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沉重的脚步踏在木板上,响起。
依靠在木窗边的江道颜寻声望去,披散的青丝顺势落到肩头,杏眼含着朦胧的水雾。
“那么晚还在看书?”白袍少年在烛光下仍如清风朗朗,语气带着几分醉意。
“那么晚还过来?”她反问道。
自知说不过她,李慕白只好笑了笑,大步走到她面前,懒散道:“师妹好生勤奋。”
袭来的浓郁酒气让江道颜微微蹙眉,戏谑道:“师兄太松懈,师妹只好补上了”。
“还来?亏我还想着你,”李慕白抬起用褐色油纸包裹的鹤腿。
“这是什么?”
“好吃的烤肉,上次不是说要请你吃烤鱼吗?”
“那不是请了吗?”
“太难吃了,不算,”李慕白想起上回的烤鱼,脸上浮现几分不好意思。
抬着的手又晃了晃:“诺,我保证这一次的味道绝对不错,师妹肯定满意。”
江道颜只好接过来,用灵气包裹一路的烤鹤腿在撕开油纸时仍是热腾腾冒着白雾,散出诱人的焦香。
果然比上次的烤鱼好了不少,江道颜微微点头。
方才的酒后劲极强,努力坚持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李慕白把鹤腿送到她手上以后,终于扛不住,靠着书架坐下。
她想要去搀扶,却被他摆手拒绝了。
“我坐一会,你吃你的。”
她只好作罢,拿起有两个巴掌大的鹤腿,轻轻一口咬下去,焦脆的外壳破裂,汁水外冒。
她微微眯眼,确实味道不错。
再看旁边的少年靠着墙已经打起轻鼾。
阁外黑袍老者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喃喃随风散去。
“没想到郁老头的丹药那么难吃,养的鹤倒是不错,萧灵的酒?这几个臭小子挺会享受的……”
—
夜凉如水,林叶萧瑟。
李慕白再睁开眼已是夜半三更之时,旁边的少女早吃完了烤鹤腿,又回到原位捧着巴掌大的秘籍,低头细看。
见李慕白醒来,她从书中抽离,微微偏头,含着水雾的杏眼瞧着他,开口道:“醒了?”
坐在地上的少年晃了晃昏昏昏沉沉的脑袋,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未清醒的倦意:“怎么就那么晚了……”
江道颜将书放到一边,打趣道:“你再晚点就要天亮了。”
书阁中沉默了片刻。
李慕白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扶着墙就要站起来。
江道颜在这时突然开口:“你散尽修为了?”
他身体一滞,抵着墙站住,缓缓开口道:“试试呗。”
“万一是假的呢?”发白的道袍随风扬起。
“那就再从头开始呗,”李慕白望向夜空,有鸟儿扑扇而过,明日又是极好的天气。
江道颜轻笑:“你倒是洒脱。”
“你呢?”
“恭喜你,不是假的,”江道颜笑意盈盈:“我替师兄先试过了。”
李慕白先是一怔,接着摇头笑道:“我还纠结了半夜,你比我洒脱得多。”
“师兄你有想过这条路会怎么样吗?”
“离经叛道呗,要么和别人一样练最普通的功法,平凡也没人怪你,要么和别人不一样……”
李慕白转头看向她:“那又怎么样呢?人又不是非要不一样”。
还没等江道颜再开口,又继续道:“鹤肉好吃吗?”
“好吃啊。”
“那下次再给你带。”
“对了,师妹……”李慕白欲言又止。
“嗯?”
“你有多少灵力?借师兄点呗……”
江道颜一愣,旋即笑眼如月牙弯起,道:“要多少?”
—
晴空澄澈,细碎的日光透过翠绿的林叶,山中一如平常静谧祥和。
“慕白、慕白师兄、白白……”梁乐问抱着格外厚实的书,喊得一声比一声凄惨,可惜外表是个粗眉虎目的少年郎,不然上了那戏台,绝对是一个顶好的彩旦苗子。
对面的许时依也没好到哪里去,下巴戳着翻开的书,似斗鸡眼的双眼无神地盯着密密麻麻的黑字,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进去一两个。
“行了行了,”李慕白坐在自己床上,手里捧着同样的书,语气无奈又嫌弃。
“你要我怎么帮你?”
