽受到致命伤时，莫时欢才堪堪筑基期，玄隐真人也为他卜算过，只有进阶到元婴期，本命兽才会醒过来。
许云泽听他说得轻巧，却知道这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如今的修真界，灵气如此匮乏，若是新灵脉是确有此事，或许还有机会，但现在知道新灵脉只是魔尊的阴谋……
唉。许云泽再次叹息。
此时的梦境中，江宛彤打了个喷嚏。
谁在念叨她？
自她将步摇插进魔尊喉咙里后，周围的环境就大变样了，梦境破碎，白雾瞬间压过了黑雾。
江宛彤以为她可以醒过来了，但是她却在白雾里走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出口。
远远的，她听见琵琶声悠扬传来，稚嫩的女童声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子。
江宛彤循着声音前去，不知怎的，她脑海里隐隐有个声音，叫她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白雾散去，江宛彤却在跨过白雾的瞬间，整个人飘了起来，浮在空中，以第三方的视角往下俯瞰。
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人坐在院子里弹奏琵琶，女童手里握着悠悠旋转的风车，学着身旁的女人咿咿呀呀地唱曲，一个做书生打扮的男人把桌子搬出院里，正在为她们俩人作画。
幸福美好的三口之家。
但除了女童的面容之外，妇人和书生的面孔都模糊不清，只有虚虚的一个影子。
就在这时，几名恶徒踹开了院门，琵琶声突然中断。恶徒们一把掀翻了书生的桌子。
书生下意识用身体挡住惊慌失措的妻女，不卑不亢地说：“家中没有值钱之物，唯有几锭碎银，若你们想要，尽管拿走便是，不要伤害我的妻女！”
女童被妇人护在怀里，吓得小声哭泣。
“哈！你当我们会看得起你这个穷书生？我们本就是奔着你的妻子而来！钱员外看中了你夫人，要我们带走她！”其中一名恶徒直接推开书生，拉住了妇人的手腕，将她扯入怀里，趁机占她便宜。
“夫君！”妇人拼命挣扎着。
书生扑上前去，却被恶徒一脚踹翻在地，另外一人随手拿起旁边的斧头，朝着书生劈去。
妇人一口咬在桎梏自己的恶徒手上，挣脱他的怀抱，冲过去挡在书生面前。
“不！”书生的身上沾满了妇人的血迹。他悲愤交加，冲上去要跟恶徒拼命。
恶徒没想到自己要带走的人会被自己失手砍死，如今见书生冲上来，杀一个人也是杀，杀两个人也是杀，便举起斧头，劈死了书生。
女童坐在血泊之中，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连哭泣都忘记了，睁着一双澄澈的双眼，望向朝她狞笑着走来的恶徒。
一道迫人的魔气从敞开的院门冲了进来，几名恶徒的脑袋同时落地。
挡在女童身前的无头尸体倒了下来，现出他身后的年轻男子。
与其他面容模糊不清的人不同，这名男子的容貌相当清晰，就连他身上穿着的那件墨色长袍的暗纹都能看清。
他提着一壶酒，手指骨节分明，长发随意地披在身后，五官深邃，鼻梁高挺，赤色的双眼里没有任何情感，眼底的乌青衬得皮肤越发白皙。
像是在人间游荡的魂魄。
年轻男子看见坐在血泊里的女童，望见她眼眸里所映照的自己，像是在照镜子一般，勾起一个邪气的笑容，紧接着又冷下了脸。
“无趣的凡人，连杀人的方式都如此无趣。”她听见他说。
女童从血泊里站起身，朝着年轻男子跑去，跪在他的面前，连磕三个头，仰望着男子。
年轻男子的左手已经凝了一道魔气，本来下一瞬就要杀死面前的女童，却见她拉住了他的衣袖。
“恩公。”
年轻男子听到这个称呼，怔了怔，紧接着便仰头大笑，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小丫头，你叫我什么？”
女童声音坚定：“恩公。”
“哈哈哈！”年轻男子笑得双肩都在颤抖，定了定神，看向女童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有趣的玩具。
飘在空中的江宛彤跟在他们的身后，她还摸不清楚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但应该不是她自己的梦境，或许是……魔尊的梦境？
女童是凡人，晚上睡觉总是会梦到可怕的场景，年轻男子便对她使了个法术，女童甚至连自己叫什么都忘记了，便询问她的“恩公”能不能别叫她“小丫头”，给她取一个像样的名字。
“那你……就叫燕娇吧。”年轻男子说。
小燕娇眨了眨眼睛，甜甜地应声，还未长开便已经能够初窥她的美丽容貌了。
江宛彤一听名字，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这是燕娇姑娘的梦境，那魔毒沾了燕娇姑娘的血，江宛彤破了魔尊给她制造的梦境，却还没破开“燕娇”的梦。
紧接着，江宛彤突然打了个激灵，她看见一道黑红的雾气朝着这边冲过来，眼见就要进入年轻男子的身体，江宛彤警铃大作，闪身将黑雾推出去。
因为反作用力，黑雾被推进了“小燕娇”的身体里，而江宛彤往后一仰，竟然进了年轻男子的身体里。
“恩公？”小燕娇仰头望着突然不说话的年轻男子。
江宛彤低头，对上小燕娇的眼睛，发现她的左眼变成了赤色。
“我乃魔界至尊，不是你的恩公。”江宛彤不由自主地说，从她口中说出的声音，竟然是男人的声音。
小燕娇乖巧点头，改口道：“魔尊大人。”
“嗯。”江宛彤不受控制地应声。
江宛彤震惊，她才不想认下这什么破魔界至尊！
就在她想要挣脱这具身体的时候，她看见小燕娇那只赤眼透出比她更甚的震惊，仿佛在怀疑人生。
下一刻，小燕娇便在江宛彤面前跪了下来，再次给她磕头，真诚道：“燕娇愿为大人当牛做马，报答恩情。”
江宛彤对上小燕娇的赤瞳，透过那抹血色，感受到魔尊魔魂的盛怒，像是在说：他竟然在跪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啊，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江宛彤不急了。
第56章 [V]
小燕娇跟随魔尊回到了魔界，凡人在魔界生存比人类修士在魔界生存容易，毕竟他们身体里没有与魔气相克的灵气，但即便如此，也会生病。
江宛彤无法从魔尊的身体里出来，而且这个梦境既不是她的梦境，也不是魔尊的梦境，在别人的身体里面，江宛彤只能光看着，以及感受到梦境中的魔尊淡淡的情绪，而且这种情绪，可能还只是燕娇姑娘的想象。
然而，在燕娇身体里的魔尊，却能够完全感受到燕娇的喜怒哀乐，以及凡人孱弱的身体。
刚来到魔界的第一年，小燕娇生病了，病得几乎快要死去。
瘦小的身躯躺在床上，每一次无法控制的咳嗽都像是用尽力气，她双眼通红，嗓子如同破了个洞，冷风从鼻腔灌进来，经过溃烂的洞口，备受折磨。
在她体内的魔魂同样也在受着这样的折磨，他想要抽离这具身体，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桎梏在身体里，无论如何都出不去。
魔魂试图取得这具身体的使用权，但他是闯入梦境的外来者，又怎么可能抢得过梦境的主人？
他除了受着，别无他法。
这时，外头传来了动静，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样的脚步声。
因为那是他自己。
门被来人用力推开，发出一声巨响。
“吵死了！”魔魂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外头冲进来，他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眼里布满了红血丝，而那双眼睛的眼神却不属于“自己”。
