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说好了盈利还是对半分。
由于油渣很多，堂叔和两个堂哥都跟着去了。油渣从炼油厂的后门拉出来，之前让县里的养猪场来拉，人家还不大乐意，觉得一些残渣根本没什么营养，用来喂猪都只涨肚子不长肉。所以李主任昨晚回去一听到妻子说有人想要油渣立刻就同意了。
程青青他们到的时候，李主任刚好带着工人出来倒油渣，知道她就是解决了油渣问题的姑娘，态度很温和。
回去的路上程武军感叹着说：“青青，那可是厂里当官的，你还能和他聊那么多呢。”村里人分不清什么是政府单位和集体单位，反正只要拿国家工资的，那就是当官的。
程青青笑笑：“我觉得没啥啊，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吗。”
大堂哥程武国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他们这三个大男人都没有青青一个小姑娘胆子大。
带着他们走了一趟，后面就不需要程青青再跟着去拉油渣了，堂叔和大堂哥去拉，程武军则留在家里帮着程青青他们榨油，堂婶和大堂嫂齐香秀则负责洗鱼杀鱼。
由于双石村很多人涌到县里卖鱼，导致鱼价逐步下跌，现在一条五六斤的鱼最多能卖到三四毛。程青青便用三毛钱一条鱼的价格在村里收鱼，村子里的人都有自家的活要干，天天跑去县里卖鱼，一来一回大半天就耽搁了。现在程青青出的这个价恰好踩在了他们的心里承受范围内，能用差不多的价格在家里就把钱挣了，谁会闲得慌跑去城里。
自家没有炼油厂那种榨油机，用的是最古老的法子，把那些油渣压成饼，用稻草裹着，然后放到榨油漕里不断地挤压，这是个力气活。加上那些油渣本就被榨得差不多，想要再滤一点油出来更需要大力气，没过多久程武军就弄得一身汗。好在的确可以滤出一些油来，八车满满的油渣差不多可以弄出一盆油。
程青青正在腌制切好的鱼块，忽然听到院子外面程武军的声音：“...文希？赵文希！”话里满是吃惊。
程青青丢下盆飞快跑出厨房，见果然是赵文希站在堂叔家的院子里。
“文希哥，你怎么来了？”，她想拉赵文希，又想起手上都是调料，只好站在不远处。
赵文希看着她因他到来而变得兴高采烈，笑着走近：“我散步就走到这边了。”程青青不在的时间让他觉得格外漫长，便特地找了过来。
程青青倒没怀疑赵文希在说谎，忙让他进厨房，厨房里正好烧着火，程青青让赵文希自己搬了板凳坐在灶火口。
赵文希对着堂婶和齐香秀点了点头：“婶子，嫂子。”
堂婶和齐香秀都有些不自然地应了。赵文希这样貌和周身的气度哪里像他们双石村的人。
赵文希不再看她们，只专注盯着程青青，程青青也时不时抬头和赵文希对上一眼，见着赵文希好好的，她干起活来就更有动力了。
等堂叔和程武国拉了五趟油渣回来帮着程武军一起榨油后，榨油的速度就快了起来，等油榨好，程青青这边腌制的鱼也入了味。
将油烧开，鱼下到油锅里迅速炸得金黄。想要炸的外焦里嫩又不至于有糊味，除了特殊的腌制手法外，还需要配合恰到好处的火力。
神奇的是堂婶和堂嫂都不能掌握，偏偏没怎么做过家务的赵文希却能迅速理解程青青的意思，什么时候该添柴减柴他竟然掌握得很好。
程青青一个劲儿夸赵文希太厉害了，赵文希虽然觉得这件小事就被程青青夸成这样有些羞耻，但从他上扬的嘴角和越来越卖力的动作看得出他是非常高兴的。
鱼炸得半熟的时候，香味就已经传了出去，堂叔家左邻右舍忍不住上前来问，都被堂婶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
但有人却脸皮厚，竟然避开堂婶直接闯进厨房来了。
“哟，我说是啥这么香呢，原来你们偷偷摸摸在家里炸鱼吃。”，来人三十多岁，穿着花棉袄，耳朵上还戴着一对银耳环，面相有些刻薄。
这人正是程青青的后妈林叶香，就住在堂叔隔壁，平时程青青来堂叔家都挑着人少的时候，很少和她亲爸后妈碰上。
这次要在堂叔家做鱼，对和这两个人碰上，程青青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林叶香揪着堂婶问她们哪里来的这么多油，堂婶烦不胜烦，“我们正在忙着呢，你家里没事儿吗，先回去吧。”
林叶香哼一声，转身看向正在炸鱼的程青青：“青青啊，你现在见了我连招呼都不打了？我好歹还是你后妈呢。”
程青青抬起头，明亮的大眼睛不避不闪：“你们拿我换了一袋子粮食，那时候不就说好了我和你们没关系了吗，叶香婶。”
叶香婶这个称呼被程青青故意说得重了点。
