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薛青将手就那样伸入潭水中,贪恋着潭水中的一点清凉。
若是夏日能在得这一清潭,那真是何等的享受。
到时候他建造自己的洞府,定也要一同建上这样的潭子,再载上一棵花树。
夏日乘凉,看落英缤纷,岂不美哉?
薛青正这样想着,发现自己浸在水中的指尖围上了些前面未被他捉住的小银鱼。
小鱼们似乎把薛青的手当作了游乐场所,在薛青微张开的指尖窜来窜去,玩得不亦乐乎。
鱼鳞不时泛着流光。
薛青不禁盯着入迷了,然而水波漾开,另一探入水面的指尖将水面的平静打破。
银鱼们像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受到了惊吓,赶忙四散开来,一溜烟的窜走了。
他的鱼!
看着自己突然空荡的掌间,薛青忍不住斜眤了一眼身边人。
此刻太阳移了几分,阳光又照了过来,亮的晃人眼。
于是薛青从岸边起身,走至合欢树下坐着了。
法海也跟着起身,两人一起背靠着这棵合欢树乘着凉。
连吹来的风都带着温凉。
似乎连时光在此刻都一齐悠长缓慢。
望着头顶在绿叶间红云一般团着的合欢花,薛青这才想到自醒过来这么久,他还没和法海一起商讨正事。
薛青偏过头,法海也正靠着这棵合欢树,头微微仰起。
难得看到法海就这么放松靠着的模样。
从薛青这可以看到法海如雕塑家精心雕刻出的侧脸,流畅的下颚线。
估计是因为修为受损的缘故,让他还蒙上了一层病弱的气息,和那凛然冰冷不容侵犯的面容融在一起,反倒更添了几分天人之姿。
像仙人于飘落而下的中闭目,让人不忍心呵声打扰。
薛青就这样无声盯着法海看了一会,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就这样看入了神。
直到法海似有所觉,头也偏了过来,随着凤眸一同撞入薛青眼中的,还有比之前稍显一点暗淡的朱砂红痣。
像是一不小心惊醒了画中仙人。
薛青这才想起他的“正事”来,迎着法海的目光,薛青和他说了当时玉佩的异象以及他们被传到这儿的经过。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玉佩呢?
他昏迷后失去妖力估计又化作蛇形,当时法海也一起昏迷着,也不知法海醒来后是否有注意到那块玉佩。
“是这个吗?”
法海伸手,那块玉佩安然躺在法海的掌心。
玉佩雕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鸾鸟,惟妙惟肖。
薛青点头,“不过现在貌似失去了效用,也不知
当时是怎么突然触发的。”
金碧辉煌的白府是构筑于陵墓之上的一个虚假幻影,想到之前和曲有意他们的谈话,这块玉佩应是曲有意口中的那个已经仙逝的大能贴身之物。
而那位大能应该也就是那个陵墓的墓主人
薛青将自己的猜想告诉法海,而后将自己先前疑惑问出:
“所以我们现在所在……?”
法海听完后沉吟几分才开口,“应是幻境。”
他们掉入的应是由这玉佩主人法力所构筑的幻境之中,也不知是他们触到了何处,才进入到了这藏在玉佩中的幻境。
“那我们应该如何出去呢?”
薛青已经忍不住蹙起了眉。
其实他也清楚答案了。
世上千万种幻境,有着不同的出境之法,像他之前进行试炼的妖蛇幻境的出境之法就是在幻境中达到一定的修为,便可自动出境。
而现今他们所在的这个,真就一头雾水了。
唯一的线索也就是眼前这个看上去就和普通玉佩别无二致的玉佩,要想寻找出境之法,就如同大海捞针,真不知应从何处下手。
薛青还想着回去见到姐姐应和姐姐如何解释这次的事情,毕竟他这次确实是胆大妄为一意孤行了些,姐姐肯定气极了的。
如今倒好,他能不能出去了都不一定。
在这幻境之中,就只能和这臭和尚相依为命了。
看着身边的法海,薛青心情复杂。
在这幻境中,也算是过一天是一天了。
薛青任自己靠在身后有些粗糙的树皮上,仰着头往
上看。
余光之中法海偏转过了头,一双凤眸也移开了目光。
然而看到他的这副沉默模样,薛青莫名想逗逗他。
于是薛青又转了过去。
“喂,和尚。”
明明之前还叫着人家大师,此刻在嘴中又是草率随意的“和尚”了。
只是那闪着光似的杏眼和翘起的唇角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见法海看过来,薛青的唇角翘的更高了,眼皮上的小痣也隐在弯起的眼眸中。
“不是说再见面就要杀了我的吗?”
法海没有回答,薛青就慢慢伸手过去。
手掌擦过地面上起伏不平裸露在外的树根,碰到落在他和法海之间落着的合欢花,指尖沾着沙染着花香,扯住了法海的一角僧袍。
他就是故意的,明明他知晓法海现在不会杀他,也杀不了他,也知晓当时法海为什么要这么说。
但他就这样有恃无恐的把曾经的这句话再次翻出来,摆在明面上让法海面对。
他可真坏。
薛青这样想。
可他还是因为自己这捣乱似的行为而感到隐秘的一点快感。
法海不回答,薛青就继续去扯法海的僧袍一角,似要法海作答了才罢休。
似是无奈,法海原先仰着脖颈上的喉结滑动了一下,那双凤眸又转过来,将勾着唇角笑得眉眼弯弯的薛青收入眼中。
少年还不知自己的乌云似的发间又落了花,合欢花乖顺地贴在他的鬓间,红艳的合欢和泛着红的眼尾两相宜。
而那美人面上悄然而生的艳色,竟比发间的合欢还要艳上一筹。
他从来都是不忍心。
法海的唇动了动,但终究没将话说出口。
“好嘛。”没得到法海的回答,薛青似是难过的偏过眼眸,“等你修为恢复,我便也难逃一死了。”
尾音还带着一点落寞。
“不是的。”
法海开口,蜷起的指尖泄露了一点他此刻的心情。
而对上薛青的脸上绽开的笑,法海的声音又熄了。
不过薛青也不强求一定要法海一个回答,他也清楚法海这锯嘴葫芦一样的性格。
倒像是他在有意捉弄法海似的,虽然本就如此。
“那好吧。”薛青点头,“我便信你一次,来拉个勾。”
薛青松开一直抓住的法海僧袍,把手伸到法海面前。
“拉……勾?”
