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我虐了我的白月光 > 21、寒蝉
    人死后,因着强烈的不甘会化为厉鬼,可是厉鬼变为怨女,还需得千载难逢的契机。比方大凶之年,邪气横生之时,比方这厉鬼生前便恶毒非凡。


    可贵妃死之年,乃是安康十八年,那年皇室虽式微,却绝不能称为大凶之年。妩贵妃生前良善温柔,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那么她又因何变为了怨女?


    夭夭总觉得,这里面或许有什么人或妖魔介入,给了贵妃变为怨女的契机。


    她一眨不眨的看着这寒蝉宫中的一幕幕,等着那个契机的出现,可在这关键时刻,有黑色的迷雾遮天蔽日,寒蝉宫一下子归入了寂静。


    天地颠倒的一瞬间,夭夭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掼出了过往镜。


    过往镜光滑的镜面上黯淡一瞬,慢慢出现了一道裂口。


    姜林雪被神器反噬,猛烈咳嗽起来,太子同隋衾都赶过去查看姜林雪的境况,反倒忽略了两个被掼出镜面的人。


    夭夭跌在沁凉的地上,顾不得疼痛,抬头便问:“现在几时了?”


    太子轻柔抚着姜林雪后背的那只手顿住,一下子肃穆起来:“已是亥时了。”


    亥时了,还有一个时辰便是子时,子时的怨女必将阴气大增。


    夭夭心头浮起担忧来,还未来得及言语,却见沈阙方才也不知躲去了哪里,这会子的功夫竟又换了一身衣服,明明同她一道被掼出过往镜时,玄色袍角还绣着麒麟,现在这件已是绣了云纹的玄衣。


    少年垂着眼睫,对指尖沾染的一点尘土似乎不可忍受,声音却依旧温和无害:“妩贵妃曾产过一子,现被怨气滋养在废井中,利用这个孩子,或许能在子时之前引出她。”


    顿了顿,他抬起一双水亮的眼,仿佛夜空里划过的流星:“可用玄天阵。”


    玄天阵法,主东南,可困厄苦阴气,确实适合围困怨女,虽说对主阵之人的法力要求甚高,但夭夭想着,若是沈阙来主阵,隋衾同太子守阵,倒也能应付。


    只是,要引出那个废井中的孩子,却有些不易。阿宝被怨气滋养了几十年,怕是早已化为了怨灵。


    夭夭理了下裙摆,忽而道:“殿下,我有个法子可引出怨灵。”


    ......


    今夜本是澄明的月色,可随着圆月的爬升,天地间像是蒙了一层模糊的血红,阴惨惨的朦胧。


    姜林雪站在废井旁,嗓音轻柔,在唱一首童谣曲。


    她素缎软衣随风微扬,整个人浸在月色里,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太子同隋衾的目光不自觉都凝在了她身上,夭夭能察觉出,里面满溢的爱慕之情。


    夭夭有些好奇,偏头看了眼暗影里的沈阙。


    少年长睫低垂,虽未像太子同隋衾那般,目露灼热爱意,可夭夭发现,他神色安宁,在静静听姜林雪的声音。


    那样真正平和的神色,是夭夭从未在沈阙脸上见过的,仿佛姜林雪的声音抚平了他内心里的戾气。


    轻柔的歌声在月华下回荡,可是院中风静树止,并未有任何异动。


    太子蹙眉,转头问夭夭:“为何怨灵还未出现?这法子真的可行?”顿了顿,又担忧的问:“林雪......林雪是否会有危险?”


    夭夭默默叹了一声,她这位未婚夫真的是有恃无恐,当着她的面,丝毫不掩饰对姜林雪的关切与爱慕。


    “怨灵毕竟还是婴孩,对类似母亲低语的轻柔歌声无法抗拒,可有一点,这歌声,需得至纯至善的女子来唱,才能吸引怨灵。或许......”


    夭夭顿了顿,一眨不眨的盯着太子的反应,试探:“或许姜林雪没有殿下想象中的纯善。”


    太子温雅的面上果然现了怒容,呵斥:“岁岁,慎言!你可知晓,人因嫉妒而口吐恶言之时最为丑陋。”