小燕娇身体瑟缩，恐惧的情绪瞬间淹没了她，也淹没了身体里的魔魂。
她双手捂住唇，强行忍住咳嗽，喉咙发痒，像是被钝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却不能给她个痛快。
魔魂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坦的。
“魔尊”朝小燕娇走来，提起她的领子，将她整个身子悬空在高高的魔宫外头，冷冷道：“你要是再咳嗽一声，我就把你丢下去。”
小燕娇捂住唇，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住在魔尊身体里的江宛彤看见她一只眼睛流泪，另一只赤瞳却没有，而是装着她看不懂的情感。
小燕娇的眼泪落在魔尊的手背上，江宛彤感觉到了来自这具身体的愉悦感。
愉悦？这是什么品种的变态？江宛彤在心里暗骂，她会觉得美人落泪好看，却不会因此就去故意弄哭别人，但魔尊却不是这样，他做事情全看自己的喜好。
这一秒魔尊说要将燕娇丢下去，下一秒又让自己的魔侍炼制可以让凡人抵御魔气入体的丹药，或者干脆从人界抓来一个医修，医好小燕娇之后就把医修杀了。
虽然江宛彤住在魔尊的身体里，但她却无法与杀人不眨眼的魔尊共情，而且她能够区分她到底是谁，能够区分现实与梦境。
她不是魔尊，杀人的并不是她。
有病的是魔尊，不是她。
但住在燕娇身体里的魔魂却不这样想，他似乎非常期待看见江宛彤迷失在这样的杀戮之中。
梦境以燕娇为主视角，江宛彤并不知道在燕娇看不见的地方，魔尊到底在做什么，但光是这段记忆，江宛彤就已经收集到了不少信息。
至少她知道了，魔尊是个变态，不能以常人的行为逻辑去分析他。
他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随便杀人，也会在心情尚佳的时候，像是心血来潮般，提出要教燕娇弹奏琵琶。
在燕娇的梦境里，唯一一段还算温馨的记忆，便是此刻。
江宛彤没想到魔尊还会弹琵琶，而且弹得竟然还很不错。他不像修真界的音修一样，用魔气或是灵力注入乐声中，而是像凡人一样，随意挑拨琴弦，就能奏成曲子。
燕娇是个很好的徒弟，又或者说，她本来就喜欢弹琵琶。
魔尊会让她坐在主殿的轻纱旁，他靠在软榻上假寐，听燕娇弹奏琵琶。
也只有在弹琵琶的时候，燕娇体内的魔魂才能喘口气。
除此之外，魔魂所能感受到的情绪，都是压抑。
魔尊从前并不关心燕娇的情绪，他只要她乖巧听话，按照他所说的去做，让他顺心便足够了，至于燕娇本人的心情，他不在乎。
如今，他被迫体验了燕娇的感情，几乎每一天都活在害怕和恐慌之中，即便如此，燕娇也没有生出从他身边逃离的想法。
为什么？魔魂不理解。
按照他对于凡人的了解，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也该会奋起反抗一次，可是燕娇一次也没有，即便他给过她机会。
“燕娇，你要在这里，成为一代名妓。”魔魂听到自己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燕娇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的一句“是”，带着无数复杂的情感，如同叹息一般，吐出这个字。
她垂着眼眸，望向怀中的琵琶，并不像以前一样，每次回答他命令的时候，都会抬眸看他。
魔魂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剜掉一块肉，鲜血淋漓，即便让最好的医修来医治，也不会再恢复了。
当时的她，原来是这样的心情。他想，凡人为什么总是在伤心难过？
那日，是燕娇第一次以名妓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江宛彤透过魔尊的双眼，看向台上弹奏琵琶的姑娘。
这是魔尊第一次以仰望的视线看着燕娇。
燕娇穿着最华美的衣裳，却也不及她容貌的一半美丽。底下的修士被她的容貌所吸引，眼神带着罪恶的欲望，跟身边的同伴开着荤段子，言语粗俗，简直不堪入耳。
江宛彤听了都觉得生理不适，更何况是台上被开玩笑的当事人。
屈辱和恨意自心底涌了上来，魔魂便是燕娇，他胃里一阵翻涌，看见底下那些修士的眼神，他几乎要呕出来，但他的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将所有情绪发泄在怀中的琵琶声里。
燕娇的视线落在了一个年轻男子的身上，只有他的眼神与其他修士不同，也只有他在认真倾听她的琵琶声。
魔魂感受到她的高兴，但下一瞬，便高兴不起来了。
那名年轻男子正是易容之后的魔尊，他趁着修士被燕娇吸引了心神，直接把在场所有修士的眼睛都挖了出来，然后唤来了魔修，把这些人类修士带走。
“你做得很好，我的燕儿。”年轻男子将自己的易容术解除，露出真实的容貌。
燕娇对上他的眼眸，过了一会儿，才露出笑容，笑着回应他：“是，魔尊大人。”
在这一瞬间，魔魂体味到舌尖的腥味，无尽的绝望一点点榨尽他赖以生存的空气，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原来她笑着回应他的时候，心情是如此绝望。
从来不在乎他人心情的魔尊终于亲身体验了一次绝望和痛苦。
即便是他得知自己结局的时候，他也没有哪一刻有过如此强烈的痛苦。
好痛。
为什么会这么痛？
在这之后的每一天，燕娇都活在痛苦的折磨之中，但她的痛苦，魔尊不知道，也不在乎，直到这一刻，他才开始明悟，才开始感受她的痛苦。
时间逐渐推移，到了魔尊将燕娇派去鬼域的时候。
同样是在鬼域花车游街的时候，魔魂的视角和感受却完全不同。
“江宛彤出现了，记住她的样子，你要杀死她。”桑魔沙哑的声音传来。
燕娇内心无比挣扎，她看向街边的游人，几乎是一眼，便找到了那个仰头望着她的小姑娘。
以她的视角看去，魔魂感受到燕娇对于江宛彤的情感。
是希望。
像是在贫瘠土地里开出的小苗，期望她会长成参天大树，长成她梦想中的模样。
燕娇不希望江宛彤来救她，但在看到江宛彤来救她的时候，她的心好像找到了归处。
魔魂的视线一会儿明亮，一会儿黯淡，他知道，这个梦境也要破碎了，他能够出去了。
在这一刻，他与死前的燕娇高度共情，几乎就要成为她。
燕娇从发间抽出金步摇，指尖珍惜地擦过尾部的那只燕子。
魔魂听到她的心声：这是恩公赠我的第一件礼物。
魔尊怔然，他已经忘记了此事，当初淬毒时，只是要她随便挑一支簪子。他原以为，燕娇会如同以前一样，完成了她的任务，便会回来他的身边。
尖利的步摇划破她的脸。第二次了，魔尊第二次受魔毒的伤害，这一次比前一次更痛，他的心脏像是被绳子勒住，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脸上的痛感甚至不如他的心痛。
周围的环境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梦境终于要破碎了。
江宛彤和魔尊两个外来者也该去往他们的归处。
从鬼域花车游街开始，江宛彤便自主脱离了魔尊的身体，正在以第三人的视角从上俯瞰而下，她无法再进入其他人的身体去阻止燕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燕娇在梦境中又死去了一次。
一个非常微弱的光点悠悠地从燕娇身体里飞出来，在江宛彤的眉心轻轻一碰，江宛彤听到了故人的告别，怔怔地望着光点逐渐消散在空中，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上飞去。
