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意外事件

    【嘘。】

    赵岭对于洗浴中心感到格外的新奇, 虽然简少钧让他拿这里当澡堂看,但是他上一次去澡堂已经是十二岁以前的事了,在逐渐模糊的陈旧记忆中只剩下肥皂的味道和嘈杂的喊话声。

    但显然, 这些并不在简少钧的考虑内,作为一个有那么一丁点洁癖的人,在赵岭换完衣服对着下饺子的大池子发呆时简少钧晃了晃手里的卡片:“私家汤池。”

    也是, 他们谈事情呢,总不能在大池子里谈吧。

    所以当赵岭看见他们订的私汤里只有一个浴池时忍不住看向简少钧:“就一个?”

    简少钧挑了挑眉梢:“你想要几个?”

    赵岭眨了眨眼, 指了指简少钧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外:“我们三个一个池?”

    虽然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毕竟都是男人,而且如果在外面泡, 那就不是三个人而是一池子人一起了。但赵岭怎么都觉得有些怪异,甚至心里有些变扭。

    “他刚刚发短信跟我说,他晚点才到, 让我们不用管他。”

    赵岭点点头, 可心底有个地方有些不是滋味。

    不舒服归不舒服, 但当赵岭脱去浴袍将自己浸在浴池里的时候, 整个人仿佛从灵魂深处发出了一声舒适地叹谓。

    微烫的水没至下颌, 舒缓了紧绷的肩颈,平日里将它们忽视的主人在感受到疲惫的同时感受到了被慰藉。

    泡着泡着, 那点儿不舒服就被赵岭压至了心底, 皮肉软了骨头也酥了,那些烦恼杂念都被这水泡得入不了脑子。两个人肩膀相撞的时候,赵岭甚至连将眼睛睁圆的力气都没有。

    简少钧轻笑了一声:“你过来干什么?”他指的是赵岭泡着泡着就泡到了自己身边。

    赵岭瞥了他一眼, 语气懒洋洋的, 哪怕是嗔怒也都带着一丝水汽, 无形之中只剩下羞恼:“干嘛?不行吗?”

    “荣幸至极。”简少钧顿了顿,含笑看了一眼门上的玻璃,“就是我怕有意外。”

    “什么意——”赵岭反应过来后,赶紧清清嗓子,往离简少钧远一点的地方挪了挪,确实是容易产生意外。

    而且这种事儿禁不住想,不想什么事都没有,一想赵岭就觉得意外已经降临了。

    简少钧本来想继续闭目养神的,但是阖上双眼前多看了一眼赵岭,看见赵岭侧颈处多出的一抹红后,他挑起唇角。

    他用脚去碰赵岭的脚趾,发现赵岭本应舒展的脚趾此刻已经紧紧地蜷缩了起来,简少钧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

    当赵岭努力平复自己呼吸时,睁眼时就发现简少钧已经出现在他眼前了,他不自在地仰着头:“你、你过去一点。”

    “我现在走,你真的舍得?”简少钧轻轻一笑,眼神在水面上意有所指地划了一道,仿佛能将水波破开。

    “有人……”赵岭紧张地看向门上的小窗户。

    “嘘,水下谁能看见什么呢?”

    赵岭在失去理智之前最后一个想法是——等等那个人来之前,一定一定要换一池水。

    不过到最后,赵岭担心的事也没有发生。直到他们离开私汤房,又蒸了汗蒸,那个人也还没有到。

    “不用等等他?”

    “他等等直接去休息区,我们洗个澡换个衣服上去就行。”

    赵岭:“……”所以和他想象中的电影里那种光着身子谈判的情况好像有些差距。

    虽然他也不是没有谈判,但谈判对象和谈判内容都与他预计的出入甚远。

    休息区也很舒服,大家穿着统一的浴衣,旁边还有琳琅满目的自助水果和冰淇淋。

    等到赵岭吃了个半饱后突然觉得这种谈事的方式很不错,比什么咖啡厅好多了。

    不然大半夜的灌一肚子咖啡晚上恐怕也不用睡了,他敢保证自己今晚一定睡得很好。

    等赵岭已经吃完两个雪糕球后,简少钧的朋友这才姗姗来迟。

    “这是海东,我朋友。”简少钧先为赵岭介绍了来人,又给海东介绍了赵岭,“这是你赵哥。”

    两个人都没有全名,没有更多的信息,但被介绍的两个人都知道这是在保护他们。

    “你好你好。”赵岭伸手,“辛苦你跑一趟了。”

    海东握住了赵岭的手,爽朗一握,随后哈哈一笑:“简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赵哥叫我东子就行。”

    三人重新落座后。

    海东往嘴里塞了两颗圣女果后笑嘻嘻道:“简哥下午的时候都跟我说了,我问了几个兄弟,委托人主要是想调查赵哥的公司和住所,以及赵哥的女朋友。”

    赵岭刚往嘴里塞了瓣橘子,闻言「噗嗤」一声,橘子汁呛在了喉头。本来他运气就不太好,挑了个偏酸的橘子,此刻脸被酸得皱在了一起。

    简少钧看见后帮他拍了拍背,又将自己手边的热茶递到了赵岭的嘴边。

    海东眼睛转了转,将两人的互动收入眼底。

    再开口时,说话更添了几分真诚:“委托人是这么说的,不过接委托的人目前只查到了住所,还没有往公司以及私人关系上查。不过……”海东顿了顿,“赵哥放心,不会再往下查了。而且你放心,只要是在B市,只要是这方面做得有些气色的我多数都认得,我们有我们的渠道,不会再有人接这单子的。”

    赵岭喝下简少钧递过来的水后也缓了过来,闻言点点头:“谢谢你。”

    “嗨,朋友之间谈不什么谢不谢的,以前简哥帮我解决过大麻烦,这些小事举手之劳,不值当什么。”海东摆摆手。

    说完赵岭的事后,海东左看右看后,打开自己手机,随后将手机推给简少钧:“简哥,这是你让我查的事。”

    简少钧接过手机看了起来,表情逐渐凝重:“这个公司是从去年开始突然收入增加的?”

    “嗯,妙就妙在,收入只增不减,支出也只增不减。”

    “他们主营是什么?”

    “投资电影,投资珠宝玉器,投资古董文玩。”海东再次左右看了一眼,“什么烧钱做什么。”

    “或者说……”简少钧目光未敛,挡住了眼底的寒光,“什么钱说不明白就做什么。”

    海东嘿嘿一笑:“这方面简哥比我专业。”

    “他的股份是谁在代持?”

    海东摇摇头:“这个还没查到,但是这个公司他肯定有投资,甚至主要是他在经营。”

    “他是谁?”赵岭忍不住问道。

    就见简少钧手指沾了沾水在桌面上写了个「金」字。

    这个时候海东又想起一件事:“还有您让我查的酒的事,那两瓶酒确实是好酒,还是拍卖会上拍下来的。”

    “是那两瓶碎了的酒?”赵岭睁大了眼睛。

    简少钧微微颔首,他附在赵岭耳边轻声道:“里面被下了东西,我回头跟你说。”

    海东继续说道:“有意思的是,拍下来的人也是他。”他指了指简少钧写下的那个字,随后道,“而且拍下后他是在公开场合送给的……甚至这个公司的公众号还有报道。”边说边写了个「陈」字。

    赵岭:“……”所以这么大张旗鼓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件事吗?

    简少钧薄唇微动,毫不客气:“两个蠢货。”

    “不过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海东笑道,“东西是陈在当地买的,而且手段很粗糙,所以留了不少首尾,不排除是临时起意的可能性。”

    “临时起意?”

    “嗯,不过简哥,我能查到的就都在这里了,我脑子没您好用,更多的原因我也不清楚。”

    说完,海东从浴衣口袋中拿出了一把钥匙放在了简少钧的手中。

    “多谢。”简少钧笑道,“其他的按老样子。”

    “您说的哪里的话,我这纯粹是朋友帮忙。”

    “该有的还是要有的。”简少钧笑着也不跟他纠缠,拉着赵岭起身,“你继续泡泡?我们晚上还有点事。”

    “行。”海东咧嘴一乐,“不过简哥,别的不说,这地方比你之前约的什么咖啡厅茶馆舒服多了。”

    然后他就看见简少钧的脚步一滞。

    而一旁的赵岭猛地偏头看向简少钧,眼睛陡然眯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简少钧:我这个朋友很谨慎,也很警惕,所以约在了balbalbalbal……

    赵岭:嗯,你继续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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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是个骗子

    【就算是个贴心而且让人心软感动的骗子, 那也还是一个骗子。】

    简少钧摸了摸鼻子,赵岭见状也收回目光。简少钧有这个表情,极大概率是心虚了。

    有些道理赵岭还是明白的, 比如说,算账要关起门算账。

    他们冲洗完毕换好衣服后,简少钧用海东给的钥匙牌打开了浴室里的柜子, 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光盘,随后将光盘放进了文件包中。

    赵岭不得不承认, 这种方式确实安全,毕竟更衣室里是绝对没有摄像头的。

    离开时,简少钧直接将钥匙还回了柜台,没有再回去找海东。

    开车回家的路上, 赵岭本想问简少钧汤泉的事。但因为全身都被热水蒸软了,再加上海东解决了他的一部分麻烦,这个星期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得以松懈了下来, 外带车内的暖气开的很足, 赵岭头一沾上车枕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 车已经停在了地下停车场里了, 四周很安静, 只有身旁微弱的手机屏的亮光。

    “醒了?”简少钧甫一开口,或许因为车内暖气开的大, 他的嗓子也有些哑。

    “我们到多久了?”赵岭活动了一下颈椎和头, 听着脊椎发出的响动,足以显见刚刚睡的有多沉。

    “没多久,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车, 简少钧看见赵岭敞开着的羽绒服挑了挑眉梢:“你刚睡醒, 裹严实点。”

    赵岭扁了扁嘴:“热。”

    “那是因为你刚睡醒, 外头冷,风一吹容易感冒。”简少钧耐心地解释道,坚持让赵岭把羽绒服拉好。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刚刚的对话有些许不对,简少钧率先将目光撇开,赵岭也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耳朵,怎么听刚刚自己都像是在……撒娇。

    赵岭掩饰地边走边看手机,打开手机顿时惊呆了,此刻时间已经快到12点了,就是堵成筛子也不可能堵出快一个小时的路。

    “简少钧!”赵岭追了上去,“你刚刚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太困,能睡就多睡一会儿。”

    “你、你下次还是叫醒我,而且我也没有那么累……”虽然这么仔细一想,平常确实是简少钧照顾他多一点,但是他也并不希望总是简少钧迁就自己。

    “可是,你刚刚打呼噜了。”所以肯定很累。

    赵岭:“……”

    看着赵岭又羞又恼的表情,简少钧再次加了一把柴火:“你不信的话,我录下来了。”

    赵岭:“……”

    “你要听吗?”

    “也不是很有必要!!”

    “我可以设置为我起床的铃声。”

    “简少钧!你给我删掉!听到没?删掉!”

    听是听不见的,抢也抢不过,打也打不过,只能老实认栽。

    赵岭甚至暗戳戳地想,要不要今晚撑着不睡,简少钧说不定也打呼噜呢?到时候录下来,他也设置成起床闹铃,不仅设置闹铃,来电提醒也要设置成这个。

    路上睡了一觉,赵岭倒是不困了,于是在书房坐在一旁看着简少钧将光盘塞进刻录机里。

    “为什么用光盘不用U盘?”赵岭看着光盘迟缓地运行速度,不禁好奇地问道。

    “光盘安全。”简少钧笑道,“一般涉密机关的电脑都不接U盘,只接受光盘插入。为了避免有人不遵守规定,甚至会将USB的口封掉或者拆掉。”

    赵岭恍然,他看见光盘在转了快一分钟后终于打开,映入的眼帘的是一张张账目的照片。

    “这是什么公司的账目?”赵岭好奇。

    “星创影业有限公司的内账。”

    赵岭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不就是陈纬的公司吗?”

