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思绪犹如烟花炸开,脑中白光一现。
在不自觉的颤抖中,薛青的视野慢慢恢复正常。
眼前是和尚坚毅的面孔,一同覆上了湿淋淋的汗,带着暖呼呼的热意。
目光落在一滴凝成的汗液上,顺着男人脸庞的弧度缓缓往下滑落。
在下巴处坠了下来。
看到薛青的模样,法海俯身贴近了问他。
“好些了吗?”
檀木香已经闻不大清了,取而代之更浓烈的是石楠花的气味。
两相缠绕混杂在一起,提醒着两人前面发生的事。
薛青的神智还处在恍惚的状态。
连法海在他耳边的询问都没一下反应过来。
只像个精致的人偶娃娃,眼尾还嫣红着,听到法海的声音只迟钝地动了动还蒙着雾的眼珠。
眼前人隐忍的眸几乎要发红,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但此时猛兽被甘愿套上了枷锁,掩藏在幽冷平静的面容之下
法海还在克制地问着他。
薛青这才慢慢反应过来,渐渐搞清楚此时的状态。
陌生的感觉还在体内残留着,提醒着薛青前面发生的事。
清醒的神智犹如给薛青扑了一盆冷水,让他不自觉的睁大了双眼。
卧槽!?
似乎有一万匹野马从他的脑中奔腾而过,还留下了扬唇露齿的狂野微笑。
薛青:……
怎会如此。
也不知是不是该庆幸此时自己的脸还红着,导致此时他如今面上突然升温的反应才显得不那么明显。
而且他现在还坐在法海的身上。
姿势十分尴尬。
向来衣衫齐整一丝不苟的和尚身上的僧袍扯得凌乱,露出一片精壮的胸膛和肩颈。
那肩膀上还有一排牙印,还泛着奇怪的水光。
也不知是汗液还是什么的。
不用想也知道干坏事的是谁。
薛青心中泛起羞愧。
看来是他强迫了人一样。
强迫本应高坐于莲座之上的高僧帮他做这种事。
隔着布料感受到身下的肌肉和灼热的温度更让薛青如坐针毡,他撑着就要从法海的身上下来。
然而估计是因为身体还没恢复过来的原因,薛青才刚站起来,就感到腿酸软无力,一时直直就要往下落去。
还是法海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他的腰让他稳住平衡。
可是处在这个时期的身体对这个接触反应格外灵敏,尤其是腰上的这一触碰,让他瞬间软了下来,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倾斜在法海的掌中。
“嗯……”
薛青忍不住低声哼了一下。
原本好不容去褪下去的一点热因为这一下的触碰似乎又有重新漫上来的趋势,
他咬住了自己的唇,靠着这一点痛意努力保持清醒。
薛青用手撑着法海宽厚坚-硬的肩膀,借力抖着腿下来了。
好不容易成功从法海身上下来的薛青又脱力倒在了乱的不像样的袈裟上。
回想到前面在法海身上感受到的触感,趴在袈裟上的薛青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他不可置信地偏头去看边上的法海。
向来严肃冰冷着一张脸的法海就在这时也依旧是冷着面,若不是凌乱的僧袍和同样泛起薄红的脸泄露了他此刻也同样为这种非理智所困。
他前面,感受到的那是什么东西!?
杏眼瞪大,薛青哑声询问:“你也……?”
法海怎么也会同样有反应?
在薛青心中,法海一直是个冷心冷欲金漆佛像的模样。
然而那灼热的触感和压抑着似乎即将呼之欲出的别样感受提醒着薛青,他面前的法海也是一位正值青春丰茂的男子。
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就像个毫无反抗力的柔弱猎物,明明已被囚在掌心之中,却还不清楚自己的此时处境,毫无所觉的试图和心狠手辣的猎人谈判。
没有回答薛青,法海的喉结动了动。
红痣鲜艳。
明明目光幽深着像是能把人吞入腹中,但法海只是继续询问前面的那个问题。
“感觉好些了吗?”
“已经感觉,好些了……”
薛青回答,可是最后的尾音又隐在了一声难受的闷哼之中。
前面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薛青努力压下异样,和法海表示自己已经无事。
手却将身下本就皱的不像样的袈裟又攥紧了。
法海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和薛青一同坠入这无可抑制的浪潮中。
更何况他本就对眼前人有着别样的隐秘心思?
他努力将自己的目光从薛青身上移开,因此也忽略了薛青刚刚一瞬的异样。
法海从袈裟上站起身,将自己的衣襟整了整。
领口一丝不苟整整齐齐地掩着,似乎一瞬又恢复成了那云淡风轻的模样。
宽大的僧袍下是只有他自己清楚的狼狈。
他朝洞外走去,“我出去一会。”
可是法海才刚迈开腿,就再次听到身后人的呼唤。
和从小修行,清心寡欲的僧人不同,薛青何时面对过这种东西?
何况身体血脉的缘故让这种影响在他的身上更加放大,摧毁着他的理智,强迫着让他屈服于本能。
这个本能夺取了他的唯一的清醒,让薛青不顾一切地抓住眼前唯一的“配偶”。
“别走。”
薛青恳求。
面前那个逆着光的高大背影僵立住了。
前面的那些简单的触碰根本不够。
就像饮鸩止渴。
虽然确实有成功缓解,短暂压下了一会,但只会让得到甜头的身体产生更强烈的渴望。
已经不满足于前面的触碰,薛青只觉得他此刻需要更多。
要更为过分的。
法海和薛青都不知道。
妖蛇一族的情毒更对“配偶”有着超乎想象的控制力。
也就是说,薛青此刻的心中感受和需求会对法海产生影响。
若是道心坚定者或许还能从中脱身,避免一二。
可此时在薛青面前的并不是佛心坚定,无情无欲的冷面佛子。
而是一个佛心不稳,自堕于道的僧人。
他从来就拒绝不了薛青的请求。
也无法拒绝。
像蚊虫啃咬似的痒让薛青整个人犹如烈火焚身。
他只能想到现在,无法顾忌以后。
他就像是开的最艳的那一朵花,颤抖着将自己送到男人的手上。
恳求着把自己摘下。
法海动了。
薛青难-耐地咬着自己的手。
早就贴身携带被摩挲的十分光滑的檀木佛珠送到了薛青的手中。
“忍一下。”
法海低沉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
安慰着他。
却喑哑着,让薛青的耳朵发麻。
陌生而又混乱。
薛青紧紧抓着佛珠,昂起的纤长脖颈像是濒死天鹅。
和被汗沾湿的黑色发丝一起,展示着独特奇异的美感。
让观者屏住呼吸,无法移开视线。
可是此时他的欣赏者只有一人。
终于到了那一下。
杏眼蓦地睁大。
手中抓着佛珠因为薛青手中骤然加重的力道崩落。
串着佛珠的线断了。
一颗颗佛珠滚落在了袈裟上。
山洞外已近中午,日头大亮。
洞内却不知天昏地暗。
没骨头似的青蛇挂在衣袍整齐僧人的身上。
若不是皱成一团的袈裟和滚落在地上的佛珠提醒着已然发生过的事情,一人一蛇看上去还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青蛇瞅着蔫蔫的,像是失了气力。
薛青已经自暴自弃了。
他在中途恢复了神智,但随着动作和羞耻感一同产生的是不可忽略的欢愉。
男人果然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薛青无声唾弃了一下自己。
你下贱!馋人家身子!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破除自己的魔法师身份是以这种方式,而且对象还是…
一个硬邦邦的臭和尚。
着实是罪过啊。
虽然他心中恼恨,但他也清楚。
法海也因为他破了戒,不知道法海有没有修行什么要保持纯阳的功法。
不然他还罪加一等,还破了人家的修行。
薛青叹了口气。
所以他不仅自作自受,还拉了人家高僧下水。
早知今日,他必定在灯火夜市那时就问清破解压制之法!