黑红色的雾气自燕娇的身体脱离而出，从黑雾里发出的一记痛苦又绝望的嘶吼声，仿佛他的心脏也随着梦境碎成无数块，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他亲眼看着燕娇倒下，看着燕娇亲手葬送自己的希望，看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眸渐渐失去生机。
与她共情的所有情绪从魔尊身上全数抽离，只为他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凡人为之可以连性命都摒弃的——爱意。
“不！”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后悔莫及。
是他，亲手杀死了她。
第57章 [V]
自魔宫荡开一道几乎可以摧毁一切的魔气，恐怖的威压让所有魔修朝着魔宫的方向不由自主地俯首称臣。
血色的红月被冲天而起的魔气所遮蔽，成了一个朦胧的影子。
站在殿外的桑魔距离冲击最近，他将大刀插入地面，单膝跪地，施法护住自己的心脉，即便如此，也被这敌我不分的魔气冲击得元神震荡，耳鸣不断。
过了好一会儿，令人恐惧的魔气才渐渐消散。
桑魔擦去嘴角渗出的血迹，缓了缓，才双手空空，走近魔宫主殿。
在门外的魔侍倒地不起，挡住了他的去路，桑魔一把提起魔侍的手臂，将他拖到走廊边靠着，顺便施法护住他消散的魔气。
魔侍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低声道：“多谢桑魔大人。”
桑魔冷淡地点头，抬眸看向主殿的方向。
魔侍给他通风报信，传音道：“魔尊大人的魔魂刚回来，大人便让我去拿了魂珠。”
桑魔拧着眉头，暗自心惊。
魂珠是用来封印魂魄元神的法宝，当初他提着金销派掌门之子的人头回来复命，便是将他的元神囚在了他含在口中的魂珠里。
魔尊要魂珠来做什么？
“桑魔，进来。”魔尊似乎一早就察觉到了他在殿外。
桑魔起身，走入主殿内。
主殿一片狼藉，四周的轻纱全数破碎，连魔尊最喜爱的琵琶也断成了两截。
魔尊坐在主殿的台阶上，苍白的皮肤衬得嘴角的血迹越发明显，他攥着一颗红色的魂珠，上面散发着浓郁的魔气，见桑魔走入殿内，抬眸朝他看去。
桑魔单膝跪地，行礼，视线始终盯着地面，不敢抬头。
魔尊站起身，走至他的面前，和颜悦色地将桑魔从地上拉起。
桑魔更是心惊。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要闭关。”魔尊已经到达化神境后期几百年了，突然说要闭关，而且还是在他们已经对修真界下手的关键时刻闭关，这个举动让桑魔震惊到猛地抬头，对上魔尊的赤瞳。
魔尊却没有怪他僭越，反而非常平和，甚至算得上耐心地给他解释：“我以前拥有冲击大乘的能力，却始终摸不着界线，如今，我已经悟了。”
桑魔不明所以。
魔尊举起手里的魂珠，淡淡一笑，“凡人的七情六欲，是最无用的东西。”
桑魔随着魔尊的视线，落在了魂珠上，他看到魂珠里，藏着一个与魔尊长相一模一样的男子，内心如同狂风暴雨般惊骇。
魔尊竟然囚了自己的魂魄！即便少了一片魔魂，魔尊的实力也丝毫不减，这让桑魔对于魔尊可怕的实力又有了新的认识。
“至于修真界，就让他们先喘口气吧。”待他进阶到大乘，人界早晚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魔尊攥紧手里的魂珠，冷笑。
乘霄宗，北辰峰。
繁复的阵法发着金色的光芒。江宛彤的右手手掌靠近无名指的地方被划开一道小口子，自口子延伸出一条不断流动的红线，另外一头连接着莫时欢的心口处的伤口。
这个阵法需要消耗大量灵力，玄隐真人启动阵法后，不能被任何人打扰，否则就会使得在阵法之中的两人都陷入危险。
于是许云泽和林青棠都守在了阵法外面，神情凝重。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江宛彤手背上的魔纹一点点褪去，发紫的嘴唇也恢复回了原来的颜色。而她身旁的莫时欢已经完全进入了休眠，连呼吸都变得缓慢。
阵法的金光渐渐消隐，江宛彤原先惨白的脸蛋终于有了血色，仿佛下一刻就能够醒过来。
莫时欢连人形都无法维持，变回了幼兽的形态，像一只白虎。
玄隐真人望着躺在江宛彤身旁的幼兽，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他抱起幼兽，用灵力托起江宛彤，将她放在冰玉床上。
守在外头的许云泽和林青棠并不是第一次见莫时欢幼兽的形态，莫时欢刚进宗的时候，偶尔会化形成原来的样子，但后来他父皇去世之后，或许是因为他的兽形会让他想起父皇，就没有再化过这个形态了。
“师尊……”林青棠担心莫时欢和江宛彤，好看的眉头一直就没有展开过。
玄隐真人给莫时欢一点点输送灵力，却不能操之过急，因为这是别人给他输送的灵力，没有他自己转化的灵力纯粹，最好还是找个灵气充裕的宝地，让他在那处慢慢恢复。
“江宛彤的毒血已经替换结束，身体没有大碍了，只要她能打破幻境，就能够醒来。”玄隐真人垂眸看向怀里的白虎幼兽，顿了顿，“听说蓬莱岛有一处灵气充裕的灵境，不日就会开启，届时你们带他进去，在灵气充裕的地方，他恢复能更快。”
两人听到师尊的话，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一半了，既然玄隐真人这么说，就说明他们还有机会醒过来，总好过江宛彤被魔毒彻底入侵身体，即便她能打破幻境，也醒不过来要好。
在换血结束后的第三天，许云泽心疼林青棠白天要给那群鬼气入体的修士治疗，晚上还要来这里看江宛彤的身体状况，便提出跟林青棠换班，他白天训练那群要参加门派大比的弟子，晚上就来看江宛彤，如果有什么异样就立刻喊她过来。
这天，许云泽抱着剑，坐在江宛彤的房门口，从院里望向天空，无数颗星星看得眼花缭乱。
他观星术学得不好，师尊也说他没有这个天赋，许云泽看星星也就看个心情，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他以前没有太多杂念，还会雷打不动地练剑，现在却不同了，他总是会想，是不是他这个师兄做得还不够好，才会让他的师弟师妹落入陷阱里。
“大师兄，干嘛老叹气？”身后传来许久没有听见过的声音，许云泽顿时从地上站了起来，反倒把他身后的江宛彤吓了一跳。
许云泽转过身，看见江宛彤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仿佛她只是睡了一个比较长的觉，根本没有经历过什么生死之劫。
“你醒了？”
许云泽连忙去信林青棠和师尊。
江宛彤见他这个反应，不禁犯嘀咕，“我这是睡了多久啊？”
天道说她才睡了十天不到，他们修士平日闭关都是以年来做单位的，她这十天在他们眼里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在许云泽去信之后，玄隐真人和林青棠很快就赶了过来。
院落里有一张圆石桌，江宛彤坐在圆桌旁边，乖巧地让师尊用灵力探查她的身体。
“小师妹，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林青棠询问道。
江宛彤摇摇头，她不仅没有觉得不适，反而还觉得身体充满了力量，就是有点燥热，想借莫时欢的折扇来扇扇风。
说到二师兄……
“我感觉挺好的，力气大得可以打死一头牛。”江宛彤摸了摸脖子，“怎么没见二师兄？”
以她对莫时欢的了解，没理由她死里逃生这么大的事情，莫时欢会不在场，难道他遇到什么危险了？
听到江宛彤提起莫时欢，在场三人的神态都不大自然。
最擅长隐藏感情和打圆场的人都不在，他们的古怪更容易被江宛彤察觉。