    夭夭颔首,了然了姜林雪在自己未婚夫心中的地位。


    有微风吹过,吹得太子的衣袍微动,夭夭第一次离太子这样近,一低头,便发现太子的荷包上,用暗线细细绣了个“雪”字。


    若是先前她只是以为太子爱慕姜林雪,可现在倒是可以肯定,这两人定然有些什么,大约已瞒着她这个未婚妻,互许了心意。


    廊下的滴漏滴滴答答,大约已是亥时三刻了。这寒蝉宫平静的可怕,仿佛在酝酿巨大的危机。


    夭夭心下着急,她可不想陪着这些人命丧寒蝉宫。她忽而想起了幻境中,妩贵妃哄阿宝入睡时哼过的歌谣,不禁和着姜林雪开了口。


    姜林雪听见夭夭的声音,下意识住了口,转头去看夭夭。


    一时间,这诺大的寒蝉宫中只余下少女的歌声来来回回。


    她的嗓音不同于姜林雪的冷清,甚至歌声也没有姜林雪的余音袅袅。可这普通的歌声,偏偏有股勃勃的生机,像是初春的一缕风,在这阴惨惨的寒蝉宫,莫名温暖人心。


    那是一首江南水乡的小调,软糯又清甜。


    少女的海棠衫在这暗夜里明媚的亮眼,她挺直了小胸脯,同她的歌声一样,散发着温暖的生机,她唱:“杨柳儿弯弯,郎君顾盼,杨柳儿青青,郎君回首......”


    这样的歌声,不该出自恶毒的姜岁岁之口。


    暗影里的少年忽而抬起了长睫,安宁的神色一瞬间染了戾气,抬手间弹出一个禁制,夭夭的歌声便戛然而止。


    夭夭出不了声,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委屈又愤怒的神色,远远瞪沈阙。


    两个人隔着血色的月光对峙,夭夭清晰的看见了沈阙眼底一瞬便逝的不安。


    他因何不安?


    夭夭是真的不明白,这一世她同沈阙尚无瓜葛,但她的笑她的歌声,甚至她的一个眼神,似乎总能惹的他心绪烦乱,甚而戾气横生。


    明明他隐藏的那么好,在所有人面前都是温和无害的模样,可唯独面对她时是不加掩饰的乖戾。他总是针对她,他这个大坏蛋!


    夭夭口不能言,只能在心里将沈阙骂了一百遍。


    可在这当口,井中忽而有水波荡漾之声,一个小婴儿浮了上来,他蹬着又胖又短的小腿,在水中来回划了两趟,咯咯笑起来。


    夭夭看着这个小怨灵,那个小婴儿也睁着懵懂的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夭夭,看了一会,划动手脚,笑的更欢畅了。


    廊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混着阴邪的风,一并吹了来,夭夭知道,怨女来了。


    怨女心急如焚,厉声喊:“不许碰我的阿宝。”


    她浑身携着煞气,冲撞过来,便将太子同隋衾掀翻在地。两人闷哼一声,又急急爬了起来,守好阵法。可那冲面而来的怨气太过强劲,撕扯的两人面庞都变了形。


    眼瞧着这阵法要守不住,沈阙手中的羊脂剑一抛,翻转间便变为了一柄玉弓。他轻轻一跃,停在半空中,转瞬间射出了第一剑。


    那柄玉剑流光一般,带着巨大的力道,竟一下子射掉了怨女的半只手臂。


    怨女呆滞的瞧了瞧鲜血淋漓的手臂,忽而凄厉的尖叫起来。一瞬间阴风扑面,吹的人站不稳脚。


    夭夭晓得,当务之急是将怨女引进玄天阵。她眨了眨眼,转身朝井边靠去,作势要捞起井中的阿宝。


    怨女瞧见她这动作,一下子慌了神,直直朝她而来,只是一个不查,便掠进了玄天阵中。


    怨女一入阵,便觉似有一张无形的网兜头而来,将她困在了这方寸之间。


    她左突右冲,却不防沈阙的第二支箭应声而来,直直射中了她的脑门。怨女那张艳若桃李的脸瞬间血污不堪。


    坏了,沈阙也真够缺德的,竟对女子的脸下手,怨女这下要发怒了。夭夭这样想着,忙抬手捂住了脸,她怕怨女发起怒来,掀起阴风阵阵,吹的她脸颊疼。


    只是她没料到,过了良久,周遭也并无异常,夭夭从指缝中看过去,就见满脸血污的怨女,转动僵硬的脖子,朝她诡异的笑了笑。


    她顺从的待在玄天阵中,只仰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


    夭夭瞬间明白过来,怨女这是打算静待子时,待子时一到,阴气大盛,她身上的伤便会愈合,这玄天阵也再困不住她。


    必须在子时之前找到她的命门!


