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自杀

    “乙酸乙酯。”累麻了的萧始瘫坐在老板椅上, 两条腿交叠着搭在桌沿上,拿着根笔在白板上指指点点,“也叫醋酸乙酯, C4H8O2, 是一种常见的工业溶剂, 具有溶解性和快干性两大特征, 可溶于水,也可和乙醇、石油醚、二氯甲烷之类的有机溶剂混溶,被广泛应用于香精香料、有机化工和医学等领域,在纺织工业中也可以作为清洗剂。我查了一下, 市面上很多化妆品都有添加这种溶剂, 因为对孕妇没有伤害, 所以销量不错, 比如香奈儿、雅诗兰黛、丝芙兰这些大牌化妆品都有添加,其中最多的就是什么……护甲底油?这啥玩意儿?”

    这会儿江倦已经把现场所有有价值的证物都带回来摆在了法医科那张大办公桌上, 原本被萧始横七竖八扔了一桌子的法医教科书和草稿纸满地乱飞,萧始看着自己的宝贝们被自己的宝贝前妻搞得妻离子散鸡犬不宁也是敢怒不敢言, 只能跟在那人屁股后面一路收拾。

    正巧不长眼的池清误打误撞进了门, 结结实实把怀里抱着的书本比脑袋还高出一截儿,视觉约等于零的萧始撞了个人仰马翻, 这下可给了他拿人撒气的借口,一通操作之后鼻青脸肿搬书的人就成了姓池的倒霉蛋, 他倒腾出手来跑去给他的前妻献殷勤了。

    “媳妇儿, 你这干嘛呢?是在现场有什么发现吗?”

    江倦也不理他, 量了尺寸之后, 把笔记本放在按照现场规格复原的桌上, 翻开盖子端坐在电脑前, 观察周围的情况。

    “你刚说到哪儿了?接着说。”

    “噢,就是说乙酸乙酯这种溶剂经常被添加在化妆品里。虽说死者化了很精致的妆容,手上有化妆品残留是正常现象,但乙酸乙酯的量多的不太符合常理,这证明她在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把双手涂满刚刚说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对!护甲顶油!”说着他还回过头来问一脸憋屈的池清,“这是什么油啊,跟凡士林一样润滑的?”

    池清刚想开口回答,忽觉哪里不对,硬生生改口成了:“……法师你为什么会知道凡士林是润滑的?”

    “你小子对我到底是个什么印象?一到秋冬男人也会皮肤干裂啊,你们姜队给我……”说到这里,萧始一拍脑袋,终于明白了姜惩此举的含义,“原来他的意思是那个东西适合在床上用啊……前妻,要不我们回去试试吧?试试……吧!”

    江倦随手从地上拎起一本最厚的《法医病理学》照着他的脸扔过去,正中红心。

    片刻之后,萧始用纸巾堵着顺着鼻孔流出来的热血,怪声怪气道:“什么?指甲油?这玩意出现在一个女人身边不是挺正常的吗?怪了,好好的名字不叫,非花里胡哨整什么护甲,我还以为和护手霜一样呢。”

    这时白饺饺从后勤小苗那里讨来了友情支援的半瓶透明顶油送进了法医科,“江副,我们可没有跟死者一模一样的进口顶油呀,那个可大几百呢,您就用这个五十块钱的凑合一下试试吧。”她还不忘小心地嘱咐:“少用点儿啊,多了喵喵该心疼了。”

    江倦哭笑不得,对受气包池清道:“麻烦你们两个把死者的美甲样本送去实验室检测,看看和现场找到的那瓶指甲油成分能不能对的上吧。”

    两人都乐呵呵脱离了萧始的魔爪,反倒是萧始落在了江倦手里,开始了悲惨的报应。

    狄箴进门的时候,就见他乱叫着揣起两手,说死不肯配合江倦,挣扎了没一会儿就声泪俱下,演技好不逼真,把狄箴都快看哭了,“哎哟,江哥,今晚杀猪菜啊,给我来一盆酸菜炖白肉,多加点辣!”

    萧始朝他直瞪眼睛,“你知道什么!他这是要败坏我的名声,让我名誉扫地声名狼藉,从此非他不可!这人心眼子多得很!”

    狄箴看热闹不嫌事大,“哟,那这不是好事吗?”

    萧始转念一想也是,这才乖乖把手伸给江倦。

    两人目不转睛盯着江倦把那瓶指甲油涂满了萧始左手的食指指腹,又往下移了几毫米,在第二和第三骨节上也分别涂了不厚不薄的一层,轻轻朝那未干的液体吹着气。

    萧始顿时口干舌燥,要不是碍着狄箴发光发亮,能当场把人按倒生吃了也说不定。

    狄箴看这两人花前月下墙头马上,悠哉悠哉谈着恋爱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心急如焚,眼巴巴地上去拉着江倦的胳膊,“副队,我的好副队,您能不能百忙之中抽出一丁点儿空来看看这起情节恶劣,影响甚广,惨绝人寰的凶杀案啊?您要是消极怠工,那我们这些小弟明儿个就要在市局门口坐一排敲不锈钢碗了,求您可怜可怜手下这些跑腿的小碎催吧呜呜呜……”

    江倦见他如此可怜,不好泼他冷水,只得无奈妥协:“好吧,萧始,尸检结果怎么样?”

    “死者后颈处有机械性损伤,切创创缘光滑,创壁平整,创底平坦,无组织间桥,从断面形状与创口深度推测凶器是一把宽度在两到三毫米之间的锐器。由于遭到多次重击,第四和第五节颈椎之间的连接处断裂,颈脊髓遭到外力破坏,周围的肌群和脊神经、颈部交感神经都有损伤,颈动脉破裂,失血量相当惊人。但从两家医院在手术中途下的病危通知书以及术后的诊断书来看,由于送医及时,在经过长达十几个小时的抢救之后,死者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当时最棘手的问题在于颈脊髓和神经受损可能会导致死者肢体功能障碍,造成高位截瘫,那么这道伤口就不是她的致命伤。”

    “等等,多次重击?”狄箴一摸脑袋,“死者脖子上不是就一道伤口吗?”

    “可能凶手是个手法不错的屠夫,或者别的什么善用刀具的职业?从椎骨受损程度来看,骨骼断面呈阶梯状,有着多次砍击造成的参差不齐的情况,很可能他砍的这几刀就碰巧在同一个地方了。”

    江倦问道:“伤口多深?”

    “12毫米,大概这么长。”萧始用手比了一下。

    他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宋玉祗打着哈欠进了门,一看他这手势就来了精神,“什么这么长?你的?啧……”

    感受到他那灼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两腿之间,萧始吵吵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宋玉祗耸了耸肩,从身后掏出了一个人。要不是两人身高相差不多,他都挡不住这个身高直奔一米九的猛男,“来之前刚好遇到了个熟人,我就带他来法医科认认门。你们怎么这么冷淡,不热烈欢迎一下?”

    萧始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看到连骁的那一刻,他的好心情荡然无存,犹遭晴天霹雳,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人为什么会在这儿?他为什么阴魂不散?为什么就爱缠着我媳妇儿?天底下是没有好男人了是怎么着,为什么非得搞第三者插足这种老掉牙的戏码?是因为今天他出门之前没看老黄历吗!

    江倦倒是没什么反应,招呼两人坐下后让萧始继续说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却还是难掩失落,身后那条若隐若现的狗尾巴也没精打采地垂了下去。

    “除此之外,死者身上没有其他外伤,经检验也没有发现中毒的迹象。在ICU的封闭环境内,可能的死法就那么几种,死者死前没有挣扎抵抗等剧烈性活动,尸体体表和内脏器官也没有典型的窒息现象,没有其他特殊形态学改变,我推测是由于局部环境缺氧所造成的窒息死亡。这种窒息一般发生的速度比较快,所以没有典型的窒息现象。我提取了死者的心血样本,也让技术人员对死者的死亡现场,也就是第一人民医院的ICU病房里的空气标本进行了检测,结果并无异样,基本可以确定死者就是死于窒息。她是被人拔了氧气管才导致死亡的。”

    狄箴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嘴说道:“今天被医院允许进入重症监护室的就只有养子徐子沐一个人,难道真是他砍伤养母后又掐了她的管?多大的仇啊……”

    江倦坐下来,目光从众人身上掠了一圈,“是谁拔了管这一点只要调取监控录像倒推时间轴就可以知道了,但说他砍伤死者这一点真是冤枉他了,我们既没有在凶器上检测出他的指纹,也没有任何目击证词和足够有力的证据证明是他亲手重伤死者,就算到了法庭上也不能作为给他定罪的依据。”

    “可是……可是案发时您不是看见他满身是血从现场跑出来么,听姜哥说徐子沐比他还先到现场一步,是案件的第一发现者,现场理所当然会留下他的痕迹,他首当其冲受到怀疑也是正常的。他作为一个没接受过急救培训的普通人,发现死者倒在血泊中没有第一时间呼救,却选择上前察看死者伤势是不符合正常反应的,那一身血迹说是他行凶时导致鲜血喷溅在身上才合理吧?”狄箴舔了舔干起皮的嘴唇。

    宋玉祗道:“痕检报告指出现场没有打斗痕迹,证明是熟人在死者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作案,同时现场及整座宅子也没有被外部入侵的迹象,说明凶手在案发之前就已经在宅子里了。我们调查了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叶明宣和陈箨当时正和您还有惩哥在一起,不具备犯案时间,其他的保镖、保姆,甚至园丁都可以通过其他人的证词和监控证明不在现场,偌大的宅子里,只有投案自首的徐子沐一人没有不在场证明,这种情况下,很难认为凶手另有其人。”

    “你们忽略了另一个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江倦断言道,随即抬眼看向愁眉紧锁的两人,“就是死者穆雪茵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部分理论来自《法医现场学》《法医病理学》。

    阿倦:伤口多深?

    萧始:12毫米,大概这么长。

    狄箴:……江哥问你多深,你为什么要回答多长?OMG!我知道了什么!年幼的我不干净了!!!!

    宋玉祗:什么12毫米?你的?

    连骁:噗嗤……

    【情敌1号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还有谁记得这是个一本正经讨论案情的片场】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萧始除外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感谢惩哥今天炸毛了吗打赏的1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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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投喂!!

    第72章 董卓

    “啊?您是说……自杀?!”狄箴嘴巴大张着, 下巴都快脱了臼,一指自己的后颈,“人要怎么砍断自己的颈椎啊, 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哪吒, 这难度也忒大了吧?”

    江倦平心静气道:“也不是很难, 只要借助现场找到的那两把凶器就可以了。”

    他从打印出来的照片中筛选出了拍摄到血迹的部分, 按照顺序一张张摆在桌面上,拼凑出了现场的状况。

    众人都围了过去,他正要开口,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回过头来看了看靠在他身边的连骁。

    那人对上他的眼神, 感到有些奇怪,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狄箴急的直跺脚, “哎哟我的亲副队啊,您就别卖关子了, 我都快精神衰弱了。”

    江倦清了清嗓子,指着现场那块曾在死者身下, 浸染了大量血迹的地毯说道:“你们大部分人都被大面积的血泊, 也就是堆积血迹给吸引了注意。血泊是所有血迹形态中最大的一种,是在相对平坦的客体上聚集大量血液而造成的, 血泊的位置有助于确定案件的原始现场,也是命案现场最常见的一种血迹, 基本可以确认有血泊的地点即为案发的第一现场。死者颈动脉受伤, 形成了开放性创口, 由于心脏搏动产生的压力, 血液会从血管破裂处喷出, 首先会形成喷溅血迹。虽然大部分痕迹都被隐匿在了血泊中, 但包括法医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喷溅在书架和书籍上的血迹,也就遗漏了证明死者自残的重要证据。”

    被点名的萧始脸上一热,觉着挂不太住,闷声闷气道:“那不是因为担心你么……我心里惦记着你,哪有心思工作啊。”

    “失职就是失职,少找借口,自己上财务领罚去。”

    萧始哀嚎着“哼哼”几声,趴桌边上不说话了。

    江倦从照片中抽出书架附近血迹的部分推给萧始,“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萧始立刻摇着尾巴接了过来,跟狄箴、宋玉祗二人一起传看,边看边拿了支笔比比划划,还从抽屉里翻了把量角器出来。

    “这是死者背对着的那片书架,血迹都以曲线形散布,形成了较大的长椭圆形,血滴飞行方向与平面载体夹角小于六十度,血点大多偏小,没有沿重力方向形成的流注血迹,且呈间断、成组分布,证明死者出血位置距离这片留下血迹的地方有一段距离,夹角的交汇处的位置……太低了吧。”

    萧始按照角度,用铅笔在照片上划出几道直线。从现场情况来看,在满足距离这一重要条件的情况下,交角的最高位置也过于低矮了,目测大概只有一米三四的高度。

    “死者身高164公分,要达到这个高度必须俯身或者屈膝,这样的动作怎么看都像是……行刑?”

    萧始的话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不过接下来他却又把人们提到嗓子眼的心给摁了回去,“可江二不是说这是自残行为吗?自己给自己行刑?不太可能吧。”

    “我要是给你辅导过小学数学,现在绝对得随身揣着降压药。”江倦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都说了血迹的喷溅点距离书架有一段距离,当水平线与地面保持平行时,我们可以把把喷溅的血迹形态视为常见的直线,沿着这条线延伸……”他接过萧始手里的铅笔,与他头挨着头,延长喷溅线在距离萧始标注的点位下方,距离地面约75公分处标注了新的点位。

    “这不是更矮了吗……”狄箴满头雾水,舔了舔嘴唇。

    “我明白了,不是俯身或屈膝,死者是蹲在地上的。从这个位置喷射出的血迹刚好可以以直线和曲线形喷溅,角度与书架上遗留的痕迹是对得上的。”萧始一拍大腿。

    江倦点点头,随手拿了张草稿纸对折成长条递给萧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假设你是那个并不存在的凶手,我是死者的话,你会怎样攻击我呢?”