江宛彤抿着唇，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她进识海里问天道，在她进入梦境的这段时间里，乘霄宗发生了什么。
天道装死不回应。
能让所有人都瞒着她的事情，绝对不会是小事。
“难道……二师兄他？！”江宛彤突然就红了眼眶。
许云泽最是见不得姑娘哭了，他重重地做了个深呼吸，扭过头去，不看她。
林青棠正要安慰小师妹，就听见玄隐真人先开了口，“他只是进入了休眠期，待到灵气恢复，便能够醒过来。”
许云泽和林青棠同时看向师尊。
江宛彤的眼泪瞬间收了回去，她拍了拍心口，正要松一口气，却发现自己左手无名指的下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横划的伤口。
“二师兄他……”见江宛彤还要询问莫时欢，玄隐真人站起身，抬眸看向另外两个徒弟，抢在江宛彤说话前先说自己要处理其他事务，先离开了。
江宛彤眼眶微红，用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向许云泽。
许云泽总算知道师尊为什么要先走了，他挠了挠脸，“我也要去练剑了，我……”
他的衣角被林青棠捏住了。
许云泽对上林青棠求助的眼神，他只得硬着头皮，把本命剑放在桌上，坐在林青棠的身旁，与江宛彤面对面而坐。
毕竟这是青棠师妹的请求，他还是留下吧。
林青棠悄悄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有她一个人面对小师妹的眼神，她一定会承受不了，直接告诉小师妹真相的。
“所以二师兄他到底怎么了？”江宛彤眼巴巴地看着师兄师姐。
许云泽眼神飘忽，他本就不擅长撒谎，但这件事情莫时欢不希望小师妹知道，他也只能应下来。
见许云泽油盐不进，既然如此，就不能怪她了。
江宛彤又看向林青棠，说：“青棠师姐，我和你说，其实大师兄他……”
“师弟是为了救你。”许云泽直接说出了口，林青棠都没来得及阻止。
林青棠扭头看向许云泽，眼神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许云泽掐了自己一把，心想，对不起了，师弟。
江宛彤怔了怔，很快就反应过来。
她知道这个魔毒不好解，却没想过会让莫时欢为了救她而进入休眠，简直和小说里莫时欢的结局一样。
“二师兄的神魂没事吧？”江宛彤突然问。
许云泽奇怪她怎么突然问到神魂的事情，“没事啊。如师尊所说的，师弟只是陷入的休眠，只要灵气足够就能醒过来，可是……唉，如今修真界灵气匮乏，师弟醒来也是遥遥无期了。”
林青棠也知道莫时欢的情况有多不乐观，忍不住叹息。
“若是新灵脉一事是真的就好了。”
江宛彤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可算是知道为什么问天道，天道不回应了。原来是因为它怕有人跟它抢灵气，呵呵。
打听到莫时欢在北辰峰的偏殿休眠之后，江宛彤提着一储物袋的修炼书籍去寻莫时欢。
月光自窗户外撒进殿内，江宛彤推开殿门，便看见殿内设下的聚灵阵在发着幽幽的蓝光。
阵内铺着软垫，在上头趴着一头白虎形态的幼兽。
江宛彤看到正在沉睡中的小白虎，眼前一亮。
哇塞！她知道二师兄是妖族，却没想到他的兽形是白虎！
软垫上的小白虎身形不大，身上黑色的条纹看起来威武又神秘，此时闭着双眼陷入沉睡之中，身体随着呼吸微弱起伏。
江宛彤蹑手蹑脚地关上偏殿的门，左右瞧了瞧，凝神静气，也只能听到她自己和莫时欢微弱的呼吸声。
趁着没有人在。江宛彤来到沉睡的小白虎面前，撩起裙摆坐下，朝小白虎伸出手。
就摸一下，应该不会有人知道的。就在江宛彤的手即将碰到白虎的时候，她顿住了。
等等！她在做什么？这可是她的二师兄！江宛彤制止了自己想要摸一把毛茸茸的冲动，做了几个深呼吸，终于平静下来。
江宛彤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本结丹期修炼的书籍，一脸认真地对着正在沉睡的小白虎，说：“师兄，你放心，有我在，你很快就能醒过来的。”
聚灵阵每日一绘，可保证阵内的灵气不散，还能够从外界吸收部分灵气，当达到一定的阈值后，就不会再从外界吸收灵气了。
在江宛彤进入忘我境界修炼的时候，她周身就能够产生新的灵气，渐渐将聚灵阵填充得满满当当。
躺在软垫上的白虎被新鲜的灵气包裹，身体自主吸收浓郁纯粹的灵气，尾巴轻轻一甩，团住自己的身体。
一般情况下，江宛彤可以不眠不休地修炼，但如果她进入忘我境界修炼，对于她的精神有一定的负荷，也会感觉困乏和疲惫，偶尔还得停下来休息一会。最稳定地释放灵气最好还是拿到灵玉，用她的灵力转换灵气。
当玄隐真人推开偏殿大门，准备来绘制新的聚灵阵，就感觉到一阵清新的灵气扑面而来，但很快就消散了。
他抬眼，看见软垫上的白虎还在休眠中，身旁躺着用书挡住上半张脸，睡得香甜，还时不时被发丝扰得挠脸的江宛彤。
玄隐真人抬步靠近江宛彤，想起她以前总是精力旺盛，不眠不休地修炼，现在终于能像个凡人小姑娘一样，不是进入幻境，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做个美梦，好好地睡一觉。
江宛彤闭着眼睛，伸手一拍，握住了白虎的尾巴。
玄隐真人靠近江宛彤，听见她嘴里念叨着什么，像是做了个美梦。
“二师兄，毛茸茸，嘿嘿。大猫，嘿嘿。”江宛彤顺着白虎的尾巴，即将碰到白虎的尾骨。
玄隐真人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江宛彤从吸白虎的美梦里突然惊醒，猛地对上师尊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
玄隐真人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江宛彤低头一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按在了白虎的身上，而且位置还有点……不太对劲。
玄隐真人的表情一言难尽，“你竟然对你二师兄……”
江宛彤倒吸一口凉气，举起双手，急道：“师尊，我可以解释！”
第58章 [V]
在鬼域一事之后，蓝玉嫣恢复了自由，因为挂心着中毒的江宛彤，没有立刻回灵踪山，现在见江宛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便打算回去了。
“蓝姑娘。”江宛彤给蓝玉嫣递去一个储物袋，“这些都是我们乘霄宗自己种的一些瓜果蔬菜，还有一些药材，外面都没有的。”
现下整个乘霄宗都在为了门派大比忙碌，来送蓝玉嫣的人并不多。
蓝玉嫣攥着她递过来的储物袋，对着江宛彤弯了弯唇角，认真地道了声谢。
比起她们刚刚认识的时候，江宛彤发现蓝玉嫣对外亮起的尖刺好像都收了起来，气质内敛，成熟了不少，就连笑容也是淡淡的。
江宛彤望着蓝玉嫣登上飞行法宝，跟护送她回去的剑宗师兄一起，心里有些怅然。
她讨厌离别。
“小师妹，我听说师尊禁止你踏足宸星殿，怎么回事？”许云泽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顿时打破了江宛彤心里的愁绪。
宸星殿就是现在莫时欢正在里头休眠的偏殿。
江宛彤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自从上次被师尊抓住她“不小心”摸了小白虎的屁股后，师尊就禁止她踏进宸星殿了。
“我就想去看看二师兄，结果在里头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不知怎的，手就摁在二师兄的尾巴上了。”江宛彤说谎不打草稿，许云泽却没有像以前那么好骗。
