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突如其来的温香柔软………
容珩仍旧紧闭着双眼没有醒来, 红卿坐在床边,看着他惨白得吓人的面容,柳叶般的纤眉不自觉地拧紧。
她等了很久, 却依旧没有等到容珩醒来,她动了动身子,略一犹豫, 准备把锦囊中的另一颗药也喂给他时,容珩那浓密的羽睫忽轻轻颤动起来, 随后他睁开了眼眸, 眸中先是露出一丝淡淡的迷茫, 而后看到红卿, 眼底瞬间涌起柔和若春风的笑意, “我以为你走了。”他声音有些无力。
红卿没有回话,凝望着他的目光透着肃色, 片刻之后,才问:“你身体怎么回事?”
“无妨, 许是昨夜不曾休息好,又在阳光下站久了, 头有些晕。”容珩微笑道, 神色无异。
“真只是如此?”红卿冷声道,并不相信他的话, 然后将手上的绿色小锦囊扔到他面前。
正是无垢给他的锦囊。
里面的两颗药如今已经去了一颗。红卿先前也以为他只是疲劳过度才昏迷过去,但一探他脉象, 却发现十分虚弱,身体也十分冰凉,后来气息越来越微弱,红卿便知他是身体出了问题, 幸好后来摸到他身上的锦囊,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有两颗药丸,秉着一试的想法,红卿喂了他一颗,他的心跳才渐渐恢复正常。
想起当时自己抱着他那股慌乱不知所措的感觉,红卿脸色微沉。
容珩并未注意到红卿的脸色,他拿起那锦囊,掌心微微握紧,而后又渐松开,沉默片刻,他平静一笑,回答:“嗯,只是如此。”容珩没有看她的眼睛,“娘娘不必担心,我身体并无大碍。你且回去吧。”他声音温柔,却也客气而疏离。
“你……”红卿柳眉微皱,心里有些不悦,只是不知晓自己应该说什么,她的内心此刻有两种在对抗。
一方面她觉得他怎样是他自己的事,自己没必要干涉,他既不愿意告诉她,她便当做不知道,任由他自生自灭;可另一方面,她其实不希望他有任何事情,她希望他能够坦诚他告诉她。
这两种想法一直在交战着,一时也分不清楚哪种占了上峰。明知他在敷衍自己,红卿此刻烦躁得不行,也没有反驳他的欲望。
而最终,她只是叹了声,随后一语不发地起身,离开了屋子。
红卿离去后,容珩浑身的力气像是瞬间抽没了一般,挺直的身子疲惫地往后一靠,捂着心口,深深地喘气,想要缓解那异常□□的痛感。
这是容珩第一次晕过去,完全没有任何征兆,连自己吃药都来不及,还用了无垢给的药。容珩垂着眸盯着那锦囊,眉间的愁结久久不散,他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油灯枯竭的地步了么?
容珩只希望自己还能够撑久一点,直到……
正沉思着,门声再次敲响,容珩本以为是红卿去而复返 ,不由撑坐起身,淡声问:“谁?”
“公子,是我。”稚嫩清脆如同黄鹂鸟一般的声音响起。
容珩心中没有没由来的一阵失落,没有让进,声音温和:“何事?”
“我给您送午饭过来了。”外头的丫儿听到他有些虚弱的声音,只当他生病了,不由问道:“公子,您生病了吗?”