    “胡说什么!”萧始严辞凶了他一句,把江倦后面的话都噎了回去,愣是没说出来。

    他转头把贴着江倦老近的连骁给拽了过来,“蹲下,你是被害者,我是凶手。”

    连骁不明所以,糊里糊涂被他给拉到旁边的空地,只能半推半就蹲了下来。

    江倦扶额叹息:“神经病……”

    萧始最开始站在连骁背后,拿着纸刀就要往后者脖子上砍,手都扬起来了才想起死者的伤口是以83度角近乎垂直于颈椎的,而且伤痕上窄下宽,从身后根本无法造成这样的伤口,只能站到连骁左手边,用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下了刀。

    看戏的宋玉祗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看向拨弄着那几片没精打采的幽兰百合花瓣的江倦,“怪不得,这样的姿态杀人非常吃力。从角度来看,凶手至少比死者矮了七八公分,但徐子沐的身高在182公分上下,很难做到在这个角度多次精准砍击同一部位。退一万步说,就算凶手选择这种怪异的行凶方式,在他接近被害人时也会被发现,一旦被害人大声呼救引来其他人注意,凶手插翅难逃。从这几点来分析,的确自杀的可能性最大。”

    “可,可我还是不明白,死者自己要怎么砍伤自己的后颈,而且做到次次精准打击啊?这不是比他人行凶更困难吗?”狄箴的表情已经难看到可用“痛苦”二字来形容了。

    江倦又折了一张纸,用红笔在上面标注了一个“2”,“这是代表没开刃,但刀背却受到撞击磨损的二号凶器。”说着从萧始手中接过第一把纸刀,写了个“1”后让连骁握在了左手。

    “……我能站起来吗?”连骁惨兮兮地问。

    “多挺会儿。堂堂特警队长,蹲这么一会儿就腿麻了,说出去哪家的姑娘愿意给你做媳妇儿?”江倦调笑道。

    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连骁嚎道:“说什么呢,我那方面绝对比蹲的时间持久,不信试试!”

    江倦没理他,只是把2号纸刀塞进他右手,顺带在他后颈上拍了一下。

    连骁顿觉周围冷了十来度,骨子里都快冻出冰碴了,回头一看,萧始正用那杀人如麻的凛冽眼神一刀刀剁着他,恨不得把他凌迟了似的。

    他也不甘示弱,挑衅一笑,示威般在江倦身上蹭了一下,好险把那人拱个跟头。

    萧始默默竖起中指,连骁还没咋呼,就被江倦摆弄着两手拗出了怪异的动作。

    江倦把他拿着象征真正致伤凶器的1号纸刀抵在后颈,他的左臂因此抬起,而另一只手则拿着2号纸刀从身前穿过左侧上下臂之间构成的中空三角区,将刀背顶在了1号纸刀的刀背处。

    当他做出这一动作时,所有人都豁然开朗,又不禁觉着从身体深处散发出了恶寒。

    “想要造成创面阶梯状的痕迹,就需要多次击打,确保凶器的刀刃能在一次次受力下割开皮肉,斩断骨骼。”

    江倦从尸检报告中取出了死者断骨横截面的照片,将伤口清晰地展示在众人眼前,“由于每一次的落点和使用的力道不同,这些阶梯状的痕迹间隔宽度也有所不同,直观上看密度越来越小,可见在疼痛和恐惧的折磨下,身体不受控制的死者的击打力度在逐渐变小,直到她再也抬不起手来。”

    众人屏息静听,办公室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至于凶器上没有留下指纹的原因,是她在手上涂了一层透明的指甲油,遮盖了指纹和掌纹,只要关节处留空,就不会大片开裂形成碎屑,残缺不全的纹路也很难确定谁碰过这把凶器,这是早有预谋的。萧始在死者手上检测出了大量的乙酸乙酯,这种物质不只存在于指甲油中,还能作为指甲油的溶解剂,在抢救期间,自然没有人注意到死者手上的细节,但有一人却是知情的,并在之后借着进入ICU病房的机会,用溶解剂擦去了死者手上的指甲油残留。”

    江倦坐回办公椅上,仰头望着冷白的灯管,语气少有地显出了悲哀:“死者只是一名女性,体力、胆量、心理素质都有限,能做到这种程度,一定是在极端的绝望下,走投无路选择的最痛苦的解脱方式。”

    狄箴揉了揉鼻子,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哭腔说道:“……原来是这样,死者选择的死亡方式与自杀手法排除了他杀的可能,血迹没有受到遮挡,都喷溅在了书架和地毯上,就证明在她受伤时没有其他人在她附近。她是希望……不给别人添麻烦吗?”

    “或许吧,由此可见,不管在审讯中徐子沐交代了什么,他都不是造成死者重伤的凶手,至于是谁断了死者的氧气……”

    宋玉祗拿出文件,“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我调查了医院的监控录像和ICU的出入记录,确定在死者丧失生命体征前只有徐子沐一人进入过她的病房,他逗留了五分钟后就被护士要求离开,离开的几分钟后,被害人的心电仪器开始报警,医护来不及抢救,人就不行了。”

    “几分钟,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掐断氧气管,可能是怕护士发现异常,也可能是想为自己创造不在场证明,总之可以确认,真正导致穆雪茵死亡的人就是他,可以申请逮捕了。”江倦说道。

    宋玉祗点点头便出了门,狄箴还是一脸复杂的表情,看着还绷着怪异动作的连骁,凑上前去对江倦小声道:“江哥,您说会不会……死者会不会是受了威胁,被逼无奈才选了这种方式?会不会徐子沐在她不得不实施这样残忍的自残行为时,就在一旁冷眼看着?”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我个人认为可能性不大。”江倦又对萧始道:“死者的口部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在现场的时候连口红都没花,不存在被人堵住嘴的情况。”萧始一眼就看进了江倦心里。

    “在那样痛苦的情况下,人是很难做到不痛呼的,所以我个人还是倾向于这是穆雪茵的精神力造成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在她自残的过程中应该没有受到客观因素的影响。但被人威胁的可能也确实存在,否则说不清像她这样怀着希望的女强人为何会突然之间选择自残自杀,你有什么头绪吗?”

    狄箴回忆了一下,点头道:“有!她和叶明宣的养女,一个叫做叶思真的七岁女孩。她是夫妻二人走正规程序领养的孩子,还在襁褓的时候就到了叶家,据说是因为先天疾病被家庭贫困的亲生父母放弃治疗的,穆雪茵看着女孩可怜就收养了她。她们母女之间有很深的感情,听保姆和邻居说比亲生的还好。如果是她的话,可能会是死者的软肋。”

    江倦犹豫了片刻,才低低“嗯”了一声,“我暂时还无法确定事发时徐子沐是否在现场,但他一定可以引出此案的更多隐情,审讯他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说着两人就一起出了门,朝审讯室走去了。

    绷了半天,身体僵硬的连骁这才慢慢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胳膊,把两把纸刀拍在桌上。因为不愿跟萧始独处,溜达着也要跟着一起走了。

    这时萧始突然幽幽开口:“兄弟,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他们都说江二是貂蝉,我就是吕布。”

    “哦,是么,挺好的,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是董卓。”

    连骁:“……”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部分理论来自《法医现场学》《法医病理学》。

    今日地狱笑话:

    昨天情人节被冷落,现在还在寒风中蹲门口甩鼻涕的萧始:不就是花吗?你们以为我稀罕吗?啊?我以后坟头也会长的!!

    阿倦:啊对对对。

    第73章 隐情

    “是我杀死了我的养母。”

    昏暗的审讯室里, 一盏明亮森冷的台灯立在桌边,照亮了青年憔悴的容颜。

    此时他已经换了干净的衣物,两手被铐在折叠椅上, 局促不安地将膝盖靠在一起, 低头紧盯着自己起了倒刺, 被撕得惨不忍睹的双手。

    血迹已经干涸, 却依旧刺眼。

    他不堪重负地抓住自己凌乱的头发,发出了一声声痛苦不堪的呜咽。

    宋玉祗敲了敲桌面,不轻不重的力道,不高不低的声响, 恰好能将人迷乱的意识唤回现实。

    徐子沐悄悄用掌根摩擦着自己的胸口。

    “你杀害养母的动机是什么, 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徐子沐在此之前已经对审讯他的警察回答了这个问题, 然而从陌生警察口中听到相同的问题却让他感到嗓子眼发紧, 心里无比慌张。

    是因为这些警察并不相信他的话吗?

    他再说一遍的话,警察会相信他吗?

    “我……我叫徐子沐, 今年二十七岁。十年前,我父母都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了, 家里亲戚要么嫌我是个丧门星, 要么不想带着我这个拖油瓶,都不愿意收养我。那时我就快成年了, 想外出打工养活自己就退了学,在雁息在一个酒吧里做酒保, 跟那里的师父学调酒。但我以前没去过那种地方, 客人都嫌我土, 不‘上道’也没有‘劲儿’, 都以取笑我为乐, 还有人仗着我势单力薄又看重这份工作不敢报警欺负我。有一回挨打的时候, 我遇到了叶先生,就是我的养父,他可怜我在外头一个人打拼,就把我带了回去,让我读书学习,还收我为养子,说他未来的遗产有我一份。”

    “这么听来叶明宣夫妇应该是你的恩人才对,你为什么会对他的夫人痛下杀手呢?”

    “是……一时激动。我没想杀她的,也没有预谋,那时在书房里跟她吵了几句,我气昏头了,清醒的时候就发现她已经倒下了,身边全是血,我……我也害怕了,所以跑出去求救……”

    江倦站在监听室里,他说这话时一个痕检员刚好赶到,把案发时徐子沐穿的血衣隔着密封袋递了过来。

    江倦前后看了看,按着蓝牙耳机说道:“他的衣服上只有浸染血迹。”

    宋玉祗微微颔首,与方才暴跳如雷的狄箴不同,此刻他平静和蔼地看着徐子沐,“你与养母争执的原因是什么?”

    “……记不得了,我们关系一直不怎么样,正好那天我气不顺,不知怎么就……”

    “这么说你是激情犯罪了?”宋玉祗道,“过往可供研究的真实案例中,大部分激情犯罪的杀人犯在被情绪主导实施犯罪时都会用现场可以已有的物品作为凶器,所以被掐死的、砸死的、坠亡的被害者屡见不鲜,很少有人在长时间寻找凶器的过程中还能保持犯罪的激情。那么你究竟是属于气性偏大的后者,还是说贵府上书房里平时就会放着两把菜刀呢?”

    “我……”

    “在事发后,你身上的血衣第一时间就被警方提取为证据,但你身上只有浸染血迹,并不存在喷溅、挥洒或滴落的血迹,也没有冲撞和喷涌的血迹,这证明你身上的血迹并不是在死者受伤时溅到的,而是在血液停止喷溅后,你抱起浑身是血的死者所致。”

    宋玉祗身上没有一点盛气凌人的尖刺,非常平静地追问道:“现在你还坚称死者的伤是你所致吗?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隐瞒你养母的死亡真相,对她而言都是错失了缉捕真凶的最好机会,意识到这一点后,你还是要保持沉默吗?”

    徐子沐陷入了挣扎,他通红的双眼盯着宋玉祗,将头埋进臂弯,痛苦地嚎哭了一会儿,突然拖着椅子冲到了两名警察身前,用戴着手铐的手咣咣敲击着金属桌面。

    书记员被吓得往后蹭了半步,几乎是在同时被宋玉祗按着手腕拉了回来。

    监听室里待命的刑警见状准备进去制服暴起的嫌疑人,但江倦却下了与之截然相反的命令:“都留在这里,别进去打扰他们。”

    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凝视着玻璃另一边的宋玉祗,看着他波澜不惊的模样,喃喃道:“真是学得有模有样……”

    “啊?谁?学什么了?”萧始探头进来,一看屋里不止江倦一个,犹豫着想退回去。

    就在这时,徐子沐对宋玉祗嘶吼道:“你们不是警察吗!警察不是什么都能查出来吗,你们去查啊!你们问我有什么用,问我有什么用……”说完大哭着跌坐在地,情绪开始失控。

    宋玉祗这才摆手示意外面的人进入审讯室,出来对江倦道:“他有事隐瞒不敢说,应该和穆雪茵的死因有关,还是先从这两人的社会关系查起吧。”

    江倦点点头,他便转身带着几个刑警走了。

    书记员把刚打印出来的笔录交在江倦手里,他出门就见萧始还守在门前,疑惑道:“你怎么在这儿,连骁呢?”

    “我当然是来……什么?你问他干什么?你不会真要抛夫弃子跟姘头跑了吧!”

    江倦狠捶了他胸口一下,“我把你们两个一起留下当然是要你给我看着他!他现在人呢?”

    萧始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着不爽,“……下班了吧,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能不计得失自愿陪你加班照顾你,等着你一起回家滚床单的还不是只有你前夫我一个人?哎!吕布这厢抢回了貂蝉,下一步就该剁了董卓老贼了,你怎么还站不清队呢?气死我了。”

    他跟着江倦一起去了特警大队,就见连骁嘴里叼着袋不知从谁那儿搜刮来的小饼干,正披着大衣准备出门,一见江倦回来,含糊不清地吐了一大串话。

    江倦二话不说,扑过去把人按在墙上就开始脱他的衣服。

    跟过来的萧始一看这还了得?赶紧过来拦着他,“前妻!有话好说,别动手动脚!”

    连骁被他弄得晕晕乎乎,臊得脸通红,也没反应过来这小娘子突然投怀送抱是怎么回事。

    萧始以为江倦冷静下来就放了手,没想到刚一松开,那人又扑了上去,脑袋凑在连骁怀里东闻西闻,彻底把他看懵了,让他如遭雷击,“前妻,原来你喜欢……”

    “就是这个味道,刚刚我就觉着有些熟悉,忙着解释案情没来得及问。连骁,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连骁不明所以,敞开领口自己闻了闻,“啊?没什么味啊,我跟你……不是,跟他们搞刑侦的不一样,每天都得训练,出一身臭汗不洗澡就长蘑菇了,昨天刚洗过,不应该臭吧……”他将信将疑地又闻了闻。

    “不,是一种香气,很淡,有茉莉和百合混在一起的味道。”

    “噢!你说这个,应该是我妈最近新买的洗衣珠吧,洗衣机里放两颗,洗出来的衣服就喷儿香。啧,又被我发现她把我衬衫塞进洗衣机了。”

    “是什么牌子的洗衣珠,市面上常见吗?”

    “应该不少见吧,这样,我回去给你找找。”

    江倦点点头,这才放他走了。

    萧始捏着江倦的后领把他往上一提,拎着他在回支队办公室的路上就没忍住问:“你神神叨叨的干嘛呢?什么洗衣珠洗衣液的,跟案子有关系吗?”

