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春光烂漫,景色宜人,正是人们外出的好时候。


    繁华的京城大街上行人如织。


    “小姐,咱们快些回去吧,一会儿夫人见不到您又该生气了。”


    玉琼一面小心翼翼地将行人与宁欢隔开,一面劝道。


    宁欢拿起摊上的簪子簪入玉琼的发髻中:“这枚簪子真是极配琼儿。”


    玉琼有些羞赧:“多谢小姐。”


    “但是小姐,咱们还是得快些回府。”但玉琼很坚定,不为她的贿赂所动。


    还是没能忽悠成功,宁欢颇有些遗憾。


    “好琼儿,你就这么怕我额娘吗?”,她试图继续劝说玉琼:“大不了就说是大哥带我们出来的,大哥肯定会为我们兜底的。”


    “这个理由您上次已经用过了,还被夫人识破了。”,玉琼面无表情道。


    宁欢听了果然面露讪讪之色。


    她念念不舍地看了看繁华的京城大街,遗憾道:“好吧,听你的,咱们回去。”


    “是,小姐。”,玉琼这次答应得飞快。


    既然小姐已同意回府便会老实回去,玉琼也再不着急,陪着宁欢慢慢地穿过最后一段热闹的街市。


    方才催促只是未雨绸缪,怕小姐又耍赖久久不肯回府罢了。


    富庶繁华的京城大街两侧店肆林立,夕阳的余晖倾洒在层叠的楼阁飞檐之上,为这繁盛的京城街景添上几分柔美绮丽的颜色。茶楼酒楼的旗帜随风高高飘扬,翘角飞檐下错落地挂着灯笼。


    踏青而归的少女们从城郊而来,三三两两地携手走在街市上,车马时不时经过的声音和小贩们的叫卖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一派繁荣闲逸的景象。


    宁欢也混入她们之中,慢慢悠悠地走着。


    她一路走一路漫不经心地望着四周,古代京城人民的生活瞧着真是富庶闲逸。


    这般想着,她不由弯起唇角。


    “小姐,当心些。”,玉琼拉着她小心避开身旁经过的马车。


    “知道啦。”


    宁欢与玉琼站在一旁,等着经过的马车队伍过去。


    她闲不住地打量四周,抬头往前方的茶楼一瞥,便看见二楼窗边有个凭栏而望的男子。


    他生得极好,约莫二十多岁的模样,身姿挺拔,通身都是一股大家族才能蕴养出的气韵。气度华贵却又端方雅致,温润如玉,还带着一种似乎与年纪不大相符的沉稳与内敛。


    不知是落日的余晖太过绚烂还是他的容色过于耀眼,宁欢乍然一见,竟怔住了。


    后来她才知道,这一时的猝不及防,叫宿命。


    她的目光太过直白,许是从未被女子这样大胆地直视过,他有些好奇地回望她。


    谁料这一望,也将他望得怔住。


    宁欢见男子与她对视才回过神来。


    见他这样直楞楞地望着自己也未想太多,只当他是被这幅好容颜所吸引。


    想到这儿,她微微偏头朝他一笑。


    那眉眼生花的模样如春日海棠初绽般明媚娇丽,那怕是见惯美色的他都恍然了一瞬,周围有意无意看向她的路人更是停住了脚步。


    宁欢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朝着他礼貌地颔首,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楼上凭栏而望的男子看着她远去,双手用力地握紧了栏杆,仿佛这样才能让他确定这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着的。


    “李一,去查。”,他开口,声音竟有些艰涩。


    被称作李一的随从面色发苦:“奴才……”


    他方才一直守规矩猫着腰,也没往下看,主子这是要查什么啊。


    男子反应过来,暗怪自己急躁:“我自会将画像给你。”


    “嗻。”李一这回敢应了。


    男子缓缓坐回桌前,是她吗,该是吧。


    他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翘起唇角。


    这小丫头的性子倒是活泼,他从未见过这样大胆的女子。


    时下民风虽比前朝开放不少,但也鲜少有女子敢这样直直盯着男子看。


    那小丫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也就罢了,他看回去,她竟也不惊慌反而还回以一笑。


    想到方才她回眸浅笑的娇丽模样,他似叹似笑:“是个有意思的小丫头。”


    站在男子身后的李一听见这话,头低得更低了。


    *


    如玉琼所料,一进魏府,宁欢就被杨氏逮个正着。


    杨氏点了点宁欢的额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又去哪儿野去了?”


