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宝儿喝了药,又被谢柏原按在了榻上。
她试图挣扎起来:“我喝了药便没事了。若有什么轻巧的活计,叫我做了罢。”
女人白皙的颈项,犹如弯折的天鹅,脆弱易折。
几根青丝落在雪白肌肤上。
她躺在榻上,脸蛋和露出来的一截颈项,细腻白皙,宛如上好的锦缎。
青丝衬着这样的肌肤。
白的愈白,黑的愈黑。
便有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美。
谢柏原皱眉:“老子不是土匪。睡着,好了再起。”
他是说过什么,才让这小娘子怕成这样,病得脑袋都糊涂了,还惦记着下地干活。
谢柏原气场冷凝,声音醇厚低沉,一句关心人的话,愣是被他说出了叫人不敢违抗的效果。
陆宝儿不敢再说什么,立刻怯怯躺了回去。
她唇抿着,芙蓉脸软□□致,杏眼似水,乌黑眼瞳便如带了钩子似的,凝了她也不自知的风情。
谢柏原和她对视刹那,女人又如被吓到的兔子一般,飞快收回眼神,不敢再对着他瞧。
谢柏原眼神变暗。
他修长宽厚的手,拿起一旁的被褥,扔到了女人身上,喉结滚了两下,从齿缝里挤出来两个字。
“盖好。”
他一严肃,络腮胡和深沉黑眸,连带着小山似的高大身躯,满是压迫力。
陆宝儿不敢不听话,乖乖闭上了眼睛,飞快扯过被子,胡乱的卷在了身上。
女人浓密分明的长睫毛,不安的随着主人眨啊眨的。
谢柏原离开了屋子,重新拾起了当屠夫的活计。
院子里偶尔会有杀猪的声音传来,陆宝儿喝了药半睡半醒的,并不安稳,时常会忽然惊醒过来。
隔着门缝,甚至隐隐还有些杀猪过后的血腥味飘进来。
陆宝儿正病着,对这些气味敏感,闻着不适。
她扶着床坐起来,干呕了几声,又脑袋晕乎乎的躺了回去。
*
李氏打听到了,陆宝儿正暂住在镇上肉铺里。
她粗壮的身子走来一路气哼哼,带着身后宗族里的人,脸上表情狰狞的肉都抖了几下。
陆宝儿还不如就死在了那土匪堆里痛快!
回来做什么?
她的好大儿世文天资聪颖,日后是有大前途的,将来做了举人老爷,日后还要一路高升当大官!
怎能因陆宝儿这个贱人,留下污点?
如今村子里议论纷纷,众人都在背地里指指点点的讨论。李氏那么精明的人,怎会不知道。
若是放任这些人再说下去,难免影响了世文在旁人眼里的印象。
这怎么行!
一行人来势汹汹,一看就是来找茬的。
张二娃正站在摊位前,四处张罗着路过的人进来买肉。
猛不丁瞧见李氏身后带着一大帮人来时,他心里咯噔一下,慌忙哭丧着脸对谢柏原道。
“不好不好!谢大哥你快看!赵世文他那泼妇老娘来了!”
都是一个村里的人,张二娃听多了李氏的传说,知道这是个多难缠的角色,说一句泼妇并不为过。
张二娃跳了起来,很是惊惧,扭头就去找扫帚条凳之类的东西。那样子看着像是要准备打架。
“谢大哥?怎么办?”张二娃急得要跳脚了。
正在剁肉的谢柏原却只是顿了顿。
他掀起眼皮,冷淡的看了眼远处。
手里的剁骨刀扔在了砧板上,眼底闪过若有所思的神色,并没有半分的慌乱。
来者不善,必有所图。
李氏从前也来过镇上,偶尔也来买肉,对谢屠夫自然是有些印象的。
只因镇上像对方这样人高马大,身板儿跟小山似的高壮的男子少。
她来时还脸上都是横肉在抖动,到了近前时,眼神和谢屠夫黑黢黢的眼睛对上,那腔气势忽然一顿。
“谢屠夫,我来寻陆宝儿,你是不是将人藏这了!”
李氏仗着身后有宗族里的人跟着,说话维持着刁蛮气势,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上前一步开口问。
谢柏原冷冷看着这行人,面无表情,就连眉梢都没挑一下。
“买什么肉?多少斤两?”他开口问,并没有回答李氏方才的话。
李氏一顿,有些不耐的吼着,挥了挥手。
“谢屠夫!你别跟我装傻,我来是干什么的,你心里有数!买什么肉!我今儿来就是为了陆宝儿这小贱蹄子!”
赵世文没有跟着来,他嫌丢人,便将此事都交给老母去做了。
李氏满心盼着儿子将来出人头地,是铁了心要把陆宝儿抓回去,回头再好好惩治,好洗刷他儿子身上的“污点”。
李氏这样开口,她身后宗族里的人便说道。
“谢屠夫,你是外来户,何苦掺和到这些事儿里头。快将陆宝儿交出来罢,免得牵连了你。”
谢柏原身板儿看着就结实,杀猪还是一把好手,力气极大。
众人也怕万一他动手了,难免挂彩受伤,便想将他支出去。
说到底,他们顾忌的也就是谢屠夫那一身蛮力而已。
若是只有陆宝儿一个,她没了靠山,只不过是个娇滴滴的弱质女流。
将人弄到了手里,还不是随便他们怎么弄。
这赵世文读书确实不错,将来前途远大,哪里是陆宝儿这样一个父母双亡又无依无靠的女子能比得。
哪怕事有蹊跷。
他们也自然是要站在赵世文这边。
“对,谢屠夫,把人叫出来!”