    “死者家里的办公桌上摆了幽兰百合的鲜花,还放了茉莉白柚味的香薰,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就是连骁身上的香味。”

    江倦掰开了他扯着自己领子的手,顺带在那手背上打了一巴掌,“你都不觉得奇怪吗?幽兰百合本身的香味已经足够弥漫在一定空间里了,就算死者希望房间的其他位置也能充满香气,也应该把香薰摆放在书架或是别的位置,为什么偏要把两种会散发不同气味的东西放在一起呢?”

    “……调香?”萧始摸了摸下巴,“有可能吧?”

    “小白也是这么说的,但我还是觉得奇怪。我问过叶家的保姆,据说书房里的花在此之前一直是随机的,有时是用园丁从院子里剪裁的花枝,有时候是让花店随机送些,基本不重样。但从三四个月以前开始,穆雪茵就叮嘱家里的保姆只插幽兰百合,说自己喜欢那种雅致的花香,当时还引起了保姆们的议论,因为幽兰百合的花语是迟来的爱,还有人怀疑她婚内出轨,在外有了个情人。”

    “这么狗血,那叶明宣不是就有了杀人动机吗?可这跟徐子沐有什么关系?”

    江倦叹道:“他在害怕,他不敢说出自己的苦衷和穆雪茵自杀的真实原因。这案子还没完,一些疑点至今没有头绪,扣住徐子沐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的忙。”

    两人回到法医科,江倦坐在那张被布置得和现场几乎一样的办公桌前,放空自己瘫倒在椅背上,盯着头顶冷白闪烁的灯管。

    “灯要坏了。”

    “嗯,等下找电工来换。”趁着灯灭的空隙,萧始飞快地在那人额角上亲了一下。

    “你觉得叶明宣和穆雪茵真像他们表现给外人的那样恩爱吗?”江倦问道。

    “豪门恩怨,逢场作戏,这不都烂大街的俗套剧情了。讲道理,那些被媒体炒作的公众人物有几对是真爱啊,都是被利益捆绑在一起的关系,哪有我对你的感情真啊。再者说这年头的吃瓜网友已经不嗑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CP了,都喜欢看那种海王养鱼,正房手撕小三再反转正房是小三,小三是小四的狗血剧情,这才是真正的流量密码,以前那一套已经不流行了。穆雪茵娘家又没有什么特别硬的后台,炒热一时,等叶明宣的新鲜劲儿过了,就该出现感情危机劳燕分飞了。”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也和我猜的一样。从宋玉祗的调查来看,穆雪茵是个互联网行业典型的996上班族,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室进行研发工作,在家的时间不多,而且多会使用笔记本电脑。据她同事说,她平时不会在家进行编码的工作,但是会阅读大量有关编程语言的书籍,总结利弊用以优化自身项目,这一点在现场找到的工具书也可以作证。可是这样一来,她就没必要手提电脑两点一线来回跑了,用云端存储技术不是更方便吗?”

    “会不会是为了保密?这种在研项目的保密管理应该是很严格的吧。”萧始摸着下巴推测。

    “据我所知,有这类需求的互联网公司大都会自行开发相关的工具,比如云存储和社交聊天软件,目的就是为了增加安全性,防止泄密。穆雪茵的工作室也有此类工具,保密系统很成熟,应该没有这种担忧。我的理解是,她的电脑里有很重要的内容是不能被其他人看到的,必须随身携带,这一点只要技侦检查她的电脑应该就有结果了。”

    萧始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道:“还有一点,宋玉祗肯定已经发现了,只是他没有在审讯中戳穿徐子沐的谎言,这是我刚刚翻资料发现的。徐子沐是1995年出生的,今年二十七岁,而叶明宣是1988年出生的,今年三十四岁,敢问是什么样的情结会让他收养一个比自己仅仅小了七岁的养子啊,怪不得走不了领养流程,这也太……”

    “……”江倦皱起眉头,沉默了一下,“你说什么……?”

    “他俩就差了七岁啊,称兄道弟还差不多,怎么就父子相称了。”

    萧始从桌上那堆乱七八糟的文件里翻出了两人的资料,往江倦面前一推,“喏,这不写着呢么,徐子沐说他十七岁时父母去世,之后就被叶明宣收养了,那就是在十年前的2012年,可叶明宣是在2014年二十六岁时和穆雪茵结婚的,总不会是两人在结婚前两年就商量着领养个大儿子了吧?”

    江倦哽了一下,不信邪地翻了翻。

    果然如萧始所说,这让他不禁揉了揉嗡嗡作响的脑袋,“这家人到底在搞什么……”

    “猫腻啊!肯定是有猫腻啊!”

    说到猫腻,江倦睁开眼,盯着徐子沐的名字陷入了沉思。

    “说起来,小惩为什么会主动退出这起案子的调查呢?”他低喃道。

    萧始凑过去,都快贴上了他的脸,“不是说他得忙着李蘅那边的调查吗?你被扯进那案子,自然不好插手,那就只能由他来了。”

    “……不,不对,这不是小惩的性格,就算他分身乏术也一定会督办,而不是全权交给我来处理,连问都不问一句。”

    “他不是让宋玉祗来帮忙了么,也没完全甩手啊。”

    “这事不对。”江倦还是觉着不通,看着徐子沐的出生日期,忽然觉着脑内有根弦绷紧了,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他立刻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走到窗边时刚好接通。

    对面传来毫无感情的一句:“你还敢在这时候主动找我?”

    “不找不行,有件事我必须向你求证。”江倦抹去窗玻璃上的水雾,看着外面冰雪一片的夜景,声音却比触手可及的晶莹还要冰冷,“徐子沐是你当年在‘6.23’爆炸案发生后暗中调查的那个男孩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解释一下穆雪茵的死亡方式,看到评论区有小可爱留言,觉得这个姿势很别扭。

    我最初了解到这个是看到了一个法医博主的视频科普,他讲到了一个人能不能砍掉自己的头的问题,在他的叙述里通过这样的动作是可以做到的,但是我没有查到相关的资料,原视频是推广了一本书(自己也不能尝试_(:з」∠)_),所以除了这个姿势以外,现场包括血迹之类的描述都是自己画图脑补的,没有经过实验,这部分大家看一看就好了,不要深究。

    因为不确定这样的方式是否一定会自杀成功,所以为了保证严谨安排了一个他杀的情节,现实中失血量和伤口深度、体质等等因素都是有关的,大家珍爱生命,千万不要尝试!!

    大家如果想了解更多的话,可以搜一下GANMA法医科普/法医3000问。

    顺便有一点点想约稿画下阿倦和萧始的人设,但是画手太太们挂的都是自带价,对我这个没约过稿的人来说太难了,不知道区间的话如果说低了一定很伤人,救命_(:з」∠)_

    还有点纠结是约两张单人图,还是立绘,还是船照……(不是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感谢惩哥今天炸毛了吗打赏的1个手榴弹、小鱼打赏的1个地雷!!

    感谢谁问故人青灌溉的15瓶、乌托邦灌溉的2瓶营养液!!

    感谢投喂!!

    第74章 家犬

    “6.23”爆炸案。

    那是十一年前, 姜惩初入公安系统后经历的第一场大案。

    一伙进行新型毒品交易的毒贩为掩人耳目,在作为交易现场的某化工厂劫持了十八名当天前去参观的学生,在那起惨案中一名人质被害, 被匪徒指名前去救援的刑侦小组中十四名警察牺牲, 只有姜惩一人幸存, 在ICU里昏迷了将近三个月才苏醒。由于在爆炸中受到重击, 他的大脑受伤导致部分记忆缺失,直到现在记忆力都只能勉强达到正常人的三分之二。

    这一伤势使得他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陷在尖锐的、无休止的怀疑与审讯中,本就被战友丧生,只有自己苟且偷生的罪恶感压得透不过气的他在那段日子里几近崩溃, 心理出现了严重的裂痕。好不容易在江倦的陪伴下振作起来决心面对现实, 在他踏出心门前, 江住又因意外丧生, 江倦不得不顶替哥哥的身份,让“江倦”死在了血腥的猎场, 再次痛失爱人的姜惩几乎窒息在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里。

    然而最令人无法接受的是,这十年来一直被当作嫌疑人报复社会的绑架爆炸案在去年发生了反转, 曾被警方掩盖的一部分细节被另一起相关案件的犯罪分子披露, 涉及新型毒品交易的部分被公之于众。

    当得知当年牺牲的十四名警察中有一人,即姜惩的师父梁明华在那起案件中用他人尸体顶替自己金蝉脱壳, 并偷渡前往金三角地区参与到当地的制毒贩毒关系网中,姜惩愤然申请启动对当年旧案的重新调查。

    可这一查竟查出了惊天的阴谋和秘密, 原来梁明华为保自己的后代平安, 竟在妻子生产当天将儿子与院里同天降生的男婴对调, 让别人替他养了十几年的孩子。

    虽然他也善待了那个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的男孩, 但过分的溺爱和纵容把孩子娇惯得不成样子, 几乎成了废人。

    在去年的克钦邦一行中, 姜惩再次见到了那个在他身后放过黑枪,掩人耳目逃离警方视线,在没有任何许可和批准的情况下擅自进行卧底工作的师父。

    可不管他用什么方法,都没能从梁明华和周悬口中问出梁家真正的孩子到底在哪儿。

    而如今,这个名叫徐子沐,实为梁家骨血的年轻人被送到了警察面前。

    这就是姜惩主动避嫌退出调查的原因吗?

    喧嚣的城市逐渐恢复寂静,华灯映下,阴沉的天幕又飘起了大雪。

    漫天鹅毛飞落,不知不觉间现出一片银装素裹。

    屋外寒风呼啸,一窗之隔内温煦满堂,那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也有所松动,给了人大口喘息的机会。

    “这应该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吧。”江倦贴在暖炉边想道。

    他手里捧着那本复杂的《C语言程序设计》,听着震天响的呼噜声,心思全不在书上。看着四仰八叉霸占了整个沙发的萧始,不动声色白了他一眼,悄悄动手拽着被角盖住了他垂在沙发边上的半只脚丫子。

    有人轻轻敲了敲门,他悄然起身开门,看到了风尘仆仆的周悬,对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吵醒了还对他的造访一无所知的人,放下拖鞋便带着他去了二楼,临上楼前还犹豫了一下,没有关上客厅的灯。

    “朋友,他这是什么情况?”周悬问。

    “刚吵吵着说要奋战一宿,回来喝药似的灌了两杯宋玉祗给的黑咖啡,之后就倒头大睡了,拖鞋都抽不醒。”

    “……那咖啡是喝进狗肚子里去了吧。话说回来你手头的案子不是已经有了突破性进展么,破案压力应该不大吧,犯得着把法医逼成这样?”

    江倦心道哪里是我逼他,这头一年四季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分钟六十秒无时无刻不在发/情的种猪除了配/种那档子事还能对什么提得起劲?说到底关我屁事。

    转念一想,这话也不对,萧始是种猪,那他是什么?

    江倦把人带进书房,关上门第一件事就是问:“有烟吗?”

    “还抽,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赶明儿在地铁上都容易让热心群众举报你吸/毒。”

    话虽这么说,但周悬还是递了盒黄鹤楼过去,江倦看了一眼,没接。

    “不要这个,抽多了嘴挑,惯坏了就抽不了次的了。云烟,玉溪都行。”

    “你抽点儿焦油含量少的吧,多爱惜自己的身子,我答应过你哥要好好照顾你,但这么多年却没什么机会对你好。你不听我的,仗着两尊大佛骑在我脖子上,我也管不动你,只能放养,眼睁睁看你往火坑里跳也没能阻止你,你哥在那边都该把我祖宗十八代骂个遍了。我本就没什么脸下去见他了,你要是再走在我前面,我连死都不敢了。”

    似乎是觉着这话有些重了,周悬又道:“听说案发当天你也在现场,还被猛男压了,感觉怎么样?”

    “还成。”江倦把遮光窗帘往下一放,摸了根烟塞到嘴里没点,晃悠悠坐到桌边,抱着两膝看着周悬,“我只是问了一下徐子沐的身世,犯不着您雁息禁毒副总队长亲自上门吧,该不会是想抢生意?”

    “谁稀罕抢你的破玩意儿,就你自己藏着捂着当成宝贝。哦,还有一个姓姜的,我都懒得说你们。”周悬自己点了根烟,慢悠悠抽了一口,吞云吐雾道:“我是来提醒你的,穆雪茵被害的消息已经以四十万的价格卖给媒体独家报道了,现在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对此事的讨论,你也知道沙雕网友判案一般都是死刑起步,接下来你和支队的压力可能会很大,尽量少受舆论影响。”

    “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说怎么想,你这就是多虑了。”

    “最好真的是。之前我们抓了个涉嫌吸/毒贩毒的男明星,人还没押到局里呢,那边经纪人就跑到媒体哭诉,让粉丝对我们施压了。”

    江倦一听这事还挺感兴趣,“后来呢?”

