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华已经下定了决心,这场秋猎她非去不可,因为如果她不去,还不能马上领盒饭,而是又变回那只卑微的鸟,反正她是不愿意再变回去吃虫子的,除非她疯了。
于是绕过自家花园,来到了溪云居,这是她兄长劳亲的院子。劳亲此刻正在院子练剑,过两天就要跟皇上去木兰围场了,他得提前活动筋骨。见了若华,便放下手头的事,走上前道:
“若华,你怎么跑这来了?”
此刻若华正站在劳亲的庭院内,环顾四周,欲言又止:
“我……”
她知道秋猎的事,劳亲一定有一个名额,她想让劳亲带她出去,可这里又站着下人,人多嘴杂,到时候传到阿济格耳朵里就不好了,所以她想说但又迟疑了。
劳亲与若华自小一起长大,一个眼神便看穿了若华的顾虑,清了清嗓子,挥挥手朝下人们说:
“你们先下去。”
下人们闻声陆陆续续地走出了院子。待到院子里只剩两人的时候,才问:
“怎么了?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
其实劳亲已经猜了个十之八九,往年去打猎若华可是一次不缺,这次阿玛要她在家静养,对她而言就是变了相的折磨。那些比她温柔娴静的满洲女孩子都去了,她这个“京城第一女猎手”怎么能缺席?果不其然,只见若华仰着头,用祈求的语气道:
“我想去木兰围场。”
若华与劳亲乃是一母同胞所生,劳亲又自小就惯着她,若华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和劳亲相处。说罢,一双大而剔透的眼睛望着他,这是原主惯用的招数。劳亲叹一口气,这次绝对不能让她胡来:
“我的亲妹妹啊,阿玛的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
阿济格昨晚就警告过他了,他要是再顶风作案,可是在挑战他阿玛的权威。阿济格是一个粗人,可不懂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那一套,但凡他生了气,少说也是鞭子打手心。
若华还不死心,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我是不能去,可是习参不能跟你去吗?”
习参是劳亲的陪读,主仆两人关系很好。只要乔装打扮,不明着跟阿济格唱反调,府里的下人迫于她的淫威,应该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劳亲还是不同意:
“少来,我可不想因为你被阿玛揍。”
这出她以前还唱得少吗?只不过是阿玛额娘不想追究罢了。显然,劳亲是摆明了不想理她。若华见一计不成,又心生一计:
“大哥!求你了,听说纳兰明珠也去呢,我想……”
每个未出阁的少女都对未来夫君充满好奇,这总是“正当理由”了吧。相信劳亲能理解她的“少女怀,春之心。”
“那小子我见过,模样比博果尔好看,但是和你兄长我比起来就差了点!”
没成想这不但没能引起劳亲对她的同情心,反而自恋起来,如果若华不是见过明珠,还信了他的邪,明珠体魄是不如劳亲强健,但模样却没得话讲,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哥......”
若华快要哭出来了,劳亲不会知道,她是为自己即将变成鸟的命运而哭泣。劳亲可不知道眼前的妹子已经换了人,见她还是不肯妥协,只能开启“教育”模式:
“若华,不是大哥说你,你也是定了亲的人,回房学学女工针凿,没事研究研究怎么涂脂抹粉,别整天舞刀弄棒的。”
劳亲都已经拒绝三联了,再厚脸皮说下去就显得自己特别不懂事,最后若华瘪着嘴,不甘心,却也没奈何,无奈道:
“唉,那我先回去了。”
劳亲一听她讲要回去,紧绷的身体瞬间就放松了,把她送到庭院门口,嘱咐了几句,便让若华回了自己的屋子。
若华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里,如同斗败的公鸡,懊恼地将脸埋在枕头上,被拒绝了,心情不爽。
俗话说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晚上吃饭的时候,阿济格亲自告诉大家,他要被派出去打仗去了,真是喜闻乐见,若华差点要在饭桌上笑出声来。
一众小妾们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怔,接着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尤其是三姨太榆氏,面容姣好,身形瘦削,哭起来真是梨花带雨,叫人好不心疼,阿济格每次出征她都这样。之前西林觉罗氏还不说什么,但如今天下已定,大清铁骑实力雄厚,还这样逢战必哭就难免惹人心烦。西林觉罗氏身为主母,自当出来维持体面:
“行了,王爷素来能征善战,你们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说罢转向阿济格,举起一杯酒道:
“妾身预祝王爷能大破敌营,凯旋而归。”
阿济格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头,将酒一饮而尽。拉着西林觉罗氏的手道:
“福晋最得本王之心。”
西林觉罗氏害羞地低下头,微微一笑,若华看见她“不经意”撇了榆氏一眼,泪痕未干的榆氏撇撇嘴,露出一副不服的神情,但转瞬即逝。这一幕看得若华在心里直呼领教了。
“阿玛向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就是我大清战神。”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若华用这一套对阿济格却丝毫不受用:
“小五甜羹吃多了,嘴真甜啊!”