    “嗯,这个公司有点问题,金承业也注资了,只不过是让几个股东分别给他代持的。”

    “那会不会影响到我们赞助的那部电影的拍摄?”

    “暂时不会。”简少钧简单地翻了几页后道,“但如果他投资的款项真的来路有问题的话,电影肯定会受到一定影响。我也是今天海东说后才有了一个猜测,具体情况还得看完这些账簿才能清楚。”

    “你怎么突然想着要调查陈纬?”赵岭想起今晚海东说的那些话,心中有了一个猜想,“那两瓶酒里到底下了什么?不是?”

    “有,但还要其他的东西。”简少钧目露阴冷,“我原本是不明白为什么陈纬会对你敢兴趣,你们远无冤近无仇。”其实简少钧最开始是想左了,尤其是当他第一次知道陈纬男女通吃时,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一方面。所以才将酒送到了专门的鉴定机构鉴定,但是当他真的看见酒中加入的药物时又不确定了起来。

    陈纬再荒唐,应该也不至于做出这样铤而走险的事,而且凭借他男人的直觉,简少钧并没有在陈纬身上看见对赵岭有企图的目光。

    而在金家的那两天,简少钧有了全新的猜测,尤其是当金承业被戴绿帽子后与陈贻大打出手的情况下,第二天竟然不情不愿地和陈贻在人前上演一出恩爱夫妻的戏码,这一幕让对于金承业有着深刻了解的简少钧足以心生疑窦。

    能让金承业低伏做小的绝不会是感情,更何况他与陈贻也没有太深的感情,排除感情外,只能是利益,而且是足够大的理由。并且是陈贻能够拿来威胁他的利益。

    再顺这个思路想下去,在陈贻明晃晃出轨的情况下,还能够拿来威胁金承业的,那一定不会是男女方面的事。

    但陈贻作为每天逛街买包喝喝下午茶做做美容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太太,又有什么能够威胁金承业的呢?简少钧也不觉得金承业会蠢到把自己什么见不得人的阴私告诉陈贻。

    于是,简少钧想到了陈贻的堂哥——陈纬。

    所以当海东将调查结果放在他面前的时候,简少钧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陈纬对赵岭又是送美人,又是送加了料的酒,而且加的该是毒•品。

    目的应该只有一个——陈纬当时想控制赵岭。

    为什么选定赵岭,简少钧本来以为是金承业和陈纬谋划已久的,但用的酒是上过报纸的酒,买的毒•品也是当地临时买的,破绽百出的计划只能说陈纬是临时起意。

    当时赵岭最合适,所以他选上了赵岭。

    而且陈纬应该也是焦头烂额了,这才想着病急乱投医,想要曲线救国。

    依照陈纬精明的性格,简少钧不担心陈纬妄想再次将赵岭拉下水,但他担心金承业。

    这件事金承业也掺和进去了,而且牵扯极深,按照他对陈贻百般忌惮的行为来看,说不定上游老板找的就是金承业本人。所以这件事一定不能黄,这个公司的经营,金承业恐怕比陈纬还要着急。

    但与陈纬不同的是,金承业野心极大,但行为却向来粗放,他总是说陈纬太过小心,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那么不难想象,陈纬觉得拉赵岭下水百无一利,但金承业恐怕不会这么想。尤其是金家走了一遭,金承业对于赵岭的兴趣恐怕与日俱增。

    想到这里的时候,简少钧开始隐隐有些后悔当日将赵岭带回家的举动。

    他没猜到背后的盘根错节,但当他猜到时已经晚了。

    “所以他为什么要对我下药?”赵岭打断了简少钧的沉思,他想不明白,“我又不是银总,我能对他有什么帮助?”

    “你记得离他远一点,他以后给你的任何入口的东西都不要接,包括烟。”简少钧没有将最后那层窗户纸挑破,他不想吓到赵岭,更何况他的猜测目前仅仅只是一个猜测。

    “嗯,放心。”赵岭见简少钧忧心忡忡不愿多言的样子,也不再追问。

    简少钧不是不想说,只是太多东西都是基于他的猜测之上,他也怕他说了会给赵岭带来错误的方向。但他现在想知道的是,那天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陈纬临时起意,做了这么一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草率计划呢?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他能找到这个事件的始末,说不定就能找到这件事的突破口。

    “你知道最近娱乐圈有发生什么事吗?”简少钧突然问道。

    赵岭有些懵:“你说哪方面的?”

    简少钧摸了摸下巴:“比如哪些剧组资金链断裂这样的事。”

    赵岭摇头:“没有,我没有听说过。明天上班的时候,我让Zoe把最近的娱乐圈资金链的事都整理一下,有具体的时间吗?”

    “应该是11月12月发生的。”

    “两个月的话好找,我让她搜集好了给我。”

    “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赵岭笑眯眯道,“本来这件事就是我的事,而且涉及到投资项目,本就是银萃该做的背调。”

    想到这里,赵岭又问:“这么说,我们背调做的有问题。”

    简少钧摇头:“明面上这家公司一点问题都没有,到现在其实也没有问题。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公司,我找银总谈谈,他有他的人脉网和消息源,也许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布置好明天的安排后,简少钧将文件关闭,赵岭有些惊讶:“你不看了?”

    “术业有专攻,而且我这段时间有点忙,这些我回头找专业的人看。”这话半真半假,这资料简少钧不可能找别人去看,就算找人咨询,那也是自己看了一遍之后的事。但他并不想赵岭被牵扯进来。

    陈纬的行为其实很好解释,赵岭是被他看中的一个倒霉蛋,没有赵岭还会有有赵江,赵湖,赵海。所以虽然陈纬想过将赵岭牵扯进来,但整件事与赵岭其实并没有关系。

    如果不是赵岭碰巧是自己的合作伙伴,又碰巧去了金家,恐怕之后的事都和赵岭再无瓜葛了。

    而当初陈纬看见自己时惊讶的目光已经暴露出了他并不清楚自己与赵岭间的关系。

    但即便如此,简少钧也并不打算停手,就像金承业从不打算给他留活路一样,他也不打算给金承业留退路。

    当赵岭和简少钧躺在床上的时候,赵岭盯着天花板却睡不着了,辗转半晌后,他终于开口道:“抱歉,今天连累你了。”

    简少钧睁开双眸,不解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母亲,还有海东,包括陈纬的事。”

    “我不单是为了你。”简少钧伸手揉了一把赵岭的头发,“赵岭,我心底住了一个恶魔,他随时随地都在叫嚣着想要出来。”

    赵岭以为简少钧在开玩笑,笑着踹了一脚简少钧的小腿:“你才知道?你今天是不是骗我去泡汤?”

    简少钧轻笑一声,他当赵岭已经忘记这件事了:“那不是看你太累吗?放松一下。”

    几个字就让赵岭觉得眼底有些发烫,从他明白什么叫「在乎」这件事后,他就再也没有品尝过这样的情感,但从那一荒唐的夜晚后,他却时常品尝到了被在乎的滋味:“骗子。”

    “嗯。”简少钧翻了个身,薄唇巧合地擦过了赵岭的耳廓,“赵总不喜欢汤泉?我还以为赵总很喜欢。”

    赵岭:“……”喜欢个屁,简少钧就是个骗子。

    就算是个贴心而且让人心软感动的骗子,那也还是一个骗子。

    作者有话说:

    赵岭:骗子。

    简少钧:我骗你什么了?

    赵岭:汤泉。

    简少钧恍然:那赵总就没骗过我?

    赵岭:当然没有。

    简少钧:办公室。

    赵岭:其实,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充满着欺骗,习惯着习惯着就习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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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罐头拉环

    【潘多拉魔盒】

    也不知道是海东放出去的话奏效了, 还是布朗夫人被简少钧呛了一通后知难而退了。

    总之之后的日子里她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家门口,也没有出现在赵岭的面前。

    虽然时不时还是有信息发送到赵岭手机里, 但是看着手机上日渐难听的话,赵岭出乎意料的没有之前的难过,反而心情洒脱得像是一个局外人。

    直到这一天, 赵岭又收到了来自「布朗夫人」的信息。

    收到信息时他正在开会,本来想扫一眼像往常一样关闭的, 却被屏幕上的短短几个字刺痛了双眸——

    “我看见你那个孬种爹了,你就跟他一样。”

    赵岭的双眸登时迸发出了怒火,还是左伊轻轻叫了一下他,这才让赵岭不至于失态。赵岭重重阖上了文件夹, 冷声道:“嗯?去年就开始讨论的策划方案到现在还无法定稿,是诸位力不从心,还是人手不够?”

    众人鸦雀无声, 眼观鼻鼻观心, 既是心虚, 也知道撞到了上司的枪口上了。

    左伊咂舌, 虽然刚刚因为方案一拖再拖的事赵岭心情已经十分不佳了, 但她极少见到赵岭发明火,他的火气多数情况下都是压抑着的。

    “嗯?”赵岭敲了敲桌子,“还是诸位觉得我给的时间太短了?一个月不行?我给你们半年够不够?”

    这样的反话自然无人敢接, 负责这个方案的人在同事期待和鼓励的目光下,颤巍巍道:“总助,下个星期一定能定稿。”

    “哦?”赵岭被气笑了,“这话听得很耳熟啊, 我记得上个星期我问的时候, 你也是这么说的。”

    这话是事实,实在难以反驳。但是这个负责人也有自己的难处,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解释无用,可再不解释恐怕饭碗就要保不住了,只好据实相告:“总助,是我没有处理好和公关部的关系,我一定改正。”

    公关部。

    赵岭挑了挑眉梢,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而是反问了一句:“所以你希望这个项目由有能力的人来负责是吗?”

    负责人:“……”您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赵岭不上套,负责人只好硬着头皮自己接住自己埋的伏笔:“因为新季度的饰品定位是都市独立女性,轻熟风格,我们选定的候选人,公关部不同意。”

    “你们选的谁?”

    负责人赶紧调出了自己电脑里的资料,投影到大屏幕上,看着屏幕上出现有那么点眼熟的人,赵岭有些意外。

    “虽然新季度的Slogan是「每个女性都是自己舞台的C位」,宣传片目前想全部启用素人,而新品代言人我们打算邀请的明星是在28到35岁之间选择,要有一定的国民度,但不能太火,最好是三四线的演员。”

    赵岭不得不承认,如果按照这个标准,简如芸确实很适合:“那公关部的意思是?”

    负责人哭丧着一张脸:“本来方案上周就可以定稿了,但是公关部突然否决了这个人选,他们认为候选人的负面新闻过多。”

    “哪个娱乐圈的人没有负面新闻?”赵岭有些不以为然,而且找一个没有任何负面的回头翻车了还麻烦,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人设。

    “她主要是桃色绯闻比较多。”负责人小心翼翼道,他调出了几张杂志、网页截图还有微•博截图。

    赵岭看见占据了花边小报二分之一的标题——“女星夜会金主,车内激震半小时。”

    赵岭:“……”

    女星拍得很清楚,确实是简如芸,金主拍的倒是没那么清楚,但是赵岭还是能分辨出来,那人是——金博赡。

    赵岭脑海中很不道义地浮现出了简少钧说的那句话——“老爷子最喜欢的是女明星。”

    负责人见赵岭看得认真,心中暗暗叫苦,觉得这件事多半凉透了。但也不敢不据实汇报,于是将公关部给他的文件全都展现在了赵岭的面前。

    赵岭:“……”

    别的不说,如果这事是真的,简如芸也太淡泊名利了,这么捧都没红?

