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 崇林又一次提醒太辰宫已到,傅吟惜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书, 起身掀起帘帐。
回到皇宫,裴衍之很快忙碌起来,开始着手解决萧氏与厉王一党,而傅吟惜并未留在太辰宫,她对裴衍之提了一个要求, 在正式册封前她要住在姨母的宁寿宫中。
裴衍之虽想日日能见着傅吟惜, 可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确有很多要事需要处理,再加上才答应会给她一定的自由, 便没有反驳, 差人将她送到了宁寿宫。
温珍儿并未提前收到任何消息,当傅吟惜来时,她与裴瑜安正在殿中玩闹, 直到孩子突然喊出一声“阿姐”,她才猛然发现殿外竟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
“……吟惜?”
温珍儿喃喃开口, 未等多说什么, 身旁的小团子已经撒腿跑了出去。
“阿姐!”
傅吟惜弯腰一把抱住冲到自己身上的裴瑜安, 原想打趣些什么,可一开口,嗓子已然哽咽沙哑:“安,安安……”
“阿姐, 你去了哪儿啊?”裴瑜安红这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瞳仁被水汽包裹, “她们都说阿姐不在了, 我才不信呢!”
小团子说着便泣不成声地哭了起来, 这还是傅吟惜头一次见她哭成这样,又是委屈,又是害怕,还带着惊喜。
“好了好了,莫要再哭了,哭得眼睛都肿了。”傅吟惜将她一把抱起,直起身朝着温珍儿走去。“姨母。”她停在三步之外,面上带着淡淡的笑。
温珍儿也不由得红了眼,朝她招招手:“快,快到姨母身边坐下,让姨母好好瞧瞧。”说着,又转头示意春迎秋露备茶与果子。
傅吟惜走过去坐到她身旁,刚要松手想让裴瑜安也坐着,小丫头却像是受了惊吓般一把抱住了她的脖颈。
温珍儿哭笑不得,对着傅吟惜解释道:“你也莫怪她突然这么黏着你,之前你去了一趟行宫,她一直惦记着等你回来玩她自己做的拨浪鼓,可谁想你一去不回……我虽知道你平安无事,但这宫里流言蜚语的,我便告诉她你只是不在这里,日后总有机会再见,就这样还是闹了大半个月才堪堪消停。”
傅吟惜自是心疼不已,她们这几个兄弟姐妹,唯独裴瑜安是最年幼的,说是同辈,可若她再涨个一两岁的,便是当娘亲都不为过,也自然是对她更为疼惜。
“是阿姐不好,离开也没同安安说清楚,日后……阿姐定是不会走了。”傅吟惜笑笑,伸手在裴瑜安肉乎乎的背上轻抚。
若说她回来有什么是最值得的,那便是能再见到她日日思念的亲人。
温珍儿听到这话,心思一转,轻声问道:“你这句话的意思,莫不是说……”
傅吟惜抬眸看着她,嘴边的笑说不清是苦涩多一些还是无奈多一些:“我次次离开,却次次被带回来,罢了,或许我命该在此。”
温珍儿目露温柔,语重心长道:“姨母知你心中在别扭什么,其实想要在这宫里活得痛快也并不难。”
傅吟惜想要在册封礼前暂住在宁寿宫,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想多同自己这位姨母聊聊心事,她在这宫中这么多年,虽私下也有心酸苦楚,但明面上却还是能在后宫中谋得一份平静与旁人的敬重。
傅吟惜要的不多,她只要安安静静地过,至于什么荣华富贵,她并不在意。
“姨母,你想说的是什么?”她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温珍儿一脸慈爱地望着她,一字一顿道:“自然是守住心啊,你只要守住自己的一颗心,即便外头风起云涌,也终究伤不到根基。”
“守住……心?”傅吟惜喃喃念着,这便是叫她不要付出感情的意思吗,可如今她似乎已经做到了。
在阳城,她已经十分明确地与裴衍之说明,可为何这段时间以来,她却并没有感到真正的轻松?
温珍儿并没有说得太多,她道有些事总要经历过才能深刻地明白,旁人说千遍万遍,远不如自己尝过一次。
傅吟惜明白她的意思,短暂思索后点点头:“姨母,我会想明白的。”
“那便好,”温珍儿莞尔笑开,“如今姨母我还在宫中,每日最多的就是时间,你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来问我便是。”
傅吟惜点点头,又将自己这段时间要在宁寿宫暂住的事告知。
“你安心住下便是,对了,陛下可有定下哪一日册封?”
“这些自有礼部操心,我并不想多问,总之到了日子,我就按部就班地走个过场便可。”
温珍儿有些无奈:“你呀……”她似是想说些什么,可沉吟片刻,最终却又没有吐出半个字,反而话头一转,问道:“对了,你既回了宫,可有同家中联系?”
傅吟惜一顿,微微垂眸:“还未。”
温珍儿见她这副神情,猜到了什么,道:“你还未同陛下提过此事?”
