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昀州将她揽在怀里,一颗心都是化了的
石柳乐呵呵地捋着短须, 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红扑扑的脸上满是醉意。
“那……择日不如撞日,贤弟随我一同归家,归家去……”
傅昀州上去扶住他的胳膊, 应下话来。
“好, 我同石兄一起走。”
石柳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摊在傅昀州身上, 扭头对其他三人道:“元兄,钱兄, 贺老弟,人生难得一知音啊, 我今日就先同傅老弟回府观石了, 你们继续喝,继续喝……”
贺史认为石柳是喝醉酒瞎胡闹,起身想要阻拦。
傅昀州却同三人使了个眼色, 顺水推舟道:“石大人喝醉了,小弟来送他回去吧,楼下柜台的账已结好, 几位兄台继续吃喝闲谈便是。”
“那就有劳贤弟了。”
傅昀州如此周到有礼,几人都没有多心, 只觉得他可堪结交,站起身来,目送二人下楼离开。
扶着石柳进入马车后,傅昀州嫌恶地瞥了一眼身前醉醺醺的胖子, 静坐在一旁不语。
石柳喝了太多, 靠在马车的板壁上, 嘀嘀咕咕地胡说吹牛起来, 一双手不安分地挥来挥去。
“贤弟, 往后你跟着哥哥,官道上哥哥罩着你,保你畅通无阻,一本万利。”
傅昀州抱臂不语。
没人应答,那石柳继续含混说着:“不过咱们有一说一,大哥罩着你,那你赚了钱,也是要跟哥哥分的,知道不知道?”
傅昀州瞧着石柳,目光掠过哂意。
“这道上的规矩,小弟自然是懂的,兄台若是真要和小弟合作,不如去贵府书房签下分成契约,这俗话说得好,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兄台说对不对?”
此话正中石柳下怀,他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抚掌大乐。
“哈哈哈,贤弟真是爽快人,为兄就喜欢跟你这样的聪明人……合作。”
石柳醉着,脑子转的有些慢,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马车到了石府门口,傅昀州搀着他下了马车,往府中走去。
石柳很是信任傅昀州,一点都没有多心,就兴冲冲地带着他往书房里去。
书房里,石柳跌跌撞撞地去关门窗,打算跟傅昀州秘密结契。
这件事必须隐蔽,多一个人知晓都是风险,他好歹也算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过这么多年的,深谙此道。
关好门窗后,他打算去书桌前铺纸研磨,开始起拟文书。
可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一只如钢铁般坚硬的手,精准地掐住了他脖子。
被扼住咽喉的石柳喘不过一丝气来,亦发不出半点声音,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眸子,
“咔哒”一声。
脖颈断裂的脆响落在屋中。
石柳就此断气,死不瞑目地等着铜铃一样大的眼睛,歪倒在了地上。
傅昀州低下头,睇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不屑地甩了甩袖子。
开始处理后续。
他弯腰,拎住石柳的衣领,像拖死狗一般将其拖拽到木榻上。
而后,拂阖他的眼睛,理好他的领口,替他拢好被子。
他没有将人勒死,而是用巧力扭断脖颈。
这样的伤,外人看不出来,仵作难验清楚,很难会让人怀疑到他身上。
接下来,傅昀州便开始在书房内寻找起来。
书桌上,条案上,博古架上,凡是有文书的地方,全部细细的翻看起来。
在清河的时候,王轩那头的调查司传过消息给他。
那是一份涉嫌官员的名单。
德州这一带的官员勾结严重,县府和州府沆瀣一气,勾结盘剥,鱼肉百姓。
而此地府衙的县丞石柳就是名单上较为显目的一个。
所以,今日的筵席上,傅昀州才盯准了此人,故意投其所好,言语间意有所指,摆出想与其合作的意思。
引诱石柳上套。
那石柳被傅昀州哄得七荤八素,丝毫没有设防,这才给了他如此好的机会。
没一会儿,傅昀州就在书桌的一处暗格里,发现了数封他与州府官员来往勾结的密信。
傅昀州将密信收入怀中,摆正了所有被翻乱的物件。
而后推门离去。
离开石府的时候,他还特地交代了石府的管家。
“你家大人今日喝多了酒,领我去书房的时候睡着了,我把他扶在榻上了,你可派人去照料一二。”
而后,傅昀州迈步离开了石府。
*
翌日,石柳酗酒身亡的消息便传的沸沸扬扬的。
傅昀州作为昨日送他回府之人,被官府按例叫去问了几句话后,毫无牵连地回来了。
没有任何证据的指向,石柳是被人谋杀的,且联系他平日的生活作风,此人特喜饮酒。
官府便下了定论,石柳是酗酒而亡。
这样的事情在官场上并不少见,一来,劝酒之风盛行不衰,二来,有些人有贪杯难自控,喝了太多烈酒一下子去了的事情,时有发生。
沈蜜听闻此事后,却隐隐觉得不对劲,晚间的时候,她耐不住心中的猜疑,关上房门问傅昀州:“这件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傅昀州瞧着沈蜜满脸认真,不愿欺瞒他,执着她的手,坦诚地点了点头。
“是,但他罪有应得。”
沈蜜轻抿了一下唇,颔首道:“我信你。”
烛火下,她的表情从凝重变为释然,傅昀州将她发梢的一缕碎发拨了一下,温声道:“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沈蜜拉过傅昀州的手,小声问他:“此举无异于铤而走险,你的真正目的不会这么简单,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这些。”
傅昀州将藏在身上的密信取出,放在茶几上,拉着沈蜜一起看。
“有了这些证据,咱们此行的计划就算是完成大半了。”
沈蜜瞧着烛火下的一沓信封,明白了过来。
但一转念,又感觉到傅昀州对她的信任,竟然将这般机密的东西交付她看。
心中微微一软。
“我可以拆开看?”
