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伟泉和钟秀敏亲自去接的时愠,两人左右伴着她进屋的时候,时鹿在他们眼中看到了温情。


    是她记忆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时愠是小家碧玉的长相,好看又没有攻击性,相貌和钟秀敏有三分相似,笑起来的时候还会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钟秀敏为她们做了介绍,然而初次见面两人都局促地看着对方,生硬地打过招呼后再次陷入沉默。


    比起时愠,时鹿反而更加紧张与不安,毕竟在真假千金互换的剧本中,她才是那个占尽便宜,鸠占鹊巢的得利者。


    时愠和父母说话时,时鹿全程保持浅笑,等他们说完,才开口。


    “他们对你好吗?”


    这个问题没头没尾,时愠疑惑了几秒钟后扬起嘴角,很平静的回答了时鹿这个问题。


    “爸爸妈妈很多年前就离婚了,妈妈再婚的对象是个外国的叔叔,两个人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最开始的几年还会偶尔打个电话关心我,不过慢慢的,就少了。”


    “爸爸是货车司机,平时很忙但对我却无微不至,三年前出了交通意外去世,当时我已经上了大学,爸爸这些年也存下一点钱,加上勤工俭学和奖学金,我的日子还挺好过的。运气好,进了家大公司实习,就是直属领导是个很麻烦的人,太难伺候了。”


    说到最后,时愠还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提到爸爸妈妈时,她的眼睛在闪闪发光,这一点是骗不了人的,只有被爱包裹着,才能露出这样的神情,那种爱不是金钱堆砌出来的,而是更加纯粹的情感。


    时鹿不自觉地弯起嘴角,至少可以证明,她的亲生父亲是个好人,没有亏欠时愠。


    这样她也就放心了,以后面对时愠时也能更加坦然。


    至于亲生母亲,既然她早已有了新的幸福,还是不要打扰她好了,如果有缘,再见吧。


    留在时家的目的就是为了见一次,那个在阴差阳错下和她互换了人生的女孩,既然目的已经达成,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


    “能告诉我爸爸的墓在哪吗?等安顿下来,我想去扫个墓。”时鹿问道。


    时愠还没反应过来,时伟泉已经冷下脸。


    “小鹿,我说过,以后你还是我的女儿,对外我会宣布小愠是你的双胞胎姐姐。”


    “我已经占了这个家二十一年的便宜,不应该再厚着脸皮留下来。”时鹿朝时伟泉和钟秀敏鞠了个躬:“叔叔,阿姨,谢谢你们这么多年的照顾,就算我离开时家,也不会忘记你们的养育之恩。”


    如果可以,时鹿想尽可能和平离开,就算这些年她在时家过得并不愉快,但不能否认的是,比起时愠,她仍旧是得利者,享受了本不应该享有的金钱、教育、生活。


    当然时鹿也有私心,她不想做时伟泉交易的工具,与其沦为玩·物,不如选择去过穷困艰难的生活。


    听他们昨天的对话,楚家的婚约已经转移到了时愠身上,两个人还在现实交集中产生了好感。


    既是亲生女儿,又有楚家这棵大树撑腰,他们夫妻只会对时愠更好。


    听到时鹿要走,时伟泉的眼神冷的像刀子。


    “离开时家,我会让人停掉你名下的所有银行卡。”


    这样的威胁对时鹿来说不痛不痒,她从未贪恋过这个家的钱财。


    “我知道了。”


    没想到时鹿一点也不在乎,时伟泉脸色越发阴沉。


    时鹿样貌出众,用来联姻能带来的好处远比想象中要来得多,单从利益角度出发,也不能让她就这么轻易离开。


    若不是时愠还在眼前,时伟泉怕是已经摔东西震慑了。


    “我知道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你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也怪我事先没跟你打声招呼,多给你点时间冷静一下,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他的眉眼间透露出不耐烦,“张嫂,陪小鹿到房间里去。”


    也许是早就预判到时鹿的态度,家里的阿姨一开始就守在旁边,听到叫声便走了出来。


    张嫂一米七几的高个,膀大腰圆,一只手就能把纤瘦的时鹿按住。


    时伟泉的态度不容置喙,铁了心要把人留下,时鹿漠然地扫了他一眼,没做抵抗地走回房间。


    锁上门,时鹿知道必须在时伟泉没反应过来前离开时家,否则以后就更难了。


    有困难找警察,这是小学生都知道的事情,时鹿很理智的选择了报警。


    不到十分钟,时鹿便被张嫂叫下楼,民警比想象中来的要快,一男一女,看起来还有点眼熟。


    看到穿着制服的民警出现那一刻,时伟泉脸色相当精彩。


    他大概是没想到时鹿会用报警这招,而且还这么迅速,完全没有准备应对的办法。


    见到时鹿本人,听完她简述完前因后果,两位民警的表情也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暗暗在心里吐槽了一遍有钱人的生活果然比电视剧里的狗血,苏暮冬轻咳一声:“既然你已经找回亲生女儿,人家的女儿也应该还给人家才对……”


    朱难悄悄扯了下苏暮冬的衣摆,通常情况下,这种家庭纠纷案件,警方只起到调解作用,原则上是不应该擅自插手民众家事,给人判案的。


    苏暮冬反应过来,清了下嗓子正色道:“是这样的,这位女士报警说你们限制她人身自由。”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我们是担心这孩子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事实做出傻事,所以才让她在家多待两天的。”钟秀敏忽然出声,看向时鹿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要走就走吧,出去闯一闯才知道人生有多么不容易。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这个家也早就习惯了你的存在,会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时伟泉瞪了过去。


    “孩子大了,自己的事自己能做主,我们还是少操点心吧。”钟秀敏露出无奈的神色,顺势将时伟泉推到一边,压低声音:“她既然报了警,就是铁了心要走,不然你还想在警察面前监·禁她吗?放心吧,小鹿从小衣食无忧,肯定吃不了苦,你再施点小手段让她找不到工作,用不了多久她就会乖乖回来的。”


    “小愠才刚刚回来,要是做得太出格,你难道不怕她多想吗?”