薛青难得从这个向来冷着面和尚面上看到一点错愕,连那凤眸也睁得更大了。
莫名从中感受到几分可爱。
薛青一本正经的和法海解释了一下什么叫拉勾,然后用自己的手给法海演示。
法海学着薛青那样收拢五指,而后伸出食指。
来自另一个人的细白手指勾上了他的指尖,两根手指相贴勾紧。
拇指相按。
带着法海的手晃了晃,薛青还十分有仪式感地念道: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刚说完后薛青又后悔了。
现在的一百年对于妖类来说还是有些短。
但是想着生生世世又太长。
所以,薛青又加了一句,“三生三世,都不许变。”
松开手,薛青看向法海,“你可不能违约哦~”
法海的目光还落在自己的指尖,指腹上似乎还残留着来自另一个人的温度。
他看着薛青,喉头微微动了动,答应:“嗯,不会违约。”
垂在身侧的指尖却微捻了捻,貌似还贪恋着什么。
两人就这样靠着一棵盛开满了花的树,他们一同眺望着远方。
谁也没有说话,但也不会觉得无趣。
时间就这般,细水长流地逝去。
看着日头一点一点西移,午间的困意也漫了上来。
山野间的略过水面的微风和树冠下阴凉让人更昏昏欲睡。
摇曳的叶影下,薛青在花和草木混杂着的清香中睡了过去。
这一睡不知睡了多久,薛青醒来时,眼前已是一片瑰丽的晚霞。
火烧着的夕阳将潭面都镀上了一层火意融融的暖橙色。
已到傍晚了。
他还有些困倦地半眯半睁着一双眼,除去微弱的快听不清的远处鸟啼蝉鸣之声,还有檀木佛珠的拨动声。
玉面和尚垂着眸,在他身边打着坐。
夕阳也一同给他镀上了热烈的颜色。
似是感受到了薛青看过来的视线,僧人抬眼看过来。
“醒了?”他问。
“嗯。”薛青懒懒地应了一声。
此时天色渐晚,眼见着天就要黑下来。
也到了回去的时候。
要是一直找不到出境之法,他和法海就这样一直在这野外做野人吧。
薛青自嘲的想。
“我们回去吧。”薛青说。
闻言法海也站了起来,可是刚醒过来没多久的薛青骨头中还泛着懒,干脆就化作了蛇形。
俊俏少年郎消失,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条漂亮的小青蛇。
映着夕阳光那侧的整齐鳞片像琉璃似的泛着瑰丽的光。
矜贵的小蛇弯了弯伸长的身子,微微垂下了心形脑袋,黑曜石的黑豆眼瞅着对他的变身毫无反应的法海。
还以为这和尚至少会惊讶一下的呢。
他会认出这条蛇有点眼熟吗?
可是这想法一出薛青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因为他昏迷时的就用的蛇形,法海早就看了不知道多少次。
该察觉的早就察觉了,若是察觉不出也就真的无法察觉。
法海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脚步,看着还在原地盯着他的小青蛇。
薛青才发觉自己停在这,正要往前跟上,就看到俊美的和尚往自己走过来。
不近人情如神佛一样的人朝着他弯下腰,伸出手。
掌心向上,一个邀请的姿势。
就像那次在客栈一样。
薛青还记得。
小青蛇吐了吐信子,攀爬着而上,在法海的肩上才停下。
尾巴尖在法海的肩头盘了一个圈。
小蛇昂着脑袋,吐着分叉的粉色蛇信,十分神气的模样。
他们在日落时归家。
第47章
暮光在天际慢慢隐去,瑰丽的晚霞也朝起伏的山峦后逃匿。
暗沉的夜色一层层漫了上来,有几点荧光在草丛间慢慢悠悠,是打着灯的萤火虫。
法海已经和他肩上的小青蛇一起回到了山洞内。
回到洞穴后,法海就把小蛇放到了叠的整齐的袈裟上,转而到边上又开始打坐。
也不知他们僧人的修行方法,莫非和尚都不用睡觉?
用妖力凝了一个小灯,洞内瞬间亮上几分。
薛青也不打扰法海的清修。
小青蛇趴在袈裟上,无聊的自顾自玩着自己的尾巴。
洞内很安静,有时不小心将尾巴打到地上发出的轻响都会让薛青感到抱歉,只因打扰了这份安静。
估计是实在百无聊赖,也可能是因为那枚增长修为的丹药后遗症。
明明薛青下午已经睡过了一趟,此时自娱自乐了好一会的薛青感到困意又泛了上来。
他看了一眼还在垂眸打坐一动不动的法海,于是自己盘好准备入睡。
法海的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檀木香。
薛青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将檀木香这种香味与法海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一闻到檀木香,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法海。
不过檀木香好闻又不浓烈,还静心凝神。
嗅着这股檀木香,薛青总觉得自己的神经也跟着一起放松下来。
于是小青蛇又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往法海那靠了靠。
结果一下移过头了,蛇身直接撞上法海的腿。
薛青:!
瞌睡虫都要被吓跑了。
蛇脑袋颤颤巍巍的偏过来,黑豆眼偷偷瞄了一下法海。
应该没有注意到吧……?