傅昀州勾了勾唇,将她扶到座位上,一字一顿真诚道:“自然可以,我本就是想同夫人一起看的。”
说罢,他搬了椅子坐在她身侧,两人一起拆看密信,掌握证据。
沈蜜越看越心惊,其中牵扯到的州府官吏,大小官商,甚至还有朝廷司礼监下派的织造太监。
这么些年,他们早已成为一张紧罗密布的关系网,从乡里到州府,从下至上,层层盘剥,将百姓视为鱼肉。
也正是以为如此,才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有了这些证据,足以将这些人连根拔起。
傅昀州瞧见沈蜜攥着信的手微微打颤,握住了她的手指,偏头问道:“蜜儿怎么了?”
“傅昀州,我有些害怕了。”
傅昀州收去她手中的信,不让她再看,拉着她的手,让她正视自己,目光诚挚道:“蜜儿不必害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沈蜜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有些害怕这世道了。”
她上辈子身在后宅,基本上也什么机会了解到官场的事情。
根本不知道,那些光鲜亮丽的外表背后,会有这般肮脏龌龊的关系网。
他们张开血盆大口,将百姓吞入腹中,丝毫不顾及民生大众,犯下种种恶行。
她想到当日去乡下收丝时,那些穷苦农民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就无外如是了。
这一群人,实在是罪大恶极。
傅昀州发觉她手心发凉,用另一只覆上去,给她温暖。
“蜜儿,只要我们把这群贪官污吏绳之於法,就能还整个德州一片净土了。”
沈蜜仰起头,一双杏眸楚楚生辉,“德州如此,那青州呢,永州呢,柳州呢?”
瞧着她心善如斯,傅昀州有一瞬的心疼,私心里希望她不要这么牵挂苍生才好。
可矛盾的事,恰恰也是因为这一点。
他才会这般喜欢她。
她同别的女子不一样。
有胸怀,有大局。
傅昀州将她揽在怀里,一颗心都是化了的状态,他将头额在她的发顶,轻声道:“蜜儿,我答应你,总有一天,我会还这浊世一个清明。”
沈蜜乖觉的没有推开他,她安静地靠在他怀中,虽没有说话,心中却是在想。
若真有这么一天,那她也不能畏缩。
她要陪在他身边,与他并肩而战。
深夜,石府。
钱通和元县尉前来吊唁。
家里的主子们都已经睡了,只派了管家接待了二人。
那官家躬身上前招呼,“元大人和钱老板怎的这么晚来了?”
钱通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他:“听说那天是你发现的你们家老爷没了的?”
那管家点头哈腰,提着灯笼给他们带路,“是啊,小的不敢隐瞒,一应情形都跟官老爷报过了。”
钱通又问:“那傅老板走的时候,你家老爷还活着?”
管家想到那日傅昀州叮嘱他的话,自然而然地反应。“是啊。”
听闻此言,钱通稍愣,半晌没说话,两人走至灵台门口,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喊住那管家问:“你亲眼所见?”
“什么?”
“他走的时候,你家老爷还活着?”
那管家反应过来,挠了挠头,“哦……那倒是没有,那傅老板只是叮嘱我说老爷喝多了睡下了,让我去照看着,可后来我去的时候,老爷就不行了。”
闻言,钱通和元县尉对视了一眼,他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管家听着吩咐走了。
灵台门口的两人当即转了脚步,去了白柳的书房。
掌灯以后,两人在书房内一顿翻找。
却只翻到了一处空的暗格。
钱通猛然抬头,不镇定了。
“不好,这里原来肯定是放了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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