    赵岭刚想说这件事不能仅凭一些本就没有职业操守的狗仔去认定时,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微•博截图,看上去简如芸是在跟一个男士坐在窗旁的位置吃饭,拍摄的角度是从男士的斜后方拍摄的,又因为光线问题,并没有拍到跟他吃饭的男士的脸。至少金博赡刚刚的那张照片还有一个正脸,这位是一点面部特征都看不见。

    但赵岭的却眯起了眼。

    “公关部的同事说得确实有道理,虽然只是新品的季度代言人,但我们目前确实没有找到更符合我们要求的人。”负责人见赵岭表情不渝,心中猜测赵岭不会同意这个方案的,于是不情不愿地赞同了一番公关部的主张。

    “先按照简如芸作为新品季度代言人出一版方案,下周一给我,周二我会约银总与我们一起开会。”

    负责人像是被装着馅饼的铁盆砸中脑瓜,一时间不是该开心他们不用想新的代言人了,还是该悲伤下周要和大BOSS一起开定稿会。

    赵岭扫了他们一眼:“我希望下次各位可以不要擅作主张,就算是代言人人选有问题,拍板的都不是你,也不是我,是银总。如果你们认为交付工作成果的时间有问题,希望你们在确定工作时间时就可以直接反馈。如果临时有特殊情况在成果提交日前向我申请延期,我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但这次是给你们最后一次的机会。”

    众人脊背出了一身的冷汗,只有左伊满脸写着不解和不敢置信。

    赵岭扫了她一眼:“有事?”

    左伊赶紧摇头,她总不能说她是觉得赵岭此刻不像他自己,不管是从语言犀利程度、冰山一样的气场以及阴阳怪气的程度,更像是……更像是……

    明明那个名字已经送到嘴边了,但左伊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幸好的是赵岭惦记着那条短信,不得不将屏幕上刚刚出现的照片以及策划方案压在了心头,于是「散会」这两个字让在场的众人如蒙大赦。

    赵岭急匆匆地离开,但并没有急匆匆地去开车,而且回办公室开始翻找自己的车钥匙。他和简少钧自从住在一起后,除了那次去买圣诞树外,基本上都是在坐简少钧的车。

    自己这算不算是被宠坏了?

    这个想法一旦钻进脑子里就出不去了,反反复复地在赵岭的脑海中播放着立体环绕声。赵岭赶紧拍怕自己的脸,宠什么宠,你见过哪个甲方爸爸宠乙方的?

    但偏偏简少钧这甲方不太合格,干了甲方的活儿,又干了乙方的活儿。

    赵岭终于在罪恶感中找到了车钥匙,随后拍了拍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

    想起简少钧送自己时说他今天下午只需要去立个案子就没事了,下午他可以来接自己。但赵岭拿起手机又放下,最终还是关掉了简少钧的对话框,没有将自己等等要做的事告诉他。

    实在是赵岭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没必要再把简少钧牵扯进来。

    他母亲的性格,赵岭再熟悉不过了,并不是一个能够好好说话就解决问题的人。他母亲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火上浇油,雪藏加霜,简单问题复杂化。

    只是在关上对话框的那一瞬间,赵岭心底空落落的,就像是一个猫罐头被的拉环被拽掉了一样,满满当当的罐头放在那里,但却又无能为力。

    简少钧……

    赵岭抿了抿唇,他开始害怕,害怕打开那个宛如潘多拉魔盒的罐头,又害怕那罐罐头自己可能再也没有打开的方法和机会。

    作者有话说:

    左伊:上司发起火像谁呢?到底像谁呢?到底是像谁呢?

    简少钧:左小姐,赵总在吗?

    左伊:啊!我知道像谁了!

    简少钧:?

    左伊:像Boss!

    简少钧:我诚挚地建议您重新组织语言。

    左伊:我以为是闭卷考,没想到是开卷考。

    ——

    夫人曾经就拉断过一个斗斗罐头的拉环。

    最后我们用刀解决的,非常nice,这个建议送给赵总。

    ——

    这段时间有点忙,更新不是很稳定,很抱歉。这个评论下会掉落小红包——

    最近法官扎堆排庭、还要反馈装修意见、反馈婚纱照意见,真的要了桃命……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撕破脸皮

    【您要是想膈应的人膈应完了, 我送您去机场。】

    开车穿过胡同,停在了老旧小区门口,夕阳微斜, 阳光洒在窄窄的路上。

    小区遛弯的大爷大妈好奇地看向赵岭的车,有些好奇这眼生的车是来找谁的。

    赵岭在车上坐了一回儿,盯着那条微信发了一会儿呆,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朋友圈,看见布朗夫人几分钟前发了一个朋友圈——

    “有些选择不做才会后悔。【图片】”

    配图是一左一右拼接在一起的两张图, 右边的是一个草坪洋房,左边则是赵岭眼前的小区。

    赵岭冷笑了一声,熄火后下了车,他拦住一个大妈:“阿姨, 您看见一个穿了一身名牌的女人进来吗?找赵前则的。”赵岭并不知道李伶瑞今天穿了什么,但是他可以想象,平常就喜欢用名牌堆砌自己的人在这个能和故人耀武扬威的当前绝不可能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大妈一愣, 一拍大腿:“小伙子, 她是你亲戚啊?你快把她劝走吧, 人好好的日子没得被她这么糟践的。”

    糟践……

    赵岭眉头一皱:“她在哪?”

    “就在那栋楼后边, 在跟老赵家那口子吵架呢。”大妈手一指,“她说话太难听了,佛爷听得都有三分火气, 要是你认识的你就赶紧劝劝。过去的都是前尘往事了, 她有她的日子,别人也有别人的生活,桥归桥路归路, 小伙子你说是不是?”

    “嗯。”赵岭扫了一眼自己车, 将口袋里买早餐时缺货后差价找零塞进了大妈的手里,“阿姨,这附近车不好停,您要是在附近遛弯就帮我看着点,堵到谁车了您叫我一声。”

    “没事,你停一会儿没事儿,有事儿阿姨叫你,这钱我不能收。”说着阿姨又把那二十块钱塞回给了赵岭。

    赵岭有一瞬间的恍惚,原来他好像真的没有以前那么介意了,至少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能想起自己的车不能堵别的路。曾几何时,他的情绪因为李伶瑞寥寥数语就能陷入自我怀疑自我厌恶的情绪中,现在看来,他似乎真的已经没那么在意了。至少他现在已经可以在心中直接叫她的全名,而不是类似于嘲讽的布朗夫人。

    简少钧问过他为什么备注,当时他一时语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但赵岭自己清楚,他不愿意回答是因为不愿意说出那点儿怯懦的心思——

    布朗夫人,那是布朗先生的太太,与自己无关。这个人对自己好,对自己坏,都没有关系,因为她仅仅只是布朗夫人而已。

    与其说那是嘲讽,还不如说是自己如鸵鸟般的保护机制。

    仿佛只要不承认那是他的母亲,他就不会伤心。

    复杂的心情当他看见上一次见面还是两年前的李伶瑞时顿时被逗笑了,在朋友圈和微信中趾高气昂的女人此刻正被人指着鼻子骂。

    如同落难的麻雀一样铁青着一张脸杵在地上,穿得豪华,可一举一动都与这环境格格不入。

    这大概就是你不喜欢的人倒霉的时候,你就算是不高兴也还是会高兴起来。

    到这时候,赵岭才惊觉,自己也许就是父母缘薄,至少他看见李伶瑞难受时,他甚至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甚至有种畅快淋漓的快意。

    或许,她不配做母亲,自己也不配做儿子。

    赵岭点了根烟站在光秃秃的树下,他并没有上前打断对面人的谩骂。

    实在是骂得很到位。

    ——“你嫌他穷,当年你们结婚的时候,他有工作你有吗?你嫌他穷?你自己往家里挣过一个子儿吗?”

    ——“你想要奔赴新生活,你自己去啊,你带走孩子干什么?”

    ——“嗯?抚养费你可没少要,这么多年你让他看过一次孩子吗?别说看了,你让他们爷俩通过一次电话吗?”

    ——“他是没什么大本事,但他脚踏实地的,你嫌弃他我不嫌,至少你们俩人品高下立判。你走都走了,这会儿指着别人家的老公说人老公没本事?我不骂你我骂谁,我怎么这么给你脸呢?”

    嗯?赵岭微愕地挑起眉梢,倒不是小老太太骂的泼辣,他错愕的是对方说的抚养费的事。所以他读中学的时候李伶瑞天天说他之所以要自己打工攒学费都是因为他爸没给过一毛钱,他所有的学费生活费全都是她承担的,他爸不要他,他得感谢还有个妈没有让他流落街头。

    赵岭对于两地物价差距心中有数,哪怕他爸给了他抚养费,恐怕他也还是要打工。

    但这从头到尾压根不是钱的事……

    赵岭微微垂眸,嘴角微撇,随后又紧紧抿起。

    烟混着水汽袅袅上升,朦胧了赵岭的双目。

    “小伙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泼辣的小老太太气得冒烟,见李伶瑞没搭理她更是愈发地生气,看见站在一旁的赵岭忍不住找人评评理。

    赵岭轻笑一声,微微颔首:“是这个道理,您说得对。”这位就是父亲现在的妻子吧?想起父亲当年说过的,他最开始喜欢母亲是喜欢她的文静,谁能想到最后与他相伴到老的却是性格泼辣的人呢?

    但没准,这样更适合父亲。心直口快总比口蜜腹剑来得强。

    至少这些话他曾经在心头绕过很多次,但终究碍于李伶瑞的身份都咽回了他的肚子中。

    赵岭一开口,李伶瑞猛地看向他,那表情仿佛想要把赵岭吃了一样。

    看着两年未见的略显陌生的面庞,赵岭点了点头:“您要是想膈应的人膈应完了,我送您去机场。”

    “你帮着她?你在赶我走?!”李伶瑞不可置信地拔高了语气,“你知道她是谁吗?你还知道我是你的谁吗?!”

    赵岭吐了口烟圈,笑得痞气:“我怕您再不走,这街坊邻里就该报警了,您说您也没有给国家交税,咱就别花纳税人的钱了吧。”

    泼辣的小老太太旁边的三十左右的短发女人顿时乐了,笑声爽朗,没有半点的矫揉造作,和李伶瑞掐着嗓子的声音有着天壤之别。赵岭笑着看了她一眼,只是目光落在那微隆的小腹上,笑容微敛,这就是父亲的另一个女儿?

    赵岭收回目光,无意再纠缠下去,不耐烦地道:“您现在走,我送您,您愿意待着您随意。”说完,一抛车钥匙,那意思你不走我就自己走了。

    “岭、岭岭?”

    赵岭接住车钥匙的手微微一紧,偏头看向声音处。四目相汇后匆匆从楼栋里走下来的男人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他此刻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应该是刚从楼上拿下来的。

    夕阳洒下,赵岭张了张嘴,想认却又不敢认,泛白的鬓角,微佝的脊背和当年那个让自己坐在他肩头骑大马的男人相去甚远。但那双闪烁着泪光的黑眸却和那个送自己去机场的男人重合在了一起,赵岭张了张嘴,终于挤出了一个干哑的——“爸。”

    男人手里的袋子就这样落在了地上,袋子里的几个陈旧的首饰盒滚出了袋子,绒面的首饰盒上本就因为多年没有开启过变得灰扑扑的,这一滚落又沾上了许多尘土。可没有人顾得上这些了,赵前则快步走到赵岭面前,只是在距离他一米的位置又停住了。

    赵岭看着眼前这个逐渐和自己记忆融为一体的面容,这一次他没有再犹豫:“爸。”

    “岭岭!”