许云泽狐疑地看着江宛彤，“你该不会是为了看你二师兄的兽形，才去的宸星殿吧？”
当年莫时欢凭借白虎形态，在乘霄宗大受欢迎，江宛彤会被白虎吸引，其实可以理解。
江宛彤瞪圆了眼睛，没想到大师兄这么了解她！
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同道中人，一把抓住大师兄的衣袖，“对啊对啊！大师兄，你看到小白虎，难道不会想要摸一下白虎脑袋吗？”
许云泽震惊地看向江宛彤，连忙把自己的衣袖从她的掌心里抽出来，左右瞧了瞧，压低声音，痛心道：“那可是你二师兄！你怎么敢的呀！”
对于许云泽来说，无论是人形还是兽形，那都是莫时欢，是和他朝夕相处的师弟啊！
江宛彤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样子，显然是对不能再进宸星殿感到失望。
现在整个宸星殿都有师尊放下的结界，谁都不防，就防着她，还不如直接在殿门口竖块牌子，上头写着：江宛彤与魔修不得入内。
“你不是要参加门派大比吗？现在还不去修炼？”许云泽见不得她这副愁云惨淡的模样，试图激励她。
门派大比分为个人赛和团体赛，团体赛胜利的宗门可以给个人赛里的宗门弟子加分，最后分数一综合，最高分的弟子便是优胜者。
江宛彤想要得到灵玉，只能参加个人赛，个人赛又分为三项，文斗，武斗，还有将最后排名前一百的弟子放进险境里，布置一道题目，根据他们的表现打分。
以她现在的武力值，武斗能撑过前三天就已经很不错了。江宛彤打算发挥自己的优势，把宝压在了文斗和最后一项考验上。
江宛彤白天跟着许云泽和其他弟子练剑，晚上还要看各种修炼书籍，毕竟门派大比没有出题范围，她什么书都得看，什么都得懂一点。
既然师尊不让她进宸星殿，那就在宸星殿外头修炼好了，反正里头有聚灵阵，她的灵气也能被聚灵阵吸收。
江宛彤这么想着，便把书桌搬到了宸星殿外，坐在宸星殿外头看书。
聚灵阵虽是一天一换，但正常情况下，它能够撑上十二个时辰，但是灵气过于充裕，就会导致它失效得更快。
玄隐真人察觉到画在宸星殿的聚灵阵失效了，眨眼间就来到了宸星殿，看见外头正在学习的江宛彤。
进入忘我境界的江宛彤没有察觉玄隐真人的到来，天道正在喜滋滋地吸收灵气，乍一看见玄隐真人，吓得连忙提醒江宛彤，但是江宛彤如之前一样，屏蔽了天道的声音，沉浸在学海之中。
围绕在江宛彤身边的光点旋转飞舞着，无数灵气源源不断地自她身上散发出来，部分消散于天地，部分被宸星殿的聚灵阵所吸收。
玄隐真人站在原地，他感受到了那天在宸星殿外的清新灵气，与乘霄宗平日的灵气完全不同，那是一种奇异的灵气，能催着人努力修炼，努力向上。
在看见江宛彤周身宛若星辰的光点时，玄隐真人心头一震，还以为江宛彤陷入了什么危险之中，但见她还会翻书，甚至还提笔在纸张上写着什么，甚至没有察觉他的到来，正要靠近她，却被从天而降的一道天雷劈中他身前的地面。
玄隐真人侧身避过天雷，仰头看向头顶这片天空，拧起眉头。
这样的景象，他并非第一次见，书中也曾经记载过，甚至他亦亲身经历过。当修士专心致志地做一件事情，忘记周围的环境，甚至忘记自己，只是一心扑在正在做的这件事情上时，便会受到天道的庇护。
玄隐真人定定地看向身处灵气漩涡之中的江宛彤，他一早便知道她与普通修士不同，却没想到是如此不同。
她便是灵脉。
当玄隐真人想通这一点的时候，天上又传来一记雷鸣。
终于，江宛彤翻到了书籍的最后一页，可算是看完了这本书，心满意足地将书收了起来，围绕在她周身的灵气顿时消失。
她发出喟叹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一抬眼，就对上了玄隐真人的视线，差点没从椅子上吓得掉下来。
“师、师尊。”江宛彤忍不住想，师尊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
玄隐真人走近她，示意她伸出手。
江宛彤不知道师尊发现了什么，毕竟她还没到元婴期，看不见灵气化形，也不知道当她进入忘我之境时，周围会发生什么变化，只是见师尊神情凝重的样子，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敢说话了。
她朝师尊伸出右手。
玄隐真人将灵力搭在江宛彤的手腕上，像是在为她把脉。
一道温和的灵力在江宛彤的经脉上游走，江宛彤眨了眨眼睛，等待着玄隐真人发话。
玄隐真人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
先天圣体，灵气在她体内收放自如，不是她体质的原因，难道是……灵魂？
在江宛彤的识海里，天道叽叽喳喳地念叨着：“完了完了，你师尊发现了！”
江宛彤却很淡定，她了解师尊的为人，他会为了修真界放弃飞升，为了自己的徒弟迟迟无法悟道，即便知道她就是灵脉，玄隐真人不会像一般的修士那样，把她当作一件物品，将她据为己有。
只是，江宛彤不确定，当初要他们寻到新灵脉，并将灵脉化为公用的玄隐真人，会不会选择将她的身份公开，让她日日夜夜给别人提供灵气。
玄隐真人收回自己的灵力，长叹一声。
“原来如此。”
短短时间内，玄隐真人已经想通了一切。当年他曾经得到过一个预言，关于他的徒弟，关于他的飞升。
正如林青棠悟道会有自己的劫，玄隐真人在修炼的时候，也会拷问自己的道心，他所修的是无情道，在大道面前，是否一直能够做到大公无私。
他的师父做不到。
他亦做不到。
“你的体质特殊，以后勿要在外人面前修炼。”玄隐真人说。
江宛彤听到师尊的话，便猜到师尊是打算将她的体质瞒下来了，与她想的一样。
她眼里隐藏不住笑意，没心没肺地笑着，“好的！师尊！”
玄隐真人哪里还不知，她或许是早就知道自己的体质特殊了，只是她也没有故意藏着，只等他发现，否则她大可以寻个偏僻无人的地方自己修炼，而不是来宸星殿。
说起宸星殿，看来她上次是为了让她师兄多吸收点灵气，倒是他误会了她的一片好意。
玄隐真人将宸星殿的结界收了回来。
“今日起，我处理完公务，便会来宸星殿。”
江宛彤听出了师尊的言外之意，眼前一亮，“师尊要教我功课了吗？”
但是她还没从凌云书院初阶班毕业呢，像她的师兄师姐，都是先从书院毕业，再跟随师父学习，她直接就越过了这一步，会不会不太好？
“许云泽说你已经把乘霄剑法十式学完了。乘霄剑法是剑尊独创的基础剑法，仅用十式的剑招变换，便能够进攻、防御，只要你用得好，门派大比可以应付大部分修士。”玄隐真人没有多说，反手一握，地上的树枝自主飞到了他的手中。
仅是一个起手式，江宛彤便已经感觉到了玄隐真人与许云泽的剑招的区别。
同样的剑招，许云泽的剑是直来直往，却会多留两分余地，因为多了杂念，剑招就会复杂，却也能看出他面对任何生物都带着自己的善意。
玄隐真人的剑招简单利落，他身着白衣长袍，却并不让人觉得累赘，手里的树枝如同真剑一般凌厉，不带任何灵力，每一记剑招都像是有生命一般流畅，他身形飘忽，步伐轻盈。
江宛彤彻底看呆了。在她的心目中，师尊是高岭之花，是随便一招法术就能解决困难的神人，却没想到用起剑来也丝毫不损冷清美人的形象。
一剑横划，带起地面的雪屑，手里无剑，剑意却冲着江宛彤而来。
江宛彤甚至忘记了呼吸。剑意是冷的，却带了一分柔情，带起的风撩起她额前的头发，像是长辈拍了拍她的脑袋，示意她别走神，认真听讲。
乘霄剑法十式，每一式互相组合都能成为新的剑招。江宛彤努力想要分辨玄隐真人使用的是哪一式剑招，但是这一式还没用完，便已经切换到了下一式，她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从一开始还会走神看看清冷美人的脸，最后便全身心都放在了师尊的“剑”上，但即便如此，她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当玄隐真人收起剑势，天空飘飘扬扬地下起了小雪。