“没有。”听着丫儿关切的声音,容珩笑了笑,表情浮起一丝暖意,“午饭放在外边的桌子上便成,我等一下出去吃,丫儿,你去玩吧,不必伺候。”容珩察觉自己的□□被红卿摘下,因此不方便出去。
“哦。”丫儿郁闷的声音传进来,一阵脚步声后,外头没了声响。
容珩重新戴上□□之后,才打开屋门,准备散散心中烦闷,却没想到红卿竟然还没走,他微微一讶,却没说什么。
红卿听闻动静已经转过身,淡淡地扫视他一眼,在容珩准备拿起廊下小桌上的食盒时,红卿已经先他一步拿起食盒,一边往屋中走出,并不看他一眼,口中冷语道:“本宫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你要死也别死的太快。也别死在本宫面前。”
容珩从未见过红卿口舌如此毒辣的一面,不由愣了下,随后无声一笑,倒是一点都没生气,毕竟知晓她是心口不一,否则也不会去而复返,容珩跟在她的后面,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将食盒里面的饭菜一样一样的拿出来。
容珩走上前要接过碗筷,“我自己来吧。”他哪里就这么病弱了。
红卿没有理会他,将饭菜全拿出来来后,她目光凝在他的脸上,“坐下来,快点吃。”红卿语气僵硬带着命令。
容珩怔了片刻,最终在她不容反驳的威慑目光下,缓缓地坐到椅子上,拿起了筷子。
又在她直勾勾的冰冷眼神中,吃完了她指定的所有食物,直到她将鱼汤推到他面前,要他全部喝完,容珩微微一惊,他终于忍不住道:“我……真的吃不下了。”容珩有些无奈,他要怎么与她说,就算他将天底下最好的补品都吃下去,也不能够改变些什么。
红卿闻言不再勉强他。
容珩喝了盏茶,漱净口后,本以为她不会再折腾了,却不想又被红卿赶上床。
“你躺着休息吧。”
容珩坐在床上,忍不住抚额失笑,他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笑容中仿佛带着点淡淡的乞求,“我真的无事,屋中甚闷,我欲出门走动一下。对了,卫国公那边情况如何?”他方才就看到了她手上包扎的布条,知道她已经放血。
红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并挡在他面前,不允许他起身,冷声道:“放了血,明日再看一下。”
容珩看了她一眼,又问:“你可曾去见敌军的俘虏?”他声音温柔,唇边浮起一难得灿烂的笑容。
只是他就算笑出花来,红卿也是不吃他这一套的,“没。”红卿俯身,他既然不听话,红卿也只能动手了 ,如今的容珩当然不是她的对手,于是红卿轻而易举地将他按在床榻上,容珩俊美的面庞上有着淡淡的羞赧和一丝不悦,红卿选择无视,好在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如今武力不及红卿,便没有反抗,顺着红卿的意躺下,佯装自己是在纵容,而非被她强迫。
“你暂时什么都不必想,你这病,不应该继续耗费太多的精神力。”红卿其实知晓容珩是不容易的,年纪轻轻便坐上首辅之位,还是一阁之主,这里面密密麻麻的一张巨网哪里那么轻而易举地织就的,不知得花费多少个日日夜夜的心血,后来为了她,他一夜白头,又废去功力,连续多个日夜不休不眠,又是受伤又是中毒,就算是铁铸的人也经不起他这般折腾。
容珩闻言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红卿也没有说话,看他打算休息之后,便转身出了屋门,他们两人互不相欠,她不需要他为牺牲自己来成全她。
从容珩的住处出来后,红卿原要去关押敌军俘虏的地方去看那敌军副将,行到一半路却碰到吴斌,得到消息,敌军副将已在牢中自尽,用的是藏在靴子里的小刀,红卿第一个念头是,容珩若是知晓此事不知会不会十分愤怒,红卿此时不愿意让他烦心,便叮嘱吴斌等人莫要让容珩知晓此事。
* * *
傍晚时分,卫国公醒了过来,袁副将大喜过望,立刻派人去通知红卿。
这些天卫国公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没得一刻清醒,终日只吃些汤汤水水和一些烂粥,原本魁梧壮硕,精神矍铄的一人变得既清癯又苍老,活脱脱像老了十几二十岁似的。
这次卫国公醒来神智清醒不少,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问战事如何,得知朝廷派来援手,他既是惭愧又是庆幸,之后感到腹中饥饿得难受,还要人给他弄点吃食过来,袁副将既是高兴又是心酸不已,厨房有热好的饭食,就防着他醒来要吃,卫国公吃了一整碗鸡丝粥又吃了块肘子肉,便又躺了回去,见他精神仍是不济,袁副将便没告知他他中了蛊自以及被红卿医治的事。