小青蛇静止在那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发现法海确实没有反应,便又圈好自己,蛇脑袋搭回到自己的蛇身上。
却没有发现在他转过头时,看似专心打坐的和尚乌羽似的眼睫颤了颤。
在清心凝神的檀木香中,原本消退的困意又漫了上来。
小青蛇就这样靠着和尚的腿睡着了-
热……
不像是暑天的那种热,而是从骨头皮肉中透出来的,几乎是要把人煮熟了。
薛青只觉得自己本就不清醒的神智也一齐跟着混沌起来。
“我热。”
他听见自己有些委屈的哼哼,像猫儿似的撒着娇。
这有些甜腻的语调让他感觉脸上更热了。
但意志还是混沌着。
整个人也跟着这无所遁逃的热意扭动了一下
连这身上的一点衣衫也跟着碍人起来。
薛青伸手就要扯去这仅剩的遮蔽衣物,然而乱动的手腕被人握住。
轻易的就圈住。
“我热……”
他又叫了一声,对那人娇嗔着抱怨。
语调中似要透出黏糊糊的蜜来。
也不知这人是谁,但身体已经是下意识的放松,安心的将整个身体都交予。
脸上的软肉被人用手背碰了碰。
这一下触碰,倒让人感受到了久违的清凉。
薛青贪恋似的将脸又主动凑到那人似要离开的掌心中,眷恋的蹭了蹭。
那手还是离开了,薛青不满地睁开眼。
可是眼皮似有千斤重,努力睁开后,眼前也像是蒙了层水淋淋的湿雾。
怎么看也看不清。
也不知怎的,本就模糊的眼前泛起了水意,竟是要哭了。
薛青就这样不知所措着,像是向来紧闭着的蚌终于打开了自己的蚌壳,向着眼前人颤抖着袒露自己柔软脆弱又敏、感的蚌肉。
泪水就那样涌了出来。
眼睫都被打湿了。
“别哭”。
有人在低声哄着。
总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薛青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抢先一步,在这个声音的安慰下,泪涌的更凶了。
随即印下的是眼下的一点湿意,温凉的。
一点一点。
迟钝的脑袋反应了几秒,薛青才恍然。
他在亲他。
那人将他湿透眼睫边的泪都一点点用唇带走。
温柔又小心。
身体一抖。
双臂搂了上去。
像一朵被雨淋湿的花依附在了树干上,他攀上了那人宽厚的肩。
感受到那双唇也撤离了他的面孔,一种不可控制的慌张和空虚从心中涌起。
湿着的眼睁大。
在朦胧的泪眼中,他只能看到面前人模糊的面容。
那一颗微晃着的红痣。
心跳一窒。
与此听到的是自己的小声抽泣。
他在哭着哀求,
“亲亲我——”-
薛青惊醒了。
小蛇的黑豆眼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漆黑的洞穴中,几乎要怀疑蛇生。
过了很久才从梦中的场景缓过来。
这是什么鬼梦啊!
在好一会薛青脑中都只有两个大字——“卧槽”。
怎么会梦到这些东西?
小蛇羞耻的把自己埋到蛇身盘起的圈圈中,像鸵鸟把自己的脑袋埋在沙子中一样自欺欺人。
虽然实在羞耻和离谱,但是梦中因对方触碰和产生的陌生欢愉犹如是真的一般。
男人低声的诱哄也似乎响在耳边,他的半边耳朵也要跟着酥麻了半边。
哪怕现在想起来也能再度感受到梦境中的种种触碰,让蛇的尾巴尖都要因此蜷起来了。
一定是因为天气变热了,嗯。
薛青给自己做了好一会的心理建设,才逐渐从梦境的后遗症中挣脱。
嗯?怎么真的有点热?
蛇身动了动,才发现这股热意的来源。
是他贴着的法海。
小青蛇整条蛇扭过来,用脑袋碰了碰法海的腿部,贴上去感受了一下,确实是散发着不似寻常的热意。
这感觉要比他入睡时高了许多。
“和尚?”
薛青喊了一声,却没有获得回应。
他急忙化作人形,凝起一团妖力照明。
法海还是打坐的姿势,脊背挺直着没有一点弯折。
可是……
向来玉白的冰山面上此刻泛着不正常的红,好看的眉也蹙了起来。
双目紧闭着,瞧着是在忍耐什么。
薛青赶紧伸手用手背贴了贴法海的额头。
嘶——好烫!
温度是惊人的高。
法海发烧了。
看着被自己碰了碰脸还毫无反应的法海,薛青又戳了戳。
“和尚,醒醒。”
法海还是一动不动,只眉头蹙的更深了。
这和尚怕是已经烧傻了。
薛青下了结论。
估计是因为修为亏损,此时法海的身体本就虚弱。
也不知道在他醒过来之前法海都干了些什么,明明离进入幻境那时已经过了几日,但法海虚空的修为却一点都没有恢复的迹象。
不过法海的面色确实一直都是苍白着的。
今日还陪着自己在水潭边吹了一下午的风。
可能就是因着这个受凉了才发起烧来。
想到这,薛青心中起了愧疚之心。
大约是之前法海在他的心中的形象总是十分厉害,手掌翻转间便可轻松取妖性命,所以导致他还不能立马接受法海暂且修为全无的这个信息。
总还觉得法海和之前一样。
还好他芥子袋中还有一些灵丹,给法海用下后应该有效果。
薛青伸手就去拿腰间的芥子袋。
然后发现……
嗯?他芥子袋呢?!
找了个空的薛青不可置信。
不会在进入幻境的时候掉了吧?
薛青又不信邪的将自己浑身上下又搜寻了一遍。
最终只能接受自己的芥子袋是真丢了的事实。
“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呀?”