此时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法海。
希望法海不要因为被他玷污了清白之身就和他恩断义绝。
至少他自己也吃到了亏。
前面的法海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根本看不出平时那冷冷淡淡的样子。
连他的腰间腿部留下的鲜红掌印还在发着烫。
法海简直快要将他吞了。
哪怕后来他恢复了理智,哭着求法海停下也没有用。
玉面和尚只是继续在他耳边彬彬有礼地哄着,动作却毫不怜惜。
他都怀疑是不是法海平时压抑久了,在此时竟发了狠似的收不回来。
感受着胀疼的部位,青蛇生无可恋的继续挂着。
“我想洗澡。”
薛青小声说道。
他实在太累了,浑身酸痛,完全不想动。
虽然化作了蛇形,但是似乎还能感受到皮肤的湿腻,让薛青感到难受。
而且洞中的气味……
薛青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法海依言顺从地站起身,任劳任怨的护送着还挂在自己肩膀上的青蛇前往水潭。
想到前面场景,薛青还是忍不住升起了一点小小的怨怼。
前面撞得那么狠干嘛啊!?
蛇尾巴“啪”的一下拍了拍臭和尚,表示自己的怒气。
谁知法海也不恼,只伸手将作乱的蛇尾巴握在掌心。
不过还敏’感着的蛇尾巴一抖,赶紧从法海掌中溜出来。
现在薛青乖乖的安静挂着,不敢乱动了。
第52章
外头的空气无比清新,将薛青摇摆不定的心都安下些许。
他轻轻呼出胸中浊气。
待到水潭之时,尽管身体疲惫酸软,但青蛇还是迫不及待从法海身上掉了下来。
没错,“掉”了下来。
因为太急切但力气又没恢复,动作一大,薛青便直直从法海身上滑落下来,砸到了地上。
还由着惯性顺势差点直接滚到了水潭里。
事发之突然连法海都没来得及伸手帮忙。
堪堪用尾巴在岸边刹住车的薛青:……
为什么丢脸的总是我?
薛青面无表情的假装无事发生,不去看围观了一切的法海。
或许是因为亲密接触过的原因,他与法海现在之间的氛围总比之前有些不同。
像是呼出的气息都会变得粘稠。
两人之间涌动着奇怪的亲昵。
让薛青忍不住想要像鸵鸟一样的逃避。
下一秒,软趴趴在地上的青蛇消失,转而出现的是水潭中衣衫褪尽的美人。
终于泡在了冰凉的水中,将身上还残余的热意和燥’动都一瞬除尽。
薛青不禁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闷热的时候泡一泡凉水,格外畅快,真是一件美事啊。
以至于他全然不顾自己莹白的肩头和细长的脖间当着另一个人直接袒露在外,而肌肤上还残留着来自另一人的疼爱痕迹。
一点一点,像是微红的桃花瓣。
好看极了。
而当事人却毫无所觉。
直到他感受到犹如实质的微凉目光落在了他的肩头,克制却放肆的一寸寸舔过。
哪怕没有真实的触碰,在这样的目光下,薛青还是敏’感的一抖。
好不容易抛之脑后的洞中回忆再次涌上来。
说实话,不知是否是妖类的原因,明明前面已经历了那么久,但才这么一会,身体就只有酸软的感觉,并无其他不适。
莫非,是他……?
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成语。
他抬头,面前的玉面和尚眉目冷然。
好像前头偷看人的不是他一样
只一双凤眸和眉间红痣一样冒着隐不住的火。
顺着法海的目光看去,薛青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印记。
深深浅浅,还有深刻的指印,带着凌乱似的美感。
就像来自猛兽的烙印,宣告着这是独属于他的猎物。
薛青面上一红,和尚的目光实在太过直白。
而且事后他或许因为是想要逃避无法面对,就直接化成了蛇形。
完全忘了自己身上还有痕迹这件事。
“别看我。”
薛青脱口而出。
不过,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他急了一般?
然后他就听到法海的声音。
“贫僧看花,看鸟,也看鱼。”
“为何不能看施主你?”
蝴蝶亲吻着颤着蕊的花朵,草尖晃动着在向微风致礼。
山间寂静,法海的声音更显得明晰。
像清风明月,坦然无比。
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因为什么,薛青玉白的俊俏面上再次染上了胭脂似的艳色。
竟比那枝头的合’欢花还要艳上一筹。
若是有诗人画师见了,必也要写下长诗记下笔墨将这一刻保存下来。
可惜在场只有唯一一位欣赏者。
这位唯一的幸运观众只隐藏着自己那一刹那在胸腔中蹦跃的心跳,眸色深深。
他表现的仿若没有任何波动,却贪婪而又卑怯的将一切沉沉收敛于眸中。
而面红’耳赤无计可施的薛青也不知怎么想的,在羞耻慌乱中直接掬起一捧水,朝站在岸边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法海泼了过去。
散开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似的光,由于没用全力和泼洒角度的原因,薛青没能泼在法海的脸上,只泼湿了法海的腰部的布料。
他承认,他急了。
泼水不成自觉丢脸薛青面无表情地想。
法海被泼湿了衣服也不恼,只眸中凝了些笑意。
“你将我的衣裳弄湿了。”
怎么,还要他赔偿吗?