林叶香听了撇撇嘴。她也没打算真认回程青青这个继女，就算嫁人可以得一笔彩礼，可程青青才十五呢，要嫁人至少还得三年，现在认回去白白吃几年闲饭。再说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程青青这小妮子打小就说自己是赵文希的媳妇儿，听说现在两人就已经睡到了一起。
她就不相信这两个睡在一张床上会啥都不做，连黄花闺女都不是了，谁还会娶？
“我也就这么一说，一个不要脸的丫头片子谁稀得你喊妈！”，她翻了一个白眼，顺手拿走了几块鱼块飞快地走了。
程青青并没有把林叶香那句不要脸放在心上，在她看来，无论是她亲爸还是后妈，他们什么意见都不重要，都用一袋粮食把她卖了还想来指手画脚呢，谁给他们的脸。
炸好了鱼，自然要尽快拉去县城卖掉。这里面就属程青青脑子灵活，她肯定要打头阵。
临走前她问赵文希：“文希哥，要不你就呆在堂婶家，等我回来了再一起回去？”，赵家有胡氏和赵建平马玉梅在，让赵文希一个人呆在家里她根本就不放心。
赵文希无奈浅笑：“你去吧，别担心我。”
程青青这才和堂叔他们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只剩下程武国和齐香秀。剩下他们两口子对着赵文希，都有些不自在。
赵文希看出来了，“等青青回来后我再来接她。”
等他走后，齐香秀松了一口气，对程武国说：“这文希看着可真不像我们村里的人，你说青青以后和他真的能成吗？”
程武国闷声闷气：“再看着不一样还不是农村人，青青自小就说是他媳妇儿，要是不能成，让她以后咋嫁人？”
齐香秀唉一声：“青青这丫头也是糊涂，这么说不是把自己后路给断了吗。”
“我看赵文希挺好的。”，程武国闷头劈柴。
“就是太好了，只怕青青以后降不住。”，这村里多少大姑娘偷偷喜欢着赵文希啊，就算程青青真的和赵文希成了，男人都是一个德性，真碰到送上门的他会不偷吃？
赵文希并不知道大堂嫂认定了他不可靠，出了堂叔家后，他特意拐了个弯走到了旁边一户人家。
这里是程青青以前的家。本来赵家也住在旁边，但后来建砖瓦房，便重新挑了地方，赵文希第一次觉得赵家建新房子还算有点好处，至少离得远了，程青青不会再时不时就碰上她亲爸和后妈。
走到门口，林叶香的声音从半掩的木门里传出来，“我刚刚去隔壁，看见他们正在炸鱼，你说他们炸这么多鱼干啥？”
“管他们干啥，你要是想吃鱼也可以炸，鱼又不是啥稀罕东西。”这是程青青亲爸程徳柱的声音。
“鱼不稀罕，油金贵啊，你不知道，他们炸了三桶鱼，你说他们哪儿来的油？”
“那肯定是买的，不然还能咋来。”
“我说你这个猪脑子，他们从哪儿买这么多的油，哪里来的油票？那可是黄澄澄的菜油啊，就算能买到，他们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程德柱可能也没想通，沉默了。
“唉，你这个木头疙瘩啥都不知道，要你有啥用！”林叶香恨铁不成钢地埋冤了程德柱一句，又转意话题：“对了，你猜我今天在嫂子家看见了谁。”
“谁？”
“还能有谁，你那个好女儿青青呗，亏你有时候还念叨她，现在她可是翅膀硬了，见了我连招呼都不打。”
程德柱这回沉默得更久了，半晌才说一句：“我咋念叨她了？她都被人换走了还算哪门子女儿，你管她干啥。”
林叶香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想管她？这不是她不要脸到处说是赵家那个病秧子的媳妇儿，现在还和他睡在了一起，人家提起来，不还是会说是你程德柱的种不知廉耻！”
赵文希听完眼皮微微垂下。梦里不久以后，村里忽然疯传起程青青不要脸和好几个男人睡了的谣言，是林叶香和程德柱传出去的吗？
他悄无声息离开了程家，等到傍晚的时候再次去了堂叔家。恰好程青青刚回来不久正在炕上数钱。
鱼块卖六毛钱一斤，程青青和堂婶他们一共卖了三百斤左右，油免费，调料除了盐酒醋，像葱蒜花椒八角什么的都是自己在山上摘或者自己种的，买鱼花了近二十块钱，这样算下来，纯利润接近一百六。对半分也能分到八十块呢。
虽然没有前几次卖鱼一次性挣得那么多，但这几乎是个细水长流的生意。县里每天都可以吃得下两百到三百斤的鱼块。
而且程青青并不觉得只有本县才能卖出去，等她存够了本钱，也去买辆自行车，到时候驮着到隔壁几个县城去卖，又是一大笔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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