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杭芝彤抱住严丹青哭了几声,被人拉起来。“好了好了,人没事,别哭了。”
这下,小公主终于放松下来,发觉脸上有点痒痛。被苗芸告知,自己的脸上有几个被马蜂蛰的包。
她才感觉到疼:“好疼啊,刚才只觉得脸上痒痒的。”
“挑完刺了,是马蜂,毒液是碱性的,用食醋清洗一下就行了。有什么药膏就涂一下。”松瑜替她一个个刺都挑出来了,伸手,“5角钱。”
“你,你……不是说医者父母心吗,怎么张口就要钱?”
“5角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我行医救人不是义务。尤其是那种良心被狗吃的人,我更没有责任去救。”松瑜又提醒她道,“你刚才还是不是想把沾了糖的帽子给我戴,想让我被蛰啊?”
杭芝彤死都不承认。利落找出钱:“不用找。”
直接把1块钱给了松瑜。
松瑜看着这1块钱,要是换在现代,1块钱掉在地上她还得犹豫要不要去捡。可这是在六零年代里,能买好几斤大米面粉和一块不错的五花猪肉了。
市场上上等白面粉一斤是2毛6,普通面粉一斤1毛7,最低级的麸糠面粉一斤不到1毛钱。
猪肉8毛一斤,上等花生油6毛钱一斤。理发店1毛到1毛5分,下馆子吃面条1毛5分。
松瑜高兴了坏。把一块钱轻手轻脚地折叠好放在口袋里。
又嘱咐了杭芝彤一句:“别吃辛辣刺激的,小心留疤。”
杭芝彤气哼哼:“知道了。”
过了一小时后,跑去找大夫的知青气喘呼呼跑回来:“赤脚大夫不在家啊,拿来了一点药,可是没有你说的孟鲁司,布地奈德两种。”
乡下医疗和药物条件极差,药物没有或短缺也在松瑜的预料之中。
看到了严丹青脸色恢复了不少,知青又惊又喜:“你没事了?”
“多亏松同志会急救措施,救了我。”严丹青不再以村姑私下称呼松瑜,现在是正式地对她刮目相看了。
到了暮色将近,生产队交代他们的每日任务的活干得差不多了。
知青和农民干农活都能挣工分。每个人每天能挣10工分。女人比男人力气少,挣不满10个工分。有的农村孩子也干活,叫做“半拉子”,力气只能相当于半个成年男人,只能一天最多挣5工分。干部比起普通社员则会多1-2个工分。
如果过于早起,或是加班到夜里,会增加1-4个工分。在雨天,雪天,春节放假等不能出外劳动的时候,是不挣工分的。
每个人都会有一本工分册子,由自己保管。每天干完活了,找生产组长签工分,和盖上生产组长的名字公章。而女社员们的工分手册由妇女队长签字盖章。
一年下来,有的生产队挣的钱多一点,10个工分能挣1元钱,那么年末能得300多元。有的生产队收入不好,10个工分只能挣2角钱,那么只能挣60多元。
甘蔗村是驰名远近的穷乡僻壤,10个工分只能挣不到1角钱,所以一年下来的收入只有30元。
知青一开始刚来乡下,对于工分这事情,计较得不是很多。每个人稀稀拉拉每天加不够10分。更别提几位城里来的女知青们了。
到了黄昏将近,知青就要各回各的寄宿农民老乡家中。
可是他们新得了个蜂窝,得到了不少野生马蜂蜜。高兴要怎么贺一贺,吃顿好的。
“走,上猎户家买个鸭子来烤,怎么样?”有人提议。
“这么铺张奢侈啊?”时梓敏家境不算优越,紧巴巴着自己的钱包。
“怕什么呢,再不济也有鲍公子和严少爷啊,不然这些蜂蜜浪费了。”知青打趣着。
松瑜刚才在结束今天活后,就回家了。现在只剩下这11个知青。
严丹青听到这里,他提议:“这么好的蜂蜜可不能浪费了。今晚这顿我请。烤鸭子怎么样,外面再涂上一层蜂蜜。”
男女听了都叫好起来。
严丹青心里想着的是松瑜。于是知青们分工好,谁去买鸭子,谁去准备辅料,谁去烧火等等。
利落地安排上,严丹青转头就叫上鲍革,“走,去……”
杭芝彤跟屁死地跟上严丹青:“你们去哪儿?”