“……嗯。”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假死的事即便说无人知晓你的计划,可陛下又如何能信,再则你如今又被陛下带回,你爹娘难免不会替你担心。”
假死一事,说的严重些那便是欺君之罪,即便傅家手握丹书铁券,可傅吟惜仍有所顾虑。
“这样吧,这两日你先好好休息,见你娘亲的事交给我办就好。”温珍儿心里已然有了主意。
傅吟惜闻言,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下来:“那就有劳姨母了。”
温珍儿笑笑,伸手就要将裴瑜安抱过,道:“好了,都黏在阿姐身上多久了?你阿姐才从外头回来,正累着呢,让你阿姐先回寝殿休息。”
裴瑜安撒娇不可松手,傅吟惜便拦住温珍儿,说:“姨母,就让我陪安安玩一会儿吧,寝殿叫云珠先过去收拾,等安安午睡,我再过去歇。”
温珍儿看着自家黏人的小团子,只好点头:“罢了罢了,就这么着吧。”
如此,这头一天回宫,傅吟惜便几乎是同裴瑜安一起度过,大抵是被这软糯小团子的欢脱感染,连她也不免松快许多。
原以为回宫最先见的应当是自己的家人,可谁想第二天,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了宁寿宫。彼时,傅吟惜正在屋里收拾书架,忽然外头响起侍女的声音。
云珠出去询问,没过多久便跑了回来,站在外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怎么了?”傅吟惜见她久久不语,疑惑地回头看她。
云珠拧着一张小脸,迟疑地回道:“是,是禧安宫的那位娘娘过来了,说是,说是有话要与姑娘谈。”
“禧安宫……”傅吟惜微微一怔,这个名字倒是有些陌生了,只不过一提起这个地方,她的脑海里便立刻浮现出一道清冷的身姿。
“她可有说要谈什么?”
云珠摇摇头:“没说,太妃正好不在正殿,是春迎姐姐派了人来通禀姑娘的。”
傅吟惜并不意外她会同谢奚鸢再次见面,可她没想到会来得这般快,而且还是谢奚鸢主动找上门。早见晚见都是见,倒不如先应付了。
“她此时是在偏殿?”
云珠点点头:“姑娘要见吗,若是见,我便让那人回去通传。”
“不,不必传话了,我过去一趟。”
傅吟惜说着,也不消准备什么,直接披了件斗篷便往外走。
算着日子,谢奚鸢也是八九个月的身子,来来回回地走,光是看着都让人心惊肉跳。
傅吟惜随着传话的侍女来到偏殿,未等她走进,便先听到了里头谢奚鸢问身边侍女,她何时能见到傅姑娘。
“奚夫人。”她轻声唤道,算是一种回应。
谢奚鸢坐在一把铺了软垫的圈椅上,听到这一声轻唤,靠在椅背上的身子慢慢直了起来,惊讶地抬起了头。
一如在南山见着谢奚鸢的正脸一般,傅吟惜在对上她的眼时,还是被其秾丽却又隐隐清冷的容貌所惊艳。
“傅姑娘!”谢奚鸢从愣怔中回神,作势便要起身施礼。
傅吟惜眼疾手快,几步跨上前将人拦住:“奚夫人身子重,就不要虚礼了,来来回回地拜也没什么意思。”
谢奚鸢勾了勾唇,颔首道:“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爽快。”
“也才离开两三个月,又如何能改变什么。”
“……倒也是。”
傅吟惜说着,很是自然地坐在了谢奚鸢对面的椅子上。
“听说夫人今日特意找我有事要谈,不知是要谈些什么?”她不想浪费时间,索性开门见山。
谢奚鸢似乎也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唇瓣动了两动,面上犹豫。
傅吟惜见此,心中有数,手一抬,说:“云珠,你们都去外头候着,我与奚夫人说说体己私话。”
“是!”
云珠应声,还顺手将殿中原先伺候的人,以及谢奚鸢的侍女带了出去。
殿中一时冷清下来,傅吟惜看向对面的人:“夫人现下可以谈了吧。”
谢奚鸢瞥了眼殿外各自守着的侍人,抿了抿唇开口道:“陛下昨夜里去了禧安宫,他同我说已经定下了封后大典的日子,但这一次却不能一并将我册封为妃。”
来之前,傅吟惜猜测了好些谢奚鸢会谈的事,册封一事也算是预料之中,只是她没想到裴衍之竟收回了之前的旨意。
“这是他亲口说的?”
谢奚鸢微微颔首,语气低落:“是,他甚至没有给任何商量的余地,只是来通知我此事。”
傅吟惜基本已经了解所有情况,她回看向她,问道:“既然陛下已经决定,那夫人来找我谈此事又是为了什么?”
“他之前说过,册封为妃是权宜之计,我不愿以裴烨恒后妃的身份生下孩子,他又不想我毫无名分地生下孩子,所以两相权益,这才暂时决定册封我为妃。
“我同你说过,我要的并不多,只是想待在他身边,他这么决定,也算是圆了我的心愿,可,可谁想仅仅是出去了一趟,他竟改了主意?”
谢奚鸢说着,语气不免激动起来:“难道我连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都实现不了吗?”
作者有话说:
爆更中,不出意今天会直接更新到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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