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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温泉行宫

    扶桑是巫族人, 巫族即是西南一有着巫邪之力的夷人部落。

    而他是被这部落奉为神祇的巫神,每一任巫神都具有强大的巫邪之力,他们既是人亦是蛊, 他们以身躯为皿,人蛊合一,蛊名为冥皇, 冥皇蛊具有强大无比的能力。

    据说冥皇蛊可以驱动鬼神,召唤亡魂, 令其为自己所用。但究竟是与不是, 只有巫神本人知晓。

    但尽管巫神体内有冥皇蛊, 但他们仍旧是凡胎肉-体, 以凡胎肉-体驱动巫邪之力是会遭到天谴的, 一旦使用此能力将损耗大量的生命力从而加速死亡,而死后灵魂无法进入轮回之道, 永世不得超生,所以历代巫神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 几乎不会驱动巫邪之力。

    西南夷人多部落,各个部落之间并不团结, 日复一日的勾心斗角, 战争不断,在不断的斗争中巫族逐渐没落, 成为各部落之间争夺的一口肉。就在巫族险些遭到灭顶之灾之后,巫族族长与族人不得已只能求助于巫神。

    扶桑为守护部落决定驱动巫邪之力, 而就在此时东方琰刚好领兵经过此地,彼时他还只是王爷,听闻巫神之力,东方琰决定助巫族一臂之力, 最终将他们部落挽救于水火之中,巫族人向来懂得感恩,扶桑便决定跟随东方琰助他打赢胜仗,后来在战场上他救过东方琰一命。

    登基之后,东方琰更是将他们巫族部落护于朝廷的羽翼之下,令他们得以休养生息,蓬勃发展。扶桑为回报他护佑族人,便与东方琰订立了盟约,东方琰在位期间,一旦江山社稷受到强大威胁,他将驱动巫邪之力,替他稳固江山。

    但一旦动此邪力,他也会命不久矣,所以今日东方琰才会开玩笑说他的命是他的。

    作为巫神,他存在的意义或许就是为了守护自己的部落与族人吧。

    其实扶桑明白,东方琰之所愿意帮助他的族人,不过是为了他身上的巫神之力。

    扶桑虽被族人奉为神,但他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有时候他会怀疑自己的使命,为了守护族人为了一盟约,终身困于这宫城之中,只等着将来某一天,风云突变,江山摇摇欲坠,他牺牲自我来成就东方琰的帝王功业。

    到底值不值?

    他的族人无忧无虑的生活着,游历人间,娶妻生子,而他困于这宫中之中过着单调而灰暗的生活,面前看不到一丝明亮的色彩。

    到底值不值?

    他就在这日复一日思考着值不值的纠结之中等来了红卿。

    一开始对她感兴趣不过是因为体内有虫蛊的气息,这是冥皇蛊最爱吞噬的蛊虫,这种虫蛊可混合一些毒粉制作成剧毒之药,吃下此药,一个月内必须服用解药,否则将毒发,毒发之时 如万蚁噬心之苦,五脏炸裂,令人痛不欲生,而在这种疼痛驱使之下,人会抽搐,癫狂,失禁,形状惨不忍睹。

    一开始扶桑接近红卿不过是因为喜欢她身上的虫蛊气息以及她那具极其适合作为蛊皿的身体,她这具身体受过非常人能够忍受的艰苦训练因而变得十分强大坚韧,这样的身体很被蛊虫吞噬。

    但如今他上了心,自是不忍心她受万蚁噬心的苦楚,只不过要解她身上的毒有难的方法也有易的方法,易的是可以给她喝几碗他的血,他的血可以净化她身上的蛊虫之毒。

    但一旦喝下他的血,两人等同于结契,他体内的冥皇蛊会对她产生占有欲,这样的结果不只是他不能接受,想必红卿这不会接受。

    难的方法便是制作解药了,解这种蛊虫之毒需要几十种的药材以及几十种的毒虫混合制成,而他身处皇宫,药材亦找,毒虫难寻,自然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扶桑坐在廊下竹台阶下,独自一人饮着桂花酿。

    一弯月儿已静悄悄地爬上树梢头,光华洒落大地,带着微寒的气息。

    冷风拂来,竹影幢幢,清气满院。

    扶桑凤眸迷离,里面已有醉意,他微抬起头,看向深邃幽远的苍穹,耳边响起东方琰说过的话:

