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挂着与宿谏容“学武习剑”的约定,钟景丛处理完教内事务就急匆匆赶到了石牢中。然后,他就看见了被捆成一个“铁粽子”的宿谏容。
钟景丛:“……”
看了看眼光躲闪的牢头,钟景丛深吸一口气:“这是,做什么?”
牢头:“……此贼狡猾凶悍,卑职也是没有办法。”
钟景丛:“讲实话。”
牢头:“……”
牢头:“甲长老说,这大魔头花言巧语无数又善算人心,怕您……怕您……”
钟景丛:“怕我什么?”
牢头咬牙,一横心:“怕您一时意乱情迷,就把他放了。”
钟景丛:“……”
宿谏容:???
看着明显手脚都已被铁索勒得紫红发胀的宿谏容,钟景丛担心当真将人绑坏了以后都不能教他剑术。于是他恶狠狠地踹了牢头一脚:“放人。”
牢头有些不情不愿,但最终还是找来钥匙将宿谏容解开,只留下了手腕和脚踝上的四道锁链。
手脚终于舒展开的宿谏容,却第一时间扣住了钟景丛的手,三指一并、探向他的脉门。脉门是习武之人最要紧的关窍所在,想贴身亲衣般从不轻易示人。
牢头:!!!
牢头:这大魔头果然对教主欲行不轨之事!
结果钟景丛却没有挣扎,反而好整以暇地叫宿谏容捉着。牢头戒备而紧张地看着他们,半晌后却发现宿谏容实在替钟景丛诊脉。
牢头:……?
牢头:怎么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宿谏容背对牢头,并未瞧见牢头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他只是认真切着钟景丛的脉——脉息渐愈,却仍有涩象。
宿谏容摇摇头,叹道:“……伤都没好。”
他这声喟叹似是可惜,又有几分埋怨,站在他们二人身后的牢头,登时觉得更怪了。
钟景丛却反抓住宿谏容,眼眸亮亮的:“我可以只学招式,不用内劲。”
牢头:???
宿谏容:……
宿谏容:呵,我就知道。
他有些纠结地看了钟景丛半晌,最终败给了那一双凤眸里的闪烁水光。
——大概,这样期待又充满了渴望的眼神,真的太像每天来和他讨要罐头的小猫咪了。
——“铲屎的,我已经整整三分钟没有吃饭了呢!小猫咪真的好饿好饿。”
记挂着钟景丛的内伤未愈、肩膀后背都还缠着伤,宿谏容今日选的是一套来自落花宫的软剑剑谱。落花宫是江湖上一个只收女弟子的神秘门派,她们的剑法看上去软绵绵的,却能以绕指柔击退百炼钢。
牢头不懂其中的门道,只觉得宿谏容从后面搂着教主腰的姿势——
十分的……荡检逾闲!
石牢中没有剑,宿谏容平日里是捡旁边的白骨当剑,而钟景丛则是用自己的佩剑。那剑名青冥,乃是他从清风剑派中带出的宝剑:剑长三尺,陵劲淬砺、青芒耀室。
落花宫的软剑似鞭非鞭,倒更像是软绸、软绳一类。
宿谏容穿的是缌麻服,并没有腰带。倒是钟景丛披着那碧纱袍上,有一截扎束腰封的绿绸绅。
绅,衣带也。算是一种边缘镶嵌有锦绣纹饰的束腰衣带。
算起来,宿谏容也已经在石牢里和这小教主打了小半个月。他习惯性地伸出手去,一手扣住了钟景丛的腰封。
钟景丛也被他扒了小半个月衣服,有些麻木。第一时间没有挣扎,反是叹了一口气:“……前辈,您能别这时候发疯么?”
宿谏容嘿嘿一笑,手上动作干脆利落。将那绿绸绅叠在手中,他无辜地眨眨眼:“想什么呢?”
宿谏容:“今日教你落花宫的软剑,没有趁手兵刃。”
宿谏容:“所以,才借你这衣带一用。”
钟景丛眨了眨,瞧着宿谏容起式,眼中的迷茫瞬间消散。饮鞘出剑、钟景丛很快就来了精神,同宿谏容缠斗起来。两人认真对招,却不料这一幕落在围观的牢头眼中——又是一副何等寡廉鲜耻、不忍卒视的场景:
牢头:甲长老说的没错。
牢头:大魔王果然奸猾。
牢头:三言两语,就能骗得教主兴高采烈、宽衣解带。
牢头长叹一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这个伤心地,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了身后目光怨念的八位长老并起居注。
甲长老:“教主果然情根深种,竟然主动脱衣服!!!”
乙长老:“……还和大魔头滚来滚去、缠手缠脚、难舍难分!”
丙长老:“啊,恬不知耻。”
丁长老:“啊,毫不知羞。”
剩下几位长老:“……没眼看,我们走。”
牢头看看长老们鱼贯而出的背影、又看看那两个已经快到分不清彼此的身影,直发愁:万一这大魔王将来成了教主夫人,他会不会被记恨、从此丢了工作?
而起居注捧着自己的竹简,眉头紧锁,很是困惑:“教主今日访?今日幸?今日临?大魔头?哎,侍女,你过来帮我看看,推敲推敲,这个地方到底用什么字好?”