雪花落在江宛彤的鼻尖，她仰头看向天空。
在她识海里的天道不由得感慨：“不愧是修真界第一人。”
玄隐真人所会的剑法不止简单基础的乘霄剑法，他活了上千年，站在顶端俯瞰底下的风景，剑意暂时还不是只有他岁数零头的江宛彤能够感悟的。
江宛彤怔怔地望着师尊，这就是修真界天花板的实力吗？
她才初学剑招，乘霄剑法十式能够从头到尾地流畅使完，都算是同届弟子的强者了，此时她看玄隐真人，就像是小学生在看教授教她用数学公式求解某个困难的假说一样。她只知道对方厉害，却不知道对方厉害在哪里。
玄隐真人见她愣神的样子，他已经习惯被徒弟用这样的眼神看待了，另外三个徒弟当初也是这样看着他的，只不过江宛彤的师兄师姐们都比较内敛，会在心里暗暗下决心跟他努力修炼，倒不会如江宛彤的眼神这般灼热。
他用树枝敲江宛彤的脑袋，示意她回神了。
江宛彤眼眸亮起，嗷嗷直叫：“师尊！我要学我要学！”
玄隐真人点头，她的决心很不错。
先问她刚刚学到了什么，看看她的悟性如何。
江宛彤愣住，她也想就玄隐真人刚刚那套剑招说点什么，但是她发现，不管是从剑招的拆解组合，还是从师尊的剑意来说，她都只能用一个字表达——强。
强到让人无法生出任何别的想法，所以她的脑海几乎是一片空白，只有玄隐真人在面前舞剑的身影。
江宛彤摸着下巴，进行了深度的思考之后，才竖起大拇指，“师尊舞剑真好看！”
玄隐真人：……你看剑还是看我？
第59章 [V]
江宛彤本来是白天跟着许云泽练剑，但许云泽并不是一对一给她教学，他还需要教其他也参加门派大比的弟子，无论是个人赛还是团体赛，剑术方面的老师都是许云泽，于是江宛彤干脆白天泡在万卷书阁里，晚上再去宸星殿找师尊练剑。
当然，每日的早课还是要做的。
许云泽也住在北辰峰，每日早课是他带底下的弟子，便干脆绕到江宛彤的院子找她一起过去，却没想到扑了个空。
看到江宛彤给他留的条子才知道，她去了宸星殿。
许云泽又改道去了宸星殿。
此时天还没亮，修士筑基后，眼神便好使了，即便不用点灯也能看清暗处。
乘霄宗室内的光是用器宗弟子炼制的照明法宝，类似现代的电灯，只是无法自主控制，只能由器宗弟子在阵法里统一开启和关闭，而且这类法宝也是需要消耗灵气的，一般没什么大事，宗内比较青睐使用凡人的蜡烛。
至于室外，基本上靠自然光。
只不过江宛彤不习惯摸黑走路，喜欢到处亮堂堂的，便给玄隐真人提了点意见。
玄隐真人让她去库房里拿了鲛人泪用作照明。一颗价值千枚灵石的鲛人泪，就这样随便地摆在江宛彤那纸糊的灯笼里，挂在殿前的树上。
许云泽一看那灯笼，就知道是江宛彤在这里了。
殿门是敞开的，这边有师尊亲手绘制的聚灵阵，灵气比任何地方都要浓郁，他深呼吸一口灵气，本命剑自动出鞘，在殿前自己欢快地转了一圈，才重新归鞘。
“大师兄！”江宛彤从后头提着一桶纯净的水过来，看到许云泽，便打了个招呼，精神十足，引得许云泽朝她看去。
现在的江宛彤已经不能同往日相比了，她随随便便就能单手提起一个大木桶的水，轻松无比。
“你这是在做什么？”许云泽疑惑地看着她。
江宛彤提着水桶走进殿里，边走边说：“我看二师兄在这里躺了这么久了，可能会口渴，我给他喂点水。”
许云泽看着她手里的大水桶，沉默。
这是一点水吗？
江宛彤察觉到许云泽的视线，把水桶往下一放，说：“这是灵泉水，我从灵兽园取来的，我看灵兽都很喜欢在池边喝水，我想着来都来了，只取一瓢有点亏，我就提了一桶回来，二师兄喝完之后顺便给他洗个澡。”
许云泽表情古怪，“洗澡？”
江宛彤还没察觉到有什么问题，她以前还帮邻居家的猫猫洗过澡呢，可乖了。
“对啊。”猫猫都很爱干净的，二师兄是大猫，应该也一样。光用法术去尘哪里比得上用水洗？二师兄现在不能自己舔毛，她就帮他洗个澡好了。
许云泽难以想象如果莫时欢醒来，发现小师妹给他洗过澡会是什么反应。
嘶，那场面。
“男女授受不亲，小师妹，你……”许云泽板着一张脸，觉得还是有必要教育一下江宛彤。
这可不是普通的白虎，是你的二师兄啊！
江宛彤看了看许云泽，又看了看软垫上乖巧睡觉的白虎。
老实说，虽然所有人都告诉她，白虎就是莫时欢，可是她毕竟没有亲眼看到莫时欢变成白虎的样子，她实在很难有实感，能够把莫时欢和如此乖巧的白虎联系起来。
这不就是只大猫猫吗？
“好吧，那大师兄你喂二师兄喝口灵泉，喝完再洗洗吧。”江宛彤把灵泉水往许云泽的方向一放。
许云泽也不是没跟莫时欢一起泡过药池，他们两个大男人倒没什么。
“嗯，你去外头等我，我一会儿和你去凌云峰做早课。”
江宛彤点点头，先迈出殿外了。
只是没想到大师兄对于男女之防都提防到非人类了。
殿内，许云泽用法术引了一口灵泉水至白虎的嘴边，原本想着他睡着了，可能喝不了，还得使用点特殊手段，却没想到灵泉水刚刚碰到他的唇，便渗了进去，喉咙进行吞咽，发出咕咚的声音。
咦？许云泽眼前一亮，停下喂水的动作，查探师弟此时的身体状况，发现莫时欢的身体不似那天刚刚换完血那般虚弱了，体内耗空的灵力也在渐渐恢复，只是还没到一定的阈值，无法自行运转。
许云泽又给莫时欢多喂了几口灵泉水。
只不过灵泉才喝了一半，再喂的话，灵泉水就从顺着唇边落了下来，打湿了白虎的毛发。
许云泽也没给灵兽洗过澡，他努力回忆着以前学习的灵兽课，但他除了剑法之外，对于其他课程并不怎么感兴趣，干脆把灵泉水往白虎身上一浇。
白虎的尾巴本来盘起，因为被冷水一浇，身体似乎打了个激灵，尾巴幅度微小地一晃。
许云泽的神识突然听到一记猛兽的吼叫声，但很快就消失了，仿佛是他的错觉。
“大师兄，怎么了？”外头的江宛彤察觉到不对劲，探头进殿内，看见小白虎湿哒哒地躺在软垫上，连忙跑进殿内，心疼地抱起小白虎，怒视着许云泽，“大师兄！”
许云泽知道自己做错事了，挠了挠头，给白虎和软垫使了个干燥术。
江宛彤无奈地给大师兄说：“每个灵兽的习性不同，虽然二师兄是人类和妖族的混血，但很显然他更像人类，你觉得他会喜欢洗凉水澡吗？”
而且还是冰冷的灵泉水。
本来江宛彤是打算先给水加热的，但被许云泽打断了，就也忘记提醒他。
许云泽摸了摸鼻子，给师弟师妹道歉。
江宛彤顺势撸了一把白虎的脑袋，义正言辞道：“大师兄你还是等二师兄醒过来之后，再给二师兄道歉吧。”
躺在她怀里的白虎尾巴垂下，两人都没注意到白虎的尾巴晃了晃，缠住了江宛彤腰间的荷包流苏，但很快又脱力松开了。
早课时间要到了，江宛彤依依不舍地把小白虎放下，轻轻地挠了挠白虎的脑袋，手法像是撸猫一样，笑着说：“二师兄，我下课再来看你。”
聚灵阵里，小白虎盘作一团，尾巴晃了晃，肉垫爪捂住了眼睛，砸吧砸吧嘴，睡得越发香甜。
哎呀，白虎形态的二师兄真是太乖了，谁会不喜欢大猫呢？江宛彤心情顿时好了起来，跟着许云泽踏出殿内。
天蒙蒙亮时，正是乘霄宗弟子起来做早课的时候。
各宗弟子都得来到凌云峰的大广场前，分宗进行早课。
江宛彤和其他要参加门派大比的弟子聚在一起，趁着早课钟声没响，互相交流一下昨天的学习心得。
“我打算放弃文斗了。我去万卷书阁查了历年门派大比的文斗试题，那试题几乎有一本书那么厚，而且就给了三天时间，我们怎么写得完？”
“你是没看到，它竟然还考卜算，让考生当场卜算今天考官是哪只脚先进的考场，结果答案是‘考官御剑飞进来的’，你说这怎么算得出来？”
“当年大师兄文斗也没写完试题，也就拿了一千多分而已，还不是照样第一？说明只要实力够强，放弃文斗也能行。”
同门都说门派大比文斗的题目又刁钻又难，满分一万分，历年来最高分甚至只有六千分。
江宛彤也看过历年“真题”，有些题目确实变态，但其实题目千变万化，最后都是为了实践，也就是说，文斗的题目会和最后的百人考核有关。
如果文斗能拿个六千分，最后考核的成绩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咚！”天边晨光初现，早课钟响起。
