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扮夫妻,兄妹都可以。”

    来到翠微居的雅间, 傅昀州含笑问她:”沈姑娘当真要请我吃饭?”

    沈蜜轻轻颔首,“嗯。”

    傅昀州替沈蜜搬开凳子,请她落座,而后自己坐到对面, 支颐打量她, 本就风流的眉眼此刻有些许轻佻。

    “这翠微居的一顿饭可不便宜。”

    沈蜜坐直了身子道:“我有钱, 不牢都督费心。”

    傅昀州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她的提议。

    “还是我请你吧,想吃什么, 说吧。”

    闻言,沈蜜也不跟他争了, 淡淡道:“随意就好。”

    这时候, 店里的伙计正好上来了,傅昀州开始吩咐起菜来:“清炒虾仁,蟹黄豆腐, 松鼠桂鱼,菌菇莼菜汤……”

    听傅昀州熟稔地念着上回她提过的菜名,可听到最后的时候, 沈蜜突然愣住了,忍不住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菌菇莼菜汤……”

    之前她明明从未跟他提过这道菜。

    面对沈蜜认真困惑的目光, 傅昀州眸光稍稍转了转,“怎么这么巧,本都的口味倒是也跟姑娘撞上了,这叫什么, 有缘千里来相会?”

    登徒子, 上回也是因着她问那蝶钗, 占她口舌便宜, 这回又来了,

    谁要跟你有缘……

    沈蜜心中暗暗腹诽着,不再多言。

    店小二得了菜谱后下楼去了,沈蜜整了整裙裾,侧坐了些身子,对着傅昀州一本正经问道:

    “都督现在能说了吧,找我来到底所为何事?”

    傅昀州瞧着她,眸光深深,似是而非地道了句:“宋远对你彻底死心了?”

    拖长尾音的一句话,悠然中却带着些复杂的情绪。

    “这还得多亏都督出的绝妙主意。”

    沈蜜语气不明地说着,听不出是真心还是反讽。

    “不能嫁给宋远,你心里很难受吗?”

    说这话的时候,傅昀州的嗓音很低,正襟危坐的他,眼中一片正色,半点先前的调侃之意也无。

    沈蜜垂下睫羽,淡淡说着,“说不上来,我也不清楚。”

    这是真话,那几天虽然对宋远的事情感到揪心,但最终结束了这段感情时,她心底竟然是有一种解脱之感的。

    她一开始答应嫁宋远,有很大一部分的确是出于私心,为了逃离傅昀州,

    其实她的真正心意,她自己都没有弄懂。

    听完她的回答,傅昀州像是得到了什么特赦一般,紧张的神情缓缓变得明朗,恢复了平时的漫不经心。

    “这样也好,这样你就不会因此事而生诸多伤怀。”

    说话间,店里的伙计端着饭菜上桌了,傅昀州当即夹了一块白玉豆腐放在她碗中。

    “脸色这么差,多吃点……”

    沈蜜突然闻到菜肴的味道,有些不适,轻轻咳嗽了起来。

    傅昀州皱眉,长眸深深瞧着她,舀了一勺热汤到她碗中。

    “来,喝点热汤,可是患了风寒了,一会我带你去医馆瞧瞧。”

    沈蜜摆手拒绝,“不必,我要去自己会去。”

    傅昀州挑眉叹气,“倔姑娘。”

    听他说出这三个字,沈蜜蓦然抬眸,睁大眼睛愣愣地瞧着她,上辈子傅昀州也经常这么喊她。

    每每在她固执己见,不肯听他话的时候。

    难道又是巧合?

    傅昀州见她如此看着自己,轻挑了眉梢,用低醇的嗓音问她:“这么看我做什么?不怕我胡思乱想?”

    沈蜜因他的话回过神来,只当自己是多心。

    “没什么,对了,都督现在可以说了吗,到底什么事儿?”

    傅昀州像个孩子似的同她周旋起来,耍赖一般。

    “你答应我去就医,我就告诉你。”

    沈蜜被他弄的没了脾气,瞧着他的沉静却又不容人抗拒的神情,挣扎了一会还是妥协了。

    “好。”

    傅昀州满意地颔首,缓缓说起今日准备好的话。

    “如今流言四起,对沈姑娘影响颇大,我有个提议,不知沈姑娘想不想离开清河,去别的地方散散心?”

    沈蜜愕然瞧他,神情很是不解。

    “我不明白都督的意思。”

    傅昀州侃侃道:“我知沈姑娘是个有大局的女子,虽身在闺中,却心系天下,想必对近日的侵地案,官银案都有所耳闻吧。”

    “嗯,确实听家父说起过。”

    傅昀州又道:“本都打算亲赴德州查案,此行还少一个与我同行,助我掩人耳目的女子,而姑娘冰雪聪明,正是本都眼下能想到的最好人选。”

    “如何掩人耳目?”

    傅昀州眸光闪烁了一下,“假扮夫妻,兄妹都可以。”

    沈蜜瞠目,脑中只留下假扮夫妻几个字,傅昀州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好,可她才不会愿意。

    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的。”

    傅昀州像是料到她会拒绝一般,早已找好了接下来的说辞。

    “为何不行,姑娘须得知道,只是临时假扮一番,好在明察暗访时更加游刃有余而已。”

    沈蜜辩解道:“都督手下能用之人众多,燕歌姑娘就很是不错,都督,何必非要为难我呢?”