听闻卫国公清醒的消息,红卿没什么反应,也没有打算去看卫国公,他伤势刚有所好转,她这仇人还是先别出现在他面前,以免他一激动伤势更加严重,便让人告知袁副将,她明日再去查看情况。
次晨,红卿再次去往卫国公的住处,卫国公仍在昏睡。
“昨夜大将军又醒来一次,吃了点东西。”袁副将激动地说道,“末将与他说了中蛊一事,也提了娘娘您,得知自己转好是娘娘的原因,大将军还说待他精神好些,要拜谢娘娘。”
红卿摇了摇头,唇角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袁副将也不知她是什么想法,但转眼被她手上的伤口吸引。
红卿解开了包扎的布条,露出手上的伤口,不过短短一日 ,她手上的伤口却恢复得十分快速,不由有些惊讶。
红卿不理会袁副将吃惊的目光,视线落在卫国公的伤口上,尸蛊已去,伤口上已无蛆虫,腐烂也没有扩大,红卿的血液有助修复,卫国公伤口腐烂面积太大,红卿便又放了一次血,随后用布条缠上伤口,与袁副将说道:“明日再让大夫用药。”
“是。”袁副将如今对红卿的话是无有不信。
午时,红卿刚用完午膳,正要去看容珩,袁副将却过来禀报,卫国公已醒,精神很好,要请她过去商讨战事,红卿略一沉吟同意,拿着东方琰给的密旨随袁副将而去。
红卿来之前,袁副将已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一一详禀给卫国公,卫国公得知领兵支援的是宫中的一位娘娘,而这位娘娘可谓巾帼不让须眉,武功高强,有十步杀一人的气势,又擅长破蛊,自己一条命都是她自伤凤体从鬼门关中救回来的。卫国公心中对这位娘娘既是好奇又是感激,恨不得立刻见这位娘娘一眼,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位娘娘却是杀了他宝贝女儿的人,红卿。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冰冷无情,一个满目仇恨。
再次相见,卫国公看着她的眼神仍是如同曾经在山崖之上那般,似乎恨不得啖她血,食她肉,可惜他如今没有力气,否则红卿丝毫不怀疑他会如同猛兽一般扑过来撕碎她。与那时不同的是,她心底没了恐惧,她神色坦然地面对着勉强坐在椅子上的卫国公,冷声道:“卫国公,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她这话一出,卫国公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她明明已经死了,为何还会出现在此处?卫国公赤红着眼,伸手颤颤巍巍地指着红卿,质问袁副将道:“这……这女人为何会在此?”
袁副将初始一头雾水,随后见卫国公如此激动,眼眸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凶光,仿佛要吃了红卿一般,隐约感觉这两人先前有什么仇恨,不由惊惶不已,他看了红卿一眼,见她神色却无比平静,又感觉她好像不认识卫国公似的,内心又起疑虑,便对着卫国公道:“大将军,这位便是宫里来的娘娘。”
红卿闻言这才看向袁副将,语气淡淡道:“袁副将,你先出去吧,本宫有密旨要传给卫国公。”
袁副将犹豫地看了眼卫国公,而后朝着红卿恭敬抱拳,答一声“是”后,风一般卷出了门。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气氛显得愈发的剑拔弩张。
片刻之后,红卿开口:“卫国公,你且先别激动。”红卿神色如冰冻,无波无澜,“本宫此趟为公而来,不为私。”
一个“公”字让卫国公身躯猛地僵住,仿佛一桶冷水从头泼下来,浑身的怒火顷刻间熄灭,“好……好……”他连道两个‘好’字,声音有着说不尽的悲凉,“陛下可是要你押我这罪臣进京?”卫国公狞笑道,心中纵有 万般不服,也无可奈何。
想到牺牲的战士以及自己的儿子,卫国公心中不禁涌动着强烈的愤怒、悲痛与屈辱,他戎马一生,几无败绩,这还是第一次输得如此惨烈,只是他输得并不服,敌军不知用了什么妖法,他们的战士竟像是傀儡似的,杀而不死。
“不是。”红卿面对他威厉慑人的目光不为所动。
以卫国公的势力,一次战败,皇上还动摇不得他的地位,玄甲军是卫国公一手带起的,眼中只有他们的大将军,可没有皇帝,就算皇帝掌握着一半兵符也无用。红卿这两日一直有留意士兵们的态度,他们几乎所有人都等着卫国公醒来,等着他带领着他们去为死去自己的兄弟们报仇。
卫国公一死,红卿倒是可以接手玄甲军,但数十万的士兵一时间肯不肯听她的指挥?她对北境地理形势以及北境外的各个部落又不够熟知,纵有以一敌千的能力,又怎比得过在此作战几十年的卫国公?
