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绵觉得极有可能是吴风岚向莫晴雨汇报过了,所以就没有否认,安静地跟在女职员的身后。
女职员带她去的是莫晴雨的休息室,这里不太像办公室,更像是锦绣华庭的缩小版,除了没有厨房餐厅,其他的设施,包括莫晴雨喜欢的颜色的床单,这里都是齐全的。
温绵严重怀疑,两处的装修设计图出自一个团队。
女职员礼貌地冲她点头,然后就准备退出休息室。
温绵立刻转身叫住她,眼里忽闪着不确定,“这里是?”
女职员表情稳定,丝毫没有遮掩:“这里是莫总的休息室,莫总办公室还有人,不方便带您去,介于您也是尊贵的客人,莫总吩咐我安排您先在这边稍等片刻。”
后来温绵才知道,这一层,除了莫晴雨那一间办公室,就剩这一间休息室了。
莫晴雨偶尔也会留宿公司,就是睡在这里。
这里有健身器材,有麻将桌,还有养着几条金龙鱼的硕大鱼缸。
就在女职员准备给温绵关上休息室门的时候,温绵听到了走廊上传来的咳嗽声。
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总之她一定在哪里听过。
门被关上后,温绵又轻轻拉开,她看见了自己经纪人的背影,经纪人身边跟着的是陈潇楠,她是最近红得人尽皆知的艺人,稳稳地占据娱乐圈鄙视链顶层。
她羡慕她,羡慕她能随时见到莫晴雨,她同时也很恐惧。
陈潇楠同样出生贫寒,也是莫晴雨捡的,所以,她和莫晴雨之间会不会也有点什么,莫晴雨会不会送她天价手表,钻石项链,买下一套房子供她居住,在深夜的缱绻呢喃里极致温柔。
莫晴雨一年里回锦绣华庭的次数不多,那不回来的夜晚,她在哪里,在做什么,温绵一无所知。
莫晴雨不说,她就不问,毕竟在她的刻板印象里,她们之间,并不是可以干涉过深的关系。
所以,那些夜晚,那些让她深沉思念的夜晚,莫晴雨会睡在别人身边吗?
温绵的脸色煞白,她不敢往深处想,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失望。
她和莫晴雨的关系,有时近得没有彼此,有时却远得隔着山海。
*
温绵趴在窗台上,隔着和锦绣华庭差不多的白色纱帘看窗外。
太阳渐渐热辣了起来,距离夏天已经不远了。
她发呆的时候,腰间忽然传来力道,有人环住了她,并把她向怀里带了带,她的后背就贴上了一片有热度的柔软。
“想什么呢,叫你也不答应。”莫晴雨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般拂过温绵的耳廓。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把手覆在莫晴雨手背上。
还没等她说什么,莫晴雨就先一步把手抽出来,然后离她远了几步,角度可以正视温绵的全身。
温绵感到身后的热度骤然褪去,觉察到不善的视线后,她迅速转身,果然看见莫晴雨眼里的厉色。
“你怎么穿成这样?”
温绵穿了一件微透的灰蓝色棉质立领衬衫,搭配了一条蕾丝黑色包臀裙。
算不上暴露,但也绝不是完全的保守。
莫晴雨不喜欢温绵穿微透的面料,不喜欢她穿高于膝盖的短裙,更不喜欢她穿黑色蕾丝。
虽然衬衫里面穿着吊带打底,但还是难掩温绵上半身的丰韵,裙子较短,能隐约看出大腿刘畅纤直的线条。
“高跟鞋,也换掉。”
莫晴雨的表情不是开玩笑,而是真实的严肃,疏离。
温绵被她看得像是个犯了什么弥天大错的罪人,她甚至能感受到莫晴雨眼神里的怒火,烫得能灼伤她。
莫晴雨不喜欢温绵穿高跟鞋,因为细跟会让小腿肚紧绷不再柔软,还会让肌肉线条变形,失去少年感。
五年前,莫晴雨第一次见到的温绵,就穿着一双米色低帮帆布鞋。
搭配纯白色t恤,浅蓝色牛仔裤,满眼的青春韶华,雨点都因为她而变得柔和。
干净得像初春揉进一丝和煦的微风,清新得像盛夏雨后捱着氤氲水汽的青草。
年轻的口吻,年轻的身体,还有,年轻的眼神。
年轻到,可以为了一个没有心的人掏空自己,却依旧甘之如饴。
只一个转身,一个抬头,便芬芳了莫晴雨的一年四季。
她喜欢那样的温绵。
这条碍眼的黑色蕾丝包臀裙和这一双后跟八厘米的高跟鞋,显然跟少年感、幼态八竿子打不着。
温绵呆呆地望着莫晴雨,心里翻涌着说不上来的苦涩。
不仅仅是因为莫晴雨说话时的语气和眼神,更是那种在一起五年后还存在的距离感。
原来,她莫晴雨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任谁都无法改变,而别人的喜欢与不喜欢,都是那么无所谓,那么苍白。
只有配合她,迎合她,才能得到那么一点点情感的施舍,那么一点点指尖的疼爱。
“咚咚咚——”
敲门声永远那样及时。
莫晴雨看了一眼手表,微微侧头看向门口。
“莫总,人提前到了,现在就在会议室。”声音是离开后又不知何时折回来了的吴风岚,“说是带来了您可能感兴趣的消息,会务处的人已经安排了茶水。”
莫晴雨将鼻梁上架着的金边眼镜向上推了推,转身面对门口,“其他人呢?”