侍女:“……”
侍女:“我看我现在还是昏过去得好。”
对于石牢外的一切,醉心演武的两人毫不知情。他们将落花宫的软剑剑招悉数拆解了一遍,一一寻着破解之法。钟景丛受益良多,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喜。
宿谏容瞧着还剑入鞘、认认真真冲他道谢的小教主:这人额角、鼻尖上都挂上了一层薄薄的汗珠。他勾起嘴角,抬手轻轻刮了钟景丛鼻头。
钟景丛:!
宿谏容笑:“不必客气,毕竟欠你。”
昨天钟景丛昏过去了,他白吃了人家一个飘香四溢的大鸡腿和一壶酒。约定就是约定,他没道理白占这点便宜。
从阴云中透出的月色将石牢照亮,钟景丛抿了抿嘴,鼻尖上传来的陌生触感让他浑身抖了个激灵。他自觉耳尖发烫,便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丢下一句“前辈再见”后就飞快地跑走。
宿谏容闷笑,摇摇头,却发现自己手中、还握着小教主腰间的碧绸绅。
宿谏容:“……”
宿谏容:“噗——”
行,这次,算坐实了“脱”人衣物之罪。
武林盟消停了两日,第三日虹销雨霁,又来挑衅。钟景丛立在山巅,遥遥看着和曲水剑派站在一起的落花宫。他嘴角微挑、手中青冥出鞘——
半个时辰后,刚睡醒、在泉水边洗好脸的宿谏容,就看见了钟景丛身边的那个小侍女。小侍女臭着一张脸,怀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酒有菜。
宿谏容挑眉:“你们教主呢?”
小侍女没有回答他,只是恶狠狠地踩着木栈道下来,将托盘往石牢门口重重一搁:“大魔头我警告你,我是教主毒唯粉,你长得再好看也别想和我套近乎!”
宿谏容:……
宿谏容:“……有句讲句。”
宿谏容:“你们教主是挺好看的。”
小侍女的眼睛亮了:“是吧是吧!你看教主那凤眸!再看那细腰!啊,我死了——!”
宿谏容:“……”
宿谏容想着面前的小侍女是魔教教主的贴身侍女,专管伺候钟景丛洗漱更衣的。为了自己的视觉考虑,他循循善诱道:“但你不觉得——”
小侍女:?
宿谏容:“你们教主并不适合红色的眼影吗?”
宿谏容:“而且,这种红色的眼影,它还配上青绿色的碧纱袍子。”
小侍女:“……”
他这番话让小侍女犹豫了片刻,这小姑娘左顾右盼了一番后郑重地点了点头:“……有点儿。”
说完,她不等宿谏容开口,又极快地补充道:“但是,教主最美!你别试图诋毁拉踩!”
宿谏容:“……”
宿谏容:“就不是,你想,如果你们教主换上一件白细绢袢做内衬,然后外罩一件月白色右衽长衣。加上一件云水或者云山蓝的半臂,腰束一条锦绅,下着浮光袴、踏云雪靴,岂不是仙袂飘飘、风姿绰绝?”
小侍女偏着头想象了一下,也不知想到什么,竟然脸蛋通红。
最后,她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宿谏容意犹未尽,顺手找牢头要来纸笔。烧牛肉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
他和小侍女两个人,隔着石牢的铁栅栏席地而坐。他一边说、一边画,给钟景丛设计搭配了好几套衣服。
宿谏容:“然后他那个头发也别成日披着了,真的不成体统。”
宿谏容:“你用落尘将他的长发扎成一股,上琼簪,系玉瑱,这不妥妥偏偏佳公子?”
宿谏容:“啊,要是骑白马,岂不就是《公子行》里的高门贵子?”
所谓:双蹬悬金缕鹘飞,长衫刺雪生犀束。
小侍女一开始还有点儿别扭,但看着那白绢上又美又俊,穿的衣服还很好看的教主……
小侍女:唔。
小侍女:试问谁又能拒绝魅力纸片人呢?
于是,前一刻还争锋相对的两人,通过一副幅画联系在一起。小侍女就好像免费约到了给自己画人设图的大手子,整个人兴奋得忘乎所以。
而兴高采烈打了胜仗的钟景丛,来到石牢就看见——自己的侍女和宿谏容蹲在一处,两人有说有笑,面前一张白绢画满了人物。
钟景丛:?
钟景丛:……
他顿住脚步,而后转身,径直回了寝宫。
入夜,钟景丛叫来侍女。他面无表情地递给她一柄剑:“把你从宿谏容处偷学的剑法演一遍。”
侍女:???
白胡子起居注捧着竹简缓缓走过,笑眯眯地看着如遭雷劈的小丫头——
起居注:“做人呢,最要紧的就是认清自己。”
起居注:“亲你这样的,就是当个洗脚婢的命。”
起居注:“虽然我们历代教主都是通过比武干架夺得尊位,但从没有侍女上位的先例哦。”
侍女一愣,抢过起居注的竹简,发现这死老头竟给她浓墨重彩地记了一笔:“丙辰年,夏,侍偷学武功。”
侍女:“……”
侍女:“……我只是看点美图啊大哥。”
侍女:“别给我扣帽子,我还不想死!”
侍女:“而且牢饭只有馊馒头,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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