    赵岭微微颔首,赵前则终于绷不住了上前抱住了赵岭,粗糙的手掌在赵岭的后颈处重重一拍:“好小子,长这么高了。”故作轻松的声音略带着哽咽,“比爸爸长得都要高了。”

    这句话让赵岭直接破防,手中的烟落了地,颤抖的手搂住了赵前则的脊背,曾经高大得可以给他撑起一片天的男人此刻竟然瘦得似乎能够摸到骨头。赵岭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千金难买老来瘦,道理他懂,但这不妨碍他心中酸涩难挡。那是错过的岁月带来的酸涩与无奈。

    就像赵前则此刻嗅着赵岭冰凉西装上的松柏香气,哪怕他知道这是儿子过得不错的象征之一,但他怀念的也还是当年那个乳臭未乾的泥土气息。

    错愕、陌生、思念还有这么多年因为对方产生的痛苦与折磨交错在一起,两个人的心情都格外地复杂。

    “你跟……一起来的?”赵前则不愿看向李伶瑞,他舔了舔干涩的唇,也很为难,他想留多年未见的儿子下来,却知道和李伶瑞是无法坐到同一张餐桌上的。

    “不。”赵岭挑起唇角,用鞋尖碾灭了烟头,“我也跟她几年没见了,我现在在B市工作,您存一下我电话?”赵岭的口袋中有名片,但他却不想给,哪怕他们事实上已经被时光隔出了很远的距离,赵岭从感情上也依然不愿意将他推远。

    李伶瑞气得发抖:“我养你这么多年,你换了手机号都不告诉我,你现在竟然给这个孬种?!”

    “布朗夫人。”赵岭打断了她的发疯,“需要我提醒你吗?从小到大所有的学费生活费甚至包括我住的那个狭小房间的房租和水电,我已经原封不动地还给你的,甚至按您说的付了利息,您还要什么呢?”

    “你刚刚不是说你的别墅有多华丽吗?怎么?租的?”泼辣的小老太太逮到这个话柄毫不留情地刺向了李伶瑞。

    李伶瑞脸色一变,刚想反击。

    不过这一次赵岭如她所愿替她说了话:“阿姨,您误会了,房子确实是布朗先生和布朗夫人,我说的是布朗夫人按照高出市场价的标准给我计算的她家里我住房间的房租而已。”

    作者有话说:

    赵岭:好爽!!用简少钧说话方式吵架果然就很爽!!

    简少钧:哦?岭岭还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人呢?

    赵岭:QAQ;

    ——

    我九点之前更新的尝试失败了,但是我早起了!虽然没有六点整,但六点多也爬起来了,我今晚再接再厉!

    小红包掉落完毕——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突然出柜

    【她骗你没人在乎你。】

    此话一出, 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

    原本站在李伶瑞面前一老一少两个女人都流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短发女子本能地轻轻抚自己的肚子,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 还是在安慰腹中的孩子。

    赵前则表情更是在愤怒的边缘,他通红的双眼仿佛要将李伶瑞撕碎。

    赵岭则是很满意地看见李伶瑞因为瑟缩本能地后退一步,勾起唇角自嘲一笑, 原来你也是会心虚?也是会害怕的?

    只不过他无意看见赵前则和李伶瑞争吵,或者在他幼时会不停地幻想, 哪怕他们为了他吵一架呢?至少让他证明自己的重要的。

    但真到眼前是,赵岭才清晰地意识到,他其实已经不在意了。

    或者说,错过就是错过了。

    “爸, 都过去了。”赵岭笑了笑,“我先送她回酒店,您有我电话, 我们之后再联系。”再待下去, 恐怕今天就再也没有办法和平收场了, 而且……赵岭扫了一眼杵在一旁的一老一少两个女人, 再纠缠下去, 对谁都没有好处。

    赵前则抿了抿唇,他眼角的纹路深了几许, 眼底闪过了泪光和内疚, 只不过这些情绪很快被压抑下去:“好。”

    “我不走!”李伶瑞脸上厚厚的粉底仿佛出现了裂痕,她涨红着脸,“他还拿着我的首饰……”

    “都在这里, 你拿走。”赵前则冷声道,“当年你走的时候, 是你不要,现在都在这里,一个不少,没人动你的。”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巴掌甩在了李伶瑞的脸上,她自然不是缺这几样东西,更不用说那个年代的首饰。她只是炫耀未成后想找一个借口奚落奚落赵前则,她料定了赵前则拿不出来。

    但此刻那些躺在地上灰扑扑的盒子像是在嘲讽她一样。她在干裂的红唇上,微微扬起了下巴,她看向站在一旁和她年龄相仿但样貌仪态相差甚远女人,甚至是一个小老太太。

    这是她难以接受的,她能接受当年匍匐哀求自己留下的男人对着自己说着这些年的恨,可以对自己指责,甚至对自己咒骂。但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个男人有了全新的生活,身边的人不如自己好看不如自己有气质不如自己富有。

    李伶瑞避开了赵前则的目光,看向地上的首饰盒,酝酿了很久颤声道:“当初这些都是你买给我的,你既然留了这么久,我就不拿走了,我不过是想看看你心里还没有我……”

    赵岭不可置信地瞪向李伶瑞,这个女人在干什么?疯了吗?

    或许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无语,赵前则的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半晌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我本想留着以后岭岭结婚的时候能留给儿媳妇,现在看来,岭岭或许也不想要你的东西,你的东西还是你自己拿走吧。”

    “你要是吗?”赵岭冷笑一声,走到那堆盒子面前,弯腰一点点往袋子里捡,“东西你拿走,这里你不要来了。”赵岭收完这些首饰盒后,拍了拍手掌心中的灰尘,抬头冲着李伶瑞挑起眉梢,“我记得当初你带我走出小区的时候,你说过你这辈子不想踏入这个破破烂烂的小区里,我觉得做人要讲究一点契约精神,哪怕我当时只是一个孩子呢?您说对吧?”

    看见李伶瑞震怒混合着恐惧的表情,赵岭又补了一句:“您要想发疯,我陪着你,只是你不能毁了一个家庭,又再毁第二个家庭。你要是这么想让我爸知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我是怎么过的,甚至于当年离婚前你是怎么过的,我都可以一桩桩一件件的帮您说,您想我说吗?”

    这几句话就像是一盆冰水,直接泼在了李伶瑞的脸上,她的唇角颤抖了许久,被儿子羞辱和背叛的感觉也终于让她眼圈泛红。

    赵岭微微敛眸,站起身淡漠地看着她,李伶瑞到这一刻惊觉,她似乎真的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这一个儿子了,似乎在她记忆中,她这个儿子还只会低着头做着家务,那时他脸上的怯懦的表情和前夫同出一辙。

    那时什么时候呢?是大学?还是高中?李伶瑞记不清了,她似乎很久没有直视儿子,她甚至跟前夫一样有了一种觉得儿子竟然长这么高的荒谬的错乱感。

    当夜幕完全降临时,这场闹剧终于收了尾,看着僵在车旁不肯上车的李伶瑞,赵岭看了看手表:“我等等还有个会,您要是不愿意上车,那我给您叫个车。”

    “我是你妈!”

    “您还知道?”赵岭诧异地瞟了她一眼,“我还以为您以为我是您仇人呢。”

    “你……”

    后面的话被追出来的人给打断了,李伶瑞恨恨地看了一眼短发女子,打开门摔门坐进了车内。

    赵岭有些诧异:“你找我?”

    短发女子拢了拢头发:“嗯。”

    “有事?”赵岭想了想自己补了一句,“今天的事很抱歉。”

    女子摇了摇头:“我一直听爸说我有一个弟弟,很可爱很调皮但也很聪明。”

    听见「弟弟」两个字,赵岭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女子继续道:“爸一直跟我和妈念叨你,我曾经很担心这会成为他的遗憾,所以我很开心见到你。”女子伸出手,“我叫赵江,我妈离婚后我随的母姓。”在赵岭错愕的表情中,赵江笑道,“其实有时候也会觉得是缘分,我们明明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的名字却很相似。”

    赵岭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子并不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妹,而是父亲再婚的妻子带来的孩子。

    “我妈让我跟你说句对不住,她刚刚不是有意的,她不知道那是你。”赵江说的是之前拉着赵岭评理的事,她搔了搔下颌似乎有些不好羞赧,“家里放的照片太久了,你变化很大。”

    说到这里,赵江拢了拢羽绒服,或许是觉得冷了也或许是她想说的都说完了,笑道:“不耽误你时间了,妈让你下次来家里吃饭”

    赵岭微怔后垂下眼帘,半晌长吐了一口气:“替我跟阿姨说声抱歉,我说的那些无意让她难受。”

    “知道的。”赵江顿了顿又道,“那天那两瓶酒是不是你留下来的?”

    赵岭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猜到一层,赵江抬手拭了拭眼角:“爸抱着酒瓶在书房待了一宿,也不许我们喝那瓶酒。爸以为,你不愿意见他是恨他了……我看得出来他今天很高兴。”赵江咽下了失态,吸了吸鼻子,飒然一笑,“我说着西了,妈是真的想你来家里吃饭,带朋友也行。”赵江冲着赵岭挤了挤眼睛,说完也不停留,脚步利落地快步走进了小区,倒是不像是身怀六甲的模样。

    良久,赵岭才收回目光,小声低喃了一句,可惜太过陌生的词汇,赵岭还是没能说出来,他摇摇头一哂置之,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眼底那道自见到李伶瑞便升腾起的阴霾无形之中被驱散了不少。

    只可惜这份不错的心情进了车内就变得大打折扣,李伶瑞刚刚受的气尽数都撒了出来,到最后赵岭干脆也不按导航开了,随便找了条路开。

    当李伶瑞开始咒骂赵岭有了媳妇忘了娘的时候,赵岭方向盘一转一脚油门直接踩住了刹车,车一个摆尾急刹在路边,李伶瑞猝不及防地猛然前倾,脖子因为被勒上了安全带,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李伶瑞捂着脖颈,“你要谋杀我?”

    赵岭冷笑:“如果是呢?”

    李伶瑞凹陷的双目陡然睁大,眼球几乎要凸了出来:“你——”

    “你还要留在B市吗?”赵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如果是这样,你还要继续坐我的车吗?”赵岭觉得自己的耐心几乎要告罄了。

    李伶瑞握紧了手机,仿佛担心自己遭遇不测时能不能及时报警。

    就在车内的气氛即将凝固时,敲窗声打破了这份桎梏。

    赵岭有些惊讶地看向车外,微张的嘴巴透出了几分傻气。窗外的人指了指玻璃,赵岭这才想起该将车窗摇下:“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该我问你,我当你停在这里是等着我下来找你。”

    赵岭这才意识到他停在的地方刚好就是简少钧办公室大楼楼下。

    “不是……”赵岭脸颊瞬间滚烫了起来,他总不能说他因为太烦躁所以随便找的路,但是也很难解释为什么会开到简少钧的楼下停住。

    简少钧深深地看了一眼赵岭,又瞟了一眼李伶瑞:“布朗夫人。”

    这四个字仿佛戳中了李伶瑞的死穴,她本能地将攻击模式开启。同时,她也很敏锐,又或者说刚刚这两个人的话太暧昧,她的目光在赵岭和简少钧身上穿梭,当她想到一个可能性后几乎就像是垂死的鲤鱼遇水,猛然打挺:“你们!你们不要脸!”

    简少钧眯了眯眼,他用目光询问赵岭的意见,见赵岭恹恹地靠在椅背上一脸无语,顿时明白了几分。既然赵岭无所谓,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布朗夫人不如说大点声?”简少钧打开了手机,“喊大点声我就报警了,寻衅滋事也不知道布朗夫人吃不吃得了拘留所的苦。”

    李伶瑞刚想喊叫,但是看见简少钧西装上外套套着的略有些宽大的黑色短袍以及上面扣着的银蓝色相间的金属徽章。看清徽章上的字后,李伶瑞悻悻地闭上了嘴,她推门下车后伸手拦住了一辆出租,小声嘀咕道:“Pervert.”