薛青和法海叫板似的腹诽,不理会法海,气鼓鼓地转身就要游走。
再见了,他现在就要“远航”。
才刚转身,手臂还没划拉几下,薛青的耳边就传来一声落水声。
是法海下了水。
薛青闻声回头,只来得及瞥见一眼充满力量的男性躯体,随即那躯体便一同没入了水中。
岸边只留下被打湿的僧袍。
那法海现在啥都没穿?!
薛青瞳孔地震。
转身就要游的更远了。
可是他才刚动身,就被人轻易抓握住了手臂。
轻轻往回一扯,薛青便被拉了回来。
后背贴上了男人的胸膛,仿若被嵌入怀中。
在常年修行的健壮僧人面前,薛青的身形显得清瘦纤细。
仿佛轻易一拢,便能毫无缝隙地桎梏于怀中。
“身后还难受吗?”
那冰凉的潭水都冷不了的火热大掌按在了薛青的腰间。
法海问的直白,薛青也清楚法海的意思。
但与法海的坦然不同,薛青总归还是有些扭捏。
他努力控制表情说了声好些了,生怕法海要上手检查,不敢将后背对向法海。
恢复了一点力气的薛青如游鱼般灵活,从法海的怀中逃脱,他一闪就闪到了法海的身后。
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的成功逃脱,薛青的目光凝住了。
他一直没有注意到法海的后背。
而那宽厚的富有肌肉的背上,遍布鞭痕。
虽然之前在寺中曾撞见过,还给法海涂过膏药,但现在背上的鞭痕明显较之前更多更深。
鞭痕纵横,新陈交错,狰狞无比。
将前面的别扭心思抛之脑后,薛青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
“怎么……又添了这么多?”
指尖落下时放轻了力道,明明已经轻的像蜻蜓点水。
却还是在来人心中掀起了狂波巨浪。
法海没有回答。
而后薛青轻轻蹙起了眉。
法海背后的鞭痕明显是已经有些时日的了,但在鞭痕之上还新添了抓痕。
像是猫挠的一样,甚至有几道还破了皮。
“这是什么时候添的?”
指尖轻轻碰了碰。
嘴巴又比脑子快,薛青直接问了出来。
然后对上法海偏过头看过来的幽深眼眸,薛青恍然大悟了。
薛青:……
哦豁。
他转身就游走。
这个世界容不下他了。
与法海隔了一段距离,薛青靠着背后池壁,不去看法海。
好在法海没有跟过来,倒让薛青松了一口气。
下午的日头还是带着温度,日晖从树叶间投下来,像揉碎的金浮在平静的潭面,点缀在漂浮着的合’欢花的边上。
偶一阵风吹过,让碎金和潭水一起微微摇晃起来。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惬意的让倚着的薛青一双眼都眯了起来。
在水波晃荡中,他几乎要睡着了。
大约是日头上来的缘故,让薛青也觉得自己要跟着暖了。
然而忽然感觉到不对劲。
薛青原本半闭着的眼眸蓦地睁大。
他又咬住了原本就还有些肿的唇。
那种感觉又来了……
难道这个还是一波一波的吗?!
他还以为前面在山洞中,已经安然度过了。
本来应该是冰凉的潭水似乎都因为他此时身上泛起的热意变得更热了。
不知何时带着欲’念的目光落到了那一侧的垂着眼眸的僧人身上。
食髓知味的薛青伸舌舔了一下自己的唇,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干渴。
薛青觉得自己就像个渣男。
用完法海就跑,然后现在需要法海的时候又凑上去。
羞愧让他没有动作,只努力熬着。
吐息都变得灼热。
然而薛青乱了的呼吸逃不过引起另一人的注意。
更何况那人本就无时无刻不在偷偷关注着他。
凤眸睁开,将眼前人纳入视线之中。
法海的呼吸也跟着乱了。
在法海的目光下,薛青只觉得自己更热了。
树上飘下的红色花朵不知何时落在了他雪白的肩头,滑至凹陷的锁骨窝。
红与白向来是两相映衬的绝配。
薛青咬着唇,有些难堪的对法海解释:“又,又来了……”
法海缓缓靠近,水波微漾。
随着身影一齐而来的是如影随形的压迫感。
法海知道薛青的意思,可他只是平静地观赏着薛青此刻的模样。
“需要我帮忙吗?”
他十分有礼貌地询问。
但深沉的眼眸中透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恶劣。
胜券在握的猎人在欣赏着猎物无力挣扎的姿态。
他在耐心等待着猎物走投无路,自投于罗网之中。
法海想,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恶劣至极的人。
口诵佛经,多年修行,只是给他镀了一层坚固的佛面。
他骨子里的劣根性从来未减,不过被压抑而下。
而在薛青的面前,这种恶劣便破笼而出。
此刻就是如此。
他从来不知自己能坏成这样。
见法海好整以暇的态度,薛青的唇被自己咬的更肿了。
他的目光不受克制地落在法海的薄唇上。
原本不想面对被他努力逃避的洞中欢’愉回忆又涌了上来。
本就又迷糊了的薛青摸不透法海的态度。
只以为法海貌似乎不乐意帮忙。
在日晖花雨之中,薛青主动靠近。
抓住了法海在水中的手。
可法海就像个严肃的金漆佛像。
依旧不为所动。
薛青无法,只能语无伦次地可怜讨好。
“哥哥……”
“疼一疼我好不好?”