严丹青反唇道:“不用买鸭子是不是?”甩脱掉杭芝彤,一路同行中,严丹青问鲍革,“今天谢了你,鲍革。我是不是吓你们一跳?”
如果不是和严丹青是老同学,估计没有几个人知道严丹青有哮喘。“多亏松瑜才是。”鲍革没想到,松瑜居然还懂点土方子。
严丹青当然心里一直惦记着松瑜,心思复杂。
松瑜今天下午的时候,干农活之余,留心摘了一些随处可见草药,回去后,农活多,家里人还没回来。看到侄女提前回来。
“海雨,你去烧火。婶婶熬点草药水给你喝。”松瑜一直想的是,茅海雨有水肿病,估计家里几个人都好不到哪里去。营养不良,饥贫交加才会得这种病的。
成年女性估计会更严重一点,有可能会闭经。
茅海雨本来对这个娇气泼辣的婶婶又怕又敬的,可是上午的时候分给她吃好几颗糖。茅海雨很听话,乖乖地去点火烧锅。
在这时候,柴还不能从山上砍,捡也不让捡。每个农民家里过得凑凑巴巴的。不许养超过两只以上的母鸡,不许养家畜牛猪等,也不允许有私人的田地种菜,靠着每人每天两三两的劣质粮食度日。
松瑜找来了锅,也没有其他的煲等。她把今天找到的草药洗了一下,放进了清水的锅里。按理来说,晒成药材药效更好。
很快,泡着草药的水煮开了,再煮了十五分钟后。松瑜倒到碗里,“你喝吧。”茅海雨害怕,这无头无尾的让她喝由草煮成的半绿色的汁液。
虽然是孩子,也担心能不能喝。即便平时糠吃多了,可人不是傻的。松瑜先喝了几口碗里的,像是菜汤,有股淡淡的青草和涩味。不过不要紧,有效就行。
主要松瑜担心茅海雨的水肿病。茅海雨见松瑜喝了,才放心地抿着碗口喝了一碗。“要留点给弟弟、妈妈吗?”一边喝,还一边乖巧地问松瑜。
松瑜想,要是她端给黎红雁喝,黎红雁估计说什么也不肯喝,还以为自己害她。松瑜说:“不用,你喝就好啦。可以治好你脚肚子的发肿。”过几天等他们关系缓和一点,黎红雁说什么也会喝的。
严丹青和鲍革去猎户家买了鸭子,把野鸭子带回去后,严丹青想了一下,一个人又折回去了。
松瑜下午时候想,白天被马蜂追时,严丹青哮喘发作。
或许,是个不错的机会?
于是下午的时候,松瑜回来时又顺带拔了好一些天南星和白芥。
把它们处理好,混着一点家里剩的姜,用姜汁黏糊起捣成渣的两枚药,成了一个还过得去的药膏。
这时候,天色近晚,松瑜被门外不远处的黑影吓了一跳。
“谁啊?”
严丹青连忙出来:“是我。”
“你怎么躲在哪里不哼声?”
严丹青原本巧舌如黄,这下他也吞吐:“我们买了一只野鸭烤来吃,准备烤好了。请你去吃。”
松瑜“哦”了一下,问他:“你好点了没有?”
严丹青心里发暖,尤其是下午迷糊视线里,松瑜淡定却又紧张的面容,在他视线里晃动。
“好了。你妙手仁心,我能不赶紧好?”话语中,又恢复了以前的多情劲儿。
松瑜把刚做好的药膏递上来:“天南星和白芥子的药膏。要是你哮喘发作没有紧急药的时候,涂在你胸骨下和肚脐之间中心位置上,以及两只脚的脚板心。可以缓解一下气喘气促。”
严丹青伸出手,准备接过。
松瑜望住他,同样也摊开手板:“两元钱。这对于你来说不算贵吧,严公子。我可是做了一个小时呢。”比起杭芝彤的挑马蜂刺,松瑜对严丹青看不顺很久,于是便加了个价钱。
实际,这药膏在农村里来说,有钱也买不到。甘蔗村要去县里买药,可得走好大半天。要是有车的话,也得车程半个小时多。可这年头,哪会有车。
严丹青却轻松地说:“我要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
松瑜放手,先赊给他药膏了。附带还有一张从挂历撕下来的一小角的纸。
严丹青拿起来一看,是个药方。
“附带赠送的。”松瑜模样带了一丝狡黠。
只见上面写着:
“急性发作可以采用:射干麻黄汤、麻杏石甘汤、黄龙平喘汤、回阳急救汤。
慢性养肺止咳可用:麻杏二三汤、平喘固本汤、六君子汤。”
靠。松瑜居然识字。簪花小楷似的字迹还写得清秀隽永的。
松瑜说:“看你哪天自己或者让人去镇上药店捡几剂。西药有管制不好得,可是中药长期备着也无妨。”
这年代,西药许多是特效药,有管制的不能多拿,只能每段时间定期去拿药。
心动了吗。
严丹青恍惚觉得,这张脸,美艳或许是有一定道理的。他神魂颠倒地接过药方和用挂历纸包着的好多分量的药膏。“回去把药膏找个罐子或容易装起来。”
“去吃烤鸭不,你还没回答我呢。”严丹青立即又抬头。
“可以带上我侄女吗?”
