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了京城守备军的人及时赶来, 火势没有蔓延,但依旧烧的很旺盛。

    姜子延在旁边着急的看着他们救火,心急如焚, 这个时候若是里面的人还没被救出来,那怕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此时身后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姜子延回头一看, 原来是张虬。

    “张大哥, 你怎么在这?”姜子延惊讶的问道。

    “延弟你忘了, 我现在在明威将军底下做事, 我们守备军都来救火了,我自然也过来了。”

    姜子延因为今夜大火的事神色有些恍惚,他点点头, “是啊, 我都忘了你也是在守备军中的。”

    随后他又问道:“今夜里面丧生的人多吗?”

    张虬道:“具体的人数我们也不太清楚,还要等最后你们管事的对着名单账簿核实了之后才知道准确的数字。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 除了距离起火点近的人之外,其他的能救的我们都救了, 有好多人身上都被烧伤了。”

    “辛苦你们了, 张大哥,那些被烧伤的工人,我刚才都过去看了一下, 已经安慰过了。”

    “行, 那你先在这里看看,我就先过去帮忙了。”

    “好,你快过去吧。”

    张虬过去之后也加入了救火救人的行列, 前期他们都是用水来灭火的, 但火势越来越猛, 丝毫不见效。

    他们现在正在采用姜子延说的办法,用棉被和砂子救火。

    这个法子倒是十分管用,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这火势便小了很多。

    也是明威将军脑子灵活,见一开始大火扑灭的效率太低,又怕风吹起来,火势蔓延到周围,干脆命人将四周的杂草以及其他所有易燃的东西全部都清理干净,隔出一个防火圈来。

    所以即使这大火花了好长时间才扑灭,也没有蔓延到更大的范围,伤及农田和附近居住的百姓们。

    林昭自从过来之后也没有闲着,周围受伤的人还是挺多的,他让人把这部分伤患转移到了另外适合养伤的地方,还给安排了大夫,做的十分仔细。

    他忙完这些事情,走到姜子延身边站定,从旁边的马上拿出一个披风给他披上,说道:“今夜所有的伤患全都转移到城中医治了,有一些伤重的暂时不宜挪动,我就让人在附近找到合适的地方安置着。你放心,大夫会好好帮他们医治的。”

    姜子延紧了紧披风,将前面脖子肩的披风带子系好,转头看向林昭:“辛苦你了。都已经这个时辰了,你先回王府吧,明日还要去坐班,别耽误了。”

    林昭却道:“没事,那之前我已经跟陈叔交代过了,明日让他帮我告假一天,先不去工部了,我陪你把这边的事情解决好了再说。”

    “嗯,好。”

    “长临呢,他怎么样?”姜子延问道。

    长临也是在这酿酒厂做工的,就跟着前面那个齐管事学着管理酒厂。

    此番酿酒厂遭遇大火,他刚好巡视完厂里的东西出来,准备回去。

    却没想到后面竟然发生了火灾,他是为数不多的最幸运的那一批人,也是最先叫其他人过来救火的人。

    林昭答道:“长临还在那边忙着安置伤患,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不用担心他。”

    姜子延心里好受了许多,“他没事就好。”

    等到大火完全被扑灭,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姜子延一夜未眠。

    这火从夜间开始烧了足足快一夜,好在因为天气冷,巡防营加上守备军的人手充足,这才扑灭的快一些。

    将这件事情安排好之后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姜子延从昨日夜里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都没有合眼,眼睛都熬出了红血丝。

    林昭扶着他翻身上马,“这里的事情我都已安排妥当了,你跟我一块回去,先好好休息一下,其他的事情等休息完了再商量。”

    姜子延点点头,跟着他骑马回了王府。

    中午饭没吃,早上只吃了一点,姜子延也不觉得饿,回来之后他被林昭牵进了房内,然后躺下休息。

    从昨夜到今天早上他大脑的神经一直紧绷着,一直到伤亡的人数统计出来,他听到管事来报给他的人数,死亡十二人,伤者六十八人,其中重伤者有三十二人,其余人都是轻伤。

    这么大的火烧了一夜,这个伤亡人数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姜子延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交代了一些赔偿和医治方面的事情,刚才回来,躺到床上安心睡觉。

    林昭一直在他床边守着他,等他呼吸均匀完全入眠之后才走。

    林昭也一晚上没睡,但他和姜子延心境不同,关上门之后,他直接去了书房,将陈管家叫了过去。

    “陈叔,你让人暗地里调查一下,这次酿酒厂起火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陈管家应了声,这件事任谁来看都有蹊跷。现在是寒冬腊月,虽然没有下雪,北方又天气干燥,可没道理会发生这种严重的起火事件。

    要是夏天起这么大的火说不准还能混淆视听,说是天干物燥,不小心打翻烛台等等引起的。

    可现在这个季节,每日都寒风凛冽,也没什么烈日灼烧,怎么就无缘无故的起了大火?