细白的手指插’入法海指尖的空隙中。
十指相扣。
法海垂眸注视着眼前人仰着的脸。
只是脖上的青筋显着泄露了他也并不平静的心绪。
法海正要动作,薛青却先动一步。
因为见法海没有动作,以为自身筹码还不够的薛青又送上了自己的唇。
毫无反抗力的猎物撞进了猎人的怀里。
凤眸睁大。
顺着薛青的力道,法海仰着往后和薛青一同倒在了水中。
水潭激起了不小的水花。
水波缓缓荡着,慢慢归于不动如镜的平静。
只是水面下泛着不为人知却波涛汹涌的情意。
他们在漂浮着无数合-欢花朵的安静水面下接-吻。
第53章
最后冒出水面的薛青已经浑身被水打湿了。
海藻似的黑发湿着贴在身上,和那张清纯却透着藏不住艳的面孔搭在一起。
如同一只惑人的水妖。
媚和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复杂地糅合在一起,却如此合适。
清丽如芙蓉,却同样美艳如蔷薇。
浓密的眼睫也一同湿了,瞧着可怜兮兮的,翘起的睫毛上还载着摇摇欲坠的水珠。
薛青一眨眼,那水珠便落了下来。
顺着脸庞的弧度一起缓缓滑下。
像是流了动人的泪。
薛青抓着法海的肩努力保持平衡,整个人几乎要倚靠在法海身上。
一朵被打湿承受不住的花。
他喘’息了许久才将呼吸恢复正常。
前面在水下,他的呼吸都快被全部夺走了。
水面上是风和日丽,花朵漂浮。
一切都是那么岁月静好,连路过的鸟儿都不忍发出打扰的啼叫。
可水下确实另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阳光透过水面,在清澈的水下折射出美丽的光束,落下来的合’欢花在水上迎来再一次的盛开。
玉葱似的手指抓着男人的肩膀,缓慢收紧。
不知过了多久。
到后面,薛青几乎要窒息,他蹬着腿想要逃离,浮出水面重获呼吸。
可是腰依旧被人紧紧禁锢着,让他逃脱不得,只能依靠对方的唇’舌,从中汲取他此刻急需的氧气。
予给予求。
这种完全被对方掌握的感觉危险又迷人。
浮在水中的三千青丝像水草一样跟着摇动的水波微晃。
但也如同细密的蜘蛛网,将人无知无觉地拢住,逃脱不得。
明明应是被人困于掌中的猎物,却让猎人甘愿低下头颅,自愿放下自己的猎刀,转而成为守护猎物的忠实骑士。
眼前人是只能够迷惑人心的妖,但他又总是无辜的,懵懂的。
像是世间最为洁白的那一捧雪,最无害的那一朵花。
可是柔弱的茎网住了轻易最强大的猛兽。
他细白的手指毫不费力的便能牵动另一个人的心绪。
让人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跪着亲’吻。
本来因窒息和潭水薛青稍稍冷却下来,可搭在法海肩上的指尖却感受到柔软的触碰。
薛青蓦地颤了颤唇。
法海的唇碰上了他的指尖。
染上热意的指尖蜷起。
这炙热的感觉薛青下意识的又想要逃避。
他手刚抽回一点就再次被人抓了回去。
明明是这样冷的一个人。
此时眸中却是黑沉的让人产生惧意的强烈占有欲。
他容不得薛青的任何逃离。
在法海温柔而又强势的力道下,薛青的背抵上池壁。
天然的池壁并不光滑,虽然薛青是轻轻抵上的,但另一人的大掌还是在他的背后垫了一下。
珍重的吻落在了他的眼皮上。
法海在亲吻他眼皮上的小痣。
眼前僧人原本冷的像是孤山上的冰雪,傲的像是坚韧不弯的竹。
此时却折腰,低头亲’吻他。
温柔而细致。
脖颈也被触碰,一点点啄吻,就像是蜻蜓点水。
初尝云雨的身体还是敏’感的经不得碰,细细颤着,一同升起的是排山倒海似的刺激。
如同娇弱的花朵经受不了暴雨的打击。
但此时被桎梏在强硬的臂膀胸膛之中,紧密贴合就像是男人专为他打造的牢笼。
薛青只能往下一沉,躲到了冰冷的潭水中。
但下一秒就被人轻易掐着腰抱着tun抬起,继续抵到了池壁上。
像亲密的天鹅交颈相欢。
薛青的双臂慢慢环住了法海的肩,转而在和尚的后背上留下了新的几道痕迹。
他们附近的水波晃荡了许久才停下。
放置在岸边的衣物也被太阳晒干了。
两人就这样不知天地为何物,厮混了好几日。
到后面已经是法海一贴近,薛青就条件反射如同乳燕投怀一般,朝这个冷面的和尚张开双臂,攀附而上。
仿佛面前男人宽阔的胸膛才是他漂泊得依的永远港湾。
绑定伴侣的本能让薛青忍不住对法海产生控制欲和独占欲。
越到后期,这种本能就越强烈,对薛青的影响就越深刻。
刚开始时还在结束时要求法海带他去水潭洗澡,到后来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因为波次一次比一次频繁。
薛青只觉得他几乎要和法海死在一起了。
他不想让男人离开他一步,甚至只想让男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只想在昏暗的山洞中,在皱成一团沾满他们气味的袈裟之上和法海永远的共沉沦下去。
就算是一波热’潮之后,薛青也会双手双脚紧紧缠着,束缚着法海。
甚至为了保证法海不离开,薛青还会在睡时化作蛇形,并且与平时他惯用的细长形态不同,巨大了数倍,蛇身比成年男子的手臂还要粗上几分。
巨蛇环绕着僧人,不留缝隙的一圈圈缠绕而上,细密的鳞片紧贴着皮肤。
犹如恶龙守护着自己的珍宝。
不允许任何的逃避,不容许任何人的窥探。
他们互为守护者。
心形的蛇头抵着男人的颈窝。
洞中昏暗,也分不清是天亮天黑。
不知过了多久,那原本难以平定的热’潮才慢慢褪去。
薛青花了不少时间才从中渐渐缓过来。
这个时期太过漫长,以至于那依赖和亲密都形成了习惯。
如今恢复的理智告诉薛青要控制自己失控的行为,但戒除的过程总是有一点难度,也会给薛青带来焦虑和烦躁等坏情绪,甚至让薛青产生了难以克制的戒断反应。
直到这种情况稍微好转,两人才一齐踏上了行程。
小青蛇悠闲地盘在法海的肩头,像是乘坐了一个豪华座驾,蛇尾巴还随着法海行走的步伐一拍一拍的。
蛇瞳瞥到法海身上穿着的袈裟时,十分嫌弃地别开目光。
这块被垫在他们底下脏的不成样子的袈裟被节俭的法海洗干净晒干以后又穿身上了。
然而薛青却还不怎么能够直视这块袈裟,毕竟一看到这块袈裟,脑中就止不住涌出相关的回忆,让他又想把脑袋藏起来了。
而且还有……
目光落到法海手中捏着的檀木佛珠手串,自带有光泽。
这手串原本在那日被薛青没控制住力道扯断,佛珠滚落一地,有几个滚在袈裟上,或被带到了袈裟底下,硌得躺在袈裟上的薛青生疼。
那时薛青感受到背后的异样只蹙了蹙眉,全副注意力都在身前的法海身上。
还是法海细心注意到薛青的反应,伸手至薛青的身下,才发现有颗佛珠被薛青压在了背后,已经被体温染的温热,还在薛青雪白纤薄的背上留下了一个圆圆的红印。
现在那散落的佛珠被法海一颗颗寻回来,再串了起来捏在手上。
依旧是不忍直视,小青蛇转过头,蛇脑袋搭着法海的后背。
感受到肩膀上小蛇的动静,法海微微侧头,皮肤碰上了冰凉细密的蛇鳞。
“累了?”