    “后来让我当同伙一起扣下了,你猜怎么着,这俩人还真是同伙,那经纪人是个拆家,借着职业方便卖‘硬货’给男明星吸,还给其他演员歌手供货,大半个娱乐圈都沦陷了,看守所都不够蹲,哪哪都是熟人。”

    “我听说过这起案子,没想到居然是你办的。”

    “那是,你哥我是谁啊。本来这男明星家底就挺厚实,爹妈一看儿子要完蛋,就请了个特牛逼的律师来给他辩护,没想到这律师嘴上答应好好的,开庭前突然不干了,愤怒的男明星家属硬是给他送进了法庭,结果他当场反水,跟检察院连成一气,坐实了两人参与贩毒的事实。男明星情节较轻,判了十五年,但那经纪人都够吃十来颗枪子儿的了,年底刚执行,骨灰都凉透了。”

    “这律师莫不是……”

    “宋慎思啊。庭审的时候还发生了件趣事,有人出庭作证男明星是无辜的,称他被证实吸/毒的某天正和自己在一起,宋慎思当庭建议给他做个尿检,没一会儿试纸结果就出来了,阳性,直接把那小崽子一起抓了。不止如此,他甚至还在法庭上大杀四方,把旁听席上的记者、粉丝、男明星的亲朋好友一起送进局子,这传奇般的经历不知道能不能写进宋慎思的记录,但一定能成为国内外政法界的神话。”

    “最后结束的原因说不定是因为他再说下去,就要把审判席上那几位包括敲锤的一起送进去了。”

    周悬笑得直拍大腿,“如果你以后也碰上个刺头,不如撺掇姓宋的去给检察院打工,虽然外快赚的不多,但至少对得起良心。”

    江倦笑了笑,朝周悬一摊手,要他的打火机点着了烟,“你知道我干不了这活,制毒贩毒的落到我手里就是个死,没有上法庭的机会。”

    周悬的笑容迅速褪去,他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江倦,“你该融入正常的社会生活了,收敛收敛你的煞气吧。”

    他去到江倦身前,仔细端详着他这张与故人无比相似,此刻却找不出任何熟悉痕迹的面庞,心中无奈化作一声长叹。

    他看出来了,现在的江倦在竭力改变身上所有与江住相同的东西,回归正常的生活后,那些曾经日日夜夜聊以慰藉的情感寄托终究变成了一把会反伤他的尖刃利器,让他鲜血淋漓体无完肤。

    “其实……”周悬声音沙哑,摸着鼻尖咳了一声,避开了他的目光,“其实我一直都想跟你说,你没必要给自己戴起沉重的枷锁,江住的离开我们都很痛心,但这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你没有想过,就算你没有参与到国安的调查与潜伏中,江住也会遭遇后来的一切,你只是把你们兄弟二人的命运推回了正轨,只是把他应有的命运还给了他,没能替他死去从来就不是你的错,你何必以此折磨自己呢?”

    江倦听着他的话,连烟都忘了抽,烟雾袅袅缭绕,无暇弹落的烟灰掉在腿上,烫得他一缩手。

    周悬迅速帮他拍掉裤子上的烟灰,看他那魂不守舍的样子,还以为他不会再做出任何回应了。

    没想到那人却轻声道:“但如果不是我不懂事,从小到大一直喊着要给爸报仇,无形之中给了他太多压力,他也不会一门心思追查那起旧案。我从很多人身边夺走了他,我从来都不无辜啊……”

    周悬无语凝噎,他一直怀着这样的心思,能走出来就怪了!

    可周悬也清楚,旁人无论多么努力都走不进他的心里。对江倦而言,在过去那些年里,身为江住好友的自己早就成了他为隐藏身份而不得不远离的人,那时的影响会留存很久,或许终身存在,那么就需要一个比他更合适的人走进江倦心里,成为他的支柱与明灯,带他走出那遍布黑暗与血腥的漩涡。

    那这个人会是……

    “我擦,你在这儿蹲着干什么,我媳妇儿呢,啊?我媳妇儿哪儿去了啊!!”

    一声咆哮传来,夹杂其中的还有激烈不休的狗叫声。

    江倦叹了口气,“家犬又闹起来了,见笑了。”

    周悬眼角一抽,表情有些扭曲,“我……你……我应该就送了你一只警犬吧,另一只哪儿来的?”

    “不请自来的。”

    两人刚出书房的门,就见萧始和守在楼下的哮天打了起来,一人一狗闹得正激烈,满天狗毛乱飞。

    后来愈演愈烈,哮天围着沙发转了起来,萧始在后面紧追不舍,嘴里还喊着:“你别跑!你到底在这儿给谁望风呢?我媳妇儿到底在上面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周悬一拍额头,被这景象噎得说不出话,“他这种情况应该是死了进医学教材,活了进世界纪录吧?是不是劝狗会更有用一点儿啊?”

    江倦叹道:“你没看出来狗都不跟他一般见识么。”

    周悬点头道:“果然,二哈最好的饲养方法就是养在别人家。”

    看着还在客厅里兜圈子的一人一狗,江倦终于忍无可忍,倚着栏杆斥道:“萧始,我不太懂傻子,精神病院和疯狗收容中心你自己选一个吧。”

    萧始一听见他的声音乐了,“没事儿前妻,我懂你啊!”

    江倦:“……”

    周悬瞟着江倦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道:“冷静,我可不想亲手逮捕你。”

    萧始终于放开了哮天,隔着半层楼对江倦哭唧唧:“前妻,我做春梦梦到你,伺候你的时候每根脚趾头都在用力,醒来却发现空床孤枕,你怎么忍心啊……你一句话不说就跟别的男人私会,我心好冷啊,这漫漫长夜没你相陪,真是太寂寥了,快上我这儿来,别跟那有夫之夫鬼混。”

    江倦冷笑道:“冷?你尿被窝里就不冷了。安静?把楼底下电动车都摇响就热闹了,还会有派出所民警上门关爱精神病患者。”

    周悬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下萧始,又对江倦道:“要不毁尸灭迹吧,我算共犯,不抓你。”

    江倦心领神会,“动手。”

    两人都是身手矫健,江倦从楼上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周悬则直接扶着栏杆长腿一跨,从二楼径直跳下来,两面包抄,萧始毫无反手之力,立刻被掐着后脖颈按在沙发上嗷嗷惨叫着挨打。

    江倦边抽边骂:“让你嘴贱,让你嘴贱……”

    这一架打完,萧始身心俱疲,另外两人则是通体舒畅,正要坐下来一叙心得,江倦的手机忽然响了,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座机号,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接起电话,对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向他宣布案件陷入了迷局:“江副,被害人的电脑出现了一点状况,您方便现在来一趟局里吗?”

    “什么情况,简单说说。”

    “被害人设置的闹钟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受罗翔老师真传的宋律杀疯了。

    继续昨天的话题,为什么你们都想看船照!很危险的啊!!会蹲橘子的啊!!听说有多涩就蹲几年啊!!(不是

    那么问题来了,你们想看哪个名场面,是萧始的手机壁纸,还是当年这牲口犯浑的罪证(x),或者其他什么想要的场景。

    找到了一个画风特别特别特别戳我的画师太太,我一定要得到他!!!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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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自毁

    雁息市局技侦副支队长, 纯靠个人能力和技术手段上位,稳坐副位多年,却没人敢质疑他是抱上某人的大腿才有今天的地位, 人送尊号“玉面判官”的裴迁深夜的一个电话把还没上床合眼的江倦又叫回了市局。

    这一回周悬和萧始的反应出奇的一致, 都对这操蛋的工作骂骂咧咧。

    萧始愤愤不平:“我前妻怎么连睡个安稳觉都不配了吗?凶手都抓到了还扯什么幺蛾子啊, 法医都没拉, 反倒是技侦拖后腿了,淦!”

    周悬怏怏不乐:“娘的,刑侦到底在搞什么,抓着了嫌疑人还要我媳妇儿加班加点熬夜脱发, 什么居心!……等会儿, 你说谁拖后腿?现在技侦支队上上下下都是我媳妇儿一个人在操持, 他们那老支队长去年就给心脏搭桥去了, 到现在一直没回来呢,我媳妇儿几个月前还被毒贩打伤撞进澜江, 命都差点儿没了,现在还跟着你们一起拼命伤身, 你居然说他?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我不是那意思!是说这帮技侦还太年轻, 功夫不到家,还要让尊夫人跟着操劳, 是他们不对!”

    二人边说边推门进了技侦大办公室,围着死者笔记本的技侦们一脸尴尬地看着两尊从天而降的大佛, 尤其是当看到周悬时都纷纷埋下头去, 敢怒不敢言。

    江倦一手捂着脸, 硬是等这两人进去一会儿了才踏进技侦的门, 生怕被人误会这俩二百五跟他有关系。

    正好裴迁刚去茶水间接了滚烫的热水, 正端着保温杯过来, 俩人寒暄几句,裴迁热情地给他倒了一瓶盖自己早上煲的骨汤,“最近觉着做饭也挺有意思的,买了几本书跟着学学,来尝尝怎么样。这可是用肉馅滤了两遍汤渣的清汤,国宴的菜呢,可不便宜。”

    江倦尝了一口,汤还热着,鲜香适口,“嗯!真不错,改天教教我怎么做,还有这杯子保温效果也挺好,在哪儿买的?”

    “周老爷子送的,现在家里人手一个,就周悬那老蠢狗没有。这杯子质量好,早上你泡点枸杞人参,晚上回家了还烫着,大冷的天儿里带上这么一杯清汤,啧……舒服得很啊,一整天身子都是热的。”

    两个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的病友热情交流了一番,裴迁这才看见屋里干瞪眼的周悬,脸登时沉了下来,“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不知道自己招人烦吗,问问这屋里有几个不嫌你的。要探亲去楼下刑侦,别来没事找事啊。”

    周悬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媳妇儿,眼圈都快红了,随即狠狠往身后一瞥,那些赞同点头的技侦立刻被吓得不敢反应,都挤在一起装作事不关己。

    “媳妇儿……”

    萧始嘴角一抽,无比同情地拍了拍他,“原来尊夫人也生不出,周兄不愧是你。”

    “彼此彼此。”

    江倦和裴迁一人一脚一个把这俩搅屎棍踹了出去,狠狠拍上了门。

    “说说今晚什么情况吧,别让那两个傻叉误事。”

    裴迁又笑眯眯给江倦倒了杯清汤,“不急,闹钟已经停了,停十分钟和停一个小时没区别,就是刚响起来的时候有点儿吓人。”

    一个小技侦见裴迁过来立刻给他让了座,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老天爷啊,差点儿给我魂儿吓没了。这电脑上了密码,通过篡改计算机源代码的方式禁止任何破解行为,一旦密码输错四次,里面的内容就会彻底清除,任何方式都无法恢复。”

    裴迁点头道:“这其实是一种早就存在的黑客指令,可以彻底打乱代码,粉碎磁盘中的内容,不过计算机和互联网技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进步,黑客永远都比安全守卫更快一步,很抱歉目前国内还没有能破解这个指令的办法。”

    江倦还恋恋不舍地抿着那小半杯清汤,“确实有点难处理,有联系穆雪茵的工作室吗?或许跟她一起进行项目研发的技术人员有什么办法。”

    “确实有这样一个人。”裴迁推了推金边眼镜,“这个人名叫黎恪,是穆雪茵的合伙人,与她共同出资创立了Stars-Wilderness Studio Group,也就是星原工作室群。这个名字组合词的由来有双重含义,即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又意味着一群在荒原中探索新高度的新星……扯远了。”

    “小宋的调查报告里提到了这个工作室群,其下设的工作室在游戏、商务、媒体、通讯等方面都有涉猎,而穆雪茵自己则是带队研发新的编程语言。”

    “没错。这黎恪是一位业内非常厉害的引擎大佬,年纪轻轻就出版了很多专业书籍,说是很多人入门的老师也不为过。”

    “看来他有能力帮忙破解这个指令。”

    裴迁苦笑道:“话虽这么说,但大佬并不想协助警方,原话是:‘我虽然对她的遭遇感到痛心和惋惜,也有尝试一把的能力,但我并不想被卷到案件中去。’他的担忧不是没有理由的,如果穆雪茵的死因和商业阴谋有关,他也可能会有危险。就算这些都不考虑,他也应该会避免和穆雪茵的丈夫任何有可能的交集。”他眨了眨眼,意味深长道:“据说这人很会吃醋,以前就曾发生过不愉快。”

    说到吃醋,江倦不免想起了那个只要醋劲儿上来就乱咬人的傻狗,对此深有体会,“男人嘛……都一样。”

    裴迁笑了笑,“你自己也是,还说别人。要不要再来点儿汤?”

    “那怎么好意思,你这一壶都快让我喝没了。”话虽这么说,可江倦还是把杯子递了过去,本来还想着这话怎么说才能不让自己太尴尬,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委婉地开口,干脆不装了,直截了当地问道:“裴哥,什么时候休息?我能去你家蹭顿饭吗?”

    “我什么时候休息还不是看你们什么时候破案,咱们可真是难兄难弟了。”

    话音刚落,萧始又探头进来,“前妻,你想喝什么没有,干嘛蹭别人的。”

    江倦脸上那点好不容易因为吃饱喝足而浮现的餍足荡然无存,“就你做的清汤寡水,夹点汤里的肉都跟打捞尸体似的。”说完扭过头来不再去看他,“裴哥,你晚上说的闹钟是怎么回事?”

    “是这个。”裴迁把最后一点热汤都倒进了江倦杯里,修长的手指在触摸板上轻轻一扫,唤醒了休眠的电脑。

    不需要进行其他操作,电脑就自动回到了闹钟的界面,屏幕上只有一串被分号隔开简单的数字,黑底白字显示着“71:04:27”,并且最后一位还在不停倒数,这是一个倒计时的界面。

    “闹钟响起之前,我们几个都围在这里研究破解指令的办法,将笔记本和我们的电脑连在一起尝试从外部破解控制锁定的这部分代码。”

    裴迁搬过另一台笔记本,解锁后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荧绿色字母,“在此之前,屏幕一直停留在输入密码的界面,我们正研究要不要用穆雪茵的银行卡密码尝试一下,界面这个时候突然跳转,变成了倒计时。和网上那些喜欢恶心人的黑客不同,没有跳出恐怖的画面,也没有瘆人的女人哭泣声,仅仅是弹出了这一行表示时间的数字。”

    裴迁喝了口茶,不太确定地看了江倦一眼,“是时间没错吧?”

    “应该是。”他对鬼鬼祟祟摸进来的萧始道:“去看看刑侦还剩下几个人,把参与此案调查的人都喊回来,如果这真的是穆雪茵留给我们的倒计时……那么这应该是她在死前给我们留下的第二个线索。”

    他说话时,裴迁飞快地敲着键盘,随着回车键按下,几行代码自动跳了出来。

    他眯眼看清了上面的文字,轻叹道:“果然,这是个定时的自毁系统,也就是说不仅仅是输入错误的密码到一定次数,如果时间超出这个限制,我们仍然得不到电脑里的内容。”

    “七十二小时……”

    好在以宋玉祗为首一同调查此案的刑警都还在办公室组团开“支队长夫人”的小灶,萧始吆喝一声,人就都来了。

    “夫人”本人还抱着个翅桶,见江倦众星捧月般坐在一群技侦当中,十分自然地走过去把一只香辣翅根塞进了江倦嘴里。

    萧始一看这场面就炸了,“姓宋的!你别乱喂他!他身体还没好呢!不能吃这么油腻,辛辣也不行!”