乘霄宗弟子的一天正式开始了。
江宛彤做完早课之后，有几位同门想要借她的笔记。
作为应试教育训练出来的考生，江宛彤的笔记清晰明了，每个知识点可能会考，如何出题，她的笔记上都有，同门第一次看见她的笔记时，简直是惊为天人。
还有这种好东西？只是他们担心江宛彤不会借，推搡着选出一个最厚脸皮的弟子，去找小师妹借笔记。
“可以啊。”江宛彤将知识点整理在笔记上，只是因为这样会让她的思路更加清晰，其实做完笔记之后，她基本上就能掌握这些知识了，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分享给大家。
没想到小师妹如此无私，众人拿到江宛彤的笔记，都非常感激，决定如果在个人赛的武斗上碰到江宛彤，一定会顾念同门情谊，下手轻一点。
台上带着众弟子做完早课的许云泽看见江宛彤被众人包围，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好像每天都没什么烦恼，正圆了莫时欢所说的那句“她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
许云泽想到自己的意中人，抬眼朝着药宗的方向看去。
这次门派大比，林青棠会带领乘霄宗弟子参加团体赛。有她一个医修在，乘霄宗弟子都能放心不少。
这些天，林青棠都宿在药宗，想要尽早结束鬼气入体的修士的治疗，好专心训练门派大比的团体赛。
林青棠气质出尘，即便穿着一样的弟子服，混在一众弟子里，许云泽也能一眼找着她。
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许云泽看见她眉眼处总是聚着散不开的愁绪，她也从没有跟他提起过，似乎很多事情，都只能她一人来承担。
她有难言之隐，不想说，没关系。他会守护林青棠，这样遥遥地看着也好。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活泼的身影。
江宛彤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林青棠的身边，一把挽住了林青棠的手臂，打破了她眉间的愁绪，然后指着许云泽的方向。
许云泽连忙收回视线，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摆。
他刚刚……青棠师妹不会发现他在看她吧？
林青棠顺着江宛彤的手指方向看去，见许云泽手忙脚乱的样子，掩唇一笑。
许云泽低头，摸了摸鼻子。
他旁边的本命剑变得赤红。
过了一会儿，许云泽嗅到了药草的芳香，抬眸看去，对上林青棠温柔的眼眸。
“小师妹说，你帮二师兄洗了个冷水澡？”林青棠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这话说得暧昧，怎么能说他帮莫时欢洗了个冷水澡呢？他这是帮白虎洗了个冷水澡。许云泽怒视站在不远处的江宛彤。
他将手指捏得咔咔作响，说：“小师妹，你过来一下。”
江宛彤就喜欢看大师兄在青棠师姐面前吃瘪的样子，此时大无畏地走过来，“怎么啦，大师兄？”
许云泽冷笑，不留情面，直接在林青棠面前告状，说：“小师妹摸了师弟的屁股。”
不管摸没摸，先岔开话题再说。
江宛彤顿时红了脸，恼羞成怒，狡辩道：“小白虎的事情！怎么能算我摸他屁股呢？！分明是他尾巴先动的手！”
林青棠讶异地看向江宛彤。
许云泽幽幽地来了一句：“啊，原来真摸了。”
江宛彤捏拳。
大师兄，我要揍你！
第60章 [V]
做完早课还留在原地的弟子不少，听到小师妹和大师兄的对话，开始议论纷纷。
没想到北辰峰的弟子玩得这么大，啧啧啧。
于是，江宛彤走在路上，时常会感觉到同门看向她的奇怪眼神。
夏炎师兄刚从药草田回来，背着一筐药草，正巧碰到过来取伤药的江宛彤，连忙拉住江宛彤，避开其他药宗弟子，小声问江宛彤：“小师妹，听说你和大师兄为了莫师兄大打出手，伤得怎么样了？”
江宛彤眯起眼睛，斜眼看向夏炎，“谁说的？”
造谣！纯属造谣！她这伤是因为练剑的时候没控制好，剑气反而伤到了自己，所以才来药宗拿药。
“啊？不是吗？我听杨师弟说的，他说那天早课的时候，大师兄说你摸了莫师兄的……唔，然后你就承认了，下了早课之后就跟大师兄打起来了。咳咳，虽然说是切磋，但是我们都懂的。”夏炎对着江宛彤挑了挑眉，又点头，表示他可以理解她，就别和他装了。
夏炎见江宛彤没反应，不好意思地绕着衣带，又道：“小师妹，你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莫师兄容貌昳丽，年年都入选修真界十大美男子榜单，是咱们男修之光，只不过小师妹你胆子可真大，就算莫师兄现在进入休眠期，也不兴趁人之危啊，要是莫师兄醒了，你可怎么解释啊？”
江宛彤捏紧了拳头，怪不得她最近走在路上，大家看她的眼神带着艳羡和敬佩，敢情不是因为她努力学习的劲头让人敬佩，是因为她敢于摸老虎屁股。
“二师兄现在是兽形！”江宛彤试图解释。
夏炎是土生土长的天元大陆居民，在他的眼里，不管莫时欢是兽形还是人形，那都是莫时欢啊。
“兽形怎么了？你摸了莫师兄……那里，你还不打算负责了？”夏炎本打算跟小师妹科普一下莫时欢在修真界有多受欢迎，好让小师妹有个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小师妹竟然是这样无情的人！
江宛彤瞪圆了眼睛，“啊？”
她只是摸了一下小老虎，怎么就得上升到负责这个高度了？
夏炎痛心地捶着自己的心口，说：“莫师兄的容貌也会招致许多心怀不轨的坏人，每次出门都得遮得严严实实的，后来莫师兄修为境界提高了，他人才不敢对莫师兄生出觊觎之心，却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莫师兄休眠的时候也愿意让小师妹你接近，想必是非常信任你！你只管摸，不管负责吗？”
江宛彤顺着夏炎师兄的话一反思，本来还理直气壮的，这会儿已经偃旗息鼓了，甚至心头生出了几分愧疚之意。
“我一开始也没把二师兄的兽形当作二师兄啊。”江宛彤知道自己这话说得特别不负责任，已经开始反省了。
夏炎拍了拍江宛彤的肩膀，说：“那今天开始，你就得认清楚，莫师兄就是莫师兄，就算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你的二师兄。”
江宛彤认真地点头！
没错！她绝不能再受到小白虎的诱惑了！
晚上。
玄隐真人来到宸星殿，便看见自己的小徒弟抱着兽形的二徒弟，坐在白虎本来躺着的软垫上，手法娴熟地撸白虎的毛。
“反正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不摸白不摸，嘿嘿。”江宛彤又摸了一把白虎的肚肚，毛绒绒的手感，还会随着白虎的呼吸起伏，在她的手下几乎毫无反抗之力，也或许是白虎根本没想过反抗。
江宛彤忍不住想，没错！大猫猫生得这么可爱，不就是给人摸的吗？他不反抗，他心里有我！我要撸秃他！
玄隐真人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再不制止，恐怕二徒弟醒来就解释不清了。
“咳咳。”
江宛彤听到师尊的咳嗽声，停下手里的动作，乖巧地顺着小白虎的毛梳了一会儿，被抓包多几次，她已经非常熟练了，这回连脸都不会红了。
“师尊，我在给二师兄梳毛呢。”
玄隐真人见小徒弟撒谎如此熟练，便知道她已经在心里演练过多少次了，显然已经不怕被他抓住了。
“等你师兄醒来，你再给他解释吧。”
江宛彤身体一僵，垂眸看向怀里睡得香甜的小白虎，小心翼翼地把白虎放到软垫上，蹑手蹑脚地出去殿外了。
小白虎在软垫上翻了个身，好像下一刻就要醒过来，甩了甩尾巴，又沉沉睡去。