法海低声询问。
不知是否是因为发’情期消耗太多体力,哪怕休息了两天,薛青现在还是有些恹恹,像是打不起精神。
薛青只轻轻应了一声,却默默蜷住了自己的蛇尾巴。
他在努力抑制住想去贴近法海的冲动。
本来想着经白府一事,他和法海能冰释前嫌,拉近他和法海被推远的距离。
因为自身性格,薛青总没有特别亲密的朋友。
薛青不想失去法海这个朋友,也想顺便还下曾经欠着法海的因果恩情。
本来一切都进展的顺利,朝着他想要的发展,只是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发’情期。
一下子把距离拉近的有点过头了……
导致他现在和法海的相处十分微妙。
本来在山洞中偶尔恢复神智清醒的时候薛青还在羞耻纠结应该到时候怎么与法海开口解释。
所幸现在他不提,法海也不提,两人都非常有默契的假装这件事没发生过。
薛青犹豫了一会,观察了许久法海这平静无波的态度,也选择了按下不提。
不如就这样相安无事下去,就把这次意外当作两人的相互帮助……
虽然,真的有人会互帮互助到这种地步吗?
尽管他们现在似乎又心照不宣地变回了所谓朋友的相处模式,但是不可否认,他们该做的都做过了。
哪怕身上的指印和其他痕迹都恢复的已然差不多,但也掩盖不了他身上的每一寸都与法海紧密接触过。
想到这,薛青的头又痛了,便索性将脑袋埋住了。
然后小青蛇感到自己的脑袋上被人用指尖碰了碰。
是法海察觉到他有些纷乱的心绪,便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小蛇脑袋。
不可否认,小青蛇确实很喜欢这种触碰。
在法海将手收回的时候,小蛇还用脑袋顶了顶法海的指腹。
似乎在贪恋着不愿其离开。
一人一蛇就这样沿着法海之前探查的路线走去。
他们特意等到了近傍晚才动身,一方面是因为傍晚的日头较小,不会太晒,另一方面则是此时正值归家生炊做饭,有袅袅炊烟而起,可以当作一个指向。
走了许久,眼前逐渐开阔起来。
是隐在山中的一个村落,四周长着很多高大的梧桐树。
葱葱郁郁。
估计此时村民都在家中生火做饭的原因,薛青和法海一路上一时都没有看见几个人。
只有随着炊烟一起的在空气中的饭菜香味,弥漫着人间烟火的气息。
饶是已经辟谷,薛青还是被勾起了馋虫。
路边只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正蹲着不知干些什么,大约是在堆土堆这样的。
听到有人靠近的动静,就好奇地抬起头,打量了一下两个陌生人。
他十分自来熟地靠近搭话。
只见少年脏着一双手,脸也被泥溅的黑乎乎的,那一双眼睛晶亮着似乎发着光。
“嘿,外乡人,你是从哪来的?”
小孩仰着脑袋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光头和尚。
但他的目光很快又被其他吸引了。
和尚肩头盘着的那条青翠如玉石的小青蛇。
正搭着尾巴围观的小青蛇对上了小孩好奇的眼神。
薛青:……
小青蛇晃尾巴的频率都慢了下来。
总感觉有些不妙。
莫名让他想到阿乐那个小破孩。
果然,下一秒少年就出声了。
“这小青蛇好漂亮,能给我看一下吗?”
他张开了脏兮兮的手,很有礼貌地问。
现在的小孩怎么都一点不怕蛇!?
小青蛇闻言“唰”的一下将自己藏了起来,蛇脑袋伸进法海的衣领,如掩耳盗铃一般。
冷着一张面的和尚却伸手碰了碰小蛇挂下来的尾巴,亲昵的动作惹的小蛇倏的抽回自己的尾巴。
不准乱摸蛇尾巴!
蛇脑袋拱了拱表达不满。
然后他听到和尚的声音。
“抱歉,不可以。”
薛青这才安心下来。
估计是发’情期的后遗症,他现在有些依赖法海过头了,虽然已经努力克制,但还是会不自觉地泄露那一点隐秘的情绪。
法海的话还没有说完。
这位高大冷漠的僧人,看着面前的少年,十分幼稚地一字一句说道:
“这是我的蛇。”
谁也不能碰。
隐藏在话语中的是同样克制却不自觉泄露的独占欲。
第54章
“好吧。”
听到法海的话,少年只是无所谓的摊了摊手。
没想到这肩头的小青蛇还是这位和尚的小宠。
而且这个和尚看着很宝贝那条小蛇的样子。
不过……
少年又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和尚,怎么还带着一条蛇?”
“一游僧罢了。”
法海念了声佛偈,乌黑浓密的羽睫垂下。
像只被风吹得摇晃的蝴蝶翅膀,轻轻颤了颤。
自幼研习修行,他怎会不知一个僧人当如何?
妖类阴毒,自会玩弄人心。
应当毫不犹豫的尽数剿灭。
可是当朦胧着一双眼的薛青靠近他,颤抖着唇吐出甜蜜的邀请之语时。
他还是动了欲念,一再放任。
如今他已堕入红尘,不配为僧。
他无法放手。
倚着他的小青蛇敏锐地感受到了什么,他刚将自己的脑袋抽出来想去看法海,就听到法海又继续出声。
仿佛前面那一瞬的情绪只是错觉。
他问少年:“偶然途经此地,不知是何处?”
“此处是栖凤村。”少年介绍,“你也是来参加凤神的祭祀的吗?”
“凤神的祭祀?”
“是啊,我们栖凤村可是受凤神保护的地方。”
少年骄傲地晃了晃脑袋,“十日后便是五年一次的凤神祭祀典礼,到时候有鸾鸟现世,降下福泽。”
“被凤神选中的人可是天大的福分呢~”
鸾鸟……?
薛青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枚玉佩。
上面便雕刻着一只鸾鸟。
还有,栖凤村这个名字,和卧龙县又有什么联系?
而且少年是用的“也”,看来也有其他人来到了栖凤村。
显然,法海也一同想到了。
他们之间不用言说的默契较之前已经不知不觉增长了许多。
黑豆眼和凤眸对视了几秒。
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意味。
法海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面无表情地询问:“此刻天色已晚,不知附近有何落脚处?”
在少年和法海的交谈之际,小青蛇从法海的背后溜下。
此时已经近夏,虽然时候确实不早了,但是……
少年抬头看了一眼亮堂堂的天色,忽的沉默了。
看来这位出家人不仅面瘫,而且视力貌似也不大好。
在他正要接话的时候,清亮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藏着活泼的朝气。
“嘿!你们村中有可以借住的地方吗?”