    可他来不及去抢,江倦已经三两下把辣翅吃了,当着他的面幽幽吐出骨头,眼底闪烁着胜利后的狡黠和精光。

    裴迁无奈说了句公道话:“你到底平时是怎么虐待他的,才能让他一口吞个鸡翅,连软骨都给吃了。”

    萧始还崩溃地晃着江倦,哀求他把东西吐出来。那人面无表情地咽了下去,还用热腾腾的清汤顺了一口。

    这下萧始彻底疯了,随手抄了个不知是谁的键盘追杀宋玉祗。

    江倦无视了在办公室里围着他们跑圈的两人,拍了拍有点噎住的胸口,对其他人说道:“现在我们能从穆雪茵电脑上锁这一点得到两个信息,第一,她的密码错误上限设置为四次,这个数字其实有些奇怪,因为大多平台的上限都为三次或五次,四次刚好是个中间值。如果我们把这视为线索之一的话,不难想到她这样做的理由,恐怕对穆雪茵来说,四次是她能为警方争取到的最大值,再多就可能会被其他人破译了。”

    宋玉祗停下脚步,往桌前一扑,拿下了齿间的鸡翅说道:“其他人是什么人?我可以理解为最了解她的亲人,也就是她的丈夫叶明宣吗?”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他居然敢这么大胆地把话说出来。

    江倦沉默不答,但两人目光交汇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江倦心里所想,却不好说出来的实话。

    少顷,他才道:“第二,七十二小时的时间上限也不能再多了,我们超出这个时间破解出密码就没有意义了。换言之——七十二小时后可能会发生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玩个文字游戏。

    如果要以CP的特点来命名的话,萧始得改名叫肃始,因为他媳妇儿不给草……

    那江倦就要改名江卷了……因为他男人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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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战术

    所有人都因为江倦这一句话紧张起来, 看着作为证物的电脑就像看着个定时炸弹,不自觉往后蹭了蹭。

    萧始拿出手机,看着日期陷入了沉思, “三天后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三月三十日, 不是穆雪茵身边任何一个人的生日, 也不是对她而言有意义的纪念日。或许日子本身没什么特别, 但那天注定发生些什么。”

    温幸川看江倦沉着脸说出这话都慌了,“不,不会吧,怎么像杀人预告似的, 听着怪吓人的。”

    可接下来江倦的话可就不只是让他紧张那么简单了, “你们别忘了, 穆雪茵是以生命为代价向我们传达了这些信息, 通常情况下都会认为在她看来,自己此举所要保护的人事物一定对她来说非常重要。或者说, 还有可能是——很多人。”

    一时之间,偌大的办公室里只能听到众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江倦问裴迁:“真的没有希望破解吗?”

    “在倒计时结束以前, 技侦不会放弃, 就算自毁程序启动报废了磁盘,依然不会放弃, 。所以,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裴迁对江倦点点头。

    “裴哥, 多谢, 也谢谢各位的努力。”江倦起身, 拍了拍离自己最近的小技侦, “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说罢又对温幸川等人道:“刑侦也去调查穆雪茵的亲朋好友, 看是否有人知道她可能会设的密码, 至于叶明宣那边……”

    提到这个名字,萧始敏感得耳朵都立了起来。

    “我亲自去负责叶明宣的问询,大家先去忙吧。”

    “是!”

    众人各自走了,只有萧始还巴巴跟在江倦后面在幽深昏暗的走廊里来回晃荡。

    江倦拿着手机,有些拿不定主意,这个时候萧始还在他眼前讨嫌,属实让他心里不爽,“你有完没完,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乱晃!”

    “现在是该困觉的时间,你应该跟我一起在被窝里干点儿身心舒畅的事,而不是为另一个男人伤神。”

    江倦叹了口气,揉着眉心不耐烦道:“你成熟点,懂点事行吗炮友?现在哪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叶明宣那狗男人不是什么好鸟,你可千万别被骗了啊!”

    “啊对对对,他鸟不好,你好。”江倦敷衍道,“别吵,我打个电话。”

    江倦头一回主动把萧始顶在墙上,用手捂住他的嘴,这才呼出了让他犹豫不决的电话。

    “叶董您好,我是江倦。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其实是有几件事想向您询问,不知您方便抽出时间跟我见个面吗?……不,不是在警局,以我个人的名义跟您见面,您可以选在任何喜欢的地方……是的,酒店也可以。”

    萧始听他这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咆哮被憋在喉咙里成了呜咽,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活像在杀猪。

    “不,没什么声音,您听错了。如果您觉得我的警察身份让您很不舒服的话,那我不介意……嗯,不介意立刻递交辞职信。请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给我一个和您见面的机会吧……谢谢,那么明天八点,圣凯利大酒店见。”

    江倦挂了电话,这才松了手,没想到萧始竟然一把将他反扛在肩上,好险把他刚喝进去的汤给倒出来,任他怎么捶打挣扎都无济于事,随手找了间没上锁的会议室,冲进去把他按在了空空如也的大桌上。

    “萧始!你又发什么疯,放开!”

    “不放,躺好了,别起来。”萧始一只手制不住他,干脆压了上来,捏着他的脸颊,让他把骂词都收了回去,“都当着我的面跟人约酒店了,下次还不得把姘夫带回家了?江二,别的我都不跟你计较,但你不能给我戴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如果对方是个正经人,我难受是难受,但也不是不能成全你追逐真爱,可你跟他那个朝三暮四始乱终弃,间接害死情妇又有杀妻嫌疑的狗东西在一起是什么居心?你到底要做什么!”

    江倦也火了,两手被他箍着动弹不得,索性一抬头狠狠撞上他的额头,“萧始,你差不多得了!当我是什么香饽饽!除了你谁稀罕!”

    萧始闻言一怔,江倦还当他是被自己撞迷糊了,却不想那人竟一把抱住他,将他的头按在心口,身体似乎还微微战栗着。

    “我喜欢,我喜欢就够了。所以你别乱跑,别让我找不见你,也别不要我,我害怕,怕死了……”

    放在平常,江倦或许根本不会理会他的逢场作戏。

    此刻更阑人静,那深藏心底的悸动却让他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忍,被萧始放开的手鬼使神差绕到他背后,轻轻拍了拍。

    “……你别这样,让你跟着一起去就是了。只是这次你不能再搅局,不然我真要想些法子治你了。”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却不禁暗骂自己又心软了。

    这狗东西演技太好,时常会让他觉得铁石心肠的自己有罪。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他折磨自己罢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又一股火顶了上来,照着萧始身下一踹,疼得他乱叫起来:“我擦!江二你下脚轻点儿,真要让你给整废了可怎么办,后半辈子你自己玩棍子吗!”

    “差不多得了,起开!别蹭我!”感觉到他身体的反应,江倦脸上都烧了起来,狠狠在萧始大腿上一拧,“起开!你自己滚卫生间解决去,别折腾我!”

    萧始被他掐的一疼,火不消反增,干脆低头堵住了他的嘴。

    江倦心道完了,这种猪又精/虫上脑,今晚这裤子怕是非脱不可了。

    他认命地放弃了挣扎,仰头时看到了黑暗中闪烁的红色光点,趁着那人放开他,得了喘息的机会扭过头去,用手背挡着脸小声道:“萧始,你给我留点脸,至少找个没监控的地方,算我求你了。”

    “不。”

    仅仅一个字就让江倦如坠冰窟,心都凉了。

    不。

    当年他也曾这样苦苦哀求这个人放过他,那时萧始的回答也是这简短却足以让人绝望的一字。

    江倦陷入回忆的浪潮,还未沉入漩涡,忽听紧拥着自己的萧始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不祸害你,就是想抱抱你……我有点害怕。”

    许久,江倦的目光才从虚无中抽回,恍惚定在萧始身上。

    “我在呢,没走。”江倦咽下了冷言恶语,屈起双腿夹着萧始的腰抱住他,一下下抚着他的背,安慰着埋首在他颈间的人,“好了,不怕了,不怕了。”

    “嗯……让我亲口。”萧始嘴上委屈着,张口照着江倦的锁骨就是一咬。

    疼倒是不怎么疼,就是酥酥麻麻的感觉有些不适。

    “嘶……你这是亲吗?”

    “下嘴有点儿狠了,那再香一个,来来来,香一个香一个……”

    萧始刚张开血盆大口,会议室的门突然被踹开了。

    外面的人一时看不大清屋里的状况,干脆一巴掌拍开电灯开关,就看到了跟只八爪鱼似的赖在江倦身上的萧始。

    三人大眼瞪小眼对视着,都愣住了。

    姜惩僵硬地后退几步,看了看门牌,吸着凉气嘟囔道:“怪了,这屋是风水不对吗,怎么都喜欢选这儿……”

    “啊?什么意思。”被破坏了好事的萧始心里不爽,正忙着压紧乱动的江倦。

    两人无声地较着劲,结果下一刻姜惩的话让他们登时石化。

    “哦,没啥……我以前也跟小玉子在这屋干过。怪了事了,这屋是有什么带颜色的魔法吗?”

    萧始正憋的难受,没好气道:“有没有颜色我不知道,但你再不关灯出去肯定身上会添点儿颜色。”

    姜惩“嗯哼”冷笑一声,紧接着某人的惨叫声就回荡在整个市局大楼里。

    几个小时后,江倦在圣凯利大酒店的电梯里反复叮嘱:“记住了,今天千万别坏我的事,能不能从叶明宣嘴里问出穆雪茵电脑里的秘密就看今天了。”

    “你就那么肯定他一定知道?”萧始舔着那颗可能被姜惩打松了的后槽牙,含糊不清道。

    “不然他为什么会答应跟我见面,恐怕他也知道自己的妻子藏了些秘密在电脑里,而这部电脑现在在警方手里让他很不安。不出意外的话,在嫌疑人基本确定为徐子沐的情况下,他会向我索要证物。”

    说到这里,电梯门到达指定楼层,“叮”的一声开了。

    江倦再次嘱咐:“记住我说的话,今天你要是再敢坏事,以后就别想再蹭上我的床。”

    萧始叹道:“知道了知道了。”说罢在走出电梯前悄悄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你自己要小心。”

    两人如约到了指定房间,敲了三下门,门缝里就露出了陈箨那张不讨喜的脸。

    江倦微微一笑,还没开口,屋里就传来了叶明宣的声音:“是江警官吧,让他进来。”

    陈箨和萧始的眼神在对视的一瞬间就擦碰出了火花,陈箨不悦道:“江警官,你似乎没说过会是两个人来。”

    “我也没说过一定是一个人来。”这一次江倦的语气就没那么客气了,正好叶明宣从套房里走了出来,江倦又道:“叶董,我有个不情之请,既然您看萧法医不顺眼,我跟陈秘书也不对付,不如把他们两个请出去,就我们两人聊几句。”

    叶明宣面色憔悴,勉强勾动着嘴角,“也好,老陈,你就先跟这位法医在外面等一会儿,或者带他去吃个早餐也好,顺便给江警官也带一份回来。”

    陈箨点头便推着探头探脑的萧始出了门,两人的声音隔着门板听不清楚,但江倦隐约知道又是萧始这家伙的狗话刺痛陈秘书了。

    ……这种莫名的爽感是怎么回事?

    “抱歉只能约在这里江警官,我夫人刚去世,我实在不敢回我们的家,会触景生情,也会影响警方办案。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可能都要住在这里,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来这儿找我就好。”

    江倦环视了一圈,光看那真皮沙发、水晶吊灯、以及标价四位数的矿泉水,他就知道自己一辈子都跟这样奢华的酒店无缘了。

    “这样规格的套房,叶董自己一个人住?”

    “不,跟陈秘书,”他顿了顿才望着套间说道:“还有我女儿。她还不知道妈妈已经过世了,暂时我也还不想告诉她。”

    似乎是觉着这话有些异议,他又解释道:“陈秘书住在这里的沙发上。”

    “您大可放心,我是不会误会的,那我们就进入正题吧。”江倦把拐杖立在身边坐了下来,谢绝了叶明宣递来的那四位数的矿泉水,“最近雁息发生了两起命案,说起来两位死者都与叶董有些关系,警方有些问题需要了解,还请叶董配合。”

    叶明宣颔首道:“我很想提供有用的信息,但东野只是雁音的普通员工,我对他的了解并不多,可能无法提供……”

    “请放心,就在今天凌晨,这起‘澜江抛尸案’已经宣告侦破,嫌疑人也已缉拿归案,警方很快就要对外公开一部分细节了,你只是会比领事馆和媒体更早一步知道详情,我并不介意。”江倦微微一笑,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精光,“还是说,叶董你介意呢?”

    “怎么会,我也希望东野意外死亡的真相能大白天下,这样对他的家人,对其他员工来说都是种慰藉,也能让人引以为戒。那么江警官,他是被人杀害的吗?”

    “这起案子我们先不提,来说说你妻子穆雪茵的案子吧。首先要解释一下,你妻子被害的案子实际上应该分成两个部分来看,一是她在书房中被砍伤后颈,二是她在重症监护室里被拔掉了氧气管,导致窒息死亡。从这两起案子的手法就能看出作案人是性格动机完全不同的两人。”

    叶明宣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她被砍伤的手法简单粗暴,而且极其血腥,现场惨不忍睹,可以看出凶手是个残忍,还可能有些暴力倾向的人。但在ICU里拔掉氧气管的行为却是细水长流,最温和的一种杀人方式,没什么痛苦就能让她在麻醉未消意识不清的情况下离世,相比之下多了许多温柔。”江倦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平静地说出这番话不免让人心惊。

    叶明宣有些心跳过速,“……江警官,你想说什么?”