    你想要那女人到你身边,她可不一定愿意。

    玉雕刀刻般的脸上不由浮起黯然失落之色,其实他心里已经有答案。

    * * *

    是夜,春风一度。

    容珩一腿曲起,凭栏而坐,面无表情地看着夜色中的苍穹,他手上拿着一块玉佩,正无意识的把玩着。

    之前红卿的玉佩被燕良玉摔碎了,见她那般喜爱那块玉,容珩便找来玉匠又重新雕刻了一块,只是没来及送出去。

    容珩忽然收回视线,低头看着那块玉,指腹似不舍一般轻抚过玉身,最终他轻叹一声,微扬起头,看向天际那一轮半残的月。

    手一握,用内力将玉佩震碎成两块,扔下底下的池塘中。

    不管舍不舍得,有些东西终究要舍弃。

    楼梯间响起一阵脚步声,容珩姿态轻盈的跃下栏杆,掸了掸雪袖,脸上浮起浅笑,又是那温柔高雅的容珩。

    秦月领着一怯怯弱弱的女子上来。

    那女子有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穿着淡粉色衣裙,长发盘成倾髻,举手投足间,隐隐透着名门小姐的风范,体态弱柳扶风,看着楚楚可怜。

    此女便是柳明笙,前兵部尚书柳岩澄之女。

    柳明笙一上来,看到一脸和气的容珩,心中万般惭愧,不由泫然欲泣地跪在他面前,声如莺啼:“对不起大人,小女毁了大人的计划。”言罢珠泪纷纷,她不仅愧对容珩,也愧对死去的父兄,明明不该苟活于世,可在被红卿救下之后,她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想活着的念头,因为这个念头,她足足愧了好几日。

    容珩看着眼前哭得哀哀欲绝的女子,心中平静如水,没有一丝 一毫的怜悯同情,可是他的目光让人看着,仿佛里面充满着温柔与怜惜。

    “柳姑娘起身再说吧。”

    言罢看了眼秦月,秦月立即上前轻扶起柳明笙。

    容珩径自走到茶桌前,缓缓落座,看了看旁边的位置,微微一笑道:“柳姑娘请坐。”

    柳明笙惶恐不安地走上前,坐下,脸上泪痕犹在,显得楚楚可怜。

    她不安地抬眸看了眼容珩,见他神色悠然自得,脸挂着温柔可亲的微笑,心中不由一暖,内心的忐忑感瞬间消除。

    看着他动作高雅地从茶台中取出一白玉茶杯,烫干净之后,不紧不慢地倾注茶汤,最后将茶汤递送到她面前,“柳姑娘,尝尝本官亲自煮的茶。这茶乃是外国进贡,只有皇室中人才能喝到,民间难得,柳姑娘莫要错过。”

    柳明笙受宠若惊的同时又心生愧疚,她端起茶喝了一口,茶香在口腔唇舌间四散,腹中暖烘烘的,她目中不禁又含了泪水,“大人,民妇一介罪臣之女怎有资格喝这茶?”

    容珩端起茶,轻抿了口,“柳姑娘为替父兄申冤,牺牲自我的勇气令本官动容,加上柳尚书与我有同僚之情,本官亦不忍其含冤受屈,所以本官才决定助柳姑娘死告,但没想到红……”容珩话音微顿,脸上闪过微妙之色,他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的接道:“一位侠女途径黑松林将你救下,或许这是你父兄在天之灵对你的护佑吧,你父兄定然不愿你用死来为他们申冤。”

    一旁的秦月听闻侠女两字,不由抬眸看了眼容珩,容珩一脸淡定,并无异样。

    秦月唇角刚要弯起又被他拼命压下,容珩的所有计划向来万无一失,但这次的计划却毁在了自己手上,若不是他叫来红卿,也不会出这样的茬子,这些事本不应该发生在容珩身上,但切切实实的发生了。

    不知他们这位大人内心可有一丝后悔?

    柳明笙听闻容珩的话,只当真是她父兄在天之灵保护了她,心中哀恸,脸上不由珠泪纷纷。

    容珩其实并不喜欢哭哭啼啼且柔弱的女人,看到她这般,内心已然有些不耐烦,却还是微笑道:“柳姑娘且将手中的证据交给本官,待本官另想他法,定还你父亲一个清白。”

    柳明笙闻言连忙止住眼泪,拿出所有的证据交给容珩,这里面的证据大多都在李苑儿的帮助之下寻找到的,如今柳明笙已无用,他自然要收回这些东西,以免落入他人之手。

    “时候不早了,柳姑娘回去歇息吧。”容珩微微一笑道,他端起茶,眼眸微垂,看着在那浅黄色的茶汤上,长睫遮住了他眸中的柔色,“柳姑娘,不必再觉得愧疚,好好活着吧。”他声音低沉且温柔,带着些许感叹。