    夭夭转头瞧着主阵的沈阙,焦灼的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好在沈阙这次做了回人,抬手解开了她的禁制。


    夭夭捂着脖子咳嗽了几声,忙扬声道:“妩贵妃,你的阿宝也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的父皇竟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摔死。这井中冰凉入骨,又漆黑一片,阿宝那样小,一定很害怕吧。”


    她句句戳中妩贵妃的软肋,让怨女又恍惚想起了阿宝被摔在地上时的惨状,一瞬间再不能平静,周身浮起了一层黑色的怨气。


    夭夭又往井边凑近了些许,弯下腰,逗得井水中的阿宝咯咯直笑。


    这孩子做怨灵久了,便格外渴望纯净的灵魂。井边的少女气息干净,似乎格外得他喜爱。他开心的划动手脚,仿佛立马要跳进夭夭怀中。


    夭夭作势要接住他,转头对怨女道:“贵妃,你瞧,阿宝很喜欢我呢,虽然你用怨气滋养了他这么多年,但他早忘了你这当娘的样貌,你说,要是我把他捞起来,送去张太后面前,会不会有好戏瞧?”


    如今的张太后便是当年的张皇后。怨女甫一听到这个名字,似乎再也按捺不住,她凄厉的尖叫着,要来守护她的阿宝。


    她周身怨气凝结,带着摧枯拉朽的阴风,直直往西北空角闯去。


    那是玄天阵最薄弱的方位,太子同隋衾祭出了玄铁剑,却被怨女赤手劈开了。她触碰到玄铁剑的那只手正冒着青烟,似乎也在一寸寸灼烧。可她不管不顾,竟拼着肉身损害,撕开了玄天阵的一个口子。


    她直直冲冲夭夭而来,用那只残破的手,一下子扼住了夭夭的咽喉,凄厉的吼:“你果然同传闻中一样恶毒,连我的阿宝都不放过。”


    夭夭被她掐的涨红了脸,隐隐瞧见怨女因着暴怒,天池穴处有蓝光微闪,原来怨女的命门在天池穴。


    夭夭说不出话,只好勉力抬起手,指了指怨女的天池穴。


    隔着这样远,也不知道沈阙看到没有,她真是害怕就这样被怨女掐死了。


    好在这瞬间,沈阙的第三只箭如约而来,一下子贯穿了怨女的天池穴。


    怨女掐住夭夭脖颈的那只手慢慢滑了下来,她抬手接住了自天池穴滴下的一滴温热血液,僵硬的呆滞了一瞬,忽而一个纵身,朝井口扑了过去。


    她最后看了一眼阿宝,凄厉笑起来:“罢了罢了,一块走吧。”


    夭夭看着她周遭正在散去的怨气重又凝结了起来,甚至比方才更盛,一下子铺天盖地。


    夭夭心知不好,怨女这是要散尽魂魄,来凝聚天地怨气,同这寒蝉宫一道毁灭。她再顾不得许多,伸手便抱住了怨女。


    少女嗓音轻柔,甚至还带着悲悯的疼惜,她说:“贵妃,你不该是这样的结局,明明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黑色的怨气一瞬间停止了凝聚,怨女僵硬的转了转眼珠,迷茫的语调:“没有吗?可所有人都说我妖妃祸国,我该死。”


    “不,不是你的错,那是无能者的借口。”


    少女的怀抱温软,语气真诚又斩钉截铁,她同这世间的所有人都不同,她说“不是你的错”。


    怨女呆滞的站着,任由夭夭抱着,呢喃:“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夭夭心里一阵酸涩,轻抚了下怨女僵直的背,低语:“贵妃,这寒蝉宫不值得你散尽魂魄去毁灭,放下吧,放下怨气,去投胎吧。我会照顾好阿宝。”


    “阿宝被你用怨气滋养了几十年,想来魂魄还在人间。我阿娘曾寻到过一具珉玉棺,那珉玉棺可保尸身百年不腐。我会将阿宝放入珉玉棺中,待寻到的他魂魄时,再尽力复活他。你放心,我禾夭夭说到做到。”


    她的话语真诚又温暖,那双杏眼澄澈的看过来,竟让怨女不得不相信。


    怨女呆滞又僵硬的站着,没有说相信,也没说不相信,只是她周遭的怨气一点点消散,又露出了本来温婉的面目。


    只可惜化尽怨气的妩贵妃,尸身也在一寸寸腐烂。


    她轻轻回抱了下夭夭,忽而目露不忍,轻轻叹了声:“可惜了,你这样的人终也会同邪魔作交易。”


    她说完,指尖划过夭夭颈间的玉牌,那块素姑鸟留下的玉牌竟褪去了灰蒙蒙的外壳,变得晶莹剔透起来。


    上面原本杂乱的纹路一点点清晰起来,竟短暂浮现了“玉川”二字。


    夭夭惊诧的说不出话来,抓住妩贵妃的胳膊,忙问:“是谁?是谁点化你成了怨女?你同那只素姑鸟又有何渊源?你又如何知晓玉川?”


    妩贵妃的身体正迅速的腐烂,她下半身已成了半具白骨,只能无力的靠在了廊柱上,在腐烂的气息弥漫上她的脸颊时,她才定定的转过头,低声问:“你见过一只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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