所以不论如何,卫国公暂时都不能死,这也是东方琰的想法。如今最重要的是,要守住边界,给予敌军重击,这北境乃是关要,若是此处守不住,便会动摇到江山社稷。
红卿缓缓开口:“卫国公乃开国第一将军,历经三朝,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陛下不会因为这一次的败战而将卫国公您过去的功绩抹消。陛下决定让您戴罪立功,只是一军无二帅,本宫为主,而您要为本宫出谋划策。这也是陛下的爱将之心,您身负重伤,又经历丧子之痛,陛下暂时不希望您再上战场。”红卿其实猜到了东方琰的打算,一旦她作为主将赢得这场仗,卫国公在北境以及朝中的声望将会降低,而东方琰要借此机会,慢慢将卫国公的权力收回来,直到架空他。
卫国公似乎有些不相信她的话,脸上露出惊疑之色,红卿拿出密旨交给他,卫国公颤抖着手拿着密旨,看毕,他那沧老的面庞不由露出沉重之色,内心纵有不愿也无法违抗圣旨。
将圣旨收下,久久的,卫国公才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红卿,这个救了他,却又杀了他女儿的人,他受伤未愈,背后的衣服渗出了鲜血,却还是坚持着,挺直了身躯,“你是陛下的人?”
红卿目光微闪,然后平静地说道:“是。”
虽是身负重伤,卫国公那如虎如豹一般的气势仍旧不减分毫,他目光炯炯地盯着红卿,问道:
“那么当初在山崖上,你究竟是为了容珩还是为了……杀我女儿?”说到中间时他顿了下,咳嗽了声,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声音盖住了两字,红卿没有听清他说的是谁,但红卿知晓他指的是东方琰。
红卿直视着他,神色未变,“本宫对容珩并无任何想法,自然为了情情爱爱而杀您的女儿,也致自己于危险境地。本宫也是……受制于人。”
红 卿这句话虽未点名道姓地说自己受制于何人,但已经暗示得十分清楚。
卫国公沉默了许久,脸上瞬间像是苍老许多,声音沉重而嘶哑,“陛下为何会派你来?难道朝中无人了么?”说到最后一句,他唇边勾起一丝冷笑,嘲笑东方琰竟派一妇人来,却忘了自己先前听闻袁副将说起红卿的事后,内心还对她十分敬佩。
“这是司天监问天的结果。”袁将军并不知晓此事,所以也没告知卫国公皇上为何会派她过来。“本宫乃巫族中人,擅长控蛊,听闻敌军出了一名巫师,会摆弄一个人蛊阵,本宫倒是想会一会他。”
卫国公并不怀疑她这话,毕竟自己身上的尸蛊是被她去除的,只是对于她的救命之恩,卫国公无法说出感激之话,他女儿当初惨死在他怀中的画面,他历历在目。再想到自己唯一的儿子也战死沙场,和东方琰对自己的算计,突然间感到万念俱灰。
* * *
从卫国公的住处归来,红卿看到了在院中等待自己的容珩,眉间不觉一动。
听闻身后的脚步声,容珩回眸看来,他的那张脸仍旧是无垢的,目光似春月流水般宁静温润,又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清圣之气,他穿着一袭轻盈的雪衣,经风一吹,飘逸若云,有一瞬间让人误以为见到了仙人。
红卿原本冷凝的面色渐渐柔和下来,突然之间,她内心升起一想法,或许容珩本就不是这红尘中人。人生几十载,王权富贵能维持多久?到头来不过一场空,争来争去有何意思?红卿突然没了让他重燃斗志的想法。就这样吧,随心所欲的过日子。
“卫国公可有为难你?”容珩目光静静地看着她片刻,才柔声问。
红卿摇了摇头,淡声道:“没有。”想到卫国公看着她仇恨的眼神,再对上容珩关切的目光,红卿略一思考,又说道:“我杀了她的女儿,他当然恨我,只我这一趟为的是公,卫国公纵是恨透了我,也不会拿战事当儿戏,而且我救了他的性命,他也不会恩将仇报,你不必担心我。”
这点容珩应该想得到,只是关心则乱,明知如此,也会忍不住担心。
“嗯。”容珩低声回应,只是眉间的轻结仍在。
红卿见他神色未曾舒展,大概是想到了当初在山崖上的事,红卿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事情已经发生,谁都没办法当做没发生过。
“你身体好些了么?”红卿转移话题道。
容珩微怔了下,随后微笑,“无妨。”