    简少钧这下就连冷笑都欠奉了,他指了指衣领上别的小蜜蜂:“李女士,你刚刚对我的辱骂已经被录下来了,我会保留起诉你的权利。”

    “警、警察不会管的。”

    “真的吗?”简少钧笑眯眯道,“李女士太孤陋寡闻了,你竟然不知道同性恋已经合法了?而且,李女士回到自己的国家后,回到自己的房子里也敢这么说吗?你如果再来骚扰赵岭,这个录音我会发给你的国家的记者的。”

    李伶瑞气得嘴巴一开一合,最终什么也没敢说,钻进出租车报了地名。

    赵岭眨了眨眼睛:“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事?”

    “骗她的。”简少钧说得毫无障碍。

    赵岭抬手抻平了简少钧因为刚刚微微皱起的领口,屈指一弹上面的金属徽章,点了点上面的四个字:“「中国律师」,怎么能忽悠人呢?”

    “以牙还牙。”简少钧慢悠悠道,“谁让她也骗了我的委托人呢?”

    “她骗我什么了?”

    “她骗你没人在乎你。”简少钧勾起唇角,慢悠悠道,“我还有一个采访照片,拍完就下来。”

    隆冬腊月,寒风萧瑟,但赵岭却打开了全车的车窗,只因再冷的寒风也降不下他滚烫脸颊的温度。

    作者有话说:

    赵岭:高端骗子局。

    简少钧:我骗谁了?

    赵岭:我。

    简少钧:?

    赵岭:诈骗罪一般判几年?能不能由受害者直接关起来?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不速之客

    【可以带家属。】

    赵岭有时候很感激简少钧, 感谢他撩完就跑,等再出现的时候自己脸上热气散尽,又是叼着根烟痞里痞气下床不谈情不说爱的只追求及时享乐的赵总。

    演的人信没信不知道, 至少看的人嘴角漏出了一丝笑意。

    赵岭拳头抵唇轻轻咳嗽了一声,问道坐在副驾驶上的简少钧:“你怎么不穿刚刚的袍子了?”

    “巫师袍不能穿到麻瓜世界。”

    “咳咳咳……”赵岭无语地看向简少钧,这人幼稚不幼稚?

    “怎么?不信我?”

    赵岭的表情给出了答案。

    简少钧摇头略有些伤心:“真的, 律所年会,我们表演的是霍格沃兹话剧。”

    赵岭倒是没想到这个情况:“你要上台表演?”

    “嗯, 你要不要来?这个月底。”

    “我能去?”

    “可以带家属,你来我跟行政那边说一声就行。”

    他这算是家属吗?赵岭心中不免犯嘀咕,但唇角却忍不住带上了笑意:“要是不麻烦,我就去蹭蹭吃的。”

    两人一路没怎么说话, 但心情都不错,快到家的时候简少钧突然开口道:“我已经跟行政说了,到时候电子请柬我发你手机里。”

    “好。”

    眼看着要到家了, 简少钧又补了一句:“刚刚那件是律师袍, 有个小采访, 我没有节目需要表演。”

    赵岭:“……”

    “已经跟行政说过了, 再改不好。”

    赵岭:“……”这人是律师吗?!这人分明就是诈骗犯!

    赵岭恼羞成怒, 冷着脸输出着谴责和抨击,但简少钧心情倒是不错, 但是这份好心情在打开电梯门后戛然而止。

    “你说, 我们是不是该考虑搬个家?”

    赵岭默默地点了点头,先是陈贻,再到李伶瑞, 再到眼前的这位金承业, 赵岭都快怀疑他们家是不是成为了旅游景点?每个人都要过来打卡签到一遍?

    金承业的脚边已经落了一地的烟头, 楼道里充斥着烟草的气息,哪怕赵岭会抽烟也经不住这么迎面一扑,呛人的味道的刺激性气味让他本能地捂住口鼻咳嗽了两声。简少钧皱了皱眉头:“麻烦去物业交一下楼道清洁费。”

    清冷的声音或许是刺激了给金承业的疲惫的精神,金承业这才回了些神色。

    “我在等你。”本来金承业的声音偏高偏亮,现在却犹如砂纸一般。

    就连赵岭都有些于心不忍,这位是吃错了什么药?

    “找我有事?”

    “我们毕竟是兄弟,没事就不能找你了?”金承业的话换来了简少钧的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这位大少爷是抽了哪门子风在这里上演兄弟情深的戏码呢?

    赵岭:“……”哪怕是他都觉得这多少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味道。

    说完这话,金承业似乎也有些别扭,清了清嗓子:“我确实有事找你,我们坐下说吧。”

    简少钧上下打量了一下金承业,风衣被随手扔在了地上,身上穿着的西装被褶皱而潦草的上卷至肘间,仍残留酒渍的领口以及微微泛黄的指间。地上除了一地的烟头还有一瓶空了的伏特加酒瓶,或许能说明了为什么这样的天气下这位仁兄竟然只穿了西装衬衫。

    “可以。”简少钧转身点开了停留在原地的电梯,“楼下有个二十四小时咖啡馆,大少爷请。”

    赵岭看见了金承业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给本来并不难看的五官平添了一分狰狞。金承业没想到简少钧根本不打算将他往家里带。

    但干燥起皮的唇微微开合最终抿了起来,没说什么,一言不发地走进了电梯间。

    简少钧松开按电梯的手想要跟进去,目光落在了紧随在自己身后的皮鞋。

    “文件在书房里,房门密码楠丨枫我等等发到赵总手机上,具体方案商议得麻烦赵总等我明天早上了。”

    赵岭微愕,脚步一顿,伸手想抓简少钧的手腕,却看见电梯门就这样在他们之间徐徐关上。

    门在简少钧的面前缓缓关上,那张脸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波澜不惊。

    门彻底关上了,赵岭怔了片刻后缓缓地放下了抬起的手。

    金承业挑起眉梢:“爸挺喜欢他的……不过让我有点意外,你们竟然没有住一起。”

    “哪有朋友住在一起的道理?”简少钧背对着金承业轻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金承业的天真。在金承业的微愕中,电梯停住了,简少钧按下开门键,抬手挡住了门:“大少这边请。”

    坐在昏暗的咖啡厅中,或许是天气太冷,人并不都,只有三两个人,而他们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了下来。

    金承业看着对面的简少钧,有一瞬间觉得很是荒唐,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和简少钧有一天会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张桌上,而且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以为你只喝美式。”金承业开口,打破了这份无言。

    简少钧用勺子将咖啡上的拉花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推了推,上面是他让咖啡师拉的一只小刺猬。

    喝了一口热拿铁,让奶香和咖啡的苦涩在口中充分混合,待它们缓缓滑入腹腔,简少钧这才开口:“没想到大少爷观察我观察得这么仔细。”

    金承业有些难堪地抿了抿唇,这不是第一次简少钧对他冷嘲热讽,但却是他第一次必须忍气吞声,不能反驳。

    简少钧并不着急,他仿佛只是为了在这个寒冬里喝一杯热咖啡,品得仔细。

    他不急,金承业的手紧紧地攥着杯子,当他松开手后,陶瓷杯上残留着汗渍摩挲出的指印,踌躇再三终于开口道:“我有事相求。”

    这话不亚于原子弹爆发,简少钧诧异地抬起眼皮,很惊讶于「求」这个字会从金承业的口中吐出:“没想到大少还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我需要你帮我。”

    “你先说说,我未必能帮得上。”

    金承业深吸一口气:“我去年投资了一家进出口公司,投入了很多钱,但是后来我才发现这是一个骗局。对方拿了投资款后并没有用于经营,这家公司已经资不抵债了。”

    “哦?”简少钧眨了眨眼,“你想报警?委托我帮你报案。”

    “不是!”金承业猛地伸手抓住简少钧的手,“不能报警,你帮帮我你帮帮我,这些投资款……”他看着简少钧冷硬的表情,终于颓然开口,“这些投资款是我挪用了集团的公款。”

    简少钧眯起了眼睛:“所以你告诉我是想干什么?想我举报你?”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金承业的肩膀垮了下去,“我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个家里我只信老爷子和你的人品。你我虽然关系不好,但我知道你也做不出背后捅人刀子的事。”

    “所以,一年前的事儿你之前不着急,现在怎么着急了?”

    “这件事……被族里的那些老古董知道了。”金承业脸色煞白,“我必须在下一次开族会前把这个窟窿填上,我如果填不上……”

    “缺了多少?你卖卖产业,或者你找老爷子拿不就行了。”

    “10亿。”

    简少钧怀疑自己听错了,他错愕地看向金承业:“你挪了10亿?”

    金承业痛苦地点点头:“你必须得帮帮我,而且那家公司是对我的考试,我不能输。”

    “金家就你这么一个少爷,你又不是输不起。”简少钧垂眸继续看着咖啡,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是一笔天文数字,但是对于金承业……虽然恐怕要把他掏空了,但守着金家这个聚宝盆,翻身是迟早的事。

    “老爷子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看重能力,更何况,到时候恐怕也不是老爷子一个人能决定的,他只有我们俩,但族里可并非只有我们两个少爷。”

    “别。”简少钧喝了口咖啡,杯口掩住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凌厉,“不用拉着我,我和金家的产业没有关系。”

    “不。”金承业热切地往前凑了凑,“这一次我算是明白了,夫妻不过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兄弟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那些老古董不承认你,我认。你帮了我,我自然也不会辜负大哥的。日后我得了金家,金家就有一半是大哥的。”

    听见这个极为陌生的称呼,简少钧眯起了双眼,没说话,良久才道:“可我帮不了你。”

    “可以!只有你能帮我!”金承业拿出手机,飞快地给简少钧发送了一个文件,并且附上了卑躬屈膝的文字询问——“大哥觉得这个方案如何?不行的地方可以按照您希望的改。”

    扫了一眼文件,又看了一眼文字,简少钧抬头看向金承业:“当着面似乎就没有必要发文字吧?”

    “顺手了,我只是希望大哥知道我的诚意。”金承业顿了顿又道,“而且有我发给你书面的文件,日后你也不怕我不认不是吗?”

    简少钧轻哂:“几日不见,你的法律意识倒是见长。”

    “大哥是律师,我也不能弱不是?”

    对此简少钧不予置评,一个能挪用10亿公款的人所谓的法律意识恐怕只在考虑自己怎么钻法律的空子吧。

    “我回头看看再说。”

    金承业眼中闪过狂喜:“那我这周五再来找你!”

    “不必,我这周五出差,我考虑清楚后会联系你的。”简少钧放下手机,漫不经心道,“不过你大舅子公司经营的不错,你怎么不找他?他生财有道,不比我这个根本没有经过商的人强?”

    金承业本来正摆弄着咖啡厅桌上放着给客人解闷的指尖陀螺,简少钧的话音刚落沉甸甸的陀螺落了地,金承业慌忙低头去捡。

    而简少钧的目光则落到金承业破了点皮的皮鞋尖,目光沉沉,看不出在想什么。

    捡起陀螺后,金承业尴尬地摸了摸耳朵,刚想回答简少钧刚刚的问题,谁知手机极为巧合地响了起来,他接了电话后说了几句匆匆起身:“我这边有事必须得走了,大哥你好好想一想,从前那些事都是因为我不懂事,我承认我嫉妒大哥,我嫉妒大哥的才华。但如今才发现也只有大哥的才华才能帮助我。我真的只信得过你了。”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彩虹屁,简少钧只是轻轻一笑,没说什么,心中倒是默念了一句——巧了,我最不信的就是你。

    说完那大段话后,金承业走出咖啡厅很快边钻进了路边停着的黑色轿车之中,当轿车绝尘而去后,简少钧的手机也恰好响了起来。

    看着来电显示,这是一通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来电,简少钧捋一思忖后按下了接听键,随后将手机放到耳边,薄唇轻启——

    “父亲。”

    作者有话说:

    老爷子:你弟弟找你了?你考虑的怎么样?