    宁欢娇气地揉了揉额头,抱着杨氏的手撒娇,企图蒙混过关:“额娘,我都许久未曾出府了,今日春光正好,我便想出去看看。”


    “许久未出府?大前日才偷偷溜出府的是谁?”杨氏并未被她蒙蔽,斜睨着眼看她。


    宁欢果然面色讪讪:“这……”


    “你瞧瞧你,皮得跟什么似的,哪儿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宁欢耸拉着眉眼,不敢在这档口顶撞杨氏。


    杨氏见她难得如此乖顺,心中那口气总算是顺了。


    “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她欲接着念叨几句,却被哥哥吉庆打断。


    “额娘,您别生宁儿的气,其实是我看宁儿近来表现不错,才让她出去好好逛一逛。”


    吉庆边说边朝宁欢轻轻眨了眨眼。


    宁欢收到他的眼神,连忙应和道:“对的对的,额娘,就是大哥准许我出去的。”


    杨氏怎会不知他们的眉眼官司,心下是又气又好笑。


    面上却是不显,她又睨了吉庆一眼,轻哼道:“你就惯着她吧,就她这样,明年选秀若是能入选我魏家的祖坟怕是要冒青烟了。”


    宁欢听见选秀二字便觉头大,她忍不住小声反驳:“我才不想入选……”


    杨氏耳尖听见了,作势要打她:“又说什么混账话呢?”


    宁欢连连躲避,讨好笑道:“我什么都没说,额娘听错了。”


    吉庆看着宁欢好笑,又出来打圆场:“额娘,咱们快些进去吧,阿玛和弟弟该等急了。”


    说着他扶着杨氏往里走,又朝宁欢使了个眼色。


    宁欢悄悄比划了个收到的手势,不敢再贫嘴。


    *


    用了晚膳,宁欢便回到自己的小院。


    坐在铜镜前,玉棠和玉琼轻柔地替她拆着发髻。


    她直直看着镜中那张眉目灼灼,明媚姝丽的容颜。


    哪怕见过多回,还是忍不住愣神。


    时至今日,她依然觉得现在的经历像一场梦。


    这样的情节竟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并非真正的魏宁欢,而是从二百多后的现代穿越而来。


    她最初也伤心过,抗拒过,最后发现根本找不到回去的办法,只能逼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如今是大清乾隆五年,她是满军正黄旗包衣管领世家魏家的大小姐,年十四。


    她与原身同名同姓,名唤魏宁欢。


    原身的父亲是内务府总管,名清泰。母亲杨氏是宫廷女官,甚至曾在雍正元年册立皇后时,担任宣册女官。


    她有两个哥哥,一名吉庆,一名德馨。


    她能接受事实也是因为魏家这个和睦温馨的家庭。


    原身是府上唯一的女儿,魏家虽不是什么勋贵门第,但她有父母疼爱,哥哥宠爱,生活也颇为幸福。


    但谁料也因此,原身被宠得无法无天,去年冬天玩得野了,一不留神竟从假山摔下,直直掉进了冰封的池塘。


    寒冬腊月的摔进冰封的池塘,原身又是个自幼娇养的大小姐,娇弱的身体根本受不住这样的刺激,直接就没了命,这才有了她的穿越。巧的是原身摔下去正好撞到了头,什么都不知道的她便谎称失忆蒙混过关。


    至于她额娘提的选秀,其实指的是皇家每三年一次的外八旗选秀,外八旗中包含了满军八旗、汉军八旗和蒙军八旗。


    而像他们包衣世家的女子,则是参加每年一次的内三旗引见,只是明年的引见恰恰与每三年一次的大选重了,这又是皇帝登基以来第一次大选,故而上头将两者合在一起,以便办得更盛大些。


    这内三旗每年一次的引见,说得好听些叫选秀,其实她们都是为宫里挑选的官女子。


    官女子就是出身包衣世家的宫女,被称作官女子的宫女地位比普通宫女高些,甚至有命好的被皇帝看中,还能登上青云梯成为后妃。


    不过,这只是极少数极少数的例子,她们中大多数人都是一辈子做宫女的命。


    而被降作官女子的嫔妃又是另一种说法。


    魏家是内务府包衣管领世家,必定要参加每年一回的内三旗秀女引见。


    更何况明年还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次大选,规矩必定会更加严苛,根本逃脱不得。


    宁欢忍不住叹气,她虽大概率会成为宫女,但这张脸也让她有了成为后妃的可能,这两种结果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也看过些清宫剧和小说,深觉那紫禁城不是什么好去处。


    况且她对清史了解不多,只大概知道些历史走向,基本没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在这一点上可以说她与土著比也差不了多少。


    宁欢想着想着便觉得前途昏暗。


    不过她对清史了解得再少,托童年神剧的福,她至少也知道乾隆皇帝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宠妃——令贵妃,不仅深受盛宠多年,最后还母凭子贵,得封孝仪皇后。


    仪者,《易经》中说“太极生两仪,两仪为阴阳。”,两仪为阴阳乾坤之始,与帝后乃天下父母之意契合。


    而“两仪”也代指父母双亲,是以这个仪字,在家为母亲,在国为母后,乃母仪天下也。


    况且皇帝年号乾隆,乾为阳,仪为阴,恰是两两相对,这是皇帝对孝仪皇后何等的爱重才会给她这个封号。


    见微知著,足见其宠爱。


    若她真的不幸入宫,便想法子去抱未来孝仪皇后的大腿。


    孝仪皇后姓魏佳,她姓魏,只望这位宠妃娘娘能看在她算半个同姓的份上收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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