    时鹿已经是成年人,如果她不配合反而容易闹出事端,真假千金这种事情要是闹到网上,时家反而会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料,倒不如让先她离开家在外面吃点苦,得到教训后就会知道以前的日子有多么幸福。


    权衡再三,时伟泉没再阻拦,走到另一侧,冷冷地注视着落地窗外。


    见他们妥协,时鹿暗暗松了口气,拉开手上的小包,这里面是她这些年积攒的所有财富,因为数目较大,她不敢带到学校的宿舍里。


    “这张卡存的是从小到大你们给我的压岁钱。”


    从小到大外公都很疼爱时鹿,压岁钱也给的最丰厚,加上其他长辈的,这么多年十来万总该有的。


    “这张是家里每个月给我零花钱的那张卡。”


    到底不是亲生女儿,时伟泉每个月只给时鹿一万块零花钱,五位数在他们这种水平的家庭里,简直少得可怜。


    “这张是我之前跟人炒股,赚到一百万我就没玩了。”


    “这个是我投资的奶茶店,生意还挺好的,每个月能有两三万的盈利。”


    “这个是我成年后租下的一栋居民楼,签的十年合同,装修过后当起二手房东,请了专人帮忙打理,我会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们。”


    时鹿这些年的运气很好,做任何投资基本上都能赚到钱,就是手头上的本金太少,能施展的空间很有限。


    看着时鹿把一份份财产摆到桌面,现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钟秀敏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时鹿每个月有一万块零花钱也是在上了大学以后,短短三年多,竟积累下这么一大笔财富。


    时伟泉更是气得手抖,时鹿把多年隐藏的家底全部交出,坦坦荡荡与他们划清界限,无声宣告她对时家的财富有多么不屑一顾。


    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时伟泉突然生出后悔的情绪,他知道,这样的时鹿是绝不可能再回到时家。


    在民警的陪同下,钟秀敏把时鹿送到大门口。


    “如果你想回来我不会阻止,但你爸爸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应该清楚,时家的手伸不了多长,以你的学历,到其他城市也能生活的很好。”


    比起世界,时家根本微不足道。


    时鹿没想到钟秀敏会跟她说这些,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看到她仓促消失在玄关处的背影。


    这些年时鹿遭受到的冷暴力钟秀敏不是不知道,起初她是不关心,钟家破产后担心自己都来不及,然而在听到时愠叙述过往的那一刻,她的内心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罪恶感。


    即便家境并不富裕,但时愠的眼中仍旧充满暖意,像个小太阳。


    钟秀敏是个自私的人,时鹿愿意留下对她的好处自然少不了,但毕竟做了她女儿二十多年,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她把最后的选择权交给时鹿自己,如果她受不了贫苦的生活而选择回来,那便怪不了任何人。


    反之,她就自由了。


    钟秀敏心安理得的想着。


    收回视线,时鹿看向两位民警:“今天真的谢谢你们了。”


    要不是有民警在场,时伟泉不可能这么好说话。


    苏暮冬越看越喜欢眼前这个小姑娘。


    从时家人的反应就能知道,他们并不知道时鹿身上有那么多存款,当时时伟泉已经松口,她完全可以把所有钱都藏起来,可她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将每一笔都结算清楚,两手空空离开那个不属于她的家。


    单是这份淡然与洒脱,就足够让人高看一眼。


    “不用谢,都是为人民服务。”


    “对了,你接下来要去哪?我们送你吧。”


    “不……”时鹿本打算拒绝,忽然想到自己没有把钱放在手机钱包的习惯,她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身无分文,从这里徒步走回学校至少要两个小时,“我要回s大,不知道你们顺不顺路?”


    苏暮冬搭上时鹿的肩:“巧了,正好顺路。”


    今天无论你想去哪,咱们都顺路。


    出于对人民警察的信任,时鹿没有产生怀疑,还为苏暮冬的亲切举动而心生暖意。


    跟在警察身后,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沉静的眸,那人斜靠在车门前,仅是寻常的休闲装束都能把他衬托得长身玉立,年龄看着不大,气场却足的吓人。


    虽然冷着一张脸,但还怪好看的。


    出于对美的欣赏,时鹿大大方方看了两眼帅哥,越看越觉得以前在哪见过。


    这话如果说出来,一定会被当成老土的搭讪吧,时鹿暗暗笑了一声。


    穿上警服,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也难怪时鹿没能第一时间认出苏暮冬和朱难。


    而封临初当天带着口罩,连脸都没露,时鹿更不可能认出他了。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车边,苏暮冬朝封临初瞥去,没接到指示前她什么都不能说,伸手拍了下时鹿的肩膀:“先上车吧。”


    时鹿没想那么多,坐进车里后双手拘谨地放在膝盖上。


    幸好这不是警车,不然就这样被送回去,她准得成为校园论坛里的风云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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