“那就好。”红卿淡淡道,一边往屋中走去,也不去猜测他这话是真是假,她如今一心都在战事上,原本还要与卫国公商讨一下事情,但见他精神不济,伤口又出了血,便让他歇下了。
* * *
且说宫中,自红卿出征之后,东方琰便一直没有宠幸哪个妃子,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没有兴致,就连一向受宠的惠 贵妃想见他都被他打发走了。
从红卿离京到今日已将近一月,这期间红龙会的余孽已经被东方琰一举歼灭,只是仍旧没有找到淮安王谋逆的证据,这让东方琰心中十分烦躁不安,派了暗探无时无刻地监视着淮安王的一举一动。
另一方面,容珩的告假也令东方琰感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正谋划着罢免容珩首辅的身份,除去他遍布朝中的势力,只是容珩这首辅当得深得人心,无过却因病被罢职,百官定会有异议,他这皇帝难免也会落人口舌,而且,他已确定容珩身染沉疴,也许他活不了多久,所以他无需操之过急,因此这阵子东方琰只是借故罢了内阁的两名成员,安排自己的亲信入了内阁。
入了夏,骄阳渐炽,傍晚时分,天才凉一些,东方琰用了晚膳之后,仍旧伏案处理政务,一直到掌灯时分,才放下折子。
东方琰疲惫地靠在椅背上,伸出两指揉了揉眉心,准备休息片刻,然而一想到北边的战事,剑眉不觉一皱,朝中还没收到军报,这让他内心忍不住有些烦躁,尤其是他发现自己竟担心起红卿的安危后,那烦躁更甚,他眉眼不由一沉,强迫自己不去想红卿,继续看起折子,只是没片刻,他还是烦躁地放下了折子,起身出了书房。
有福提着宫灯,小心翼翼地跟在东方琰后头,却不想他竟一路走到红卿的寝殿,在昏暗的门口默默地站了许久,才面无表情地离去,有福心中诧异,但也不敢说什么。
走到一半,有福不由小声问了句:“陛下今夜可要去哪位娘娘的宫里歇息?”
东方琰刚从红卿的寝殿走出,心中不由自主地挂念她的安危,又想着她究竟在做什么,并没有注意到有福说了什么话,有福跟在他身后,猜不透东方琰的心思,不知他是故意不答话,还是没听到,内心不禁十分忐忑不安。
就在此时,东方琰脚步忽然一顿,回头问了他一句:“有福,你方才可是说了什么?”
有福闻言这才知道自己多虑了,不由松了口气,连忙又重复了一遍方才说话的话:“陛下,奴才是问您要不要去哪位娘娘那里歇息?”
东方琰眉不觉一皱,“不去了,回乾清宫。”走着走着,他却忽然叹了声。
有福听闻他那一声叹息,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烦恼?”
东方琰也没察觉自己方才叹了气,看着这浓浓夜色,不由想起一些事,唇角不由浮起一抹笑意,“有福,你可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红美人的场景?”红美人是红卿的封号,是东方琰当初随意取的。
有福知道东方琰喜欢红卿,心里纵是对红卿怀有不满,此刻也不敢说她一点不好,便陪笑道:“怎么不记得?那时我与陛下正赶回宫中,却不小心撞到了她的马车,不仅奴才被她骂得狗血淋头,连陛下您也 挨了她一顿数落,奴才从没见过如此会骂人的女子。”
听闻有福谈起那些往事,东方琰唇边的笑意加深,“朕倒是喜欢那般如火焰一般热烈的女子。”话刚说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英俊的面庞掠过一丝窘迫,他住了嘴,没继续说下去。
次日,罢朝后,东方琰便在御书房处理政事,内阁递来北境的军事情报,东方琰心念一动,然在众人的目光下,他只是将情报放到一处,先处理了一份折子,才不紧不慢地拆开情报,东方琰看笔迹像是红卿写的,往下一看,的确有红卿的署名,他凌厉的唇微弯,浮起若有似无的微笑,随后又一手握拳抵着唇角,掩饰了那抹情绪。
折子里报了平安,又言及他们到达北境时遇到敌军攻城被他们击退,卫国公中了尸蛊被她破除一事,又讲了卫国公遵照他的旨意辅助她调兵部署,到了后面,东方琰觉得语气不大像是红卿说的了,东方琰一目十行,看得十分不耐烦,却还是耐心看到最后,满心的期待却只等来一句:遥祝陛下圣体金安。
东方琰盯着那句反复地看,心中不由感到失望又不悦,这女人心中哪里有他的存在?