    简少钧:我没有这种深更半夜找我喝咖啡,影响别人家庭和睦,还要导致我回头跪搓衣板认错的弟弟。如果你希望我有一个弟弟,这边建议您再生一个。

    老爷子:如果可以,两个儿子他都想重新生一遍。

    还是闺女好呀。

    简如芸:金先生,您叫我?

    老爷子:……

    #小剧场纯属虚构,如果当真可以会收到律师函一封#

    ——

    跟你们碎碎念点桃的日常。

    昨天我和夫人去看我大学闺蜜,她刚生了宝宝,我干儿子真的好可爱,软软乎乎的,笑起来好可爱。

    然后晚上回家后,夫人晚上喝了酒所以是我开夜路回家的,开了两个多小时,特别累。到家给斗斗弄了肉后倒头就睡。

    结果刚要睡着的时候,斗斗就跑到我身上趴了下来,他最开始屁股有点上面对着我的脸,我揉了揉他肚子让他站起来,把他往下平移了10cm再让他趴下的。

    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每次斗斗趴在我身上我总是睡的特别快。可能谁盖了12斤的被子都很容易入眠。

    然后半夜我可能翻个身伸了手,结果就摸到枕头上毛茸茸。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一条白绒绒谁在我头上,占了我一半的枕头。

    我又睡回去了。

    今天早上起来码字的时候,斗斗强行把自己挤在我腿上,下巴靠着我的手臂,发出呼噜呼噜呼噜宛如装修的撒娇声。

    他一天都格外地粘人。

    我开始怀疑一件事……

    斗斗是不是在我身上嗅到了人类幼崽的味道,然后他……

    醋了?

    #斗斗: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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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只是朋友

    【他也不爱我, 我们不是恋爱关系。】

    “承业去找你了?”

    简少钧轻笑一声:“父亲耳聪目明。”

    面对他的讥诮,金博赡展现出了沉淫商场数十载的心理素质,哈哈一笑:“不然我怎么是你爸呢?”

    简少钧:“……”他真的没有丝毫夸奖的意思。

    “他是不是去求你了?”金博赡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 仿佛在说一件很愉悦的事情。

    “父亲明察秋毫。”

    “哼,少阴阳怪气你老子。”

    简少钧:“……”原来您还知道这是阴阳怪气?

    金博赡听见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只得无奈再次率先开口, 对于这个儿子他一向没有什么办法:“你答应他了吗?”

    “父亲希望我答应吗?”

    "……"金博赡磨着牙道,“是我问你。”

    “哦, 我没答应。”

    金博赡一噎,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不再考虑考虑?难得有一次承业求你,这样的机会如果我是你,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所以父亲希望我同意?”简少钧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反问道,“所以父亲知道金承业跟我说了什么吗?”

    “什么?”

    “是我先问的,该您回答了。”

    金博赡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自己被儿子气死的可能性, 最后觉得自己被气死了, 估计葬礼上简少钧都未必掉一颗眼泪, 于是强行顺了顺自己的气, 告诉自己冤有头债有主, 都是自己欠下的债怨不得别人,半晌道:“他跟你说了作为他试炼的投资项目亏损了, 希望你能帮他。”

    “不止。”简少钧问道,“我想问问他的投资资金怎么来的?”

    金博赡沉默了半晌:“如果你在意这个,我跟你说过,你有一张卡……”

    “我不是说这个。”简少钧打断道,“金承业跟我说这钱他是挪用了公司的钱, 真的假的?”

    “他跟你说了这个?”金博赡声音带着些许的困惑,“他确实动过一点,但是这中间比较复杂,牵扯的人也很多,不完全是他的问题,而且这件事已经补完了正常的流程。”

    “我知道了。”简少钧想了想还是说了句,“我不知道大少爷怎么想的,但是他跟我说他挪用了公司款项20亿,我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

    我只是很奇怪,如果您说的是真,那他说的就是假。他把这样一个把柄强行送到我的手上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金博赡也迷糊了,半晌只想到唯一的一个可能性:“他或许是真的希望你去帮他。”

    这或许是一个解释,但这个解释到底有几分可信度,谁也不知道。

    杯中的咖啡已经冷了,就如同简少钧此刻的心情,冰冷而苦涩。他迫切地想回家,但又不希望这件事被赵岭知道。

    于是又坐了半个小时,简少钧看了一眼已经过了赵岭睡觉的时间点,于是这才裹着风衣上了楼。

    果不其然,赵岭已经睡了,简少钧简单洗漱一番后也上床睡觉,只是翻来覆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最后才发现或许是缺了一个手垫,当他用手环住赵岭的腰后很快清浅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而绵长,眼皮沉甸甸的已经进入了甜黑梦境。

    所以简少钧并没有看见他环住的人在他睡着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赵岭神色复杂地看着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是在犹豫要将这双手拨开还是留下。良久,赵岭阖上了双眼,淹没了眼中所有的挣扎与难过,他的手缓缓落在简少钧的手背上,就像是睡迷糊了一般。

    有时候睡眠可以治愈很多种情绪,比如酸了吧唧一晚上的赵岭,第二天起床后,心底奇迹般地只剩下一丁点儿地惆怅。

    “怎么了?”简少钧把烤好的吐司片放在了赵岭的盘中,“没睡好?”

    “我、我睡得挺好的。”赵岭欲盖弥彰地想用黄油刀抹一点黄油到那酥脆香软的面包上,谁知道在他手忙脚乱的时候黄油刀掉在了桌上,更像是坐实了简少钧的猜测。

    简少钧略一沉思,知道赵岭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你今天有空吗?”简少钧所幸也不为难自己了,反正以赵岭的性子如果是天大的事多半是忍不住多久的,“我想去看看我母亲,你跟我一起吗?”

    赵岭垂眸,看着焦黄的面包上抹着一层因为热已经开始变白的黄油:“你如果想一个人去的话,不一定要带我。”

    简少钧这下子没有办法不探究反常的原因了,只是深深地看向赵岭,半晌道:“我不想。”

    赵岭微滞,他认认真真地涂抹着黄油,仿佛在给这片面包涂上乳胶漆,一点都不能缺口。等到每一个边角都被刷整齐后,每一个缝隙被填补完后,赵岭才道:“我、我今天有事,要不还是你自己去吧。”

    两个人的气氛奇异般地陷入了沉寂之中,这似乎是这个房子多出一位住户后第一次如此的沉默。

    直到他们出门,一起上车都没有变化,这份沉默从餐厅蔓延至车内。

    赵岭将简少钧送到律所楼下后刚想开走就被简少钧叫住了,简少钧手按在车窗上,弯腰看着赵岭:“我晚上不一定回家吃,我下午两点会启程去看我母亲,那边在四环外有点远。我饿了的话会就近吃点东西。”说完,简少钧就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赵岭攥紧了方向盘,他拧开矿泉水瓶后又喝了一口水。别看今天只过了半个上午,但赵岭已经灌了自己很多水,每当他想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时就会喝上一口水。

    揉了揉喝了个水饱的肚子,赵岭扁了扁嘴,他其实不是故意的,只是他不希望自己成为简少钧的负累,这么仔细想想几乎除了上班的时候,自己几乎占据了简少钧所有的空闲时间。当然除了添麻烦,赵岭更不愿意自己那些本不应该存在的小心思过分的活跃。

    如果一旦有一天这些小心思跳到了简少钧的面前,赵岭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床伴了。

    这份纠结一直纠结到公司,左伊看见垂头丧气的上司忍不住出言询问。

    看着左伊青春洋溢的脸,赵岭想或许年轻人更能够解决这样的问题,理解这种似乎只应该属于青春的情绪。

    “我有个一个朋友……”

    左伊揉了揉耳朵,这个故事的开头似乎过分熟悉了。

    紧接着,赵岭把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发生的事都简单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关键性信息。

    津津有味听完故事的左伊眨了眨眼:“您真的很爱嫂子,就因为她不让你跟,你就怀疑她是不是不爱你了。”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赵岭被一口茶呛在了嗓子眼中:“这、咳咳咳……这是我朋友的故事,不是我。”

    不过在左伊灼灼的目光之下,赵岭无奈投降:“我不爱他。”紧接着在左伊「你在骗人」的目光下又补了一句,“他也不爱我,我们不是恋爱关系。”

    如果前面的半句话左伊对此只有一个白眼,但是后面那半句话,左伊沉默了。

    “怎么,不信?”赵岭有些好笑,这小姑娘竟然连上司都怀疑上了。

    左伊摇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相信赵岭没有骗人,因为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可正是因为他没有骗人,所以他说的后半句话是他真心实意说出来的,也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的。

    而左伊之所以难受,因为她看见了赵岭说那句话时眼中的光在慢慢黯淡下来,直至熄灭。

    作者有话说:

    左伊:我仿佛是一个傻子。

    赵岭:你就是,我都说了是我朋友的事。

    简少钧:是我这样的朋友吗?

    左伊:老板,我下班了)拒绝狗粮加班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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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简律身世

    【天上从来没有星星。】

    赵岭心中装着事儿, 办公毫无效率可言,而且实话说他今天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事,前段时间的忙乱已经将这个季度的事情处理得七七八八的了。

    关着办公室的门一个人独处时心思浮动, 可打开办公室门看见左伊关切中混合着八卦的目光更是想起刚刚左伊的话。

    赵岭清了清嗓子:“Zoe?”

    “在。”左伊飞快地答道。

    “我没有谈恋爱,所以不用这么盯着我看。”

    于是赵岭成功地收获了来自下属的同情目光。

    办公室待不住了,赵岭看着车钥匙, 心想去路上兜兜风吧。

    可这风兜得也并不顺利,路上很塞, 明明是出城的方向车流却只多不少。

    冬日的阳光很暖和,但是也容易晒得人昏昏欲睡,赵岭从车流中脱身拐到清静的小路时已经困得哈欠连天,一个哈欠后他就发现自己跟着的铁灰色的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将车停在一旁, 赵岭用手挡着西晒的阳光,眯着眼睛放大地图看周围的路以及标志性建筑物。

    正看得一头雾水时,窗户被人屈指敲了两下, 赵岭偏头就看看了一个他不是那么希望出现在这里的人。

    摇下车窗, 赵岭干笑了两声:“嗨, 好巧。”

    “是挺巧的。”来人挑了挑眉梢,“赵总不是忙工作, 怎么忙到这里来了?”

    “这不是有一个项目需要选址吗,我没什么头绪就出来走一走。”赵岭说的话是真假掺半, 有项目是真, 选址是假。

    但很显然听者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是吗?再往前走就是公墓了,银萃是打算办一个什么样的项目?需要到公墓选址?”

    赵岭:“……”现在说他们想要涉足鬼屋产业还来不来得及?

    “咳,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相请不如偶遇。”赵岭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和简律挺有缘分的, 简律不邀请我一道?”

    简少钧撇了撇嘴, 只是眼底泄出了那么一丝丝的笑意,嘴上确实冷冰冰道:“要是换作是别人,我可就要报警了。”

    “简律怎么看见我的?”

    “那么大一辆车从律所就开始跟着我了,我只要不瞎就不可能看不见。”

    “哦——”赵岭拖了个长音,“所以简律默许我跟了一路,也没有给我打电话。”

    简少钧:“……”不是偶遇吗,怎么废话这么多?

    简少钧在前面带路,两人又开了一段后,简少钧把车停在了一个荒野中用白石砖砌出的停车场中。

    尾随着简少钧把车挺好,赵岭下车后不免感慨了一句:“这停车场不错啊。”

    “自然。”简少钧哼笑了一声:“老爷子嫌钱多,每年都要修缮这附近。”

    赵岭愣了片刻后旋即意识到简少钧口中的老爷子应该是金博赡,他突然觉得,有些事情可能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还是说金老爷子是因为在乎简少钧所以才修缮他母亲的墓地?可那也不需要每年修吧?