少年回头,是一袭青衫的俏儿郎,长发随意绑起扎在脑后成一个高马尾,发尾随着动作摆出一个弧度。
杏眼微弯,眉目飞扬。
如同一阵带着青草味的清风,拂过便让人感到沁人心脾。
薛青朝着看过来的少年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站在了法海的身边。
一热一冷,气质截然不同的两人站在一起倒有种奇异的相称相融。
仿若本就该浑然一体。
“你们认识?”
少年见两人尽管只是简单靠在一起,哪怕没做什么动作就自然而然地透出旁人所不能打扰的亲昵来。
所以也不奇怪少年会问这个。
不过话一出口,少年又盯着薛青,补充问题:“他是你兄长?”
薛青正不知怎么介绍自己和法海的关系,听到少年这话,便直接顺势而下。
为了增强可信度,他熟稔地挽住法海的手臂,答道:“没错,这是我哥哥~”
“哦~”少年表示他懂了,还重复了一遍薛青的介绍,“原来他是你哥哥啊。”
哥哥……
薛青下意识地偏头,发现法海也正好偏过来,目光正好落在他脸上。
向来冷冽的眸光中带了一点柔和的笑意,如春光化冰,直击心灵。
在这似乎不经意就会黏的分不开的目光中,薛青努力移开眼,雪白的耳根却染上嫣红,泄露一点他此刻的心绪。
见惯了这和尚冷面的模样,看到他微勾起唇角,有一点笑意的时候,有点也太犯规了。
不过,被少年这么再次一重复,薛青现在才想起来“哥哥”这个称呼。
似乎有些熟悉。
还是令人脸红羞耻的熟悉。
这么一想便如脱缰野马一般止不住往奇怪的方向想去,薛青赶紧打住。
突然觉得被自己抓在怀中的健壮手臂发起了烫。
薛青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手,假装无事发生。
法海好像也不在意薛青的动作,只是不同他表面的平静,垂在身侧的手收紧了些,仿若在贪恋着什么。
“所以我们兄弟两来到此地,不知有无缘分见一见这凤神祭祀大典?”
薛青微微歪了歪头,问少年。
“可否让我们兄弟俩借借住几日?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们兄弟二人定全力帮助。”
薛青这副模样让人生不起一点戒心。
“嗯……”
少年转了转眼珠子,思考一番。
最终他还是说道:“好吧,我家中还有空房。不过我得问下我祖父祖母,我和他们住在一起。”
看样子有戏。
薛青面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他将手伸出,“劳烦小友带路。”
少年带着薛青和法海去了他的家。
是在村子最里头的一间泥瓦房。
青砖黛瓦,还有一个栅栏围成的小园子。
虽然房屋简陋,但瞧着就收拾的十分整洁,菜园里的绿油油的蔬菜也长势颇好,水灵灵的。
他们刚走近就闻到饭菜的香味。
院子的空地上摆着一张小方桌,上头已经摆好了一些菜肴。
有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儿正靠在椅子上扇着蒲扇。
少年隔着栅栏喊道:“祖父!”
老翁转过头,目光落在少年脏兮兮的脸上,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摇着扇子骂骂咧咧地过来:“你这小兔崽子,怎么又玩的一身泥!”
他走到少年身边作势就要去揪少年耳朵,但马上就被少年灵活的躲开了。
“先别打我!”
少年像个灵活的猴一样窜到了法海和薛青的身后,和老翁说道:“这两位是想参加凤神祭祀的外乡人,想在我们家中借住几日。”
见老人看过来,薛青赶紧笑着又解释了一遍他们的来意,瞧着人畜无害。
盯了薛青和法海几秒后,大约是此地村民本就淳朴,或者是法海薛青瞧着不像是坏人。
老翁松口了,让薛青和法海进院子。
老人家很淳朴热情,从屋内搬了两根凳子放在桌前,招呼着薛青法海坐下一起用饭。
“今儿怎么来客人了?”
从屋中走出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奶奶,手中端着一盘菜,将菜放到桌上。
她和薛青法海两人打了个招呼。
一边的少年洗完手和脸也跑回来了,这下人全齐了。
老翁和老妪让薛青法海叫他们陈大伯和陈大娘便可,而少年名字就草率许多。
“我叫……”
少年黑脸透红,有些羞涩,“二蛋。”
察觉到了少年突然的忸怩,薛青唇角翘了翘,杏眼弯弯,直视着少年夸道:“你好呀二蛋,很可爱的名字。”
听到薛青的话,少年对着薛青笑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
陈大伯陈大娘见两人相处的这么融洽,不禁也乐呵呵的。
二蛋在同村中没有什么同龄人,都是独自自己到处消遣打发时光。
整天就在村口玩泥巴。
陈大娘都怕自己的孙子太孤僻,此时见到二蛋和薛青相聊甚欢,淳朴的陈大娘和陈大伯都不禁感到高兴。
四人其乐融融,只有一人至始至终冷着面。
法海安静地坐着,就像一座冰封的雕像。
或许本来就习惯他冷着一张脸,连薛青都没注意到法海这边更低沉的气压,只继续和他们谈笑着。
陈大娘和陈大伯都是十分随性的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聊起天来也没有一点生疏。
不过陈大伯还是注意到了这个木头桩子一样的和尚,以为是否是他们忽视了这位僧人,于是他好心地搭讪。
“这位大师。”陈大伯没话找话。
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所以陈大伯就说了一句很寻常的寒暄。
“大师是做些什么活计的?”
此言一出,看着法海身上穿着的袈裟和头上的戒印,另外三人跟着一起沉默了下来。
法海也顿了顿,还是答了:“一云游野僧。”
“哦~”陈大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其实话刚出口他就感觉不对,还好不至于太尴尬。
陈大伯挠了挠头,嘿嘿一笑,继续扒饭。
而薛青则在陈大伯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就不禁乐出了声。
尤其看到法海一下顿住的反应,让薛青更觉有趣。
在陈大伯低头扒饭的时候,薛青曲肘轻轻撞了撞法海。
亮晶晶的杏眼笑得像是两弯新月,让见者的心情也忍不住跟着变好。
饶是冷面和尚的凌厉凤眸也跟着软了下来。
他的坚固外表下的那一点柔软内里似乎只留给一个人。
薛青原本只是想打趣一下法海,但对上法海的目光,蓦地让他微红了脸。
他别开目光,询问陈大伯:“大伯,可否与我们说说和凤神祭祀相关的事?”