薛青盯着闭着眼的法海,小声的和抱怨。
可惜现在法海不会回答他。
掌心贴上法海的侧脸,薛青试图用自己的手帮法海降温。
只是才过了一下,连带着他的手也要一同变热了。
薛青又将自己被捂热的手抽回。
大约是贪恋这点温度,法海的脸追着他刚退回的一点的手掌。
滚烫的脸肉又贴了上来。
法海俊美的面容直接毫不掩饰地展露在薛青的面前。
就在他的掌上。
世人皆道灵隐寺法海天生佛骨,惩奸除恶,大庇众生。
可却鲜少提到和尚这一张脸。
风骨俱佳,举世无双。
若是平日和尚的冷与肃将这容貌压下去了几分,只成了生人勿近的氛围,将他人隔绝于外。
但如今这素来冷漠的和尚泛着嫣红着的病态红晕,收起了那层坚冰,将自己的脸就这样靠在他的掌心。
反倒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意味。
无端让薛青联想到幼年的那个月亮灯。
月亮是高高的,遥不可及的。
可是此时月亮就安然靠在他的掌心。
滚烫的吐息喷洒在腕间,才让薛青猛地拉回发散到不知哪儿去的思绪。
似乎是此刻得到一点依靠,法海整个人的重量都倚在了薛青这。
薛青只觉得法海就要倒在他身上了。
他一手扶住法海,另一只手去扯在边上叠在一起的袈裟。
将原本叠好的袈裟展开,再缓缓将法海移过去。
薛青几乎要觉得自己也要跟着冒汗了。
法海倒在了铺好的袈裟上,连带着薛青都差点顺着力道一齐倒了下去。
啧,惯性有点大。
薛青在心中吐槽。
他松开抓住法海的肩膀准备起来,但目光扫过法海的面孔时停住了。
那一颗红痣,明晃晃的就在薛青的眼前。
无端又想到梦中场景……
此时他和法海的姿势,都因为薛青此时复杂的心绪,看起来都显得有些奇怪了。
薛青:……
我有罪。
他从袖中拿出今日法海摘的果子,选了一颗水分充沛的,往法海嘴中塞。
可是法海的唇紧闭着,任薛青怎么扒也不张开。
这世界的修行者并不是无所不能,吸收灵气所炼化而为己用的法力若是幻化实物,只能幻化为状,却没有实物之用。
比如薛青用妖力幻化出满汉全席,虽然色香俱全,实质终究还是虚幻的妖力,尝起来就原形毕露。
如今没有了芥子袋,薛青倒真不知该如何办了。
往法海唇上塞了几下还是没塞进,哪怕采取了其他方法也没有行通,
薛青只能自暴自弃地轻哄:“张开嘴,啊——”
简直像极了家长带娃。
好在这个方法居然成功了。
法海闭着的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似是对薛青的话作了反应。
他的齿间露出了一点缝,薛青赶紧眼疾手快的将果子塞了进去。
因为发烧,法海的唇都干的起了皮。
为了塞果子,薛青的指尖将法海的双唇摩擦的更殷红。
盯着法海的喉结确实是动了一下,薛青才松了一口气。
好歹是吞下去了一颗。
生病的人还应该保暖。
薛青用妖力幻化出一块被褥,盖在了法海身上。
只能向其输送妖力来维持热量。
但是一直输送着妖力,内府中的妖力也会有用尽之时。
而且万一他中途又睡去了怎么办?
凝视着法海的面孔,薛青仔细想了想。
然后掀开被子,一起钻了进去。
手臂一伸,就将法海整个人搂住。
以此来给法海传递一些热量,哪怕薛青中途睡去了也可以继续维持。
都是男的,抱一下怎么了。
薛青这样对自己说。
不过还好法海是烧糊了的状态。
还是总觉得自己的行为怪别扭的。
薛青反悔了准备收回手,但是放在法海胸膛前的手被滚烫的手掌握住,牢牢的让他挣动不了。
薛青:……算了,就这样吧。
不和生病的人计较,薛青微红着脸想。
然后他就这样抱住了法海。
两个人的姿势亲密相贴着。
洞中寂静,此时只剩薛青一人望着洞顶无聊地发呆。
他放在法海胸膛上的手动了动。
蓦地碰到了一个硬、物。
嗯?
躺在袈裟上的薛青抬起脑袋,他的手腕还被法海紧紧抓着。
他挪了手去拨。
貌似是一只镯子。
薛青的手贴着,此时他终于弄明白了那个东西是什么。
是那只雕刻着小青蛇的玉镯子。
被法海贴身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第48章
没想到法海居然还随身携带着这个镯子。
薛青还以为自上次一别,法海会将这个玉镯丢了呢。
看来法海应是还将他当作朋友的。
真是个面冷心热的和尚。
伸手戳了戳法海的脸,感受到指尖下的温度。
薛青翘着唇勾着笑。
现在是连脸也一齐热着了。
法海的额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眉毛也紧皱着。
失了颜色的唇干燥地起了皮。
薛青再次伸手用手背碰了碰法海的额头。
完了,他的手也差不多热了。
估计是因为他也一同拢在被下,若不是薛青知道自己神智还清醒着,都要以为自己也被法海传染了。
不能用手感受温度,那就只能……
反正法海也不知道。
都是为了他的病情,应该也不算冒犯吧。
薛青这样想。
眼睫颤了颤,薛青将自己靠向法海的额头。
肌肤相贴。
比先前好了一些,只是还是偏高了一点。
认真感受着相贴的温度。
薛青抬起眼。
现在如此近的距离,让那股檀香味更明显了起来。
近在咫尺的是法海的面孔,似乎还散发着热气。
如今不得不再一次感叹法海这张优越的脸。
平日里有些冷凝的凤眸此时紧闭着,眼睫浓密漆黑,像是安静垂着的黑色睫羽。
此时近距离的俊颜冲击有些过头了。
几乎让薛青不敢呼吸,生怕将法海惊醒。
确认完温度后,薛青正准备移开脑袋。
却蓦地对上不知何时睁开的凤眸。
薛青这下是真的快要失去呼吸了。
连心跳都要停止。
因为一只手还被法海紧紧握着不能大幅度的移动,所以薛青是用另一手支着自己的身体,上半身几乎悬在躺着的法海的身体上。
原本支着身体的手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差点一软,整个人就要倒下来。
本来还不觉得什么,此时倒觉得,莫名像他正要对法海做什么不轨之事。
这莫名其妙的奇怪心虚感。
薛青:……
整个脑子空白了一瞬,然后疯狂的在脑中重复一句话。
我应该怎么解释啊!!!!
好在还没等他在心中哀嚎许久,法海只是动了动眼眸
不过还是朦胧着一双眼,似乎还没从昏睡中完全清醒过来。
偷偷松了口气,薛青准备趁法海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先远离法海。
以免造成什么误会。
虽然他们两个都是男的,法海也不会多想吧。
薛青慢慢挪开,同时关注着法海的反应。
这个和尚的眼才睁了一下,又垂下眼皮,将眼闭上了。
看来是“诈尸”。
这和尚大约是还在做梦呢。
刚庆幸着,薛青就感到腰身蓦地覆上了一只大掌。
薛青:?
横在薛青腰间的手掌用力,眼前的场景一瞬翻转。
薛青倒在了法海身上。
薛青:!
明明是个修为全无,还在病中的人,禁锢在他腰间的手却让薛青挣动不得。
法海真的是在做梦吗?