    还是说简少钧的母亲其实和金老爷子是故交?甚至是初恋?

    赵岭的脑子里的剧本越来越多,简少钧瞟了他一眼虽然不知道他想到了哪里,但是看表情约莫也就是那么点儿事,屈指一弹赵岭的脑门:“赵总还挺八卦。”

    一个脑锛让赵岭的八卦之魂戛然而止,双手委屈地捂住额头:“我又不是玻璃。”

    玻璃?简少钧好笑地睨了赵岭一眼:“是吗?我看赵总的心思比起玻璃水晶人儿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岭自然知道简少钧指的是什么,但他自知理亏,这事说到底还是自己不洒脱了,就像他跟左伊说的那样,他们没有在谈恋爱,他又怎么能够用这样的标准要求简少钧呢?

    别过眼睛,赵岭踢着脚边的一颗小石子往前走,边走边哼哼唧唧地道:“那是,哪里比得上简律心里的玻璃水晶人儿。”

    “咳…咳咳咳……”简少钧正喝着刚从后备箱拿出来的水,听见这话直接被一口水呛住了,等他缓过来后无语地看着给自己拍背的罪魁祸首,伸手刚想擦掉唇边的水珠,可当手背触碰到水珠的一瞬间,他的手就鬼使神差地换了个方向。

    赵岭心中正跟自己闹着别扭,想着简少钧可能藏在心中的玻璃水晶人儿,下巴就被一双手强势地扳住了,等他回过神,只觉得自己的唇边被水珠和青茬重重地蹭过。

    “你没刮胡子。”赵岭说完这话就想把自己的嘴巴给焊死,这个时候怎么能说这种暧昧且示弱的话呢?

    没等他想明白该说什么的时候,带着矿泉水味道冰凉的吻攫取了他全部的注意力,赵岭被迫张开了嘴,头微微后仰,可当他被西晒的太阳晒得眯起眼睛时,赵岭觉得自己也渴了。

    舌头本能地想去攫取更多的水份,但当赵岭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时,他已经非常丢人地去探索冰凉水源的伸出,看上去像是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冰凉转为滚烫,直到赵岭发现这只是饮鸩止渴时,他果断地结束这个吻。

    当然,究竟是果断结束,但是意犹未尽,两个当事人似乎有截然不同地想法。

    “你干什么!”赵岭擦了擦嘴巴,觉得自己脸颊已经被简少钧的胡茬给刮伤了,“人身损害赔偿。”

    简少钧摸了摸自己被指控的胡茬:“托赵总的福,出门前忘记刮了。”

    “跟我有什么……”

    电光石火间,赵岭知道了简少钧话中的含义,他忘记刮胡子是不是跟自己出门没答应他来扫墓有关?

    赵岭猜到了答案,却又抗拒去核对正确答案,只是含含糊糊道:“没有证据的事,简律可不能栽赃陷害。”

    简少钧失笑摇头,赵岭是越来越讲道理了,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如同简少钧说的那样,金博赡的钱可能确实有点多,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一个不出名的公墓竟然有一条精心修缮的路,路并不华丽,但石砖却洁白无暇,让赵岭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真难得,这里竟然没什么灰尘。”

    “老爷子雇人打扫的,他每年也会来扫上两次。一次她的生日,一次她的忌日。”

    他们顺着洁白的石砖一直走,走了约莫有十分钟后,便看见了墓园。

    赵岭将墨镜取下别在衣领上,跟着简少钧停在了一个十字架的白色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旧照片,赵岭知道这就是简少钧的母亲。

    虽然一个冷峻一个温婉,但眉眼中轮廓中存着几分想象。

    简少钧从口袋中掏出了一瓶香水,放在了墓碑上。而墓碑前还有三柱正在烧的香,不知道刚刚谁来探望了。

    “阿姨喜欢香水?”赵岭好奇地问道。

    “也许吧。”简少钧的回答让人困惑不已,但简少钧今天带赵岭来了,目的便不是为了制造更多谜团的,他缓缓道,“我不知道,我听别人说的。我妹妹说过,老爷子也说过。”

    赵岭此刻的目光落在了墓碑上的生卒年,他愕然地发现简少钧母亲去世的时间并非是他以为的二十几年前,而是九年前。

    可简少钧不是从小被金家收养吗?

    简少钧顺着赵岭的目光看去,旋即笑了,伸手擦了擦那去世的年份,半晌道:“我曾经跟你以为的一样,我以为我母亲早夭,所以我才被父亲接到了家中。”

    “直到十年前,我才知道,我错了。”

    “所有人都跟我说,她病了,想见我。可没有一个人告诉过我,为什么死人能够复生。”

    赵岭听着简少钧低低的笑声,后伸手攥住了简少钧的手,哪怕这是在简少钧母亲的墓地前,他知道不合适,可他忍不住。

    “小时候,我一直在天上找她变成的那颗星。但是后来,我却发现,其实天上从来没有星星。”

    赵岭记得简少钧说的这句话,却第一次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他们都说她是为了我的前程着想,但是她却不知道,我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小时候我想,如果我要是有妈妈就好了,有妈妈就能带我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冰冷的地方。”

    “你妈妈是把你卖给了金先生吗?”赵岭捏紧了简少钧手,他想起了那些过继孩子为了继承家业的故事,而且简少钧年纪比金承业大,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不算是卖,她什么都没有要,作为交换条件她留下了另一个孩子,所以她一直对此问心无愧。”

    简少钧用没被握着的手摸出一根烟,借着香的点点火星将烟点燃了。看着明明灭灭的火光,简少钧低低笑了一声:“是不是很有意思?我的母亲活着的时候我因为她死了,我的亲生父亲我却只能称他为养父。你说,我这算是父母双全还是算是无父无母呢?”

    作者有话说:

    赵岭:你怎么发现我的?

    简少钧:我又不瞎。

    赵岭:简律眼是不瞎,心嘛……

    简少钧:我又怎么了?

    赵岭:那么些个玻璃水晶人儿……

    简少钧:……

    #论如何制造谣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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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眼中有光

    【我心中没有光, 但我能看见光。】

    无父无母这四个字如同一根细针,扎了一下赵岭的心。

    他有一瞬间回想起了很多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曾几何时他也有过这样的困惑。

    但此刻的赵岭更心疼简少钧,自己好歹还有个怨恨的对象,年少的简少钧恐怕都不知道该恨谁, 那些愤怒那些孤苦该安放在何处。

    自己至少品尝过爱,但简少钧什么都没有。

    “都过去了。”察觉握着自己的那越收越紧的手, 简少钧轻笑一声,“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赵岭抿了抿唇:“你母亲和金先生是在你小时候离婚了?”

    简少钧哂笑着摇摇头:“他们没有结过婚,金家是世家大族, 从头至尾都不同意让我母亲进门。”

    “那他们当年……”

    “也许当年他们相信过爱情。”简少钧挑起唇角,唇角的弧度是说不尽道不明的嘲讽和薄凉,“至少父亲总是这么怀念的, 他总是在醉酒后怀念他们当年住过的出租屋, 他说母亲做饭很好吃, 他说我是在那里学会了走路。”

    “至少, 至少你是他们爱情的结晶。”赵岭试图安慰他, 他太明白在怨怼中降生的滋味了,那滋味足以让他在任何时候想起时都生出一身的惶恐。

    “我不知道。”简少钧垂眸, 看着墓碑上言笑晏晏的女人,“这些都是父亲说的,我没有印象,也从未感受过。因为酒醒之后, 他会和前赴后继年轻漂亮的女明星讲述他的当下, 过往对他并没有那么重要。”

    赵岭哑然, 半晌道:“那金承业的母亲是?”

    “家族给父亲安排的联姻对象,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父亲的目光从不在她身上停留。只是立场使然,我没办法同情她,当然她也不需要我的同情。”简少钧吐了个烟圈,看着烟幕在自己眼前散开,良久才哑声道,“她后来患了病,在我七岁的时候去世的,不然也许我都长不大。”

    赵岭松开了简少钧的手,猛地抓紧了他的胳膊:“她对你做了什么?!”在这一瞬间他明白了简少钧年幼时的处境。

    他也有继父,他明白这种滋味,只不过简少钧的处境恐怕比他还要恶劣一百倍,至少他家没有家业要继承,至少不用他继父出手,他母亲就已经将他打压得毫无还手的余地。

    “冬天的时候,我一感冒就是两个多月不见好,她跟父亲说我身子弱得了肺痨恐怕活不长。”简少钧嗤笑了一声,“可是我连件像样的棉衣都没有,就连感冒药都是管家偷偷摸摸给我熬的土方子。”

    赵岭的目光落在了简少钧捏着烟的手,看着上面还残留的久远的冻疮疤痕,心中说不出来的不是滋味。他小时候,他妈对他再不好,也没到这样的程度,顶多是漠视和心理的折磨,但他至少能活下去。

    简少钧并没有在夸大其词,在金家那样的环境下,在这样的手段下,赵岭相信如果简少钧一直下去,便是不死也会烙下病根。

    “那金先生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简少钧单手屈指弹了弹烟灰,看着烟灰落在一尘不染的白玉石阶上莫名地升起一种快意,“我那时候觉得他无所不知,我觉得他应该知道,可他偏偏像是不知道,他只会跟我说——男子汉不能这么娇气。”

    对于金博赡,赵岭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他觉得老爷子很在意简少钧。

    一方面老爷子对他的好意他心领了,他长辈缘并不厚,金老爷子算是第一个对他主动释放善意的长辈。但是听了简少钧说的这些,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他不是一个好父亲。”

    “我和金承业,他一个也没有教育好。”简少钧语气很淡,“因金夫人的要求,还有金承业外祖家的压力,我只能是他养子。后来他权势日盛,想让我认祖归宗,但我不愿意。”

    赵岭恍然,原来这就是为什么金家的仆从都叫简少钧「简少」,而唯独管家叫他「少爷」。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答应过,金承业永远都是金家唯一的大少爷。”简少钧耸了耸肩,“所以我更不可能改姓的,平白要叫金承业一声哥,还不如当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赵岭感受到了简少钧轻飘飘的自嘲之下的无力和茫然,他明白那种感觉,很多时候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如果刽子手只需要说一句「对不起」,就能将一切鲜血淋漓的伤口抹去,他们的前半生受过的伤害岂不就像是一个笑话?

    但赵岭还是忍不住反驳:“他没教好金承业,又不是没教好你。”

    “我也不好。”简少钧将烟掐了,抬起手似乎想摸一摸赵岭的脸,但最后选择拢住了一把空气,“我不是一个好人。”

    赵岭蹙起了眉头:“你怎么就不是……”

    “赵岭,好人,或者一个正常的人,心中应该是有光的。”

    但他没有。

    ——

    离开坟墓回到停车场,赵岭这才开口问道:“你一直以为你母亲很早就去世了?这么多年你都没见过她?”