    “在医院那种环境下,人多眼杂,而且处处装有监控录像,凶手杀了人后根本逃不出警方视线,所以并不存在拖延时间和混淆视听的情况。如果他就是砍伤你妻子的凶手,很可能会再次使用相同的手法杀害她,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江倦越是平静,叶明宣的表情就越是僵硬,头上冷汗都流了下来,偏偏这时江倦停顿了下来。

    玩心理战术,叶明宣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江倦的,这短暂的沉默就足以让他的精神紧绷,不过半分钟就忍不住了。

    “江警官……”

    江倦却像蓦然回神似的,避开了这个最为关键的问题,没头没尾地问道:“对了叶先生,我想请问你与嫌疑人徐子沐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这个系列之后的三部,一部是沈晋肃和宋慎思的猎杀游戏,年上无限流。还有一部是周悬和裴迁的故事,属于约x相识鸡飞狗跳,打架谁赢了谁今晚在上面那种,如果非要给两人定个攻受的话,我觉得周悬是受!(噗嗤~

    还有一部的主受是段镜词,他的cp是谁我就先不说了,会剧透的。

    其他的暂时还没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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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幌子

    叶明宣无暇顾及江倦对他称呼的改变, 在提到徐子沐名字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

    过去在谈判场上见过的风浪能让他此刻面上依旧镇定,但不停小口抿水的动作已经透露出他内心的动摇,也不知是对徐子沐成为嫌疑人感到震惊, 还是虚假的领养关系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他觉着不安。

    他叹了口气, 崩溃地扶额, 发出一声长叹, “嫌疑人……真的是子沐害了她吗。”

    江倦投给他一个略显期待的眼神,等着他后续的故事。

    “我和雪茵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主要原因有两个,她是个工作狂, 一沾上电脑就能几个小时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认为自己还年轻, 正是立业的好时候, 没有时间照顾孩子,也不想做个不负责任的妈妈, 这事就一直搁置着。后来她又觉着怀孕辛苦,十个月不能长时间在电脑前受辐射, 会影响她项目的进度, 而且饮食起居都要处处注意,她不想受影响。我也不忍心勉强她吃那份苦, 就跟她商量着领养个孩子吧。”

    “据我所知,徐子沐是在你们婚前被‘领养’的, 我不太能理解你们为什么会领养一个仅比自己小七岁的孩子。”

    “不是领养, 是资助!”叶明宣有些恼火, 再次强调:“是资助!我看那孩子可怜就把他从酒吧带了回来, 让他上学读书接受教育, 也想培养他帮我打理公司。但他说自己不喜欢学习, 未来也不想和我的继承人争遗产,婉拒了我的好意,他只想找个地方做事,我便让他留在了家里。年头久了,这孩子越来越大,跟雪茵走的越来越近,我觉着有些奇怪,听到他私下里叫雪茵‘妈妈’,觉得他肯定是有些恋母情结,也提醒了雪茵,但她却说那孩子应该是从小缺乏母爱,让他叫就叫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叶明宣痛心疾首地捶着桌面,“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让他留下!”

    “所以你认为,这其实是一场因爱生恨的情杀吗?”

    “难道不是吗!他在动手之后主动跑到警局去自首,难道不是因为他想跟雪茵同归于尽吗!”

    “没这个必要。”江倦连个弯都不拐,直接的仿佛当胸捅了人一刀,“情杀案的凶手杀人大多只为两个目的,泄恨或殉情。前者大多求生欲望强,或者是激情犯罪,在犯案后都会迅速逃离现场,甚至有些凶手为了掩盖犯罪事实还会进一步遮掩。而殉情的目的和结局都很明显,在实施犯罪后凶手也会有自杀行为,即便是未遂。但徐子沐的情况却不符合上述任何一种,这证明他杀害穆雪茵其实是有预谋的,并且有很强的目的性,从他在犯案后立刻投案自首这一点来看,他的目的就在于此。”

    叶明宣不是很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所以子沐不是想跟雪茵殉情?那他到底为什么杀雪茵,难道是对她怀恨在心?可我没觉着他们两个有什么不能调节的矛盾啊,他都这个岁数了,总不至于还像小孩似的……”

    “方才我说这案子要拆分成两起案子,徐子沐只是拔掉氧气管,直接导致她死亡的人,但真正将利刃挥向她,给徐子沐创造了杀害她的机会的人,却是她自己。也就是说,穆雪茵在自家书房中被砍伤,其实是一起自杀未遂Y.U.X.I。的案件。”

    “自杀?!”叶明宣瞪大了眼,“雪茵她是……怎么可能,现场我是看过的,她怎么可能……”

    “是啊,经过调查我也觉得不可能,她目前有非常期待的项目在研,工作室即将扩大规模,和养女的感情非常不错,没有对亲朋好友透露过轻生倾向,也没有心理疾病的就诊记录,在警方目前所能查到的范围内没有留下任何遗言,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突然自杀的人。”

    “那怎么会……”

    江倦话锋又一转:“叶先生,你的夫人平时有化妆的习惯吗?”

    叶明宣被问的一怔,摇了摇头,“只有要出镜的时候才会化,平时她上下班都是穿着很轻便休闲的衣服,戴着墨镜口罩和帽子。”

    “但是事发当天,她却穿了件惹眼的绿松石色裙子,脸上化着很精致的妆容,虽然在后来的抢救和手术中被蹭花了,还是可以看出她精心打扮了自己。叶先生,你有没有想过那天我们在会客室听到的三声巨响或许是她想……最后再跟你道个别?”

    叶明宣双唇颤抖,在对上江倦目光的瞬间就低下头去,泣不成声。

    不过这话是江倦瞎掰的,穆雪茵如果真的想,她有无数种方法可以直接告别,就算非得挑在有人拜访的时候还不想被人看见,也可以留下字条或者通过短信电话等方式。

    正常来说,一般人如果不想给亲朋好友添麻烦,都会默默选个偏僻的地方安安静静走完最后一程,不会愿意把自己惨不忍睹的遗体展示给在意的人或陌生人,但穆雪茵的做法却与大多自杀者相悖。

    一个没有精神和心理疾病,并且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年人做出了如此多的矛盾行为,这让江倦坚定了一个想法——穆雪茵的死一定有特殊意义,尤其是她藏在笔记本电脑中那七十二个小时的秘密。

    江倦看着面前这个看似悲痛欲绝的男人,不着痕迹地往边上蹭了蹭,默默调小了助听器和口袋里被他攥在掌心的纽扣的音量,直到叶明宣恢复平静。

    他又问:“叶先生,你最近有觉得夫人有什么异常吗?”

    叶明宣埋首摇了摇头,抬起一双模糊的泪眼,“从去年七月开始,她就忙着工作的事,每天晚上回家都是深夜了,洗漱之后累得倒头就睡,第二天醒了又会去上班。我们交流不多,但我能感觉到她对项目的热爱就像把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养大的感觉,她很爱她的事业,我真不明白她为什么……”

    叶明宣扭过头去用纸巾擦了擦眼泪,转过头来勉强朝他勾了勾嘴角,“抱歉,让你见笑了,雪茵走了几天,我一滴眼泪都没流过。她走的那么突然,我觉着没有真实感,好像是一场噩梦,醒来就好了。可我醒了睡,睡了醒,反反复复浑浑噩噩,她始终没有回来,在你刚刚说她是自杀的时候,我才突然觉着她是真的走了……她不要我了……”

    看着叶明宣泪如雨下,真情实感的痛苦模样,江倦忽然有些怀疑,这真的是演技吗?

    要是真能装到这地步也是个人才……

    叶明宣没有抬眼看他,也便没有察觉到他的心事,顾自说道:“可我真的不明白,就算她厌倦了世界也厌倦了我,可她怎么舍得丢下思思?我们把她抱回来的时候她还那么小,这么多年雪茵陪着她长大,她最害怕思思被欺负了,不管多忙都会抽出空来打电话问我思思这一天过的好不好,开不开心……江警官,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的养女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雪茵从小到大一直呵护她,你说她怎么就……怎么就突然走了呢?我真的想不通。”

    “关于你夫人为什么会突然自杀,警方还会继续深入调查。叶先生,其实我今天来拜访你并不只是为了告诉你案件调查的进展,还有几个问题想要了解。你可能还不知道,东野翔太被害一案的嫌疑人对你来说并不陌生,曾经与贵公司有着合作关系的恩诺事务所经济律师李蘅在过去的两天对自己杀害东野翔太一事供认不讳,交代了他设计杀害东野,并雇佣徐静涛实施犯罪的事实。”

    “等等,等等江警官。”叶明宣还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就被江倦这一连串炮轰般的真相打得措手不及,“李蘅?我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恩诺倒是知道的。”

    “叶先生,再仔细想想。八年前,叶氏集团名下一家房地产子公司在收购钟灵村土地时发生了意外,负责前去谈判的项目负责人因为村民闹事犯了病,送去医院也没抢救过来,人就这么没了。当时在那起案子中为闹事村民辩护的律师就是这个李蘅。”

    叶明宣瞄着江倦的反应,他说话时面无表情,声音也没什么大的起伏,让人看不透他的心理活动。

    此时叶明宣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被动地被江倦牵着鼻子走,这让他有种双脚离地的不安全感,眼神开始飘忽,视线扫视着房内每一个角落,似乎在为自己找一条不会后悔的后路。

    “……我对这事有点印象,可那时的律师为什么要杀东野?没道理啊。”

    “他自称受人指使,而让他去杀害东野的人……”江倦抬手在叶明宣眼前晃了晃,让他不自觉看向自己,“……是你。”

    “什么?!我……”叶明宣慌得要命,勉强嘴角上翘勾起了个无比难看的笑容,强行保持镇定,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当场跳起来夺门而出,“怎么可能是我!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江倦用一种无辜无害的眼神看着他,突然笑了。

    这是叶明宣第一次看到这个对任何事都是一副提不起劲的慵懒姿态的警察脸上浮现出了麻木之外的神情,就像顽劣的孩童诡计得逞后的愉悦一般。

    江倦笑的咳了几声,“抱歉抱歉,我没想吓你的,就是开了个玩笑,如果他真的指认了你是幕后主使,那现在就不是我在这儿跟你聊天,而应该是负责这起案子的支队长在小黑屋里用藤条沾水跟你深入沟通感情了。”

    叶明宣都快被他吓软了,近乎破音地“啊?”了一声。

    不过他在商业场上锻炼出的气势也不是没有用武之地,很快就让他缓了过来,抹着头上的冷汗叹了口气,“江警官,你真是要吓死人啊,下次千万别开这种玩笑了,万一心理素质差点儿,我现在都该打120了。”

    “放心吧,李蘅到最后都坚称是自己对钟灵村民怀恨在心,在恩诺工作期间又对同期进入律所的蒋仪产生摩擦,才想出了个借刀杀人的法子。他通过钟灵村的矛盾陷害蒋仪,在案发之后约蒋仪到温泉疗养,当晚就把醉酒的蒋仪按进了水里,但中途听到工作人员的脚步声,只能伪装成前去寻找蒋仪的样子。”

    江倦顿了顿,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继续道:“据说八年前准备收购钟灵村土地的是叶氏集团,而现在则是雁音集团。死者东野查到了八年前的旧事,把价格压得很低,主张严格审核每个村民家的房产合同,当地很多人的合同不合规,所以村民都有危机感。蒋家土地多,一旦收购,受亏损也多,这就给蒋仪创造了杀害他的动机。据李蘅自己交代,他最初是为了杀害蒋仪才设计了这么大的局,后来发现蒋仪被牵扯进命案百口莫辩,索性嫁祸给他,甚至还把跟雁音集团有合作关系的徐静涛和薛嵘拉下水,就是为了扰乱调查视线,设了几重保险。不管警方追查到哪个环节,都有一个替死鬼来帮他顶罪。”

    叶明宣贴心地把那杯矿泉水往前推了推,但江倦还是摆手婉拒了,“可我一直有几件事想不通,李蘅的很多行为是说不通的,他能布下这么大一盘棋,也就有能力无声无息杀了蒋仪,犯得着拖这么多人下水吗?与其说是为了杀害或嫁祸蒋仪,倒不如说只是把他当成幌子,真正要杀的人,其实是东野。”

    听他说到这里,叶明宣的脸色反倒缓和了,噎了一下追问道:“那东野到底是为什么……”

    他明知故问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左眼睑微微抽动着,而江倦却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对他狡黠地笑笑,“我也很想知道原因,所以才会来这儿。不过看样子我是白来了一趟,如果叶先生没什么想主动提供的线索,那我就先告辞了。您夫人给警方留下了两个谜团,让我非常头疼……说到这个。”

    他话音蓦地一收,叶明宣又跟着紧张了起来。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江倦居然慢慢贴了过来,附在他耳边问道:“你知道你夫人经常设什么密码吗?我们有三次机会,想尝试破解一下你夫人的电脑,叶先生如果有头绪的话就帮帮忙吧。”

    叶明宣脸色一变,随后笑了一下,轻轻捏住了他领口的第一颗扣子,“我就说你怎么说了那么多无关的事,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走廊尽头和陈箨一起抽烟的萧始正用耳机监听着房间里面的动静,一听这话还了得,随口瞎掰了个尿急的借口就冲了过去,一脚踹开了总统套房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阿倦:收手吧叶明宣,外面全是李蘅。

    好消息!我约到画师太太了!大概四月可以出成稿!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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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障碍

    SUV里, 坐在副驾驶的江倦扣上了安全带,小口咬着没滋没味的面包,长长叹了口气。

    “要不是你这次信誓旦旦跟我保证不会坏事, 我绝对不会带你过来, 好不容易撬开了他的嘴, 又让你一脚给毁了, 我要是不拦着,你刚刚会不会打掉他的门牙?”

    萧始嘴角被他打红一块,肿的老高,可怜巴巴拽着江倦的袖口, 委屈道:“他那爪子给你摸着, 我看了肯定心里不得劲儿啊。我倒不是怀疑你跟他有什么, 主要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要是糟蹋你,别说门牙, 胳膊腿儿我都给他卸了!”

    江倦又叹了口气,“老人都说叹一口气就长一根白头发, 我跟你在一起这段日子都够快进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了。”

    萧始贱兮兮地挨过去, “那不正好,我们就能白头到老了啊。”

    “难得叶明宣没让陈箨在场, 这个机会是很难得的,我能感觉到他在我不喝水的时候就开始后悔没让陈箨跟在身边了。以往他总是一副和和气气还有点窝囊的模样, 乍一看像个没什么心眼, 只知吃喝享乐的二世祖, 倒是陈箨一直在扮黑脸, 帮他挡掉很多潜在的威胁。陈箨不在, 他心里没底。”

    他说话的时候萧始刚拧开矿泉水递了过去, “这么说他是怀疑你知道违禁药品的事,觉着你担心他在水里下毒?”