    这件事很明显就是人为的。而且一放火就烧了这么大一家酿酒厂,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他稍微想了一会儿,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

    林昭揉了揉双鬓,一晚上没睡,他眼睛有些干涩,身体疲倦,刚准备去休息,书房的门便被推开了。

    来人是姜子延。

    林昭惊讶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呢吗?”

    姜子延道:“我休息了,但是做了噩梦,梦见昨夜那场大火烧死了很多人,梦见他们的家人都来找我索性,就被惊醒了。”

    林昭拉过他的手,顺势将人抱在怀里,“别多想,后面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

    姜子延侧坐在林昭的腿上,倚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嗯,那就交给你了。你昨晚不是也没睡吗?怎么还在书房里忙,先睡会儿吧,有什么事等醒来之后再处理,这不是你跟我说的吗?”

    林昭还抱着他的胳膊了紧了紧,将人往胸前拉了拉,下巴放在他的肩窝,声音略显疲惫道:“我现在就去休息,不过你要陪我一起,我们一起睡。”

    姜子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微微红了,闷声道:“一起睡啊……那什么,你不累吗?”

    林昭听他说这话有些怪怪的,忽然明白过来他想到哪去了,笑道:“你在想什么?我是那么禽兽的人吗?”

    姜子延腹诽,你平时的时候可不就是嘛!

    “走吧,我们去睡会觉。”

    “嗯。”

    林昭拉着姜子延的手回到了卧房,两人脱了外衣之后便去睡觉了。

    大概是因为林昭在他身边躺着,姜子延潜意识里比较有安全感,这次倒是没做噩梦,而且睡得很舒服,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陈管家一直让厨房给他们备着吃的,在厨房的蒸笼里热着,便于他们醒了之后吃。

    天气冷,虽然屋里有炭火,姜子延依旧不想下去,干脆在榻上的小桌子上吃的。

    林昭在这些小性子上对他颇为纵容,俨然一副要把他宠坏的模样。

    吃过饭之后姜子延这才有时间和林昭说起这次酿酒厂起火的事。

    “这件事绝对不是意外,一定是人为的。”他道,“一开始建这个酒厂的时候,里面的厂房规划都是我亲自设计的,酒这种东西是万万不能遇见火的,所以平时工人所要遵循的厂里边的规定里面明确写了,不能见任何明火,更别提有蜡烛这种事情了。”

    “现在值班的那几个人全部都葬身火海,已经死无对证了。对方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只是他们为什么要放火烧我的酒厂呢?难道是长公主干的?”

    林昭则是摇摇头,否认了他这个猜测。

    “长公主的可能性不大,也许她会因为清阳郡主受到皇上斥责的事对我们两个还恨在心,但像她这种后宅妇人的手段,不会想到火烧酿酒厂这么大的事情上。”

    “况且我昨夜问过,酿酒厂附近的守卫很严,每个时辰会轮换一次岗,这次的起火事件很明显就是从里面开始爆发的,在那些值班的人中要么就有人背叛了你,要不就有绝顶高手混了进去。”

    姜子延觉得林昭说的很有道理,以长公主的行事作风看,放火烧酿酒厂这事的确不似她的作为。

    可除了长公主,他再也想不到自己之前得罪过什么人了。

    林昭此时叹了口气,握住了他的手,说道:“此事或许是用来警告我的,并非是针对你。”

    “警告你?”姜子延惊讶了,烧了他那么大一家酿酒厂,是用来警告林昭的?

    林昭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在会心楼与宋桀密谈时,门外似乎有个身影吗?”

    “当然记得。”姜子延点点头,这是不久前的事,他自然是有印象的。

    “宋桀说那人有可能是太后派来的,那么太后已经知道了我和宋桀现在在接触。也许是怕我打探到什么,又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所以直接让人放火烧了你的酿酒厂,以此来给我一个警告,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姜子延有些气愤,“这太后的手段还真是狠啊!丝毫不顾及人命,平时不出手,一出手就直接毁掉我这么大一个产业,完全不把里面的工人当人看。”

    林昭道:“也许她的本意只是想毁掉酿酒厂,如果造成的伤亡太大,很容易引起京兆府尹的注意,到时候再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就不好了。所以她才特地挑了晚上下手,既能闹出足够的动静,又能减少人员伤亡。”

    “这老太婆心思还真是缜密,怪不得一心想要独断专权做皇帝呢!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这么大个闷亏就这么算了?”