烤鸭就在田埂边上。要是回农民家,可又要被分掉不少了。
严丹青特意分给松瑜鸭腿。“鸭腿,来。谢谢我的大恩公。”
松瑜当仁不让地接过。
时梓敏的目光惊呆了:“我没看错吧,”正在当新手厨娘的杭芝彤忙着下面条,没有看到这一幕,不然又要闹起来了。
松瑜把考得外微微焦黄,肉鲜嫩多汁的大鸭腿递给了茅海雨。“快,海雨,接着。”
小女孩的眼一下子放光了,“吃吧。”松瑜说道。茅海雨接过了鸭腿,吃得狼吞虎咽。除了烤鸭,还煮了一锅面条。这年头,这可赶上了过年。
“好吃不?”松瑜看着小女孩一年到头可能肉渣都没有吃过,这时候吃得满嘴油光。茅海雨吃的空隙又抬起头,回答松瑜,看到松瑜端庄温柔的长相,她婶婶仿佛是神仙下凡。
严丹青又忙不迭地分给松瑜一整块鸭翅膀。他们烤鸭之前,是把鸭子部分骨头切出来熬了一点鸭汤,鸭汤里放了好一些香料,香气扑鼻,这鸭汤里面正煮着白花花的面条。
每个人把碗里分的鸭汤面条吃得精光。烤得汁流肉鲜的鸭肉垂涎欲滴,恨不得连手指都吞掉。
在松瑜支持下,茅海雨还带了一个鸭翅膀给弟弟。
弟弟茅思元吃得狼吞虎咽,差点连鸭翅膀的骨头都没放过。
两个小孩子这下非常崇拜松瑜。
黎红雁都有些惊呆了:“哪里搞来的鸭翅膀?又是你钓着的那些男人给你弄的吧?”松瑜这次居然这么好心,还带茅海雨去吃鸭腿,还带了回来给茅思元。
“他们买鸭子,关我什么事。你再说我钓男人,下回我可不带你孩子去吃肉了。”松瑜振振有词道。
黎红雁只能闭嘴。
松瑜对这位对她偏见颇多的嫂子又说:“你有时间听外面的风言风语,不如问问海雨,为什么他们请我吃烤鸭。”
晚上,黎红雁躺在床板上和茅易彬睡不着说话。
“海雨居然说,那女人救了一个知青,所以请她吃饭了?”黎红雁越想越睡不着,问向睡在另一头的茅易彬。
茅易彬干了一天活,非常累了。也没认真听,闭着眼嘟囔着:“哪个女人?”
“还有谁,就你弟弟老婆!”
茅易彬回答道:“听她瞎编。”
“海雨说的。”
“一小孩,净听那个女人吹牛。扯淡吧。”茅易彬躺着道。
儿子茅思元躺在黎红雁旁边,吧唧吧唧嘴巴,说:“今天姐带回来的鸭翅膀真好吃。”
黎红雁越想越不对劲,心里想,难道那个女人转性了?居然这么好心。
这里面可能有诈。
黎红雁转个身体,听着男人传来了鼾声。
“海雨又跟那个女人出去,”踹了一脚茅易彬,恨不得这个老公多关心一下这反常的事情。
茅易彬刚要入睡了,被踹醒,有些生气:“大半夜干什么去?”应付这黎红雁的话。
“谁知道她,说是出去转转,有没有鱼虾摸一摸。”孔雀省的摸鱼虾,就是捉鱼虾的意思。
茅易彬笑:“哪有鱼虾,那条小溪我摸了几百回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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