    “应该是这样。”江倦喝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又咬了一口面包,把黑了一片的左手递了过去,“把这个拍下来发给裴哥,我对叶明宣说有三次输入机会,他就给了我这五条混搭的密码,格式都是数字后接符号和英文大小写,后缀全部相同,只有前置数字不同,像是年月日的日期格式。我看了一下,应该是叶明宣、养女叶思真、徐子沐、穆雪茵自己,以及穆雪茵母亲的生日,让裴哥试试能不能解开。”

    一看到他手背上那几行字母和数字混合的密码,萧始火又大了,骂骂咧咧摸出了手机,“那孙子就不能找张纸吗?往你手上写算怎么回事,气死老子了,操!他就是趁机摸你小手!”

    拍完照片他就迫不及待沾水擦去了江倦手上的墨渍,蹭红了一大片,心疼得他连亲了几口。

    江倦嫌弃地把手抽了出来,把面包袋子往他手里一塞,又从塑料袋里翻了个卤蛋出来。

    萧始还唠叨:“那个咸,你少吃点儿……你跟姓叶的在一起的时候,裴哥说他找到了一种可以从后台修改源代码扩展密码容错次数的方法,也就是说对于现在的警方来说,不管试多少次都不会启动电脑的自毁程序,只有时间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萧始把照片发给了裴迁,还贴心地用文字又输入了一遍,但江倦却察觉到一丝异样,“这么轻易就能扩展次数?总觉得哪里不对……”

    “裴哥说这个办法也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因为整个后台程序和源代码都被穆雪茵用‘Saviour’代码改写了,除了和她一起进行研发的工作人员,其他人根本看不懂也破解不了逻辑。所以他还是给星原工作室的黎恪做了思想工作,希望对方能给他提供帮助。可能是技术人员之间有共同语言,比一群大老粗的刑警更好说话吧——当然不包括你哈,你跟他们都不一样,你是我的心尖儿——总之这一回黎恪答应帮忙了,不过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他想要作为证物的这台笔记本电脑。他说这是整个工作室历时半年才完成的伟大尝试,是他们的心血,希望能拿回阶段性成果继续他们的研究。他们项目组成员还给这电脑取了个爱称叫‘一号机’,也就是说从他们的角度来看,虽然是穆雪茵自掏腰包买了这部电脑,但这却是整个项目组的资产,毕竟里面的东西是无价的,他们不想拱手让人。”

    萧始对搞研究和搞学术的专家一向敬佩,觉着对方这个请求在情理之中。

    “那裴哥就答应了?”

    “当然没啊,他哪做得了这个主,说这事得和家属商量才行,没想到这么一提,那黎恪立刻就答应帮忙了,还亲自到市局帮他们修改代码,增加了解码次数,那群技侦都要顶礼膜拜了,都叫人家‘黎神’呢!”

    江倦眸色发沉,“……这事不对,先前他态度那么坚决,不肯被卷进穆雪茵的案子,现在却又自愿提供帮助,显然他是不想电脑里的东西被其他人看到。”

    萧始还没转过这个弯,“电脑里藏着‘Saviour’的秘密,那是商业机密啊,他不想落到别人手里被破解也是人之常情吧。”

    “那警察第一次寻求他帮助的时候,他就没想到这一点吗?”

    “你这么说好像是……”

    “在警察两次联系他之间,他一定得知了什么新的线索,才让他选择帮助警方。这可能是他保护电脑里秘密的一种方式,甚至可能是自保。如果裴哥有余力的话,可以让他打探一下情况。至于密码……”

    江倦从后座上拿出平板,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在屏幕上滑动着,“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既然穆雪茵知道自己身边就有人可以协助警方扩展密码容错次数,那她肯定不会轻易使用叶明宣可能知道的密码,但她同时又不能给警方增加太大难度……”

    他一张张翻着宋玉祗搜集来的资料,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很快,他的目光定在了一个日期上,“一三年七月,穆雪茵的父母在车祸中丧生,次年穆雪茵与叶明宣结婚。”

    萧始“嗯”了一声,“之前小温提起过,估计你没印象了。她父母双亡孤苦无依,在她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叶明宣关怀备至,于是两人就顺理成章好上了。”

    江倦歪了歪头,还是觉着不对,于是给狄箴打了个电话让他在内网上查查有关穆雪茵父母的车祸,片刻之后就得了回复:“我操江哥!根本就查不到这起车祸的记录,陆况那边也找不到任何信息,这起九年前的交通事故真的发生过吗?”

    “再去查查穆雪茵的父母。”

    狄箴用肩膀夹着手机,嘴里叼着火腿肠,又飞快地查了穆雪茵一家的详细信息,结果惊得嘴巴大张,连肠都掉在了地上,“我操江哥!她父母是吸毒过量死的,穆雪茵周末回家的时候发现两人在家已经失去意识,就立刻拨打了120求救,可惜到医院还是晚了一步,没救回来……那那那,那其实就是有人为了掩盖这一点才把她资料上的父母死因改成了车祸……”

    能做这件事的人不言而喻,除了叶明宣以外没有第二个怀疑人选。

    看来他为了让穆雪茵嫁进叶家还真是做了不少功夫,甚至还在这件事上埋了个雷,一旦未来他和穆雪茵真的走到撕破脸那步,父母吸毒致死也是个致命的黑料。

    萧始对着话筒吼道:“狄怀英!我忍你很久了!你操和‘江哥’两个词之间能不能停顿一下?”

    江倦一把将他按在车玻璃上,继续问道:“她父母的死亡日期是哪一天?”

    “一三年七月二十一号。”

    江倦一怼萧始,“让裴哥他们从这一条日期开始试。”

    交代完一切,吃饱喝足的这位头一歪靠在颈枕上,放低椅背,打着哈欠说道:“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想参与嫌疑人的审讯和单独沟通了,我有限的生命为什么要耗在这种无意义的事上?开车,回家。”

    昨晚和姜惩讨论案情,他一夜都没合眼,按照他的性格,今天至少得等到技侦的解码工作有了进展才能躺下小睡一会儿,可今天他非但没吵着回市局,反而主动要求回家,萧始都觉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也许是真的困过头了,他又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道:“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哪儿来那么大醋劲儿,就算叶明宣在那方面有点障碍,你也一定要把他当情敌吗?”

    江倦脱下外套盖在身上,鄙视地瞥了萧始一眼。

    “那当然!我跟你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他那种……什么?他哪方面有障碍?你说清楚,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倦对他丢了个白眼,“你在耳机里应该也听到了,叶明宣说穆雪茵很喜欢他们的养女,却因为工作和事业暂时不想生孩子。这个说法本身是矛盾的,穆雪茵在去年才开始安排项目上线和工作室发展的相关事宜,养女却是在六七年前领养的,他要是用不想让养女缺少关爱这个借口还能多骗我几天,但就目前的说法来看,他们婚后这么多年都没有筹划生个孩子并不正常,除非不是不想要,而是不能。”

    “你是怀疑……”萧始想着想着心思就歪了,眼神直往江倦身下瞟。

    江倦抽了他一巴掌,“他们夫妻之中应该至少有一个人是不能生育的,如果是穆雪茵的话,叶明宣没有必要帮她遮掩,反倒应该让外人知道这件事,以便未来劳燕分飞时不至于落下个渣男的恶名。”他指着平板里的电子文件说道:“而且穆雪茵的就医记录大多在普通医院,她曾就生育能力做过一次检查,结果一切正常,那显然夫妻之间有一个人是不行的。”

    萧始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很快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不对啊,如果叶明宣不能生,那他在医院里跳楼的小情人是怎么回事?难道那孩子不是他的?”

    “谁也没说过那个孩子一定是他的吧。”江倦慵懒地睁开一只眼睛看他,“不信的话做个亲子鉴定?前提是能找到那个孩子的话。”

    “等等?我越来越懵了,那孩子如果不是他的,那他就是……抢了个孩子?”

    萧始觉得自己有限的想象力实在不能理解有钱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江倦一语点拨了他:“拐卖妇女儿童罪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但婚内出轨只受道德谴责,暂时还不被追究刑事责任。他用养私生子的名义抢了个男婴,还把孩子的母亲关在医院里放她自生自灭,如果这事不是正巧被我们赶上了,在他的刻意掩盖下还有谁能知道?”

    他说完就后悔了。

    萧始也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他这么直白地说出这话未免太伤人了。

    他愧疚地睁眼看了看萧始,却见那人正笑吟吟地望着他,趁红灯一把搂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个带响的口水印。

    “你别碰我,靠,恶心死了,一边去!”

    “你总是这样口是心非,嘴上嫌弃我,心里还是很在乎的,还怕我心里敏感,嘤嘤嘤,媳妇儿你怎么这么好啊!”

    江倦很想知道这人怎么会从方才那转瞬即逝的一个眼神里读出这么多压根不存在的情绪,戏多也该有个限度吧。

    可他知道自己跟萧始计较太多就是浪费生命,索性不再跟他纠缠,把外套盖紧了些,紧闭双眼不再看他,“快些回去吧,累了。”

    “走了!咱们回家困觉觉去!”

    江倦又瞄了他一眼,歪过头去贴着车窗,不再看他。

    “叠词词,恶心心……”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个笑话,萧始跟阿倦的时候还是处,之后也守身如玉,没见过别的屁股。

    阿倦:怪不得技术那么差……(小声

    再说个笑话,我要开始学画画了!原因是找不到太太为我产粮,于是走上这条不归路。

    我脑子里好多有颜色的东西不能写出来,试试换个方式,大概要很久很久……(可能过几天平板就拿去压泡面

    其实我本身就是学美术出身,但是电容笔和手绘板对我来说太难控制了,接下来我就天天在家画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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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窝点

    江倦今天格外温顺, 没超时加班,还自己张罗着回了家,看起来是真累着了, 进门脱了衣服倒头就睡。

    看他连睡衣都没穿就钻进了被窝, 萧始把手伸进去摸了摸他微凉的腿, “不穿衣服在这儿勾引前夫?怪了, 你平时不是都拒绝裸睡吗?”

    “这床单被套不错,又滑又软,贴着睡很舒服,你总算干了件值得被我夸的事。”江倦眼睛微红, 打了个哈欠, 摆手把萧始往外推了推。

    “夸都夸了, 能干吗?”萧始眼巴巴看着他这些日子被滋养得终于恢复些许红润的嘴唇, 馋的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了。

    “……你脑子里还没有没有点别的事了。”江倦懒得理他,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晚上再说,现在我要补觉, 你要是真闲的无聊就找个厕所吃一顿, 别吵我。”

    “好好好,睡醒了再折腾你。”萧始迁就地捏了捏他的脸, 掖好他的被角便出门买菜了。

    他本以为江倦这么急着撵他走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转头就会趁着自己不注意到处乱跑, 可他没想到回家的时候江倦已经老老实实梦了周公。似乎是屋内空调温度太高, 还从洁白的被子里伸出一只胳膊, 肩膀和锁骨都在外露着, 诱人的很。

    “无形勾引才最致命啊, 江二,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让人欲罢不能的尤物。”

    萧始念叨着,又给他盖严了被子,揉了揉他陷在柔软枕头里的头发,拿出手机拍下了江倦少有的安详睡颜。

    江倦就这么一直睡到天黑,才被一阵震动吵醒。他迷迷糊糊循声摸到手机按下接听,对面的人难掩欣喜,迫不及待道:“江哥!你让我查的东西有结果了!”

    江倦猛然睁眼,迅速清醒过来,在听完对方的话后,简短道:“知道了,这件事先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挂断电话后,他在黑暗中沉思了一会儿,恋恋不舍地蹭了蹭软乎乎的被子,还是起身下了地。

    他出了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厨房的灯亮着,隐约还能听到切菜的声音。

    某人征服菜刀的过程听起来很艰难。

    他下楼推开厨房的门,萧始正剁肉馅,挠头研究着菜谱,“这也没说要剁到什么程度啊,太碎了会不会捞不上来……哎,你醒了啊。”萧始放下刀擦擦手,但手上还有油沫,就没急着碰他,只是招呼他进来尝尝刚从砂锅里盛出来的清汤,“来尝尝怎么样,别总羡慕别人家的,我们自个儿也有。”

    江倦看起来还没睡醒,接了杯冷水漱漱口,尝了一小口,难得点头夸了句:“还不错。”

    萧始这就飘了,一边把肉馅下进锅里,一边拿着筷子在空中乱挥,“前妻,听说有种叫无相的汤,需要用九九八十一种食材花上三天熬出九种高汤,就是金汤、奶汤、清汤、靓汤、素汤、毛汤、药汤、龙凤汤还有二汤,汇聚到一起形成一碗像山泉一样鲜美的清澈浓汤,以无形胜有形,以万相制无相,是难得的人间美味,有没有兴趣尝尝?等我把这九种汤练好了,就给你……”

    话还没说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江倦看准时机,趁他不备从身后一手刀砍在他的脖子上。萧始两眼一黑,手里的筷子啪嗒落地,整个人向后倒去。

    江倦搂腰接住了他,虽能抱住,可移动起来就很困难了,索性卡着他的腋下,藏尸一般把他从厨房里拖了出去。

    他们的卧室在二楼,把萧始送上去有一定难度还可能把他弄醒,江倦索性把他挪进江住的房间里,费力把人抬上床,用被子随便一裹,回厨房关了灶台的火。

    他换了身轻便的卫衣和运动裤,准备出门时又闻到了厨房的香气。

    把萧始打晕那一下已经得罪了他,要是再糟蹋他一片心意,这人之后还不知道要怎么闹。

    想到这里,他又折返回厨房,倒了小半碗汤喝了,这才安心出门。

    亏了有这半碗汤,即使车里没开空调,几十分钟的车程也不至于让他手脚冰冷。当他终于把车停在某一条热闹的巷道边,还想下车抽根烟,没想到与他约见在此的人连透口气的时间都不给他,直接坐上主驾驶,摆手示意他上车。

    江倦叹了口气,只能转到副驾驶去喝了白天剩下的半瓶矿泉水,看着理了头发洗了澡,换上一身新衣神清气爽,像是换了个人的秦数,无奈道:“到底是谁给谁做事,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急?”

    “我当然急啊,这一单干完你不是就要放我自由了?那我当然迫不及待啊。”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说你不用在被关在荒郊野岭一遍遍看《如懿传》了……”

    秦数当街猛踩一脚刹车,好险把没来得及扣好安全带的江倦甩出去,“你觉得我是应该现在给大夫打电话,还是找媒体和警察公开你私自监/禁我五个月的事?”

