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影宗中,珍宝阁内。


    木冠束发,身穿琪蓝袍的中年男子拿着木牌重复了一遍:“凝血草,雪见花、聚气草……这些对吗?”


    站在柜台对面的李慕白微微点头,开口:“无错,麻烦长老帮我查一下总共需要多少灵力?”


    崔蘅答应了一声,并开口解释道:“你要的东西太杂,可能需要等一会。”


    李慕白点头表示明白,又笑着道谢。


    崔蘅嘴角笑容加深了几分,不由对他心生几分好感,他虽是长老却只属外门,内门高于外门是承影宗没有明令却浮于表面的规则,哪怕是内门弟子对外门长老也是如此,而李慕白却对他多次道谢,想起有些个傲气十足的内门弟子,眼前的少年看起来越发乖巧……


    崔蘅不由加快的脚步绕到后堂,在一堆挂起的木牌中找到韩听云的名字,轻轻一扯。


    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何事?”


    崔蘅低头将李慕白要换取草药的事情禀明。


    木牌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声。


    一眨眼的功夫,韩听云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传说中渡劫强者一念可达千里,低着头的崔蘅眨了眨眼,惧意更甚,弯腰越发恭敬,低声又将那些药名详细地重复了一遍。


    阁中突然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苦涩药香,在外屋等待的李慕白鼻头一动,抬眼看了一眼内屋,随即转过头。


    “哦?”韩听云端坐在楠木交椅上,面色喜意愈发浓郁。


    “可加快修炼的聚气丹、巩固灵力的筑基丹……他要炼丹?!”他又惊又喜。


    旋即又笑骂道:“没有师父也敢自己乱炼丹,这胆大妄为的臭小子!


    语气一转:“以后这小子来兑换草药都按半价给他,剩下的记在老夫这里,”


    崔蘅连忙点头答应。


    “不行,他那灵力也不够……”韩听云皱着眉头站起身:“总之你都注意着点,无论什么草药都要想办法换给他,”


    崔蘅一怔:“在下明白……”


    “肯炼丹就好,愿意就好……”韩听云拂须笑叹道:“感兴趣就办法。”


    “对了,将他每次要的草药都记下来给我,还有你等会再挑一个最普通的炼丹炉给他,


    算了,我这有一个合适的,你想办法让他收下,”韩听云长袍一挥,一通体黑色的朴素炼丹炉出现在桌上。


    崔蘅哪见过大长老这幅模样,低着的头又垂下去几分,硬生生遮住自己扭曲的表情。


    “行了行了,你快点去,别让他等急了,”韩听云嘱咐完,又坐了下去,毫不客气的端起茶杯。


    “是,在下这就过去,”崔蘅连声答应,转头回到柜台边上。


    …………


    最后李慕白捧着一堆药材走出珍宝阁,忍不住挠了挠头,这怎么还能强买强卖呢……要草药还非要送炼丹炉。


    —


    夜阑人静,昏黄灯光从木格中淌出庭院,远处的树木这些日子受了不少药材滋补,蹿着往上冒,已经比后边的伙伴高了不少,宛如城墙一般将小院围起。


    清朗少年盘腿坐在木床上,微弱的浅绿色灵气从四周凝聚而来……


    ——嘭!


    门外突然有声音传来。


    李慕白猛然睁开眼,看向木门。


    环绕的灵气散去,放在桌上的黑铁三足圆鼎散着淡淡药香。


    他吐出一口浊气,缓缓放松身体,看向旁边的白玉瓶,六粒金纹丹药沉在底部。


    才修炼了两个时辰就用了一粒聚气丹……


    想到木牌所剩无几的灵力,他心疼得扯了扯嘴角,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剑修真穷啊!


    旋即站起身,走到门口,刺耳尖锐的木轴声响起,卷成团的纸条插在缝隙中。


    李慕白疑惑拿起,纸上写着一地点并道速来,署名:司徒泉。


    欸?


    踏出小院,梁乐问手里也捏着同样的纸条,两人面面相觑,皆是迷茫。


    背后传来少女的声音:“你们也收到了”。


    面面相觑的人又多一个。


    “去吗?”


    “去看看?”


    “走呗!怕他做什么!”许公主小手一挥,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遵命,公主殿下”,梁乐问抬手抱拳。


    李慕白摇头轻笑。


    “慕白,你身上怎么一股药味?”


    “你身上没有?”


    “没你那么浓啊……”


    “乐问你贴着慕白那么近干嘛?!你们……”


    “什么都没有!”两个少年同时大喊出声。


    —


    弯月悬挂,茂密树林中,空地之上,一丛篝火熊熊燃烧。


    三小只面带迷茫地看向对面的人。


    李慕白抱拳喊道:“司徒师兄、谭师兄……”


    剩下的一人短发细眼,面色因为长期不见光明而显得十分苍白,他接道:“闻人裁。”


    三小只立马补充道:“闻人师兄。”


    谭梦山温和一笑,朝他们招了招手:“过来坐。”


    坐在三人中间的司徒泉手里拿着用木棍串起的鹤肉,熟练地往上涂抹酱料。


    跳动的火焰在发出浓香的焦黄鹤肉下蠢蠢欲动,三小只齐刷刷的坐在火堆前。


    “饿了没?吃了那么多天的素,师兄带你们开开浑!”司徒泉一如既往地豪爽,上半身未着衣物,结实的小麦色肌肉在炙热火光下泛着油光。


    “开荤!”