东方琰没好气地撇了折子,重重一声,引来王冲有福等人惶恐不安地看着他。
东方琰自知失态,清了清嗓子,看着王冲几人,沉声道:“朕有些乏了,今日不议事,你们都回去吧。”
待王冲告退离去后,东方琰庄重的神色才敛去,忍不住拿起那军事折子,又看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结果越看越气闷,越看越火大。
有福一旁看得担心,“陛下,今日这天气热,奴才给陛下喝点冰镇绿豆汤降降暑吧?”
东方琰颔首,直到冰镇绿豆汤端来,他一碗喝下,内心的火气才稍稍降下,随后意识到自己竟在为红卿没有将他放在心上而闹了一肚子火,连政事都无心处理,这认知竟东方琰不由吃了一惊。
此后一月,北境都没有再递来军报,但东方琰倒是能掌握红卿的不少动静,这都要亏得东方琰派去保护红卿的两名侍卫,这月里东方琰一共收到两封密折,第一封是早先收到的,道红卿不满意他们两人,不允许他们靠近她一丈以内,因此无法知悉她的所有举动,东方琰怀疑红卿知道了他派侍卫保护她其实还有着监视的目的。密折上还道红卿收了一名叫做无垢的年轻军师,东方琰看到这条消息心中老大不快,但又不见密折说两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暧昧事,因此东方琰虽不悦但也无可奈何。其余的事东方琰在先前的军事情报中已然知悉。
第二封是一大快人心的消息,密折上说红卿领兵与敌军打了一仗,一路所向披靡,打得敌军连连败退,后来敌军请出他们巫师,准备故技重施,想摆出一个叫什么鬼蛊阵的要将我 军围杀,却不知为何那原本杀而不死的蛊兵在红卿面前竟似豆腐一般不堪一击,最后红卿寻到敌军的巫师,一番斗法之后,那巫师被红卿砍下头颅,挖去心脏而死,蛊兵无了威胁,敌军被打得溃不成军,仓皇而逃。只不过在此战中,红卿也亦受了伤,但密折中却未说她伤势轻重,何处受了伤,这场仗让东方琰欣喜之余又心生担忧,不由在内心指责他那两名侍卫办事不力,没讲清楚红卿的伤势,略一沉思过后,东方琰写了一封密信,六百里加急让人送给北境,之后又将那密折交给了楚王看,楚王乃是他最为信任及看重之人,他想要向他证明自己当初做的决定没错,也希望他能够改变对红卿的看法,莫要再对她抱有不满与敌意,只是楚王却不甚买账,将密折看完之后,他脸上仍旧是冷冰冰的,在楚王看来,东方琰是彻彻底底的被红卿迷了心魂。
他是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的,或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东方琰觉得红卿只是想护巫族,想当后宫之首,但楚王认为红卿所谋甚大,仅仅是一个皇后位置怕是满足不了她,只是他知晓东方琰如今不会听得下去他说红卿的恶语,若他执意说出心中想法,只怕会让他们兄弟两人离心。
只是他对红卿心怀不满,自然不会说些讨喜的话,倒是泼了一桶冷水:“只是小胜罢了,陛下莫太过于高兴。”
听着楚王冰冷无情的话语,东方琰顿觉无比的扫兴,本想怪他两句,想想他本是冷淡的性子,要他说出一些讨喜话语,简直难于登天。
东方琰心中大感无趣,便打消了让楚王改变想法的念头。
说到红卿的伤势,其实东方琰倒是冤枉了那两名侍卫,不是他们不愿意讲清楚,而是他们并不知道红卿具体受了什么伤,只知道大战过后,红卿突然当着众人的面晕了过去,当时她浑身都沾着鲜血,也分不清楚是她的,还是别人的,之后容珩将她送回去之后,也没请大夫,红卿一见几日都不曾出门,两名侍卫只听说红卿受了伤,要好好养伤,其余什么也打听不出来。
而那一日起,红卿的大门一直关得紧紧的,除了她收的丫鬟能够进去,其余任何人再不得进去,就连她信任的容珩也不行。