    “没有五个月,也就四个多月。”秦数的威胁很有效果,江倦举双手投降,“我答应给你换个条件好点的地方,在不影响安全的情况下给你一点自由,这样可以吗?我觉得你自己应该也不是很想要绝对的自由,因为我在限制你自由的同时其实也保护了你,不是吗?”

    秦数冷哼一声,“少跟我扯那些没用的。我倒是挺奇怪的,没想到在你心里,打晕大夫跟我‘私奔’居然和公开你的罪行在你心里是处于同一程度的打击。”

    “因为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一定会给我的行为扣上各种带颜色的帽子,然后附加一个‘.a/vi’的后缀。而被萧始发现我跟别的男人混在一起,他会让我成为‘.a/vi’里那个处于被动位置的主角,这两种情况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一脸正经地说出这么不正经的话让秦数哈哈大笑,“我开始好奇了,他怎么对你这么执着,他对你可算是真爱了。”

    “你错了,他执着的不是我。矫情点说,虽然他一直说我是他的朱砂痣,但事实上,我顶多算是抹蚊子血,被他拍在了心尖上。在他心里,我永远都比不上他的白月光,哪怕我也跟那人一样牺牲,成了泉下的英魂。”

    说到他与萧始的关系,江倦一直能做到心无波澜,只是这平静下的暗潮有多汹涌,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两人驱车赶到云间山时已是深夜,秦数不情不愿地从后备箱里拎出个沉甸甸的背包,一脸怨愤地看着手里只拿着个平板搜索地图的江倦,“凭什么我负重前行,你两手空空一身轻松啊?”

    “因为我是老板。你见过谁家的老板亲自下场当后勤的。”

    “敢情我成了你的后勤了?行啊江老板,那你倒是说说咱们今儿个来干啥了,荒郊野岭孤男寡男,虽然我总是想牺牲美色拖你下水,但我真不好这口。”

    “你再和萧始一样满嘴跑火车我就撕了你的嘴。”江倦戴上手套,手指点了点地图上显示在他们前方的一片山区,“从这里,到这里的一整片横跨雁息和宿安的山区都是归叶氏所有,据说叶氏从晚清到现在一直开采这里的煤矿资源,让他们整个家族赚的盆满钵满。假设是从1840年开始的,到现在也快两百年了,这山的面积虽大,但根据几十年前的地质勘测结果来看,矿产资源绝对没丰富到能让一个家族源源不断开采百年的程度,里面肯定有问题。”

    秦数表情扭曲地看着江倦,“……有问题的是你吧,就因为怀疑他洗钱,所以大半夜跑来勘查人家的私人产业?他有没有涉嫌违法我不清楚,但你想干的事一定是犯罪。”

    “洗钱是经侦和税务局该查的,关刑侦什么事。”江倦仰起头来,看着星罗棋布的夜空,捏了捏隐痛的鼻梁,“我只是怀疑他在这片山区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让人去查了近几年来叶氏集团的采矿工人的就医记录。”

    “……你这话说的,难道我们现在的行为就见得了人吗?”

    江倦没理他,继续道:“奇怪的是,这些工人很少有呼吸科的就医记录,去的人也大多是因为烟抽的太多引起了肺部和气管支气管疾病,或是气管被腐蚀灼烧,这是不正常的。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常年在矿井中工作的矿工患尘肺病的几率非常高,这是一种由于吸入过多矿物质粉尘而引起的弥漫性肺纤维化疾病,矽肺也是同理。但叶氏的煤矿工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因为这两种病症就医,我觉得并不正常,直到抽取了一些人的资料研究,发现他们大多数人都曾就读于化工专业,甚至还有不少高材生。”

    他听到了秦数吸气的声音。

    江倦问:“你觉得毕业于化工名校的学生愿意跑来底下给人搬砖干体力活的概率有多大?”

    秦数嘴角微微抽搐,“所以你是觉着……他很可能在这片山区的地下秘密进行一些和化工有关的事情?”

    “叶氏家大业大,如果想在化工行业分一杯羹,他们有很多方式可以让自己的行为变得合理,而不是躲躲藏藏。”

    “那就是不合法合规的犯罪行为了?从你的老本行来看,该不会是觉着我们脚下藏了一个制毒窝点吧?”

    秦数说着都笑了出来,他觉着江倦不止有一颗让人摸不透的心,还长了一个别人都看不懂的脑子。

    可他万万没想到,接下来那人的话又给了他一记暴击,“不止如此。”

    “……啊?”

    江倦抬眼,冷静而平淡地说道:“我还怀疑他们牵涉其他犯罪。”

    作者有话要说:

    打算从最基础的□□人开始学起,但是又不想画纯Q版,所以想搞一点动物的元素进去。

    之前说阿倦是德文,萧始是二哈,那姜惩应该是社会美短,小玉子是萨摩或者金毛!

    姓萧的,你连当德牧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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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出逃

    “呼……呼……”

    两人气喘吁吁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路过一个陡坡,秦数先行跨了上去,回身抓着江倦的手, 把他一起拉了上来, 调笑道:“看你这健步如飞的样, 原来那瘸腿的架势纯粹是演技啊, 您拿几个小金人了?这么会喘,怪不得大夫欲罢不能,厉害啊江副!”

    江倦爬上坡后停在原地歪头打量了他一下,眼神不甚友善, “秦科, 你想从左嘴角撕到右嘴角, 还是从右往左?”

    秦数举起两根食指在面前打了个叉, 表示自己不再多话。

    此时他们到了桓宇能源集团的开采施工地附近,这家公司就是叶氏最早的母公司, 很多高管的父辈都曾是跟叶明宣的爷爷一起打拼,让叶氏进入各个行业成为佼佼者的股肱之臣。

    有来混吃等死的太/子党, 也有一心实现抱负的新起之秀, 叶明宣自己也曾在这里历练,还亲自在工地上待过半年, 所以他对母公司的感情很深,给员工的福利待遇也非常不错, 甚至不要求工人加班, 常常是到了六点, 工人就各自回宿舍休息了。

    这时候只有几个保安在工地附近巡逻, 手电筒的光线忽闪, 不一会儿光点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江倦呵出一口白雾, 蹲到背阴处看了眼地图的位置,“就是这里了,我们得下到矿井里看看。”

    “什么?你当过矿工吗江副?”秦数龇牙咧嘴。

    “没有。我看起来像是会干体力活的人吗?”

    “那我像吗?我也是个技术人员,就我们两个没经验的外行怕是连怎么下到矿井里都不知道,进去之后也分不清那些弯弯绕绕的管道到底是通向哪儿,万一出了事跑都没处跑,你认真的?”

    江倦起身朝着工地走去,给秦数留下了个背影,“我犯得着大老远跑到这种鬼地方来跟你开玩笑吗?”

    “可……可我说的是事实啊,要不你随便绑个工人给我们带路得了,债多不压身,到时候上了法庭我就说你是主谋,我是被迫的,还能少判两年。”

    走在前面的江倦突然停下脚步,反手抓住秦数捂住嘴,压着他的脖子迫他弯下腰去隐没身形。

    两人蹲在一从在寒冬里掉没了叶子的灌木后面,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很快就有两个人蹑手蹑脚走近,边脱裤子开闸放水,边小声嘀咕:

    “妈的,这几天外边冷得要死,老子身上的痱子还越来越严重,难受死了!真他妈不想挣这个卖命钱了,遭老罪!早知道还不如进国企了。”

    “国企赚的哪有这儿多,说到底,还是资本家是这个,咱老板更是!”那人应该是腾出一只手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又用肩膀顶了同伴一下。

    “我操!你别乱碰,差点儿尿老子脚上!”

    “哎,我说,那玩意儿你沾上没有?”

    “没有,你别唠这个,容易给人听着。”

    “听着什么,这附近一片死山,有人过来隔着二里地你就能听见喘气声,别怂啊!”这人喋喋不休地缠着同伴,小声道:“我听说那些干活的农民工都吸,这就叫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每个人都有点儿自己的存货,都觉着自己有机会出去,平时舍不得用,大部分人都是在干活的时候顺便吸两口,然后偷了生成物攒着打算出去卖呢。再过段时间他们就都该知道了,上头不可能让他们出去,他们也没可能戒掉那玩意儿,关强戒所里也没用,那玩意儿是真毒啊,碰上就完蛋!”

    他那同伴还是不放心地四处张望着,确定没人才抖了几下,拉上裤链催促他快走。

    “你着啥急啊,难得出来一会儿,抽根烟再回去啊。这个你放心,绝对没毒,我你还信不过嘛。”

    那人犹豫着接了他的烟,两人蹲在远离人烟的地方,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你听说过白云药厂的案子吗,去年闹挺大的那个,说整个厂子都涉嫌制毒贩毒,把姓许的老板都给抓进去了,结果还没等警察搜查,工厂就炸了,整个工作车间都夷为平地了,想找证据就只能从废墟焦土里一点点儿抠,不是三两天就能有进展的。这个事出了以后,咱们这边也停工了一段日子,但架不住知道秘密的人多呀,老板不能让那些人出去乱说,就收拾了一块干净地方,把人都赶到那边去也点了个炮仗。矿坑里火药炸了引发矿难那都属于正常事故,老板用钱堵住了那些遗属的嘴以后没人闹,这事就平下去了,谁也不知道。”

    “真、真有这事?”

    “那当然啊,我骗你干啥嘛。在这儿干的人,除了那些民工,其他人心里都清楚是来干什么的。但咱们是有技术在手的,老板需要咱们,他们纯粹就是苦力,跟封建社会的奴隶差不多,命也轻贱,死了用钱就能打发。可我觉着啊,干这行风险太大,迟早是要出事的,我也不太想昧着良心赚这钱,这些玩意儿做出来肯定是害人的,白云那么大个厂子都能被查,万一有天查到咱们头上了咋办,那你我就是共犯!所以啊,你要是跟我有一样的想法,咱们就赶紧找个机会出去。”

    “出……出去?”那人难以置信,“能,能出去吗?这山这么大,也没个交通工具,万一在山里出点啥事,死的不是更快?”

    “不至于,我从小在山那边长大,这一片我都熟,我知道出去的近道。咱们要跑就得快,不能被别人发现,就得趁晚上跑,赶紧出去把老子娘接走,不然他们也得受牵连。你要是想,那咱现在就跑,要是不想……不想你就回去睡觉,别卖我就行啊!”

    刚说到这儿,宿舍突然有人端盆出来倒洗脚水,离老远吵他们喊道:“干什么呢!两个人鬼鬼祟祟,半天也不回来!这么冷的天儿在外面对着撸也不怕把鸡儿冻掉了!”

    那张罗离开的人迎了个笑脸,举了举手里的烟,“抽着呢,还没撸呢!等会儿我俩撸一发再回去,你们先睡吧!”

    “娘批,看片不带兄弟,什么人啊……”

    工友骂骂咧咧地回了屋,那人收敛笑容,又怼了下同伴,“想好了没?我可没时间耽误了!”

    同伴纠结了好半天,艰难地做出了决定:“我,我也……那回去收拾收拾就走吧,路上万一……”

    “不用,刚不是让你把手机带上了么,你那铺盖卷值个啥钱,就你手里这个金贵,拿着就行了。我早就准备好水和干粮了,要走就得尽快,走走走,现在跑了连鬼都不知道咱俩往哪儿去了!”

    同伴犹豫了一下,就被他拉走了,脚步声迅速远去,直到再听不到任何声息。

    江倦放开秦数,揉了揉冻得发硬的手指,幽幽道:“现在你还认为我是异想天开吗?”

    “我……你……”不知是冻的还是惊的,秦数有点口齿不清,“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去追那两个参与制毒的技师?回去当个人证不是正好找机会把这毒窑一窝端了?”

    “但这不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或者说不完全是。”江倦拿出怀里震动不止的手机,反手关了机,“我说过,我怀疑这里牵涉其他犯罪,必须得去证实我的猜测。”

    “哥哥,您别开玩笑了行吗,这局面是我们两个单枪匹马能摆平的吗!兄弟,你自己打着灯笼上茅房多少给我留条活路吧,敢情你给我开张空头支票,压根就没打算还我自由,现在直接要我老命是吧?”

    秦数看他那表情根本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下彻底慌了,抓着他前后左右晃了晃,“兄啊,你到底要做咩啊!我一个搞技术的可没法跟你上刀山下火海,再说大夫找不到你肯定要急疯了,他那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怕!听话,咱们回去吧啊。”

    江倦掰开他掐着自己的手,“你怕他,我又不怕。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乖乖跟我下去,要么就去追那两个趁夜跑路的喽啰。不过现在漆黑一片,你又不怎么了解山里的地形,我觉得你应该不至于愿意去找他们吧?听说这山里的蛇毒的很,七步之内让你丧命的本事肯定是有的,你说是跟我在一起活得久,还是一个人跑路死得快呢?”

    秦数都快哭出来了,“你就知道吓我!我真是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才落你手里,倒了八辈子的霉!”

    江倦无比同情地拍了拍他,“老秦,走吧。”

    两人从山坡上一路滑下,躲在背光处绕开了几个巡逻的保安,蹑手蹑脚靠近了施工区。

    通常矿井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夜里也是灯火通明,但这里却不同于别处,此时井里一片漆黑,连罐笼都断了电,显然在休工后不打算再让任何人私自进入矿井。

    江倦叹了口气,“看来下面的人车没法用了,接下来只能徒步。”

    “什么?还不知道这有多深呢,我被你关了那么久,肌肉都萎缩了,走不了太……”

    江倦拎着秦数的后领,抬手把人甩到了环绕罐笼轨道的楼梯上。

    幽深的井道中,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回荡在未知的黑暗区域。

    秦数借着用手机照明的机会发出了一条定位信息,看着成功发送以后信号从一格变成了无服务,稍稍松了口气。

    江倦的脚步没停,他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不堪这井里静的只能听到脚步声,他主动跟那祖宗搭话:“你说这地方涉嫌其他犯罪是指什么,有什么根据吗?”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盗挖文物。”

    作者有话要说:

    论作死,秦数得排第二。第一是萧始。

    以前秦科也不这样,纯粹是被阿倦给逼的。

    我看到了画师太太发来的稿子草图,涩得我睡不捉觉。

    期待成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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