陈大伯乐意之至。
栖凤村原本并不叫栖凤村。
而栖凤这个名字本就来源于一个传说。
因为栖凤村村前村后都长着一大片的梧桐林。
凤凰本就是非梧桐不栖。
传说有鸾鸟现世,飞身至村头那棵最为高大的梧桐树上。
在葱郁的巨大树冠顶端,有一只神鸟停驻其上。
长长的尾羽垂下,每一根羽毛都流光溢彩。
令人惊叹的是,它的嘴中还衔着一块白玉。
虽然不大,但在阳光下和翎羽一起发着光。
村中的人听说有神迹显现,便争相从屋中跑出来观看。
但又怕惊扰了鸾鸟,只敢站在离着这棵树远一点的地方。
不消片刻,几乎全村人都到齐了。
感受到树下的动静,高立梧桐树顶的鸾鸟只歪了歪脑袋。
目光落到树下的人群中。
“飞下来了!”
伴随着人群中传来的掩饰不住的低声惊呼。
鸾鸟展翅,飞翔而下。
就像是一团华丽热烈的流火,就往人群这冲来。
以为自己要被攻击,村民们都尖叫着离开。
只有一名少女还停在原地没有移动半分。
在即将碰到的时候鸾鸟放缓了速度,冲到了少女的怀中。
它将口中衔着的玉轻轻放在了少女的怀里。
放完了玉,鸾鸟高昂着头鸣叫了一声。
鸣声清脆,直击天明。
鸾鸟展翅而走。
因此便有了栖凤村这个流传已久的“鸾鸟赠玉”这个故事。
那次神迹显现过后,栖凤村便风调雨顺,收成一年比一年好。
大家都认为是鸾鸟现世的福泽。
于是便将原来的村名改为如今的“栖凤村”,每五年举行一次祭祀凤神的庙会典礼,届时热闹非凡。
不过,自那次之后,鸾鸟便再也没有出现了。
“可能人家凤凰只是路过,你们倒还直接把村名给改了……啊!”
二蛋表示从小听这个传说听的他耳朵都要长茧了,他还想再说两句,但是还是被陈大伯拍在他脑袋上的无情铁掌给制止了。
“不懂别瞎说哈!”
陈大伯冷哼。
陈大娘早就对这爷孙俩的相处模式见怪不怪。
虽然已经满头白发,但陈大娘眉眼和善,从五官轮廓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美貌。
她一边为薛青和法海打上一碗她刚端来的酸梅汤,一边搭话道:“说来有缘,那日被鸾鸟赠玉的少女,就是我的母亲。”
第55章
二蛋闻言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虽然他已经听过许多次这传说,却从来没听祖母说过其中还有这段联系。
“那当时的那块玉呢?”
二蛋好奇地问。
薛青正好也有这个疑问,他接过陈大娘递给他的盛着酸梅汤的白瓷碗,道了声谢。
焦糖色的酸梅汤放置在白瓷碗之中,光是瞧着便十分可口沁人。
一口下去,酸甜的味道将一路而来所受的暑气都消去不少。
几人皆聚精会神地看着陈大娘,等着陈大娘继续往下说。
见他们都是如此好奇的反应,大娘哈哈一笑,喝了一口自己那碗酸梅汤。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陈大娘慢悠悠揭晓答案。
“弄丢了。”
“真的是弄丢了?”
连陈大爷都没想到是这个缘故。
虽然他早就得知陈大娘的母亲便是那位受到鸾鸟眷顾的少女,也知道那块所赠的玉之后不见了。
原本之前问起过陈大娘,但陈大娘也只漫不经心地回答说是弄丢不见,陈大伯便想当然的觉得陈大娘只是不想说明原因。
毕竟鸾鸟相赠的神物,怎么可能就这样弄丢了呢?
若说是被人偷了或者典当了,反而还可信些。
没想到竟然真的只是弄丢了。
“在之后一次的凤神祭祀中,我的母亲依旧被选为凤女,随身带着玉石参加祭祀。”
“每到庙会祭典中,也有慕名而来的外乡人,整个栖凤村热闹非凡,一直到夜晚都灯火通明。”
“然而就是在那次的庙会祭典中,那块鸾鸟所赠的玉石不见了。
我母亲找寻了许久都未找到,只能作罢。
一直到她离世的时候,她还在懊悔那日为何没有仔细些,为何没有保护好那块鸾鸟相赠的玉石。”
陈大娘说到这,眉目中拢上一层淡淡的哀愁,想来她大约也会为那块遗失的玉石感到遗憾或可惜。
“我再说些关于祭祀的事情吧。”
虽然瞧着五大三粗,但陈大伯还是很快的察觉到陈大娘变化的情绪,他赶紧岔开话题。
话说这五年一次的凤神祭典,虽然栖凤村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子,但是筹备这难得一次的祭典都是十分用心。
经过时光变迁,凤神祭祀已经被大家当作了一场盛大的集会和祈福,鸾鸟再现已是奢望。
不过每年的祭典仪式都还是按照步骤和原来定下的规制仔细完成的。
在祭典那日,由六名身强体壮的年轻男子抬着步辇花车,从村的最里头一直走到村头那棵最为高大的梧桐树下,也就是当初那只鸾鸟停驻的那棵梧桐树。
而装饰的漂亮无比的步辇花车上则端坐着在前一天选中的“凤女”,身穿大红色的祭祀礼服,上面会用金线绣上百鸟朝凤的图案,头上也会戴上华丽的凤冠。
满头珠玉,在阳光下和礼服一起熠熠生辉。
在乘坐步辇前行时,夹道的村民和外乡人会朝步辇花车上抛洒花朵。
因为后来衍生出谁抛到步辇花车上的花朵越多所受到的凤神福泽也会更多这个说法,大家都会提前准备好各式各样的花朵,卖力抛洒上花车。
“到达那棵梧桐树下后,凤女还要在树下念上一些祈福之语。
这个仪式便就完成,之后便是散开各自游玩庙会了。”
听陈大伯说完,陈大娘跟着感叹道:“我们一直渴望神迹再现,可惜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鸾鸟赠玉真的变成了一个传说,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封于尘土,只有五年一度的祭祀才会将这传说再度提起,抹去上面的灰尘涂上华美绚丽的色彩重新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那这凤女是如何选中的呢?”