薛青不安地动了动,试图掰开法海的手。
然而换来的却是收的更紧的结果。
碰着他的腰间让他忍不住敏、感的一缩。
但又怕真的用力搞的动静太大让法海直接醒了,导致到时候他们大眼对小眼。
场面只会更尴尬奇怪。
还好现在只是他独自一个人的尴尬。
近的让他甚至能感受到法海沉重的心跳。
一声又一声。
好吧,现在连薛青也要一齐烧着了。
上有发热被,下有发热和尚的薛青面无表情地想。
他咸鱼似的放弃挣扎,先这样靠着。
过了一会,一条碧绿的小青蛇从被子中探出了头。
热气腾腾的小青蛇呆滞着一张蛇脸,一双黑豆眼中透露出生无可恋来。
他差点都忘了自己可以化作原形。
都怪法海,连着自己也变笨了。
小青蛇从法海的身上爬下来。
翠绿的细尾巴游曳着法海的胸膛而下,绕过法海的脖颈和喉结。
最后落地的时候尾巴尖还翘起来拍了法海的侧脸一下。
“啪。”
是尾巴自己动的手。
小青蛇抽回自己的尾巴,无辜地想。
转过身,他盯着法海的嘴唇看了看。
是不是该去给法海倒点水来?
小青蛇化作人形,薛青在洞内下了一个结界,朝洞外走去。
此时山洞外已然一片漆黑。
应已是深夜了,连向来吵闹的鸣蝉都失了声响。
万籁寂静,一切都归于无声的安静。
薛青凝聚作灯照明,他准备去今天下午那个水潭那取点水来。
靠着掌中妖力的光,薛青顺着自己的记忆,向前进着。
所幸这次他的记忆没有出错,虽然路中他几次停下分辨了一会方向,最终还是找到了熟悉的水潭。
月亮高悬,撒着泠泠的光。
映在平静的水面上,留下一个完美无缺的轮廓。
可不动如镜的水面还是被搅碎了。
一身青衣的少年蹲在岸边,衣裳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出隐隐的青竹暗纹来。
衣袖撩起,薛青用妖力凝作器皿,从中捞起潭水装至器皿中。
外头清凉,将薛青身上的温度也降了下来。
打完水后,他还顺便用手掬起一把水,洗了个脸。
薛青正要起身,就看到眼前闪过一点光点。
光亮掠过眼前。
他抬起头,发现了更多飞舞着的光点。
是数不清的萤火虫。
薛青就这样无意撞进了这一场萤火虫的盛大舞会。
他站起身,惊动了几只,被惊扰的萤火虫从他身边飞快地逃窜了。
薛青还没见过这么多的萤火虫。
从小到大,只有小时候偶然在小区的草丛间看到过一只。
虽然只有一只,但也让那时的薛青念念不忘了许久。
此刻竟一下见到了这么多。
真像是梦幻如仙境一般了。
明明应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萤火虫飞舞的场面,却总让薛青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总觉得在许久之前,他也曾见过。
思索了几秒后还是没有头绪,薛青便放弃继续深思,再看了两眼这美景,便捧着装着水的器皿,往山洞那走回去了。
算了。
毕竟在生活中确实会对某个场景或者某件事感到莫名的熟悉感,让人总怀疑自己是否曾经真实见过或者经历过。
不禁让人对平行世界的存在的可能性再度摇摆。
薛青将漫天的萤火虫抛在身后,提着水快步走回了洞穴之中。
等法海病好后,还是要开始想一想破镜之法。
虽然现在唯一的线索还只有那一块玉佩。
但尝试一下也比放弃尝试好。
洞内,躺着的法海还昏睡着。
薛青蹲在法海身边,小心地握着器皿,将壶口凑到法海的唇边。
尝试着将水送入法海的口中,无奈法海唇齿紧闭,水都从唇角漏出来了。
薛青用手指擦拭法海唇边,水意在他的指尖和法海的唇角都留下湿痕。
谁让这和尚病着呢。
薛青只得尽职尽责地采取手段,伸手掐住法海的两颊。
他左右操作了一会,才让这和尚启开一点齿缝。
喂下一下水后,薛青盯着法海并不安稳的睡颜。
洞内安静,妖力凝成的灯在散发着盈盈的光。
照得薛青的影子拉长,和法海的亲密地纠缠在一起。
“快点好起来吧。”
他对着法海轻声低语。
第49章
为了避免再发生前面的事,薛青特地再化作蛇形,守在法海的边上。
不过薛青没有注意到,在他话音落下转过身化形的时候,法海紧闭着的薄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
微不可察。
这次薛青将自己的蛇形比先前化的更大了一点,蛇身盘着叠成几个圈。
蛇脑袋搭在蜷成圈圈的蛇身上,青蛇吐了吐鲜红的蛇信子,黑豆眼注视着烧的面上泛着红的玉面和尚。
然后蛇尾巴伸出,搭在了法海的额上。
覆盖着冰凉鳞片的尾巴就像玉石,帮助将法海额头的温度降下来一些。
保持着这个姿势,小青蛇在沉寂的氛围中,逐渐困意上涌,睡了过去。
在带着温度的檀木香中,薛青总能睡得很好。
待薛青醒过来时,蓦地发现眼前的场景已然变了个样。
他还一下没反应过来,青蛇看着突然悬空的视野,愣了几秒。
往下动了动身躯,薛青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何时又缠到了法海身上。
此时心形的蛇头搭在法海的锁骨处,细长的蛇身绕过法海的脖颈,蛇腹亲密贴着男人的喉结。
就像给法海戴上了一条项链。
也可以说是,一条来自于蛇的锁链。
明明身为人最为脆弱的致命部位被危险的蛇类圈住,被掌握着。
只要圈着他的蛇甫一收紧,便能让他失去呼吸,一命呜呼。
可是此时被禁锢住的人却甘之如饴。
感觉身下人的温度已经比之前降了许多,青蛇又往前挪了挪。
蛇脑袋悬空着往前伸,带着剩下的蛇身沿着法海的肩颈缓缓爬过,细密的鳞片一点一点磨着裸、露在外的肌肤。
他几乎能感受到薄薄的皮层下血液的流动和轻轻的呼吸。
青蛇转着脑袋看了看,正要寻找一个落脑袋点。
然后就感受到蛇身贴着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是法海在吞咽。
薛青:?!
