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没有去医院做过基因测验,但从外形上看,他与九节星系的虫族相差不大,只除了九节星系的虫族身上会有黑色的花纹,其中雌虫尤其明显,那是他们经受过苦难的印痕,花纹越多颜色越深,说明他们体内辐射污染的浓度越高,相应的生育能力越低,寿命也越短。
紫荆星的土地也曾遭受过污染,直至今日也没有完成自净,江迟食用这里的土壤生长出来的食物,久之体内也积聚了一定程度的污染,在体表显现出来灰色的不规则纹路。
不过或许是他次食品(指超过安全标准的易在体内聚集污染的食物)吃得少,又或许是他这个外来虫对污染的抗性比较强,几年下来,他只在肩颈那里有像藤蔓似的浅灰色纹路,至于他脖子上那些过分蔓延的痕迹,是他用特殊颜料画出来拿来迷惑其他虫的。
在九节星系,雌虫的命很贱,污染花纹越严重,体质越废物,你从虫贩子跟前经过,他都不带多看你一眼的。
不过也是因为江迟往日不敢放开了吃东西,以至于他成长期营养严重摄入不足,自己越长越瘦,越发没个雌虫的样子,本来重要的腺体成熟期一般都在18岁,他硬是往后拖了一年多才正式到来。
江迟回想自己前十四年在老家过的蜜罐般的日子,来到这里后却经历了太多苦难,不仅生命安全没法保证,而起连最爱吃的软饭都不敢奢想了,可谓是虫生凄惨。
风声在耳边掠过,越是靠近城镇的边缘,建筑毁损的程度就越低。
江迟却不知道自己还能清醒多久。
紫荆星主的地下工厂似乎隐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在那里工作的虫一半是他们的同党,一半却是他们从各种地方胁迫来的来路不明的黑户虫,为了保证地下工厂的保密性和安全性,他们会喂那些倒霉虫子吃下奇怪的药剂,对付身体药抗性比较强的,他们还会专门种下精神控制。
被控制住的虫子们多数时候会失去自我意识,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只知道听从指令,而无法处理复杂的信息。
江迟以前上过精神力训练的课程,只是他不大用心,学得很差,顽强抵抗下也还是被催眠师入侵了大脑,时不时就会陷入被催眠状态,仅凭自我本能在行动。
随着熟悉的建筑映入眼帘,江迟下意识松了口气。
黑诊所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民居,平平无奇。要不是江迟向那些消息灵通的黑户打听,他都不知道这家的虫子背地里还做着药剂师的买卖。
在预感成熟期即将到来的时候,江迟就伪装上门询问过抑制药剂,但黑诊所就是黑诊所,老板开的价实在是太黑了,他本身就是个黑户虫,工作不好找,辛苦做黑工一个月也赚不了几个钱,根本买不起他的药,只能悻悻离去。
一计不行,那就再生一计。
江迟是只很识时务的虫,在这个吃不饱穿不暖,还没地方安睡的新世界,他在和平老家那培养出来的道德感早就不剩多少了。
可天意弄虫,江迟这边刚踩完点,那边帝国派遣军后脚就来了,导致整个城镇虫心惶惶,不干事的巡逻都不晚到早退了,高强度搜查城中是否混入了派遣军的奸细,以至于江迟这个地下工厂逃工又是要躲避巡逻,又要盯梢,日夜忙活了三天,愣是没找到机会对黑诊所的药房下手。
江迟快步拐到黑诊所的正门,却见正门大开,门前一具尸体斜躺在血泊中,场面十分血腥。
观那虫尸的完整性和身上并不怎么明显的伤口,是在战中被误伤的可能性不大,极大概率是被其他虫子谋杀了性命。
江迟看了看地上已经凝成黑红色的血块,确认虫子已经躺地多时了,这才有些迟疑地走了过去,走近后,才发现竟是黑诊所的药剂师老板。
“完了,”江迟心中连忙暗道不好,“药房该不会已经被洗劫一空了吧?”
江迟抬起右手,用力敲了两下发沉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但是万一呢,还是进去看看吧。”
江迟嘀咕着,小心避开地上的血迹,侧着身进入了房屋内,入目却是狼藉一片,柜架之类的物件东倒西歪,使他落脚困难。
药房在二楼,江迟小跳起来,跨过阻碍物登上了楼梯。
然而楼上的情况并没有比楼下好多少,对方似乎打着跟他一样的心思,几乎把药房洗劫一空,只在无暇顾及的边角里留了些感冒药。
江迟摸着小药瓶,有些欲哭无泪。
要放在平时,感冒药也是挺珍贵的,毕竟这是个穷地方,对平民来讲,医疗基本等于个虫的身体自愈能力,只有有钱虫才用得上这种药物。
但是,他现在又不是感冒发烧,这破药有什么用?