说罢笑眯眯地看着她,若华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她今天吃的是劳亲的闭门羹!阿济格这样一副我懂的模样,仿佛在说,你整什么幺蛾子都没有用。一家人在一会哭一会笑的奇怪氛围中吃了晚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过后,便回了各自的房里。
第二天,西林觉罗氏组织大家早早地起来与阿济格辞别,若华虽然对阿济格没甚感情,但她很明白自己的身份,身为女儿,于情于理,阿玛出征她必须出来送送,这样才不会让人嚼舌根,即使她现在很困。
正式的践行仪式在午门,顺治也在那里。阿济格一刻也怠慢不得,在家匆匆和一家老小寒暄了几句,便朝午门走去。这样的离别场面,英亲王府几乎每年都有一次,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以榆氏为代表的“悲春伤秋”派小妾看着阿济格的背影,眼泪又漱漱地流了下来,几个不得宠的小妾打着哈欠,只想着那几个赶紧将戏演完,大家好回去睡觉。
西林觉罗氏白眼一翻,走到榆氏面前,道:
“行了,别装了,大家都散了吧!”
说罢大家一哄而散,该干啥干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榆氏抹掉眼角的眼泪,但任然装作很悲痛的样子。
若华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便跟在西林觉罗氏后面,低声问道:
“额娘,阿玛出去了,那我是不是可以……”
我是不是可以去木兰围场打猎了?若华在心里如是想。但西林觉罗氏昨天就被阿济格下了死命令,不许若华去木兰围场。
“你这小妮子,身体才刚好,就闲不住是吧?”
其实西林觉罗氏和阿济格不同,她是一个比较开明的人。可能是满族女人的原因,相较于刺绣女工,西林觉罗氏更喜欢骑马射箭,她的亲女儿性子很完美地随了她。
“你让我去吧,那明珠我从来没见过,我……你跟阿玛还不是打猎的时候认识的。”
若华的这一句深深打动了西林觉罗氏。因为若华知道,西林觉罗氏与阿济格在科尔沁相识。那时正赶上蒙古的那达慕大会,草原的风阵阵吹来,西林觉罗氏哼着一段蒙古长调,风声与少女的歌声合二为一,空灵而悠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阿济格就是那闻者......他的眼睛比晚上的篝火还要明亮炽热,就是那一瞬间,西林觉罗氏想与他厮守一生。
“你不能去,但你兄长旁边的习参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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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明珠昨晚又做梦了,他梦见了那只飞走的鹦鹉又飞了回来,而且还叫他的名字。说来也奇怪,猫和鹦鹉是同一天丢的,他其实更喜欢金橘,就是那只橘猫,但一次也没梦到,反倒是那只不吃虫子的笨鸟,他已经梦到三次了。还有一次,那只鸟还飞到他面前说它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真是好笑啊,如果这变成真的......想到这里,纳兰明珠又止住了,觉得这个想法太过天马行空。
“表哥,吃早饭了。”
门外是贞儿充满柔情的呼唤,贞儿的手艺确实高超,又细心,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但越是这样,明珠就越发觉得心里不舒服,因为他看贞儿的时候,没有感到自己有半点悸动,他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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