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鲛族人是海中鲛人的后裔,他们体质特殊,不耐冷,不耐热,难以适应外界四季分明的环境,这才隐居鲮鱼山。幸而老天垂怜,给了他们一双巧手,织出的鲛绡巧夺天工,价格昂贵,几乎成为有钱人身份地位的象征。
鲛市开放第一日,街道上熙熙攘攘。初一站在街道中央,望着两旁摆满鲛绡的摊位,不由疑惑:“这鲛绡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嗯,还不如娘亲这身红衣服好看。”丢丢附和,娘亲二字叫得极为顺嘴。
池渊一身红衣,女子装扮,和白蹊并肩走在两个小孩儿后面,操一口女音,道:“鲛绡其实是一种布帛,之所以价格昂贵,是因为它的面料轻薄柔软,穿在身上冬暖夏凉,极为舒适,但美中不足的是鲛绡一般都颜色黯淡,不过这恰恰也成为辨别鲛绡真伪的一种方式,若哪天有人拿一匹颜色鲜艳的布帛告诉你这是鲛绡,一准是假的。”
丢丢听不大懂这些,仰着头,一脸崇拜:“娘亲,你知道的真多,那你穿过鲛绡吗?”
“当然。”池渊想都没想,说完意识到什么,偏头看眼白蹊,蒙混一笑,“我是说……当然没穿过。”
白蹊只当没听见,接着先前的话问:“渊大夫,你可知鲛绡的颜色为何这般黯淡吗?”
“为何?”
“因为鲛族人天生对色彩敏感,他们的眼睛能分辨出比普通人多得多的颜色,所以同一种事物,在他们眼里会显得更加明艳,换句话说,我们虽觉这些鲛绡颜色黯淡,但他们自己却不知。”
池渊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听他言语间的笃定语气,不像道听途说的,不觉好奇:“小少爷从何得知?”
白蹊笑笑:“书上看来的。”
池渊此来鲛市最重要的目的便是打听妹妹的下落。一行人穿过热闹的鲛市,在尽头的拐角处站住脚,打头的红衣池渊抬手一指:“到了,就是这里。”
鲛绡价格昂贵,前来此地的多为达官显贵,故而有能人以此为商机,建立起一张网罗各地消息的情报网。据说最多只需通过往来鲛市的六个人,便可打听到任何你想知道的消息,无论是皇族丑事,还是江湖秘辛,其速度与准确度甚至能和祁月国第一大杀手与情报组织瀛水阁相提并论。
“就是他?那个和瀛水阁不相上下的鲛市情报网的主人,就是这么个邋遢老头,怎么像个乞丐?师父,你是不是弄错了?”初一不可置信。
此地已离摊位密集的鲛市有一段距离,人群散去,喧闹声消,方圆三丈内,只有一个摊位。说是摊位,不过就是一块破烂木板,用一根粗树枝勉强立在那儿,上面凤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包打听。木板后面,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儿席地而躺,一身粗布麻衣,稀稀疏疏的胡子白了大半,也不知刚吃过什么,嘴角油渍麻花的,正在那儿呼噜声震天地睡觉——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池渊嘴角一勾:“没错,就是他。”
来之前他就打听过,鲛市情报网的主人是个邋遢老头,不仅奇丑无比,还性情怪异,兜售消息情报从不明码标价,只让客人看着给,至于接不接全凭心情。
四人上前。
“前辈……”池渊变回原来的声音,矮身叫了两声,对方呼噜声渐小,原以为这就醒了,谁知翻个身,又呼噜起来。
池渊见状,也不心躁,让白蹊先去办自己的事,自己则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坐下,等怪老头醒来。
白蹊只道无事,和初一丢丢陪他一起。
怪老头睡了足有一个时辰。池渊说明来意后,奉上从白蹊那儿借来的五十两白银。
怪老头看眼那钱,平和一笑:“不知这位公子想打听谁?有何线索没有?”
池渊从身上掏出一幅画像,上面画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模样精致,粉雕玉琢。他把画像交给怪老头,忐忑道:“晚辈想打听的这个人是我妹妹,名叫……钟离清,今年十六岁,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线索。”
线索几乎为零,怪老头却不以为意,接过画像看了看,让他且先回去,半月内自会有人给他送去消息,若无结果,会连同五十两白银一并归还。
四人顺着来路往后走,池渊走在前面,刚过拐角,胸前便横出一只胳膊。
一名陌生男子挡在前面,一身华服,手戴扳指,看起来应是个富家子弟。
池渊长得俊美。人说相由心生,他心性开朗豁达,那俊美中便少了几分咄咄逼人,多了几分温润近人,乔装一番,倒也别有一番女儿风情。
那富家子弟个子不高,眼睛却长在头顶,偏着头色眯眯打量他:“姑娘,你身材虽魁梧了些,长得倒还不错。不知可否请教个问题?”
池渊一眼便看出这富家公子的狗德行,睨他一眼:“哪里比得上公子,长得虽不怎么样,身材倒还算娇小。公子请说问题。”
他的声音还没变回女声,那富家子弟乍听他声音,神情一懵,连生气都忘了,盯着他平坦的胸口,目瞪口呆:“你是个男的?”
白蹊向前踏了一步,不动声色地推开那只贴在池渊胸前的胳膊,重复了一遍池渊刚才的话:“公子有何问题?”
那富家子弟这才看到白蹊,同他对视一眼,看眼他身上的衣料与配饰,立马没了气焰:“我就想问问,你们给了那老头多少钱?”
“五十两。”池渊道,“而且不是我们,是我。”
“五十两?”那富家公子听罢,对身后的仆人说了几句,紧接着就看那仆人从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里拿出两锭银锭子交给那富家公子,“就知我那老爹糊涂,这么个臭要饭的,居然让我给他二百两银子,二十两都是便宜他的。”说完便拿了俩银锭往怪老头摊位上去。
池渊看着他的背影,道:“这公子哥要无功而返喽。”
白蹊看他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笑笑。
初一不懂:“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会无功而返?”
池渊道:“当然是因为钱没给够。”
初一还是不明白:“那老头不是说看着给吗?看着给的意思不就是多少都行吗?”
“怎么会?”池渊笑笑,“这可是明码标价。”
所谓看着给,不过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明码标价,它标的是你的身价。你若相信他,瞧得起他,自然会给出一个与你身价相当的价钱。你若不相信他,瞧不起他,自然就会给出一个低于你身价的价钱。你既先不相信别人,瞧不上别人,又何必去求别人?别人又何必帮你?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初一朝刚才的摊位望去,只见那富家公子正一脸气急败坏地指着那怪老头骂骂咧咧,那怪老头也不反驳,只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那富家公子没辙,只得让仆人把包袱里剩下的银锭都拿了出来,可这次,那怪老头却是往地上一躺,闭上眼睡了。
“懂了吧,傻徒儿。”池渊一手按在初一头顶,循循善诱道。
初一乖巧点头,随即感觉到放在自己头顶的大手,抬头看一眼,翻个白眼,道:“师父,我还是觉得你钱给多了。”
“怎么说?”
“以您的身价,需要这么多银子吗?”
池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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