听完陈大伯和陈大娘的讲述,薛青也开始期待起十日后的祭祀了。
届时必定是盛况空前,热闹非凡。
只是不知道那块鸾鸟所赠但是已经遗失的玉石与那块雕着鸾鸟的玉佩有无联系,他们与陈大娘陈大伯也是初识,薛青决定先不向他们问询自己身上那块鸾鸟玉佩的事。
还有当初曲有意曾说过,这块鸾鸟玉佩曾是某位已经殒落大能的贴身之物,而白府也是以陵墓为基底所构筑,也不知那位大能究竟是何方人物。
“在祭典的前一天,由翎羽亲自挑选。”
陈大娘解答。
原来那日鸾鸟出现之时,除了赠玉,还在离去的时候还留下了一根翎羽。
而那根翎羽也跟着一起保留下来,在挑选凤女的时候使用。
在祭典的前一天,会有人站在村中唯一的高楼之上,将手中的翎羽松开。
彼时轻若微尘的翎羽会飘转而下,往高楼下围着的人群落去。
翎羽落到了谁的身上,谁就是第二日的凤女。
“若是没有落到少女们的身上呢?”
薛青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听起来倒与抛绣球选亲有些相似,不过羽毛可比绣球轻多了。
“往些年是没有顾虑的,村子虽小的,但人却不少,每次庙会都热闹非凡。
只是最近栖凤村出去寻活计的人也越来越多,留在村中的人也渐渐少了。”
陈大伯说道,一张刻着岁月印痕但依旧充满淳朴善意的面上尽是对“凤神”的虔诚信仰。
“不过先不必忧心,到时候凤神自会有旨意。”
这样听来,这凤神祭祀仪式倒是十分值得期待。
“对了,之前说的借住的事……”
陈大娘开口提及。
让薛青手上正要放下白瓷碗的动作都停住了,他就那样双手端着碗,一双杏眼盯着陈大娘。
他前面被陈大伯所说的“鸾鸟赠玉”的传说吸引,若不是陈大娘再提起,他几乎就全然忘了“借住”这件事。
只是觉得陈大伯陈大娘对待他们的态度十分友善,便下意识的认为他们也同意了他与法海的借住申请。
此时再仔细一想,陈大伯与陈大娘确实没有明确说过同意他们借住。
前面陈大伯听完他们的请求,也只是先让他们进了院子。
薛青还没完全预想若是被拒绝了会怎么办。
那他和法海必须再重新寻一个去处。
这样想着,那双漂亮的杏眼中还是透出了些无措来。
“是没有空房吗?没事的,我和哥哥也可以去问问其他人家的。”
明明陈大娘还没有说什么,但薛青就已经开口为陈大娘找好了理由。
他总是这样,明明被拒绝却还是会为其他人找借口。
或许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被拒绝。
但被这样一双眼注视着,陈大娘的心都要软了,更何况拒绝呢?
看着薛青假装平静但还是掩不住紧张和无措的神色,陈大娘朝着薛青安抚地笑了笑。
“别怕,并不是要拒绝你们借住的意思。”
陈大娘说,“不过屋舍简陋,只有一间空房,里头的床也较小。”
她看了一眼法海高大的体型。
“同时睡两个人有些拥挤,不知你们是否介意。若是太拥挤,老身也可以去帮你们问问邻里乡舍有无空房。”
话音刚落,那双杏眼就又亮了起来。
是出乎意料的惊喜,薛青松了口气。
他这才将手中一直端着的白瓷碗放下。
“没事的。”俊俏白玉面上漾开了一抹笑,“叨扰你们了。”-
用完膳后,天色已经沉下来了。
乡村中点灯火的不多,所以看起来整个村也就笼在了黑沉沉的夜中。
薛青帮陈大娘洗完碗后回到院子,手上还湿着,残留着淡淡的皂角香味。
站在门口,瞥见正站在栅栏那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的高大背影。
那人一动不动,似是在专心沉思。
坏心思顿起,薛青放轻步子,一步一步缓慢走到法海身后。
为了防止法海察觉,薛青还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薛青就将湿着的手掌贴上了法海的肩膀,在那上面留下了潮湿的不规则掌痕。
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薛青弯起的眼尾藏的是恶作剧成功的小小得意。
薛青的嘴角才刚咧开,就和那偏过来的凤眸对上了。
前面还窃喜的笑僵在面上,如同老鼠见了猫。
薛青飞快的将已经用袈裟擦干的双手藏在身后,但那一双晶亮的眸中却是有恃无恐的无辜。
即使是黑沉的夜色也挡不住的眸光。
法海那一双凤眸的形状总是凌厉的。
平日他冷着一张脸,那凤眸却透出隐隐的威慑与正气来,似是能将一切的妖邪所诛灭。
可是在眼前的小妖面前,这一双凛然凤眼却收敛了所有锋芒,只如同春日里最和缓的一缕和风,将虽有都包容。
在这样的目光下,薛青背在身后抓在一起的细白手指止不住绞了绞。
“轻声。”
法海并不在意薛青留在他肩上的湿痕,只微微凑近了薛青,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薄唇前,示意薛青噤声。
他转过身,薛青才看到法海的右手握拳,像是在虚虚地笼着些什么。
这副架势让薛青也跟着紧张起来,下意识的跟着认为法海的手中应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呀?”
耳边是温热的吐息。
悄悄的亲密耳语,似乎是害怕惊扰了什么,声音放的轻轻的。
却依旧如羽毛轻挠心尖。
痒痒的。
是薛青配合地踮起脚,凑在法海耳边问。
但法海没有回答他。
只是将手抬起,手指修长如玉,两人一起垂着头盯着。
他们的距离在不知不觉间靠近了,薛青的额头几乎要抵上法海的下巴。
好像只要法海微微一动,就可以在他额间的碎发上落下一吻。
可他却毫无所觉。
法海的手指缓缓松开。
一点微光从指缝间透出来,在夜晚的黑暗中格外明显。
随着逐渐张开的手掌,薛青看清了法海掌中的东西。
是两只萤火虫。
正在法海的手掌上发着光。
萤火虫的光照亮了两人的面孔。
薛青全神贯注地看着这两只萤火虫,生怕惊扰。
他在看萤火虫。
而法海正垂眸注视着他。
“他曾说过的,要送给我一掌星河。”
“我等了他许久。”
“只是再也没有见过他。”
这几句话蓦地闯进脑中。
毫无预兆,就这样出现在脑海中。
明明是全然陌生,但又似曾相识。
连语调都是令人熟悉的伤心。
无端让他心头升起一点莫名的难过来。
仿佛是自己的亲身经历一般。
薛青抬眼,撞上了那一双凤眸。
手掌中萤火虫遁逃,两点光团向上飞着。
游曳飞过法海的脸边。
照亮眉间的鲜红朱砂痣,在法海瞳中留下一瞬即逝的流光。
直到此时薛青才发觉他与法海此刻的距离如此近。
近到他几乎能从法海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而那双凤眸中只有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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