    “从我记事起所有人都跟我说她去世了。后来她缠绵病床时,我妹妹找上了我。在那之前我从未见过她,但她却说她见过我,她说她会远远地看着我。她说她在我六岁那年,一年级开学第一天她就在人群中送我。”简少钧语气很平静,“可是你知道吗?我并不是六岁上的小学,因为金夫人并不希望我上学,我幼儿园上完后她就以她自己生病为由,希望我这个养子也能在身边不让我上学。而且即便是她去世后,开学第一天因为金承业把我所有的校服都给剪烂了,我们打了一架,导致我第一天并没能去学校。”

    赵岭张了张嘴,一时间喉头像有团东西梗住了。

    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这是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明白的事情。

    “我不知道是她记错,但是她觉得她是爱我的,或者是她希望我以为她是爱我的。”简少钧又点了一根烟,看着烟灰落在白石砖上,他心情又好了几分,“我妹妹找到我后,她很生气我对母亲的态度,她觉得我因为荣华富贵忘了爱。可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爱,又谈何爱人呢。”

    回家的路上,赵岭无比悔恨,他就不该作死地折腾这么一趟,导致现在他和简少钧在不同的车上,他一想到简少钧看着灰烬的目光,心口就梗得慌,这样的难受让他做如针毡。

    等红绿灯时,赵岭灵机一动,拨通了简少钧的电话。

    很快简少钧的声音就从扩音器中传出:“怎么?没油了?”

    “没。”赵岭有些尴尬。

    “迷路了?”简少钧似乎在确认赵岭的位置,半晌道,“我在你前面。”

    “也不是。”赵岭抿了抿唇,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就是想问问你晚饭吃什么。”

    电话那头明显愣住了,片刻后传来了一声低低的轻笑,这声笑虽然很轻很轻但却比今天简少钧流露出的每一个笑容都要轻松,也都要真诚。

    “赵岭,我心中虽然没有光,但我能看见光。”

    赵岭张了张嘴,手攥紧了方向盘,他有一句话想问。只可惜变灯后车流传来的催促的喇叭声打断了他想说的话,再当赵岭想说时却又失去了说出来的勇气,他想问——

    那你能不能让眼中的光照到心底呢?

    作者有话说:

    左伊:我好着急,我的领导好迟钝。

    助理:我更着急,我的老板不迟钝,但是他心狠手辣,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好想把他们锁死在一间房里,钥匙我们吞了#

    ——

    凌晨两点多到我cp家啦,我干女儿被我强抱后撒腿就跑,但是现在在我们房间各种玩不肯走。

    我问夫人:“你说她是不是嗅到我们身上斗斗的味道了?”

    夫人:“她可能只是单纯地抢回自己的领地。”

    #毫无浪漫细胞的理工男究竟怎么找到老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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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鸿门之宴

    【我很快就回来。】

    赵岭想找时间跟简少钧聊一下, 关于自己昨天的反常,还有这些时日浮动不定的心。

    本来赵岭是没想过要把这些开诚布公的,但墓地之前, 他发现也许简少钧的心比他想象中更加千疮百孔。

    因为没有体会过,所以也缺乏这样的能力。

    就像赵岭从来都无法喜欢王子和公主的童话,因为在他应该看童话的年纪里, 他看见的王子和公主幸福生活在一起的后续就只有互相谩骂、诋毁以及背叛。

    现实与童话的巨大割裂,只会让赵岭觉得那是自己的不幸。

    他现在完全能够理解简少钧对于感情的不信任, 因为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一个人给与了他这样的信任。

    也所以他现在突然明白了当时简少钧对于自己没有把稿件泄露事件合盘托出时的愤怒,那更像是一种应激反应,一种尝试交付信任后被背叛的应激。

    也许他们选择签订那份合同时, 是一种尝试,就是简少钧的自救。

    也许那天不是自己,换做别人, 简少钧也会选择签署那样一份合同。

    赵岭打心底里排斥这个想法, 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 他都决定和简少钧聊一聊。

    当简少钧邀请他一起去扫墓的时候, 似乎已经决定将自己的过往摊在阳光下, 摊在自己面前,而他拒绝了。

    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反常, 导致简少钧本就支离破碎的感情世界再次雪上加霜。

    可惜赵岭的想法没能实现, 他们回到市区后开到了简少钧给的定位,是一家西餐厅。

    昏暗的灯光,珍馐美味, 赵岭无意破坏这份美好, 更何况四周都是人, 并不是一个适合谈这些事的地方。

    “吃饱了?”

    赵岭点点头,然后他就见简少钧打了个电话给助理,简单说了一下他所在的地方,随后把车钥匙交给了餐厅经理。

    赵岭眨了眨眼:“我们等等要去哪里吗?”

    “可以请赵总送我去机场吗?”简少钧含笑道。

    “你要去哪?”

    “S市,出差,有个案件开庭。”

    “去多久?”赵岭脱口而出,问完就想把自己舌头咬掉,说得像是自己不舍得简少钧出差一样。

    他只是想跟简少钧谈心而已,没有不舍得!

    车停在了国内出发的标志下,赵岭拉了手刹后欲言又止,但简少钧已经推开了车门,赵岭捏了捏方向盘长叹了一口气,自曝自弃地闭上了嘴,随后也下车帮简少钧的拿行李。

    虽然小小的行李箱并不需要两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一起拿,但赵岭的手却偏偏在拿下行李箱后按在了拉杆处。

    于是,当简少钧按下去拉行李箱时,就与按在了行李箱拉杆手背不期而遇。

    简少钧的目光落在交叠的手背,随后目光自下而上的游移到赵岭的脸上,唇角微微扬起:“我很快就回来。”

    赵岭脸颊微微泛红,他只能庆幸夜色掩饰住了他此刻的不自在:“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六。”简少钧轻笑一声,“我赶早上的航班回来。”

    赵岭讷讷「嗯」了一声,心中算了算,这不也挺久?算上今天和周六,有四天呢。

    简少钧松开了手,赵岭只觉得手背一凉,心底就像是也进了一道风,凉飕飕的。

    但很快,熟悉的松柏香气钻进了鼻腔之中,赵岭的鼻尖撞到呢子大衣上,酸软从鼻尖沁入几乎要侵袭至眼底。

    “我很快就回来,到时候还得劳烦赵总来接我。”

    “嗯。”赵岭松了握着拉杆的手,抬手扣住了简少钧的背,完成了这个拥抱,“一路平安。”

    旁边的旅人倒是没有给他们太多的目光,因为太多的离别在这里上演。

    看着简少钧的背影,赵岭即便想送进去,一旁的保安也已经在催促他该离开了。

    飞机从头顶的天空中划过,即便知道这绝不是简少钧的飞机,但离别的愁绪在这一刻奇异地升腾而起。

    从品尝过的牵挂之情,从这一刻开始开始一点点馋噬赵岭的心。

    ——

    如果问左伊觉得最近觉得工作上有什么困惑的话,那一定来自于她的上司。

    她的上司先是魂不守舍,疑似感情受挫,紧接着开启工作狂模式。

    左伊强忍住关心上司的心,但她内心还是忍不住暗戳戳地猜测——

    她的上司是分手了吗?

    但左伊的胆战心惊随着周五的到来平复了,因为她的上司随着周五的临近心情奇异地转好。

    难道是让她上司魂牵梦绕的那位周五约了她上司?

    这个猜测在周五的下午得到了证实,一个言笑晏晏风情万种的大美女出现在了赵岭的办公室。

    赵岭见到来人愣了片刻,随后侧身让了她进了办公室,不过并没有将办公室门关上。

    “Vicky姐,你什么时候来B市的?”

    “昨天刚到。”王琪风衣里穿着针织包臀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未语先笑,“想起你也在B市,特地过来看看你。你在这里怎么样?”

    “挺不错,学姐怎么来了?来玩?”

    “有个合作,你今晚有时间?”

    “今天可以,我请学姐吃饭,尽一尽地主之谊。”

    听见「地主之谊」四个字,王琪笑着一挑细眉:“看来你在B市过得不错。”

    赵岭笑而不语,给她添了一点茶。

    如果说几个月前别人问这个问题,他一定只会说「工作没办法」,但如今他确实对这个城市生出了几分割舍不断的眷念。

    “今晚有人做东,但我缺一个男伴。”王琪撩了撩及腰的波浪卷发,发丝之间散发出淡雅的玫瑰香气,“不知道学弟能不能赏脸。”

    “学姐还会缺男伴?”赵岭笑着摇摇头,“我可不白白给自己招敌人。”

    王琪被逗乐,掩唇笑道:“别人哪有学弟这么讨人喜欢。”她见赵岭没接话茬,继续道,“不跟你开玩笑,我可是真缺一个男伴。”

    话都说到这份上,赵岭也不好再拒绝,毕竟这位大学时的学姐帮过自己不少。

    “只要不打扰学姐的好姻缘,愿效绵薄之力。”

    「姻缘」二字明显刺痛了王琪,她垂眸盯着茶杯看了良久,徐徐吐了一口气:“姻缘这个东西,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还是学弟这样自由自在的好。”

    赵岭微讶,他看了一眼王琪无名指上的硕大的鸽子蛋,若无其事道:“现在我也不算是自由自在。”说完,喝了口茶,掩饰住微红的耳朵。

    这回轮到王琪惊讶了,她表情显得有些复杂,一时间办公室内陷入了尴尬的宁静。

    最后还是左伊打破了这份尴尬,她敲了敲门,见赵岭点头后走了进来附在赵岭耳边说道:“简律师有事找您。”

    简少钧?

    赵岭惊诧,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冲着王琪笑道:“学姐先坐,我先接个电话。”

    左伊眨了眨眼,心中对这位美女下了个定义——

    地位还没有简律师高。

    此刻的左伊还不知道,如果按照这个方式下定义,这个标签打在所有人的身上都是没有问题的。

    “喂?”赵岭接过电话先道了歉,“抱歉,手机没电了。”

    “猜到了,昨晚没充电吧?”

    赵岭想起昨晚,脸上的笑意更盛:“还不是因为你?”昨晚他是在他们打电话的时候睡着的,也是他突然抽风,想着简少钧小时候可能没什么睡前故事,于是非要给简少钧说个睡前故事。对于甜兮兮的童话故事,面对赵岭缠着要睡前故事的行为,简少钧也做出了回礼——开始念法条。

    事实证明,法条远比童话故事更催眠,而代价就是赵岭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早上手机电量就只剩下了30%,一早上忙到现在也没来得及充电,到现在自动关机了。

    “打扰赵总约会了?”简少钧语气中带着点笑意,显然没有真的生气。

    “一个学姐。”赵岭瞄了一眼办公室,“回头跟你细说。”

    两人又聊了两句,赵岭这才想起简少钧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的?

    “你的助理很关心你的感情生活,她说你女朋友来了。”

    赵岭:“……”

    简少钧又不疾不徐地补了一句:“不过我跟她解释了,那不是你女朋友。”

    赵岭:“……”他现在不知道该堵左伊的嘴还是该堵简少钧的嘴,他一点也不想知道简少钧是怎么解释的。

    要说王琪卡的点属实不错,恐怕当她走进这栋楼的时候,她就没打算给赵岭拒绝的机会,等赵岭的手机充到10%的时候,王琪施施然起身:“走吧,我可和Alex说了,让他把你借给我。”她冲着赵岭挤了挤眼,“放心,今晚不会有公事找你的。”

    赵岭有了那么一丝丝后悔,他现在发现充当学姐男伴恐怕还没什么,但是要怎么跟银苍蕴、跟左伊还有简少钧解释这件事更棘手。

    他发誓,他只是不想在办公室被传绯闻,简少钧真的只是附带的。

    但随着赵岭被王琪抓着做了一小时造型,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赵岭走进那个金碧辉煌的圆桌宴会厅时,心中的后悔达到了最高点。

    因为他在这个宴会厅见到了一个他并不想见,但也并不算陌生的熟人。

    毕竟这个名字最近经常徘徊在自己耳边,他和简少钧的争执也是起源自此人。

    当那个人带着笑意冲自己举杯的时候,赵岭意识到了这恐怕是一个鸿门宴。

    “金少。”赵岭笑了笑,只是笑意未至眼底,“这个世界也未免太小了,没想到Vicky姐的合作对象竟然是你。”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章来自酒吧的更新,我上次跟我cp面基来这个酒吧还是三年前的五一,也是惨兮兮地在码字。太惨了QAQ;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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