江迟不死心地又搜了一遍,依旧没有发现抑制剂的身影。
药剂属于高级药品,抑制剂更是,想来要是他先来洗劫,也不会遗漏下任何一瓶。江迟失望地叹气,想了想,还是把仅剩的那小瓶感冒药揣进了兜里。
如果这次依旧能安然挺过去,小穷鬼的他将来发家致富就全靠这个小药瓶了。
脑袋越发昏沉,四肢也开始发烫。
有种说不出来的香气在空气中若隐若现,江迟抽了抽鼻子,不敢多待,连忙退出了这个并不安全的黑诊所。
在没有药剂压制的情况下,他必须要尽快找到一个空旷没有其他虫的地方,来度过他这来势汹汹一点场合都不会看的成熟期。
……
柳凌月和莫问礼巡完了东城区,并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回到临时驻地,另外两个军团的长官都不在营中,只有其部下在认真干活。
柳凌月懒得理会他们,招了自家的负责打扫战场的下属军官问话:“伤亡统计如何?”
军官正待开口,莫问礼却突然出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将军,元帅找你。”
四目一对,下属知趣地退了下去。
莫问礼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走上前问道:“你做了什么,元帅好像很生气。”
“没什么,不过是小小屏蔽了一下他的通讯。”说着,柳凌月打开手腕上的光脑,但并没有找到关于元帅的留言。
看来是气狠了,这次都不愿意留言了。
柳凌月把元帅从黑名单拖出来,一边问道:“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让我多劝劝你,叫你不要总耍虫崽子脾气。”莫问礼说着,不由笑出声来。
外界认识的柳少将,那是铁血阎罗,杀虫不眨眼,冷酷无情的战士,跟虫崽子脾气这个词可是万分的不相配,也就只有活成老妖虫的元帅能说出这种话了。
“只说了这些?”柳凌月感觉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他会找你当说客。”
莫问礼问:“游说什么?”
柳凌月嗤道:“说服我找只雄虫嫁了,努力再多活几十年,为伟大的虫族帝国建功立业。”
莫问礼闻言笑了,“他是没找我,但我平时也没少劝你,你听过吗?”
“我为什么要听?”柳凌月随口反问。
“所以他没找我,说明他肯定知道找我也是没有用的。”莫问礼无奈地摊开双手,谁能劝得动柳凌月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呢。
柳凌月是老元帅代战一手提拔起来的,对他的前程也一直十分上心,奈何柳凌月在婚姻这件事情上是一点也不肯松口。
“除此之外,元帅也还说了点别的。”莫问礼下意识放低了声音,“他让我们不要晚于另外两支军团的撤离时间离开紫荆星,最好,他们在哪,我们就在哪。”
柳凌月有些迷惑,“这意思是让我们也下去地下工厂搜查?”
早前只说援军负责战斗,没说战后怎么样,甚至隐隐传递出避讳的信息,所以柳凌月下意识就把自己归类到了后勤角色,打完后就主动负责起了战后地面的清扫工作,对于地下的事一个字都没有过问。
是以如今他听到莫问礼复述的话,只觉得元帅这个老东西说话真的越来越爱打谜语了,天天让虫猜来猜去。
莫问礼摇头道:“元帅倒是没有叫我们插手地下工厂的意思,但他似乎有意让我们在其中扮演监察者的角色,防止某一方趁大家不注意过分侵吞利益。”
闻言,柳凌月更为吃惊,“这就分赃结束了?不是昨天刚打下来?”
莫问礼双手抱胸,见怪不怪道:“这个紫荆星又不是资源星,值钱的东西数来数去就那几样,也没什么可争的。我看那两个军团那么和气,估计是在决定派军之前就分好了,至于我们……元帅在里面扮演的什么角色,还要看看地下工厂里藏着的东西是什么。”
柳凌月见莫问礼一脸好奇,泼冷水道:“你可别好奇了,好奇心害死虫知不知道。”
莫问礼姿态儒雅地笑了笑:“我可是嘴巴很严实的虫。”
可是如果对方藏得不严实,被聪明的他分析到了,那也不怪他对不对?
看懂莫问礼未尽之意的柳凌月不由得翻了个大白眼,无语道:“总而言之,装聋作哑,平平安安。”
柳凌月对世家贵族一点也不感兴趣,不用跟他们行动更好,麻烦的事情也可以交给莫问礼这个能干的副官去做,他乐得自在。
“正好,我也不想那么快回主星。”
坐在并不舒适的座椅上,柳凌月由衷地感觉到这里有在繁华的主星所不能体验到的惬意。
当初他会接下这个任务,本就是为了躲避烦心事,他简直恨不得卡着述职结束的时间,再从紫荆星返程回主星。
莫问礼看了看他,可惜道:“我想你有些高兴得太早了。”
柳凌月迷惑地抬头,“什么?”
莫问礼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光脑,一脸同情道:“我亲爱的将军,你也算是只年轻虫,工作之余,多少也该学会在星网上放松放松,这样才不至于对网络上的危险一无所知。”
这意思是说星网上有危险?
柳凌月一头雾水地打开光脑,登录上自己的星网账号,而莫问礼站在他身旁,好整以暇地准备看他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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