“税务和法务部门的总负责人也已经在会议室了。”
吴风岚说完,原本还走得缓慢的莫晴雨走得快了些,三步并两步便到了门口。
褐色的门被拉开时,温绵看见了正对着自己的吴风岚。
吴风岚立刻低下头,表示并不知道温绵在里面。
莫晴雨看了她一眼,又转身看着温绵,冷声道:“希望你注意自己的穿搭,还有,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温绵后背发凉,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个笑话,像个被孤立在台上的小丑。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要来这里的目的。
“不是她应该来的地方?”温绵极小声地自言自语。
门口的两人没有听见,吴风岚退后半步,为莫晴雨让出道来。
莫晴雨头也不回地离开,吴风岚朝温绵点头后,也跟随莫晴雨离开。
温绵的眼眶里有一股热气,模糊了视线,将身体里仅剩的那么一点热度抽走。
热流打转了几秒后,顺着眼眶流下,在脸上滑下澄澈的线条。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产生了离开的念头。
*
电梯里,空气凝重得像个固体。
吴风岚站在莫晴雨身后,看着老板的背影,踌躇了片刻后还是缓缓开了口。
“莫总,”吴风岚确定莫晴雨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然后心虚地清了清嗓子,“您刚刚那样说,温小姐可能不高兴了。”
莫晴雨双手环腰,眸子冷静而沉稳,是那种见过大风大浪,经过大起大落后的从容不迫。
“你想说什么?”她背对着吴风岚,声音是一贯的冰凉。
吴风岚继续不知死活地说道:“那个,温小姐原本在大厅就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我寻思着她可能有事情找您,所以......”
吴风岚的角度,能看见莫晴雨搭在另一条屈着的手臂上的手指,指尖用力压着衣料,指甲盖的边缘已经有些泛白。
莫晴雨不高兴了。
虽然,吴风岚知道莫晴雨和温绵的这一层包养关系,但是,莫晴雨可不喜欢她处处表现出一副知情人的姿态。
如果可以,她最好表现出不知道的样子。
“莫总,我说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吴风岚赶紧悬崖勒马,避免摔得粉身碎骨,“我的意思是,您接下来的会议时间可能会比较长,需要叫老许送温小姐回锦绣华庭吗?”
“嗯。”
莫晴雨冷漠的态度,就是告诉吴风岚,看在工作的份上,她暂时不追究她的责任。
见自己及时止了损,吴风岚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默默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给老许发了过去。
出了电梯,莫晴雨就被已经在电梯口等着的会务人员迎去了会议室。
推开门的一瞬间,浓重的烟味窜进莫晴雨的鼻腔,她不悦地蹙了蹙眉,眼里闪过一丝寒意。
她保持着冷傲且无所谓的表情朝里走去。
一个男人穿着一双擦得铮亮的皮鞋,交叠着双腿搁在椭圆形的会议桌上。
见到莫晴雨后,他笑得狂狷而猥琐。
他将烟从嘴边移开后,缭绕的银丝才将他的脸隐约地暴露出来。
“好久不见啊,阿莫。”
男人说完,把烟蒂直接按灭在会议桌上,邪恶地“啧”了一声。
他旋即换了一个顺序继续翘着腿:“哦,不对,应该叫您莫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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