    三个人眼睛一亮。


    谭梦山忍不住笑出声:“慕白你两又没吃过肉,怎么还和时依一样馋?三只小馋猫?”


    李慕白挠了挠头,没说出实情,反倒问道:“师兄你们哪来的鹤肉?”


    “哟?认识啊,我还说你们会认为是鸡肉、鸭肉的,”司徒泉笑着打趣。


    三小只……


    “师兄,你旁边还有羽毛……”许时依默默开口。


    司徒泉转动木棍的手一滞,接着猛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时依师妹观察入微。”


    “……”


    三小只对视一眼。


    总觉得这个师兄有点傻里傻气的。


    谭梦山努力挽回师兄尊严,关切道:“慕白你这两天怎么了?听阿泉说你面色很差。”


    李慕白摇了摇头:“没事,睡得不怎么踏实”。


    见他不想说,谭梦山也不再多问,随即道:“阿泉考肉可是一绝,你们等会多吃点,”


    “师兄这……”李慕白抬眼问道:“怎么那么突然?”


    谭梦山欲开口却被旁边的人打断。


    “直接告诉他们又怎么样?师兄我觉得你们很不错,所以烤只鹤肉来给你们补补身体,”司徒泉大大咧咧道。


    “那群丹修练的丹药又苦又涩,可养鹤倒是厉害,个个膘肥体壮的”,他咂了砸嘴。


    丹修……养鹤……


    三小只睁大眼,震惊的望向那鹤肉。


    梁乐问脱口而出:“师兄,你偷鹤。”


    司徒泉抬头,训斥道:“什么叫偷?咱们都是师兄弟,吃只鹤怎么了?”


    李慕白……


    他好像依稀记得那天的丹修陈涯的师父最爱仙鹤,而陈涯每日都会替师父喂养仙鹤,再想起前世孤立自己的人之中有一个陈涯。


    不知道为何这鹤肉就越发油亮焦香起来。


    负罪感还是抵不过对肉的渴望,对着鹤肉吸溜着口水,不得不说这司徒泉师兄看起来大大咧咧、傻里傻气的模样,这烤肉是真的绝!瞧瞧着金黄酥脆的表皮,再想一想前几天的烤鱼,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三人眼巴巴的看着烤肉。


    一直没说话的闻人裁抬眼,抬手一丢,三坛酒水落到他们手中。


    “喝酒会吗?”


    李慕白点头,掀开盖子,陶罐中的琥珀色液体散出浓厚酒香。


    梁乐问吸了吸鼻子,开口道:“这味道和邱长老的酒一模一样。”


    李慕白突然沉默,静静望向对面的师兄,这鹤是偷的……


    酒呢?


    谭梦山无奈一笑:“闻人的师傅乃是萧长老,平日最爱酿酒。”


    三小只恍然大悟,拿自己师父的酒怎么能叫偷呢!


    司徒泉哈哈一笑,右手捏着木棍,左手抬起身边的一坛酒,仰头喝了一大口,颇有绿林豪杰的模样。


    李慕白只小抿一口,眼睛一亮,赞道:“好酒!”入口微涩,后留余甜,醇厚而清爽。


    “挺识货的嘛!小闻子他师父的酒在外边可是千金难求,”司徒泉笑道。


    旁边的闻人裁表情平淡地点了点头,旋即又喝了一口酒。


    许时依对酒没多大兴趣,只是浅尝一口就放到旁边,一直盯着鹤肉。


    司徒泉见她喜欢,等鹤肉熟了先分给她一份,才分与别人。


    几个人年龄相差不大,都是十几二十的少年,又喝了些酒,话茬彻底打开,喝酒吃肉畅谈人生理想,半个时辰下来,已经开始勾肩搭背喊着哥哥弟弟了。


    “等日后下山,师兄带你去最好最贵的酒楼大吃一顿!”司徒泉已有几分醉意,一手揽着梁乐问的肩膀,一手拍着自己的胸膛。


    “好!到时候我请客!”梁乐问还没有行走江湖就有了大侠义气。


    “好兄弟!”


    几人聊着聊着,又开始打趣起谭梦山。


    “师弟我和你说啊,你谭师兄可是有婚约了……”闻人裁喝醉以后话也多了起来。


    “欸?”


    “你别看他天天道貌岸然那个模样!私底下日日和我念叨他那个未婚妻有多好看有多好……”


    还算清醒的谭梦山见他提起自己的未婚妻,本就温和的眉眼更加柔和:“我怎么就天天和你念叨阿悦了?”


    “等我下山,第一件事就是跑去东洲找到你天天念叨的未婚妻告诉她,谭梦山睡觉磨牙又打呼,让她不要嫁给你。”


    “哎哎?你这是胡说八道!再说了,我家阿悦机灵可爱,断然不会相信你的鬼话”,谭梦山嘴角带笑,心底的思念愈发强烈起来。


    “师弟,你瞧瞧他这相思的酸臭味,咱们千万不能喜欢上谁,一个人逍遥自在不好吗?非要被管着干嘛!”闻人裁拉着李慕白的手,说道。


    李慕白点头答应,旋即:“师兄说的有道理,但是语气颇酸。”


    “酸什么!我怎么可能酸!?”


    清风扬起,火星往外弹出,面容稚嫩的少年们坐在月亮下面,肆无忌惮的谈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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