外头的江宛彤跟随玄隐真人重新学习乘霄剑法。
玄隐真人让她用一把木剑，不用把灵力注入剑内，如此便减少了伤到自己的机会。
江宛彤先在玄隐真人面前从第一式练到第十式，看起来已经足够流畅了，但在玄隐真人的眼里，却处处都是破绽。
玄隐真人拧着眉头，“第四式，再练一次。”
江宛彤刚一抬臂，玄隐真人手里的树枝就抵住了她的手腕。
“你这不是在学习，而是在模仿。”除了前三式，江宛彤后面的剑招完全复刻了许云泽的动作，几乎与他是一个模板刻出来的一般。
玄隐真人在江宛彤的面前，仅用一根树枝，为她示范第四式乘霄剑法。
江宛彤仔细观察师尊的剑招。对比许云泽所教的，同样的剑法，在不同的人身上却是不同的感觉，而且杀伤力也不同，她可以确信师尊的这一招能让敌人直接毙命，而许云泽的剑招留了情，顶多是重伤敌人。
至于自己的这一招，不能说毫无杀伤力，可以说是蚊子叮一样不痛不痒。
“看明白了吗？”玄隐真人收起剑势，抬眼看向江宛彤。
江宛彤垂眸看向自己手里的木剑，又抬头看向玄隐真人，诚实道：“没明白。”
玄隐真人欣赏徒弟的诚实，并没有批评她悟性差，反而点点头，说：“你先练一遍许云泽教的，再练一遍我教的。”
江宛彤按照师尊所说的，前头练许云泽教的剑法时，她已经练习过数次，几乎形成了肌肉记忆，后头练师尊所教的，举剑，移步，破空声传来，正要向前刺去，却感觉到身法的凝滞，手腕一转，剑尖挑起，又感觉手腕传来一阵刺痛，木剑从她的手里跌落。
江宛彤下意识用灵力挑起木剑，重新握在手里。
“啪。”玄隐真人的树枝点在江宛彤的手腕上，木剑再一次从她手里脱落，落入玄隐真人的手中。
江宛彤的手腕已经红了。
“你不喜欢练剑。”玄隐真人说。
江宛彤按着疼痛的手腕，仰头望着师尊，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为什么要学剑？”玄隐真人问。
江宛彤沉默了片刻，“因为我可以学剑。”
正如她以前学习一样，她对任何东西都有求知欲，她想学，只是想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这也算是一种兴趣，但说“喜欢某种具体的东西”，却又谈不上。
她以前所在的世界，信息繁杂，科技发达，只要有网络，就能够跟世界各地的学者交流学习，知识资源非常丰富，所以她可以学习，可以什么都学。
她并没有浪费现实世界给她的资源和父母给她的经济支持。
玄隐真人第一次听到这种答案，但只要对上小徒弟的眼神，他又可以理解她言语里的意思。
她不喜欢练剑，却也不讨厌练剑，她学剑，只是因为刚好他会教。
这样的剑术，没有自己的思考，没有自己的理解，甚至也没有自己的感情，顶多就和表演一般，根本不会有丝毫的进步，即便让器宗弟子制作的木头人来练乘霄剑法，也比江宛彤死气沉沉的剑法要好。
玄隐真人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难题。
像是前三个徒弟，许云泽在剑道上，有超于同龄人的天赋，一教就会，一点就通；而莫时欢更不用说，他生来便是百兽之王；至于林青棠，她灵根绝佳，性格善良，本就适合学习医术，更别说她自选择成为医修后，便坚定此道，不管该不该救的人，只要她能救，便不会袖手旁观。
而江宛彤，说她不求上进？不，她是太求上进了。什么都学，什么都要会，却对任何东西都抱着点到为止的兴趣。
江宛彤见师尊露出如此神情，有点担心师尊会不会就这样对她放弃了，她其实很怕老师对她露出失望的表情。
“你先想想吧。”玄隐真人将手里的木剑和树枝都放在桌上，负着手，抬步离开宸星殿。
看来他的小徒弟是不喜欢练剑了，或许他得重新捡起符箓一道，让她当个符修罢了。
江宛彤不知道师尊想了些什么，只是望着师尊的背影，她也有点失落。
她坐在圆桌旁，单手撑着下巴，凝视着桌上的木剑。
忽然想起小时候，妈妈带她去少年宫，问她喜欢跳舞还是喜欢画画，年纪还小的江宛彤说，她都喜欢。
原来她不是都喜欢，她是都想学。
想学，和喜欢，原来不是一个东西。
江宛彤心思重重地去了药宗，打算找点治疗手腕的伤药。
她用另外一只手提着鲛人泪灯笼，走在前往药峰的路上，路过距离药峰不远的观星阁，看见上头的法阵被启动了，整座观星阁亮堂堂的，心里感到奇怪。
观星阁一般都是凌云书院弟子上卜算课的上课地点，乘霄宗也没几个弟子专修卜算术，擅用卜算术的大长老都是在自己的峰里观星卜算，这时候凌云书院放假，谁会去观星阁呢？
在观星阁里的“林青棠”猛地睁开双眼，赤色的双瞳昭示着她并非平日里的温柔师姐，而是林青棠的劫。
林青棠赶着门派大比，不眠不休地治疗鬼气入体的修士，现在正是林青棠疲惫的时候，劫才有机可乘。
它得知玄隐真人晚上都会去宸星殿教江宛彤练剑，不会有心思再来逮它，才选择这个时候出现，而且为了以防万一，出现的时候还设了个结界，悄悄摸摸地来到观星阁。
那日，沧魔对林青棠所说的话，让它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于是它才找机会来观星阁卜算。
沧魔说，它师门上下，都不会有好下场。他说得肯定，不像是空穴来风，没有人比它更清楚对方有没有在撒谎。
呵！它师门上下有没有好下场，都是它说了算。它可以欺负林青棠，别人不行！它可以欺负林青棠的师门，别人不行！
劫启动阵法，掌心合一，从中间化出一团浑浊的球，球上星点无数，正绕着这颗球不停旋转。
林青棠对于卜算一术学得不精，但劫不同，它不仅精通此术，还对此术颇有天赋，仿佛冥冥之中，有股神奇的力量在推动着它。
星点渐渐扩散，整个观星阁都是星点。劫仰头看向无数星辰，眉头越皱越紧。
门派大比，凶。
乘霄宗，大凶！
劫攥紧了掌心，冷静下来，继续推演卜算结果。
它双眼赤红，为了窥见天机，眼睛疼痛得落下眼泪。
无数星辰疯狂转动，最后定格。
星象之中，劫窥见了一个弟子身影被击飞出去，趴在擂台上，如同死尸一般一动不动，而周围观看擂台的修士表情各异。
星象里的林青棠飞身上去救人，喂了她一颗丹药，趴在擂台上的少女撑着地面艰难坐起，指着林青棠，吐出一口毒血，颤颤巍巍地说：“师姐，你……”
劫正欲看清躺在擂台上的人是谁，就在这时，它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江宛彤从楼梯走上来，看见背对着自己的人，一眼就认出了林青棠，“师姐？这么晚还不休息吗？”
星象突然崩塌，劫愤愤扭头看向来人，两行清泪从赤瞳落下。
这熟悉的声音，是她！星象里，她想要陷害林青棠？！可是，她不是林青棠的好师妹吗？而且她也没有入魔的迹象，根本没有要陷害林青棠的理由啊！
江宛彤没想到好久不见的劫，一见到她就两眼泪汪汪，激动地握住劫的双手，“姐妹！好久不见！我上回和你聊过之后，一直想找机会再见你一面！”
劫突然愣住，见它？为什么？
江宛彤神神秘秘地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本册子，言语里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嘿嘿一笑，“我易容下山买的，这几天太忙了，还没来得及看完呢。”
乘霄宗里能和她一起欣赏美人的，就剩下林青棠的劫了，其他人都因为她和二师兄的事情，误会了她欣赏美人的初衷，仅仅只是爱美之心而已啊！
劫小心肝一颤，它低头去看那本册子。
是《美人图鉴》！而且还是修订版！随手一翻，里面不管什么性别，什么类型的大美人都有，再往后一翻，竟然看见了以林青棠为原型的“海棠医仙”。
劫忽然就悟了。
它双手抱住自己的身体，吓得立马远离了江宛彤。
没想到！林青棠的师妹对她抱有这种心思！好可怕！你不要过来啊！
江宛彤：……？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