红卿盘腿坐在床上运功,想要凝神静气,却始终无法静心,脑海中闪过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柳叶眉不由紧锁,一股奇异的红晕渐渐从脖子涌向脸上,在脸颊两处开出两朵娇艳欲滴的红花,这让她原本冰冷的面容瞬间添了几分媚色。
她忍不住动了动身子,想要松一下襟口,却还是强忍着,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从容,却抵不过体内那股难耐的躁动,夜深了,她没有关上窗,凉风从窗外吹起来,吹在她裸-露的肌肤上,非但没有让那股燥热减去分毫, 反而让她更加渴望些什么,她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浑身也不由自主地颤抖,最终她忍无可忍,猛地起身离开床榻,却因为过于急促而碰到桌旁的椅子,红卿不觉软倒在椅子旁,唇间不由自主给发出一声呻-吟,红卿气得猛地推开椅子,低喝:“混账东西!”
屋内“砰”的一声巨响,刚走上台阶的小枝听到响动,心一惊,连忙推门而入,看到四分五裂的椅子,和狼狈倒在地上的红卿,脸上闪过惊愕之色。
“娘娘,您怎么了?”小枝连忙冲上前扶起她,却发现她浑身滚烫得吓人,再看她脸色,也十分不正常,只见她双颊酡红,眼眸蒙了一层水光,眼尾红润,不由担心道:“娘娘,您发烧了?我去给您请大夫。”
红卿如今的身体十分敏感,被小枝一碰,她不由颤了下,红卿皱着眉头推开她,声音有些哑,还透着一丝严厉,“无事,不必管本宫,本宫出去走走。”
“娘娘,还是奴婢去给您请大夫吧?”小枝担心地跟在红卿后头,被红卿一凌厉的目光扫过去以及一声低喝“回去”,吓得连忙顿住脚,不敢再跟上前。
红卿知道自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冥皇蛊乃是雌蛊,它强大到可以吞噬任何的蛊,敌军巫师身上的蛊便是被冥皇蛊吞噬的,他身上的蛊乃是金蚕,亦是蛊中之王,金蚕乃雄蛊,其力量也不可小觑,为了能够阻止金蚕反噬,雌性冥皇蛊会分泌出一种类似于催情的东西,使得金蚕被它引诱,从而无法成为抵抗,最终被冥皇蛊彻底的吞噬,而冥皇蛊分泌出的催情之物亦会影响到红卿。
红卿走出自己的院子,一路往偏僻处走,尽量不碰到人,这地方几乎都是男人,她真怕自己一不小心会控制不住自己。
她记得离院子不远的地方有一池塘,那里很偏僻,白日里都几乎无人走动,池塘里栽种着一大片一大片的荷花,此时正是荷叶田田,刚好可以掩人耳目,她现在急需大量的冷水让她清醒一下。
只是她忘了,这池塘离容珩的住处很近,等到迈过石桥柳树,经过一片太湖石假山洞后,红卿终于来到那池塘前,身体虽感觉到燥热难当,但看到这面在月色下显得无比清凉的池塘,她却升不起一丝的渴望,她知道她想要的根本不是这冷水,但她却不想受制于欲望,就在她准备往下跳时,手腕蓦然被人拽住,随着那股熟悉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她浑身禁不住一阵颤抖,一转身对上容珩阴晦不定的目光。
“你这是要做什么?”容珩声音一改温和,显得有些严肃,这两日她一直不肯见他,容珩心中既担心也生气,今夜见她心神不宁地往这边走,连他跟在后面都不曾察觉,心中更觉不安,他目光微红,透着些许担忧以及被她冷待后的委屈,“为什么……”质问的话 语还未脱口而出,就被突如其来的温香柔软给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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