梁乐问一扫怨妇模样,嘿嘿笑道:“你不是坐我前边嘛,到时候你轻轻把试卷放在桌角那……”
“梁乐问,你可别忘了廖长老是什么修为?”李慕白将手中的书往他身上一丢。
咬着字说道:“元婴期,你作死呢?”
梁乐问熟练抬手接过砖头似的书,语气愈发哀怨:“真的记不住,记不住啊!白哥哥~”
“背书去,恶心死了,”李慕白搓了搓泛起鸡皮疙瘩的手臂,从他怀里抢回自己的书。
半死不活的许时依这才抬起眼,死气沉沉的开口道:“本公主不行了,再背下去就要香消玉殒了。”
哄完一个又来一个,李慕白扶额叹道:“十一公主坚持,你马上就看完一半了。”
“才一半,”许时依趴在书上:“为什么要学草药啊?而且还要考试!?”
梁乐问在旁边奄奄一息:“谭师兄说他们可没什么草药学习,真羡慕他们。”
“谭师兄还说羡慕我们,以后出门什么灵药都认识就不会漏下什么宝贝了。”
李慕白拍了拍手:“行了行了,一个二个的,上课睡觉,考前还不想补,过来,我提问你们回答,再看就要睡过去了。”
“还问答呢,”梁乐问埋在书里装死。
当剑修真苦!
—
“大长老,”
穿着琪蓝袍子的廖正拿着三张写得密密麻麻的宣纸绕到内屋,走到坐在椅子上的韩听云面前,低声喊道。
韩听云旋即睁开眼,微微阖首答应之后拿起递到自己面前的宣纸。
墨汁未干的纸页散着淡淡的香味,韩听云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前面两张就丢到旁边的桌子上,旋即拿起李慕白的答题纸,细细瞧了起来。
廖正耐心地等待在一旁。
半响,韩听云才抬起头,身上的威压随着脸上淡笑而稍稍减弱,他拂须笑道:“果然是让老夫等了那么久的天才少年,一百七十道题仅错了一道,
蜉蝣果是属阴寒,不过功效倒是答对了。”
廖正补道:“应该是写错了吧。”
“这臭小子就是不细心,不过门下的丹修弟子也没几个能在半年记下灵域仙草录的,”韩听云对他的说法十分赞同,附和了一句,再将李慕白的答题纸放到一边。
“张凯他今年收下的那个小弟子据说只答对了一半,”他笑着打趣道,语气有些骄傲。
廖正也有虽耳闻,却不敢多嘴,只是点了点头。
韩听云没再多说什么,挥了挥袖子,一眨眼就消失在内屋。
廖正默默直起身来,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小弟子凑了上来。
“师父,张长老新收的弟子真的只答对了一半,”小弟子幸灾乐祸地八卦道。
廖正拍了拍他的头,力度并不大,甚至更像抚摸,语气倒是比较严厉:“少打听这些闲事,”
旋即语气一转,忍笑道:“张长老这次收的弟子确实不怎么聪明。”
小弟子乐呵呵地道:“张长老可要气死了。”
“行了行了,在外头可不许说这些,拿着,”廖正丢给他一份答题纸:“帮为师改卷。”
“好嘞。”
须臾,屋里才传来声音。
“师父……这人全对啊。”
“什么?我看看。”
纸页翻动声响起,半响之后。
廖正语气沉沉开口:“许时依……”
“师父这……”小弟子面带纠结。
廖正语气平淡:“她写错了一个字,”
“什么?”小弟子年纪不大,遇到事情仍有些迟钝。
廖正重复了一个,补充道:“她写错了一个字,所以和李慕白的分数一样。”
“哦……”小弟子终于悟了。
廖正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弟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
下午,在青石阶上训练的梁乐问忍不住开口道:“慕白,我想了好久,那蜉蝣果确实是属阴寒……”
“是吗?”李慕白抬起袖子抹去额头上的汗水。
“是啊,”梁乐问语气十分笃定。
“那你问问十一。”
梁乐问扭头看向另一人。
在一旁的许时依,喘着气开口:“你记得没错。”
“你看,十一说没错,”梁乐问眉梢带着得意。
李慕白哄孩子似的,开口说道:“原来这样啊,那我记错了。”
梁乐问嘴角裂开,笑得张狂极了:“我就说看着不对,幸好没有抄上去。”
李慕白淡淡瞥了他一眼。
这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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