大约前头是睡昏了,他现在才发现不对来。
怎么会悬空的?
蛇脑袋往后转,黑豆眼和那一双睁开的凤眸对上了。
估计是因为生病的原因,这原本无波无澜的眸中比平日多了几分水意。
配着面上还没完全散去的病态红晕,倒让法海周身冷凝的气质较平时软下几分。
所以……
法海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啊?
被一条蛇盘着脖子不奇怪吗!?
而且法海还不是昨晚躺卧的姿势,已经坐起身,在打坐了。
洞穴外的天光已经亮了。
熹微的白光透进来,给漆黑的洞穴带来了一些光亮。
搞清楚状态的青蛇急忙从法海身上爬下来。
动作一时急了些,尾巴差点又砸到自己的脑袋上。
还好尾巴被法海扶了一把。
只是在男人指尖滑过,激的蛇尾巴敏感的一激灵。
终于落地的小青蛇将尾巴缩了回来,圈了一个小圈。
也不知为何,总觉得最近的自己的蛇身变得较之前更敏、感了。
明明他现在也不是身娇体嫩的小幼蛇,之前还在妖蛇幻境摸爬滚打那么久,没道理啊。
莫非是最近要蜕皮了?
薛青盯着自己的尾巴深思了一下。
他化作人形。
第一件事就是伸出手,将手背贴到法海的额间。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法海的眼睫颤了颤,而后抬起眼,凤眸直直望向那双杏眼。
“好多了。”
感受一下温度,薛青松了口气。
和法海看过来的眼眸对上,莫名让薛青感到一点紧张。
他的动作会不会太逾矩了。
前面也没多想,他下意识的就直接上手。
此时反应过来,嗯……
在薛青暗自纠结的时候,法海出声了。
“多谢施主。”
法海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哑。
“已经好多了。”
薛青点头,在法海的身边坐下。
盯着和尚手中的檀木佛珠一会,薛青问他:“你最近的法力恢复一点了吗?”
没等法海回答,薛青又道:“我的体内还有你的一点法力,不知道应该如何给你。”
“无事。”
法海淡淡应答。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
法海修为的完全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
还有原来最开始进入幻境之时,法海已经在周边探查过了。
从这个洞穴大约再往外头走上一长段路程,就可以发现农家炊烟迹象。
原本是准备等着薛青醒来之后再一同前往边上城镇,没想到法海先病了。
估计是因为外头天光正好,两人聊着聊着就走出了洞穴之外。
薛青让法海带他看看那条出去的路。
此时正值清晨,外头的空气十分清新,只觉得整个人心中的郁气都要一齐散了。
路边的狗尾巴草随着风一同晃着,被经过的薛青顺手薅了一把。
他用指尖勾着狗尾巴草的茎。
在小时候看过有人能用狗尾巴草编出一个像模像样的草篮子来。
还有那种草编的蛐蛐,小帽子什么的。
每次路过手艺人的摊位边,薛青都会被这些草编成的精致小玩意吸引目光。
不过,若是他也会编就好了。
不然他一定要编出一个活灵活现神气无比的小草蛇来。
可惜薛青只会编十分简单的草环。
他将刚编好的草环套在自己的指尖,上头毛茸茸的部分搭在指间。
嫩嫩的绿色和莹白的肌肤相配,更衬得手指如玉。
薛青独自欣赏了一下这个自己手作的美丽狗尾巴草戒指。
“很好看。”边上的法海看到他的动作,轻声称赞,“贫僧不若施主手巧,薛施主能赠予贫僧一个吗?”
不就一个狗尾巴草指环嘛!
被夸赞的薛青十分大方,表示法海要的指环,他全都包了!
于是他直接又薅了一根狗尾巴草就开始编指环。
他和法海如今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关系了。
薛青一边编一边想。
细细的茎一圈圈绕缠,一个完美的狗尾巴草指环又完成了。
“喏。”薛青把指环递给法海,“给你。”
编好的草戒指安静躺在薛青的掌间。
法海道了一声谢,伸手接过指环。
令薛青意外的是,他原本以为法海要这个指环只是一时兴起。
没想到法海接过指环后,也学着薛青前面的动作,将指环套在了自己的左手食指上。
让薛青不禁低头看了眼自己垂在身侧的手。
他的指环也正安然的套在自己的右手食指间。
抬眼正刚巧对上法海看过来的目光,他看到法海也跟着望向他食指的指环。
两人食指上毛茸茸的狗尾巴两相对着,顺着风,两个狗尾巴头还相互招呼着碰了碰。
薛青:……
现在才感到有点怪怪的。
不过他和法海坦荡荡,这些都不重要!
薛青开口转移话题,
“那个玉佩在你身上吗?”
此时他们唯一的线索还是只有那块玉佩,现在想起来,似乎他还没有仔细研究过。
然而话一出口薛青就想到了答案。
那个玉佩貌似是一直放在他袖中。
然后昨晚因为他躺着时的诡异姿势硌得他生疼。
就把那玉佩拿出来放在一边了。
后面发生的种种事更让薛青直接将那块玉佩抛之脑后。
被薛青努力躲避的昨晚记忆突然开始疯狂地攻击他。
薛青:……
所以现在玉佩还在山洞中。
看着法海疑惑的眸色,薛青抢先法海一步开口:“落在洞中了,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将玉佩单独落在洞中,总还是不放心。
不如现在直接去拿来放在身上,万一意外丢了,那他和法海可真的是出境无望了。
而且现在突然回忆起昨晚的薛青莫名想遁逃。
所以薛青选择转身撒腿狂奔。
再次回想昨晚的场景还是很别扭好嘛!
从小到大,和薛青关系最亲密也就只有姐姐了。
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特别亲密的朋友了。
但是也不会和姐姐贴那么近啊。
何况他也不习惯别人离他太近。
还未与人如此亲近过。
所以薛青总觉得不习惯和不适应。
虽然好兄弟之间搭个肩躺一个被窝也没什么。
就算是张飞和关羽也会这样嘛!