    他做生意发家的地方虽然是在凛州,但凛州靠的是造纸,如今到了京城,他想要向外扩展商业版图,依靠的就是这酿酒的方子。

    如今他在京城最大的一家产业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而对方只是轻飘飘的动了动嘴,甚至压根就没有人知道是她干的,这也太憋屈了。

    林昭眼里闪过一抹凌厉的光,他道:“怎么会?既然他送了我们一份这么大的见面礼,那我们自然也要回送一份,以示诚意才对。”

    姜子延一看他这副神情,就知道他心里有打算了,心里堵了这么久,总算舒坦了点。

    第二天从工部出来之后,林昭又约了宋桀。

    宋桀此人虽然凶名在外,但在林昭看来,至少目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提刑司替皇上办案多年,京城中哪个大人后宅有些腌臜事几乎都瞒不过提刑司的眼。毕竟提刑司的任免权以及指挥权全都掌握在皇帝手里。

    林昭向宋桀要了一份东西,这东西说重要也不重要,也就是一些官员后宅的阴私之事。

    没过两天,御史台就有人上书弹劾吏部尚书左德元治家不严,不禁宠妾灭妻,还任由小妾生的庶子草菅人命,而后为其遮掩。

    本来一个朝廷三品大员的儿子失手犯了事,他为其遮掩,其最后所判的罪行也不甚严重,最多就是降职,儿子依律收押审判。

    可偏偏就是那么不巧,这位吏部尚书的儿子失手杀死的那个人刚好是国子监祭酒、萧王爷的岳丈的独子。

    这下事情复杂了,这国子监祭酒苏大人直接求到了萧王这个女婿这儿。

    他这个独子死了,当时吏部尚书可是将儿子贾全亲自送进了刑部,当时虽然没判死刑,但他记得清楚,判了三千里流放。他这才罢休。

    可没想到,他这几日收到消息,说在京中竟然又见到了贾全,案卷上写的贾全早已死在流放途中,那么如今这个贾全又是谁?

    苏祭酒痛失爱子,自然不会放过一丁点的线索。有林昭在前面为他引路,通过宋桀给的证据,他这才发现了吏部尚书竟然瞒天过海将儿子保下来的事。

    这件事情被捅到皇上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欺君之罪了。

    而这吏部尚书是太后的人,皇帝自然乐意看到他出事,所以这他心是偏向苏祭酒的。

    借由此事,皇帝依国朝律例将吏部尚书贾粟革职查办,最后一家子都被判了流放之罪。

    而在深宫中的太后压根就没有插手的余地,这件事情证据确凿,皇帝有意速战速决,所以事情从发生到结束也不过短短半月的时间。

    慈安宫。

    年过五十的太后保养的像四十岁,此时的她面目狰狞,抬手将桌上的杯子摔在了地上。

    一旁服侍的女官不敢上前,只跪地说道:“太后娘娘息怒。”

    服侍太后的心腹嬷嬷从门外进来,摆了摆手,让屋子里服侍的丫鬟们都出去。

    她走到太后身边,小声耳语道:“查清楚了,是荣王府世子。”

    太后手中握拳,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她仿佛丝毫不觉痛,忽而又松开了,脸上是笑着的,但那眼底却冷冰冰一片。

    “本宫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还了本宫如此一份大礼。不过是动了他心上人的一个酒厂子而已,他这动作快的立刻就还了回来。看来他这个心上人,还真是重要啊!”

    嬷嬷道:“娘娘,荣王世子这次丝毫没有给您留半分面子,下手又快又狠,娘娘可要给他点教训?”

    太后起身朝着房间里里的盆栽走了过去,折了一枝花下来,说道:“重蓝,他这是在警告本宫,莫要动他的心上人呢。”

    “那咱们还要不要……”

    “不急,只是这次本宫损失了吏部这么一员大将,着实有些亏本,你去告诉刘立,吏部尚书这个职位,务必让他拿下。”

    “是,娘娘。那刑部那里……”

    “刑部这次完全就是自个遭殃啊,谁让这刑部尚书与吏部尚书交好呢,虽然不是我们的人,但这个刑部尚书的职位,他恐怕是做不了了,让底下的人把这个位置填上,记住,做的隐蔽些,不要让皇帝发现那是我们的人。”

    “是,娘娘。只是这个荣王世子这次做的这么过分,摆明了是和娘娘您对着干,您不打算惩罚他一下吗?”

    “他如今可是荣王那个老东西的眼珠子,我要是敢把主意动到他身上,荣王怕不是下一秒要掀翻我的慈安宫。就是考虑到这个,本宫才让人从他的心上人下手,给他点警告。”

    “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是个情种,罢了,情之一字那就是毒药,一旦触及到底线,说不准他就是下一个疯了的武安侯。告诉底下的人,但是先别对那个姜子延出手了。”

    嬷嬷应道:“是。”

    “还有,眼下皇帝盯本宫盯得紧,让咱们的人都小心些。还有,让人盯着点提刑司,尤其是宋桀。”

    嬷嬷应了之后退下了,之前支出去的丫鬟也都在外面候着,太后歪在床榻上叹了口气,头上的步摇环佩相撞,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

    突然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娘娘何必叹气?”

    太后仍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动,可见这个男子一直在她的寝宫中。

    男子从旁边的偏殿中走出,身着一袭白衣,面容俊秀,走到太后身边蹲下身子,主动为她捶腿揉捏。

    只是那手渐渐向上滑去,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太后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而是伸出一根手指将他的下巴微微抬起,凑近后语气暧昧道:“子庸到本宫这里来不过两日,却深得本宫欢心,今日,就全听子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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