    傅昀州巧言善辩,“本都手下所能用者,好巧不巧,如今都在各官僚家中当暗探,当下实在是无人可用。”

    沈蜜哽住了,“那……那我也不行的!”

    傅昀州继续给她戴高帽,“沈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如今到了为国为民,可以出力的时候,为何要逃避呢?”

    “我,我不能跟你扮夫妻……”

    “那就兄妹。”

    “我也不要。”

    看着沈蜜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拒绝,傅昀州的眸中闪过一瞬的伤神,他的语气了低沉下去。“本都可以在此发誓,此行为公,绝对不会因为私心碰你。”

    他叹了口气道:“姑娘不妨把此行当做一次交易。”

    “交易?”

    傅昀州颔首,“不错,姑娘若答应,本都可替你解了两桩燃眉之急。首先,便是那些满清河对你不利的流言蜚语。”

    “其二,如今你父亲的困局还未完全开解,本都可助其脱难。”

    闻言,沈蜜神情怔忪,傅昀州将筷搁在桌上,好整以暇瞧着她,“如此,可能达成交易?”

    沈蜜犹豫了半晌,神情闪闪烁烁,但脑中却突然浮现起上辈子自己悲惨的结局……

    那漫天风雪,那锐利的箭,那缠金绣银的袍角……

    思及此,她最终还是说了抱歉。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沈蜜选择仓皇离去,落下一句。

    “都督若没别的事儿,民女先告退了。”

    傅昀州看着她慌忙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一瞬间天昏地暗。

    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暗淡了下去,万千失落浮在他的眸中。

    沈蜜惊慌失措地下了翠微居的楼,也没叫马车,就一路地走在长街上,回忆着方才傅昀州对她说的话。

    路过一处茶摊外的时候,却又听到有人在传她的事情。

    “诶诶诶,听说了吗?县令的三女儿刚定了亲就退婚,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

    “是啊是啊。我听说那姑娘是个水性杨花的,招惹了不少男子的心。”

    “听说那永州都督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听着这些话语,本就心情不好的沈蜜实在忍不了了,决定上去同他们理论。

    她神色端肃地走过去,开门见山地同他们讲道理。

    “这几位大哥,敢问你们方才所说的,可有什么依据?”

    其中一个高挑个子的回过头来看到她,不怀好意地转了转眸子,阴阳怪气道:“哟,这是来为沈小姐鸣不平的?”

    沈蜜义愤填膺:“并非仅仅如此,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无凭无据,随意在背后说人,按照大元律例,可是要吃官司的,要是我把你们告到官府,县老爷定是会让你们挨板子的!”

    沈蜜振振有词地说着,本以为能把几人吓退。

    却没料到,那几人见她美色动人,竟不怀好意地直勾勾打量着她,满口污言碎语地嘿嘿笑着。

    “这位小姐该不会是那沈三姑娘的拥趸吧,怎么,也想学人家那招蜂引蝶的狐狸精做派?”

    “大哥,你还别说,这姑娘呀,有这个资本。”

    “啧啧啧,美若天仙的小娇娘,就让你爷来做你的第一个情郎吧。”

    那人说着,便伸出猪手朝沈蜜扑过来。

    沈蜜害怕地闭上了眼睛,但下一刻,那人却突然发出一声极惨烈的哀嚎。

    啊——

    那只就快要触碰沈蜜的手,被一支木筷子定了个对穿,鲜血直流而下,那人直接痛的晕厥了过去。

    其余几个同伴吓得赶紧想跑,却被后头围上来的官兵压制在了原地。

    “全部带走。”

    傅昀州低沉又冷肃的嗓音传来。

    沈蜜听得出来,他此刻是不虞到了极点、

    沈蜜转过身,傅昀州立在离她几丈远的地方,身姿楚楚谡谡,双眸深静无澜,却带着晦暗莫名的情绪。

    不知何时,突然雨后天霁,淡淡的斜阳余晖透过茶摊的支立的帐篷洒在他身上,柔和又朦胧。

    沈蜜深吸一口气,朝他走了过去,做下决定。

    “我答应你的交易。”

    方才的经历让沈蜜终于愿意松了口,承认自己的需求。

    傅昀州赢了,她确实接受不了那么多的非议。

    如今离开清河去一趟德州,说不定能让她忘记这些烦恼。

    “好。”

    傅昀州俯视着她,凤眸中瞬间浮现出亮色,说话的语气不知为何,竟有些微微地颤抖。

    沈蜜听不出来,那是他埋藏在心里的压抑了良久良久的期许。

    那小姑娘脆生生地对他说道:“但都督别忘了兑现承诺。”

    傅昀州压制了心中的激动,认真对她道:“你放心,等你回来的时候,所有流言定会烟消云散。”

    “那我父亲呢?”

    傅昀州胸有成竹道:“只要咱们破了德州案子,查出背后主事,你父亲这里的困局也就水到渠成的破了,你能明白吗?”

    作者有话说:

    老狐狸终于得偿所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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