    据李苑儿回禀,红卿救下她时,亦对她说过这句话。

    柳明笙心中再次浮起感动与暖意,她起身,虔诚地跪倒在容珩面前,然后深 深地磕了一个头,才在秦月的带领之下离去。

    人离去后,阁楼变得安静下来。

    容珩微微一笑,将茶杯清洗擦干净后,放回茶盘,而后继续悠然自在的独自品茗。视线不经意间落在柳明笙留下的东西上,目光却不由掠过一抹冷色。虽然暂时没办法替柳岩澄平反,但依他手中如今掌握的赵重贪污受贿的证据足以将赵重拉下台。

    * * *

    红卿休养了几日,身上的伤已无大碍。

    这一日,东方琰罢了朝,并未在文化殿召见大臣。

    前几日东方琰嫌弃她来月事,并未召见她,其实红卿并没有来月事,她是骗他的。听闻东方琰回了东暖阁,红卿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露一下面。

    然而红卿才刚到暖阁门口,便听闻里面传来一阵乒铃乓啷打砸东西的声音,红卿脚步一顿,猜测东方琰正在发脾气,红卿不想去触霉头,略一思索,掉头就要往回走,一宫女急匆匆走出来,看到红卿,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红卿姐姐你来得正好,陛下要见你,你快随我进去。”宫女道。

    红卿额角抽紧,无奈之下,只能跟着她进去。

    进到内室,看到东方琰端坐在榻上,脸上的神色若千年之雪未化,散发着冰冷气息。

    地下是摔碎的茶杯茶壶,一片狼藉,宫人们噤若寒蝉,轻手轻脚地忙着打扫。

    见红卿进来,东方琰冷厉的深眸向她投来,眉头忽然一皱,似乎不大高兴见到她。

    红卿见状当即打起万分精神,轻掠鬓发,露出一粲然的笑容,娇娇袅袅地步上前。

    “陛下,您唤奴婢前来有何事?”

    红卿唇边挂着明媚的笑容,声音柔媚动听,让人心中抑郁不禁一扫而空。

    东方琰也不知为何,看到她,自己躁动的心会渐渐平复。

    今日在朝堂之上,有言官突然弹劾兵部尚书贪污受贿,紧接着数名官员纷纷响应,逼着他不得不下旨彻查此事。

    在此之前他竟然一点风声都未收到,东方琰自然知晓那是容珩的手笔,他想将赵重拉下台,再换上他的人,简直是妄想。容珩的步步紧逼,让东方琰心中的计划愈发坚定起来。

    此刻,他的心情缓和下来,手转动着玉扳指,目光沉沉地看着红卿:“过来。”

    红卿顺从地走上前,东方琰突然将她拽入怀中,他目光如炬般紧盯着她娇美的面庞,大手轻捏着她的下巴,“过几日,朕要摆驾去温泉行宫,准你同去。”他语气亲昵,心情似乎转好。

    红卿内心并不愿意去,因此脸上并未显露出欢喜之色,但他既如此说,红卿只能谢恩,但没等她说话。

    却听东方琰又道:“当然,朕的容爱卿也会随驾。”

    红卿微怔,而后笑睨了他一眼,“他去就去啊,与奴婢何干?”

    东方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声音低沉:“不想见他?”

    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红卿心不由咯噔一下,摇了摇头,笑盈盈 地说道:“不想见。”却在心里大骂了他一句。王八蛋。

    * * *

    温泉行宫建在鹤山脚下,离皇宫不远。皇家围猎场亦建在此处,冬狩在这里举办,朝廷会借着冬狩活动进行军事演习,泰安畤亦在附近不远的地方,是历任皇帝祭祀先祖的地方。

    每年除夕之前,历任皇帝都摆驾来此,举办祭祀与冬狩活动。

    出发那日,红卿跟随着圣驾之后,坐在平顶小轿内,红卿听着外头杂沓的马蹄声,不由感到有些无聊,便撩开轿帘,秋水盈盈的丹凤眼斜向文武百官之中。

    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一袭整齐修接的绯袍公服,套着仙鹤补服,头戴梁冠的容珩。

    容珩正侧着脸与身旁的官员微笑谈话,似乎察觉到什么,他往红卿的方向看了一眼。

    遥遥相望。

    他客气地对着她微笑了下,便不怎么在意的收回目光,继续与身旁的官员说话。

    红卿唇角若有似无的扬起,缓缓放下了轿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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