于是薛青跑回山洞内时,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他低头找了一下,果然那枚玉佩还在角落的位置。
薛青喘了两口气。
前面一路狂奔,让他浑身都热了起来。
他需要休息一下。
薛青用手掌作扇给自己扇了扇风。
按理来说现在的天气也没热到才跑了一下就感到这么热的程度啊。
薛青逐渐感到不对劲来。
怎么……
越来越热了?
和运动过后感受到的温度不同,此时的热像是从骨头和皮肉之间透出来的,连带着他的心绪也一起烦躁不定起来。
甚至想直接扯掉自己的衣服,然后跳入冰水之中,好好祛除一下此刻的热意。
薛青坐下,尝试运转妖力来调节此时自己的状态。
然而毫无作用,甚至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越来越难受了……
与此一起涌上来的是皮肤上的痒意,还有一种难以启齿的羞耻渴求。
想要有人来摸摸自己……
已经不自觉的从原本打坐的姿势变成了躺卧在袈裟之上。
面上也开始泛上了一层层桃花似的艳丽的红。
像涂了腻人的胭脂。
连眼尾也一并嫣红了。
薛青缓缓动着,挺翘的鼻尖蹭上了压在身下的袈裟。
好闻的,静心的檀木香味。
可是此时的檀木香不能再起到往日宁神的作用。
已然快要失去理智的薛青不管不顾的将自己扑在了袈裟之上,仿佛将自己撞到了另一人的怀中。
他像个成瘾极深的瘾、君子,深吸着,细嗅着。
直到发烫的面孔碰到边上冰凉坚、硬的玉佩才让他已经失控的神智拉回来了一点。
朦胧的杏眼一瞬清醒。
他这是在干什么?
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动作,衣裳也不知何时被自己弄得凌乱。
他现在整个人都乱糟糟的。
失神了一两秒。
薛青蓦地回忆起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东西。
还记得那时灯火夜市,和无双还有姐姐两人一起聊天时曾提到妖类的发、情期。
他当时只当听了一嘴,便完全抛之脑后了。
完全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那他此时是……
薛青如遭雷劈。
他连忙运转妖力想将这种冲动压下去。
虽然没有丹药,但不知用妖力能不能起到缓解作用。
估计是因为这个特殊时期的原因。
薛青体内的妖力也开始混乱起来。
可是在他体内之中,那个早就被他抛到脑后的一点阴毒却借着在这个妖力混乱的契机开始兴风作浪起来。
让本就乱窜的妖力变的更加不可控制。
薛青正绝望地想着对策。
那股陌生的浪潮又来了。
他难受的低泣一声,吐息也一起灼热,意识又开始混乱起来-
手指珍重地抚过指节上的狗尾巴草指环。
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圆滚滚的,十分憨态可爱。
向来冷面的和尚此时看着食指上的指环,眸中罕见地流露出一点温情来。
原本遭遇同门背叛,本以为是一桩祸。
未曾想因祸得福。
想到那日护在他身前的清影。
法海珍重地伸手抚过狗尾巴草柔软绵密的纤毛。
不过薛青已经去了许久,怎么还未回来?
朝着山洞的方向望了望。
法海还是决定回去看看。
第50章
身为僧人,克己复礼,遵守教条已经刻在了法海的骨子里。
世间尘缘千千万万,“情”之一字,自他遁入空门一时,就应与他斩断了关系。
他可以对草木有情,对鸟兽有情,对芸芸众生有情。
可他就是不该对一人动情。
那日娑罗树花开,他端坐于佛殿之中。
口中佛经平定不了心中思绪。
有清风拂过,带着花香而来,从外吹进严肃的佛殿中,吹淡殿中厚重的烛火气息。
带着檐下的风铃微动,发出清脆的铃响。
手中拨着的佛珠声蓦地停住,本应认真诵经的僧人睁开凤眸。
他没有去看满殿神佛,反而往殿外看过去。
檐下有倦鸟相依。
法海出神了片刻。
“师弟。”身边一同打坐的慧源开口。
“你的心不静。”
谁能想到天生佛子如今在日常修行的诵经中都会出神呢?
“是风动。”
薄唇轻启,第一次,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也不知他在逃避什么。
“非也。”
听到法海的回答,慧源只微微弯了眼。
他没有继续说,但法海与他都清楚此间未言尽之意。
非风动,非铃动。
是仁者心动。
“法海,自领诫刑十鞭。”
佛心不稳,自当受罚。
每一鞭的落下都是一场痛苦的刑罚。
皮肉绽开,鞭痕深刻。
可受罚者却从未蹙过一点眉。
他眉目平静,面容冰冷如雕像。
背上的疼痛,像是告诫。
提醒着他,勿要越雷池一步。
寺中娑罗树的花期只有短暂一月,注定至始至终,这一切都只是南柯一梦。
所有的异动,都应在苍天蔽日之前斩断。
可是,一次又一次的相遇和纠缠。
让这不该存在的情感再得契机,像除不尽的蔓草疯长。
发乎情,止乎礼,藏于心。
虽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但僧人本就不该动情。
更何况是人妖殊途?
