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灵力倾泻,瞬息之间便将整座山笼罩。
仓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女人刚推开门,里面的人便走了出来。
苏暮冬迎了上去:“副队,是结界,施术者灵力深不见底,很有可能整座山都被圈住了。”
走在前面的三十多岁男人眺望向远方:“这灵力有些奇怪,不像是从人身上发出来的,副队,需要我去探查一下吗?”
二人齐齐看向位于最后戴着口罩的年轻男人。
感知到源源不断散发出的压迫感逼近眼前,封临初皱了下眉:“这股灵力形成的速度不太正常,我们出去看看。”
他的声音中带着点鼻音。
离开道观,三人一路搜寻,亲眼见证最外围的结界里面又展开层层叠叠的小结界,震惊施术者能力的同时,脚下的步子也变得谨慎起来。
现实告诉他们,倘若展开结界的施术者心存恶意,必将是一场苦战。
无论对方是谁,都必须将他找出来,不计代价让他解除结界,避免引起更大的骚乱。
眼见打破的结界再次复原,苏暮冬边喘着粗气边怀疑人生:“目测每隔二十米就被隔出了一道屏障,距离貌似还在不断缩小。”
朱难抹着额头:“想打破它并不难,只要在它修复前穿过就行。”
“你们这一路打破的不过是大结界里面的小结界,罩住整座山的那层才是关键。”封临初皱着眉指向上空。
即便看不见,苏暮冬也能感觉到顶上传来的压迫感,霸道又强势,强大到令人心烦意乱,“这究竟是什么人干的?没听说今天有大人物要到这片出任务啊,上下山的路上应该也有不少普通人,可走了这么久,我们一个都没看到,他们会不会都出事了?”
朱难不赞同道:“你不要一直往坏的方面想,很快就会有人发现这里的异常,就算其他人发现不了,我们今天没回去,唐队肯定会来找我们的。”
苏暮冬脸色难看:“你忘了我们队的至理名言了吗?如果副队都没办法,队长来了也白搭。我现在很怀疑,真的有人能走进能量这么庞大的结界里面……”
抱怨的声音戛然而止,苏暮冬满脸震惊地注视前方。
原本一望无际的山路,有个人影款款而来,没有丝毫阻力地穿过他们费尽力气才能打破的结界。
更准确的说,结界似乎对她无效。
这便意味着,将整座山包裹住的结界很有可能就是出自她的手笔。
三人同时意识到这一点,挺起背脊暗暗蓄力,在没弄清始作俑者的目的前,防备着她的一举一动。
两边正面遇上,女孩葡萄般的大眼睛里闪过惊喜,五官看起来似乎有点儿混血的味道,但却柔和得浑然天成,浅光打在她的身上,白皙的脸颊仿佛都变得透明。
或许是因为爬了山的缘故,她的脸颊上带着薄薄的红晕,微张的唇瓣有着明显的喘息动作,就这么被她注视着,苏暮冬一个女人都莫名羞涩起来。
她看起来没有丝毫攻击性。
漂亮得让人无法生出半点不好的念头。
好不容易看到人,时鹿深吸了两口气,注意到他们都有影子,连忙收起了眼底的防备。
眼前的情况她再清楚不过,她知道,如果不回头找到罪魁祸首,事情只会朝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越往回走,脑海中的哭声就越凄惨,哀怨绝望,犹如被抛弃的宠物一般。
脑海中的哭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断断续续的擤鼻声,时鹿下意识扭头往右侧方向看去。
不远处的大树下,一个半透明的孩子蜷缩成一团,小手捏成拳头放在膝盖上,正眼泪汪汪地望着她。
找到了!!!
因为家庭和长相的关系,时鹿从小就受到比旁人多上好几倍的关注,不得不时刻端着姿态,久而久之就变成现在这般,随时随刻保持着处变不惊的状态。
也就是所谓的白富美包袱。
那半透明的身体一看就不是活人,尽管时鹿内心翻江倒海,但表情半点没崩。
暗中警惕着时鹿的三人注意到她的动作,也随之偏头看去,他们并没有看到什么小孩,只感觉到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苏暮冬注意到那个地方正散发出源源不断的能量,她压着嗓子:“这么强的压迫感,莫非是什么法器?”
封临初拧着眉。
苏暮冬心中冒出个大胆的猜测:“难道是天级法器?”
队里昨天接到奉天观的联络,只说山上有厉鬼出没,请他们出面解决,并没有提到疑似法器的存在。
朱难脑回路简单:“天级?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你是不是傻,看不出来问题有多棘手吗!”苏暮冬咬着牙:“现在这种情况,分明是法器暴走了。”
“如果真是天级,又处在暴走状态,要是激怒它引发更大的灾难,这个责任我们承担不起。”
封临初忽然抬手打断他们的对话,示意他们安静。
这时候,时鹿已经走到小男孩身边,老头说过,这孩子是法器的器灵,是因为感觉到被抛弃,才会难过到自暴自弃。
时鹿半蹲下,轻声安抚道:“不哭不哭,我来接你了。”
仅仅是一句话,哭声戛然而止,小男孩泪眼汪汪地看着时鹿,像是在肯定她没有撒谎,身形一晃后消失在原地。
覆盖在头顶的巨大灵力顷刻消散,无数小结界宛如被击中的镜子般支离破碎。山风习习,鸟兽虫鸣齐齐吟唱,整座山仿佛复活了般充满了生机。
围观全程的封临初意味深长地看了时鹿一眼,又见她拨开杂草,捡起了一个球形石头。
“小鹿——”
惊天巨吼响起,时鹿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山路,从那洪亮的嗓门就可以断定,声音的主人是徐佳。
时鹿没有犹豫,转身往下山的方向跑去。
她刚刚的行为在外人眼里一定非常奇怪,好在彼此都不相识,山上又不可能安装摄像头,以后大路朝天,管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心理活动。
眼见女孩越走越远,苏暮冬满脸焦虑:“副队,如果那石头真是法器,就这么被她拿走没关系吗?”