“陆宝儿是赵世文的未婚妻,怎能在你这里待着?”
“快些罢,事情闹大了,你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众人硬话软话一起说,看起来声势很大,倒叫一旁的张二娃灰溜溜的站在了不显眼的角落,直吞口水,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柏原看着面前众人,眼神平静的扫过对方,声音忽然冷了两个调子。
“既不是来做生意买肉,便滚!”
说到“便滚”二字时,男人手里的砍肉刀,带着呼啸的声音扔了出去。
李氏看着扔来的刀,失声尖叫。
那刀擦着她的脖子,砍了一截头发下来,然后“哐”得掉地上。
李氏梳好的发髻,顿时跟疯了似的散乱至极。
她惊骇的看着地上的刀,还有自己的一缕头发,摸了摸脖子,发现竟然有一丝浅浅血痕。
她惊恐的从嗓子眼里逼出一声骇人的惊叫,随即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你、你…你…”她手指颤抖,指着谢柏原,不知是怒还是怕,声音都失了流畅。
再不似早先过来时的气势汹汹。
谢柏原这一手露出来,人狠话不多,登时让跟过来的这群人,心里都跳了几下。
张二娃在后头瞧着,颇有种也跟着扬眉吐气的感觉。
可别怪他胳膊肘往外拐,宝儿姐也是村里的人,平日里却不见那些宗族的人出来帮忙,偏偏等人家落难了,这些人又跳出来落井下石雪上加霜。
呸!还不是瞧中了那赵世文将来能考功名!
市侩!
谢柏原并不理会铺子前头站着的人,见这些人都瞪着自己,他也不多话,径自去后头牵了一头猪出来。
那猪也有一百多斤了,大概也是通人性,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哀嚎的声音往人耳朵里钻,叫人听得心颤。
谢柏原竟是不管四周站着的人,三下五除二将这猪按住剁了。
血溅到他身上深蓝色的粗布衣服上,男人眼也没眨,割下了猪脑袋,挂在铺子前。
他掀起眼皮,不紧不慢的看着众人,声音平淡。
“新鲜的猪头,谁要?”
明明是在招呼客人,可这话从谢屠夫口中说出,却像是催命符,仿佛在说——谁想一起死?
宗族里的人见谢屠夫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不好惹,全都齐刷刷后退一步,默默摇头。
李氏还不甘心,哆嗦着想让身后宗族里的人开口。
然而一回头,却见只有自己还站在铺子最近的地方。
她心里一凉,登时看谢柏原的眼神充满不甘和怨毒。
谢柏原这样不爱多事的人,忽然淡淡道。
“陆宝儿是我的人。你儿子将人卖入土匪窝里,我救了她,她便是我的。”
“赵世文若有骨气,便当面和我对峙。”
此话一出,除了陈氏以外的其他人,念头都动摇了几分。
难道真的是这样?
赵世文为了活命,将陆宝儿卖给了土匪,又把污水扣到了宝儿头上。
众人这么想,实在是因为谢柏原此时的气势太过不凡。
赵世文那层蒙在脸上的遮羞布,就这么被谢柏原三言两语扯了。
这下众人都知道赵世文懦弱怕死贪生又不顾旧情了。
李氏如遭雷击,人都差点气疯掉。
她就守着一个儿子,盼着他将来出人头地,如今被人这样说着,岂能接受。
她竟是连谢屠夫那一身煞气都不怕了,尖叫着扑过去。
“放屁!你敢编排我儿,诋毁他,我杀了你!”
她捡起地上的砍刀,疯了似的冲过去。
谢柏原不闪不避,络腮胡掩住了脸上的神情波动,他却像不耐了,黑眸闪过几丝冷意。
李氏冲到了近前,眼睛一花,发现砍刀消失不见,到了谢柏原手里。
而她却整个人却被一脚踢飞,一下子摔倒在地,煞是狼狈。
*
陆宝儿听到了外头的动静,睡了一小会儿,觉得好一些了。便撑着身子穿好衣服鞋袜,往外头来。
她心里头装着事儿,总踏实不下来。
走到前院探出半个身子一看,却见谢柏原被一圈人围着。
陆宝儿一怔,脸色苍白,焦急的小跑过去,胸脯不住起伏。
“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目光看到她,都是一亮。李氏从地上站了起来,披头散发的冲着陆宝儿扑过来,尖锐的指甲朝着陆宝儿的脸划了过去。
“小贱蹄子!还有脸出来,还不随我回去给世文请罪!”
她先要挠花这张狐狸精一样的脸!看那谢屠夫还会不会护着陆宝儿!
陆宝儿花容失色,还没完全好了的病容苍白清丽,瞧着像蔷薇仙子,叫人心头一动生出怜惜。
谢柏原站在一旁,高壮身躯不慌不忙揽过女人,一脚踹了出去。
李氏哎哟一声,整个人再次横飞出去,这次谢柏原没有留手,李氏竟是吐出一口血来。
这…
围观的众人又齐齐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当先一人看到了谢柏原这里的场景,哈哈大笑。
“谢兄!我竟是来迟了!如此热闹!”
土匪们终于姗姗来迟。
陆宝儿一惊,认出来这些人是谁,身子都在轻颤。
谢柏原黑眸落在她身上,眼眸幽深,他微微皱眉,握住她手臂。
“进去躺着。”
明明胆子跟猫儿似的那么小,却还要出来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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