他不过是一个可耻的叛道者,一个卑鄙的窥探者。
明知一切不可为,却还是因为那点隐秘的心思,那点不经意的触碰,让笼中的野兽躁动。
因果轮回,因果难还。
就将这次幻境作最后一次易碎的美梦。
他们本就不应该同途。
指间的狗尾巴草随着风动了动,柔软绵密的纤毛触碰肌肤。
法海继续往山洞走着。
只是走到山洞入口之时,法海原本柔和的面容蓦地变得冷凝起来。
他感受到了妖力异动。
由于光线的原因,洞内较外头要昏暗许多,看不清里面。
此时竟还被下了一个防护结界。
第一念头是薛青是否出了事。
法海凝起法力,轻易将结界破了。
其实他的修为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只是……
此间私心,或许只有他自己清楚。
朝洞内走进几步。
无端嗅到了隐隐的甜香。
像花蕊初绽,清甜中带着一点腻的甜香。
与此一起的还有低低的哭泣之声。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是薛青的声音。
法海心下一紧,赶紧往前走去。
可随着展现在面前的场景,法海顿住了脚步。
如同一个意外闯入的不速之客。
感受到声响,薛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混沌成一片的脑袋需要几秒才能辨认出眼前的那个高大的逆光身影。
首先涌上心头的是欢欣。
不知为何,看到法海就有种可靠令人心安的感觉。
让人无条件地相信,法海总是有法子。
此时发觉面前人是法海,虽然浑身难受着,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对着面前人露出一个笑来。
有人来帮他了。
他得救了。
可是下一秒,薛青没有发现他此刻的状态有多糟糕。
青色的衣裳不知何时被他自己扯的凌乱。
嫩青色将原本就雪白的肌肤衬得更莹润了起来。
仿佛能散发出光。
像是枝头的嫩叶包裹住如荔枝肉般鲜嫩的皮肉,像是一掐都能涌出汁水。
在柔和暗淡的光线下,薛青的一头青丝泛着柔软的光泽,露出的充满纤细美感和惑力的皓白肩颈。
泛着桃花色的面上是不尽的艳色,哪怕曾经见过花团锦簇的满园春色也要在此被比下。
在袈裟之上,是一个超脱礼制的美景。
而那饱满如樱桃的唇微微张着。
从中吐出是惑、人的请求:“帮帮我……”
他在呼唤着他的名字。
像是海妖的歌声,拥有着奇特的魔力。
几乎能让听者刹那丧失理智。
“怎么回事?”
此刻出声了法海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不知何时带上了哑意。
喉中干涩,似要饮水的渴意。
担心薛青的身体出问题,法海蹲下身,伸手握上薛青的手腕。
顺着肌肤相贴而来的热意似乎能够传递。
用法力查探了一下薛青的内府,发现薛青体内的妖力混乱。
法海的眉蹙了起来。
可是这一相触反倒让薛青发出了舒服的喟叹。
仿若久步于沙漠之中的人终于喝到了一点清凉的水,暂且缓解了长久的干渴。
但这根本不够。
反而击破这许久的压制,让人更加失了理智。
薛青坐起身,伸手抓住法海刚抽开的手。
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力气,竟直接将法海推到了袈裟之上。
一双杏眸潋滟着,像泛起波澜的一池春水。
“施主……”
似乎也被薛青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法海向来平静的风眸中露出点点惊诧。
可是下一秒他哑然失声,凤眸睁大。
一点湿热落在他的脖间。
薛青跨坐在他的身上,将唇瓣落在他的脖间。
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法海伸手握住薛青的肩,将他与自己的距离拉远。
薛青的状态不对劲。
可是眼前美人坐在他的身上,眼眸间尽是勾’人的媚’意。
像是粘湿的丝线,将人牢牢网住,无法逃脱。
法海的动作停了。
在这双凤眸的注视下,薛青恢复了一点点清醒。
他羞’耻地咬着唇,原本就红艳的唇被他咬的更红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坐在了男人的身上,眼尾还红着。
明明是个妖,他的面上却透出无辜清纯来。
朦胧的杏眼含着歉意,。
薛青为自己前面失控抱歉:“对不起。”
可是他实在是太难受了。
连骨头里似乎都有着难熬磨人的痒意。
但嘴上说着抱歉,薛青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到法海的薄唇上。
看着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薛青觉得自己几乎要分裂成两半。
一半叫嚣着疯狂,像是诱-人堕-落的魔鬼,唆使着他放弃挣扎,一同屈服于自己的冲动之中。
另一半则是割裂自我折磨一般的清醒,提醒着他此刻的行为,让他感到无尽的羞-耻。
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
薛青恍惚了一下。
而身下的法海却瞳孔放大,青丝垂在他的脸边,发尾蹭着皮肤带着痒意。
可是唇上的触感却令人不敢置信。
向来严肃冰冷的高僧被人肆意妄为地推倒在地,攫住了唇。(他们只是亲了一下)
法海脑中都空白一瞬。
身上人似乎还不满足于这样的接触,他将舌尖探出,磨-蹭着和尚的唇齿。
一点唾-液相换的水声。
让人面红耳赤。
薛青被法海推开的时候,唇角还留着晶亮的水光。
“我们不应该……”
法海控制住薛青,让他不再乱动。
他们不应该再这样错下去。
何况从始至终拥有别样心思的都只有他一人。
此刻薛青不清醒,但他还是清醒着的。
因此他应恪守本道。
不然待薛青醒来后,他们又应如何相处?
薛青顺着他的力道又倒回到袈裟上。
法海起身,想将薛青带到水潭那边去。
或许冰冷的潭水能让他们一齐恢复清醒。
然而他的手刚抓住薛青,法海就感到了不对劲。
一股陌生而奇怪的热意也从他的体内漫上来。
哪怕用法力压制也毫无作用。
薛青这位异世之人和法海不知道,蛇类和传说的龙族有相近的血缘。
因为龙族血脉凋零,不易怀有子嗣。
所以会对子嗣传承拥有极大的狂热。
蛇类也是如此,不过比龙族好一些。
尤其是进入发特殊时期的蛇类,为了成功孕育后代,会不顾一切的把相中的伴侣一同拖入浪-潮之中,直至成功怀上蛇卵。(这是正常的设定科普)
所以正处于这个时期的妖蛇,他的体-液自会为此带有特殊的功效。(这也是科普)
法海坐下打坐,努力用法力压制。
可是自后背覆上另一个人的身体。
被人用手臂亲密地揽住,细白指尖的每一次触碰都是对理智的最大挑战。
湿热的吐息在颈侧喷洒。
“可以帮帮我吗?”
薛青咬着唇邀请。
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之弦在此刻绷断。
笼中压抑已久的野兽冲出。
法海抓住了薛青放在他胸膛上的手腕。
袈裟庄重肃穆。
冷意深沉的檀木香味和淡淡的甜香混和在了一起。
终于得到安慰的薛青忍不住发出满意的叹息。
檀木香味盈满了他的鼻尖,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心。
两人十指紧扣着,两个狗尾巴草头蹭着,因为剧烈的动作都变秃了些许。
但草戒与草戒仍旧亲密地贴在一起。
山洞外只有鸟雀啼叫的声音,水潭边的合-欢花还在落着花。
山洞内的他们紧紧纠缠,不能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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