当然不能就这么让她就这么离开,那件法器或许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特别。
封临初朝朱难看去:“去查一下她。”
可以肯定的是,刚刚那个石头法器已经择主,既然如此,确认它主人的身份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
时鹿没走多久,远远就看见了徐佳的身影,抬手做喇叭状喊了她一声,紧接着又朝她招了招手。
徐佳一路跑来,猛扑到时鹿身上:“呜呜呜,我刚刚好像遇到了鬼打墙,四面都是看不见的墙,你也不见了,差点就把我吓死了。”
她刚刚被困在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里,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时间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如果石头掉落的时候时鹿不心存侥幸,而是当机立断把它找回来,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她推卸不了责任,也不能说出真相,只能轻轻拍着徐佳的背小声安抚:“没事没事,一定是光线与角度导致的视觉麻痹。”
然而徐佳并没有被安慰到,她被吓得不轻,看哪都觉得阴风阵阵,再顾不得害怕,拉着时鹿急忙往山下走。
同时暗暗发誓,这个鬼地方,她再也不来了。
-
从山上下来,再乘大巴回市里,来回一折腾就是四五个小时,转眼间天都黑了。
学校后面的那条路就是学生街,里面什么好吃的都有,时鹿饿得前胸贴后背,闻着香味就过去了。
先买了两份烤冷面,随后去了经常光顾的小炒店。
小炒店面积不大,里面只有六张桌子,老板不到三十岁,个头不高,长得一脸憨厚,手艺也不错。
老板为人实在,料给得也足,附近的学生党改善伙食都喜欢来他这。
时鹿和徐佳到的时候,老板正在端菜,瞧见有客人进店,把菜放下后连忙招呼了一声。
店内的桌子已经满员,只有角落那张坐着个有些富态的阿姨,徐佳笑着走过去打了声招呼:“杨阿姨,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杨阿姨是老板的母亲,和徐佳还是老乡,两个人性格有点相似,都是开朗型的,因此很聊得来。
杨阿姨先是愣了下,几次试图挤出笑容都没成功,她看了眼周围,像是才发现店里没了空位,赶忙站起身招呼道:“来了,坐、坐这张桌子,我给你们拿碗筷。”
说着又晕头转向地到处找起碗筷,途中还差点踢翻了桌子旁边的垃圾桶。
一阵手忙脚乱后,两幅碗筷终于摆到了时鹿和徐佳面前,闲下来的杨阿姨搬了把塑料倚,失魂落魄地坐在角落里。
徐佳欲言又止,她想问,但又担心牵扯到隐私,一顿饭吃下来心不在焉的。
时鹿吃过炒冷面又扒了两碗饭,放下筷子后忽然生出想喝奶茶的心思,既然有这个意向,那便肯定要喝的。
在吃喝二字上,时鹿向来不会亏待自己,正好旁边几步路就有一家奶茶店,她同徐佳打过招呼,起身走出小炒店。
排了几分钟的队,时鹿拿着打包好的两杯奶茶回来,还没到小炒店门口,远远就看见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站在外面,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模样。
他穿着类似唐装的衣服,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身上有点书卷味,大概是小炒店周围的灯光太暗,加上他从头到脚一身黑,恍然间时鹿竟有些看不清他。
老人来回踱了几步,脚下一歪,差点踉跄摔倒。
时鹿赶忙上前想搭把手,人还没到,老人及时收住脚,稳住了。
“老人家,你没事吧?”时鹿走过去问了一句。
老人慢慢直起腰,意识到时鹿是在同他说话,目光怔怔定住,片刻后扯起嘴角,面上有些迟疑:“没事,就是年纪大了,腿脚不好,眼镜也忘了戴。”
见他真的没事,时鹿抬手指了指小炒店:“那我先进去了,大晚上你自个看着点路。”
“嗯,好……等等。”老人喊住了时鹿:“小姑娘,我能请你帮个忙吗?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让你帮我带句话。”
时鹿:“给店里的人?”
把老人前后举动结合一下,这个答案倒也不难猜。
“没错。”老人紧张地搓着手:“说来怪难为情的,我正在追求里面那位杨阿姨,表白了好几次都被拒绝了,还有我家那几个孩子有些抗拒,来闹过几次,现在她都不愿意见我了,我、我也不想进去打扰她。”
“今天是她生日,本来给想给她一个惊喜的,就偷偷在她店里的柜子里面藏了份礼物,算是告个别吧。”说着说着老人眼眶都红了,眼里带着祈求:“能麻烦你给她提个醒吗?要是以后再发现,意义就不一样了。”
时鹿爽快应道:“行。”
老人家谈个黄昏恋不容易,带个话也没什么。
时鹿走进小炒店,见徐佳也吃得差不多了,便以结账为由走到杨阿姨面前。
结完账,时鹿才想起忘了问刚刚那位老人叫什么了,她斟酌了下用词,认真说道:“杨阿姨,我刚刚在门口遇到一位很斯文的老人家,他让我告诉你一声,他在你店里的柜子里藏了一份礼物。”
“还有,祝你生日快乐。”
时鹿觉得,老人最想说的还是这句话。
把话带到,见杨阿姨半晌没有反应,时鹿便和徐佳一块离开了小炒店。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杨阿姨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老人送的礼物。
那是一叠旅游时拍的照片,记录了两个人在一起时最快乐的时光。
杨阿姨抱着那叠照片又哭又笑了很久。
这也是她得知老人的死讯后,第一次释放出所有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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