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转身, 正好遇到消瘦如杨柳枝,眼窝凹陷得像失去了原有鲜活的月淳。
只见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又像被针线缝住, 唇瓣抿得失去了嫣红只余灰败。
白笙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反常, 语气淡淡:“去吃早饭嘛,城南那家的小笼包味道不错。”也是你和阿鹿经常跑去给我们买来当早点的那间铺子。
眼眶晕染一团红意的月淳定定地看了她许久, 见她神色并无任何愠怒, 异样,这才僵硬呆板的点了点头。
天色尚早,出来走动的人不是很多,几只雀儿不怕生地停在远处转动小绿豆眼。
“老板,要两笼虾仁馅的小笼包,一笼猪肉馅的, 再要两碗豆浆。”
“好勒, 两位仙子稍等。”老板应了一声, 毛巾往肩上一搭就去看小笼包蒸好了没。
很快,她要的三屉小笼包和两碗豆浆端了过来, 奶白豆浆上多了瓣二月梅, 飘飘悠悠, 起起浮浮。
“有什么话,等吃完了再说也不迟。”白笙夹起一个小笼包放进嘴里,发现味道已经变了, 材料更是偷工减料。
她吃了一个,便搁下筷子没有继续的意思。
捧着豆浆碗, 指尖被烫得泛起一抹月红的月淳愣愣地看着她, 整个人像失去了所有焦聚, 干裂蜕皮的嘴唇翕动着要说些什么, 又久不见声。
直到她面前的豆浆彻底放凉,小笼包凝固上一层油花,才像回了神,抬眼看她:“阿笙,你认为阿鹿当年真的是渡劫陨落的吗。”
双手交叠的白笙并不意外这个话题:“所以你是因为这件事才变得失魂落魄。”
“我………”
“我知道那么多年了,你仍是放不下阿鹿的死因,可人总要往前看。要是阿鹿还在,他肯定不会愿意看见你因为他的死难过,修为停留在金丹期多年。”当年之事过于残忍,远比现在。
与其让她得知真相,不如让她浑浑噩噩活着。
本是好心劝说,却惹来月淳抓着她肩膀用力往下凹,额间青筋染红暴起蠕动的质问。
“你肯定知道他当年真正的死因对不对!他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会连一个小小的金丹期雷劫都抗不过!”
“告诉我好不好,阿笙,求求你告诉我他当年到底是怎么走的。我要是一辈子不知道他真正的死因,我恐怕终其一生都只能止步金丹期了………”凄厉的质问染上悲凉的无力感,好比寒秋孤蝉。
白笙伸手遮住她泛满血红的眼睛,吻上她额间:“对于他的死,我只能说抱歉。”
“忘掉他,重新开始好不好。”
没有等来回应的白笙感受着掌心濡湿,明白了她的答案。
她忘不掉,要不然也不会一直止步金丹期多年,更闭了百年死关。
随着天色彻底大亮,拥挤的隐阳城像是被人扔进一颗巨雷,不知砸出了多少心怀不轨之辈。
“魔兽,我们在隐阳城外发现了魔兽!”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魔兽出没,可别是你骗人。”
自从万年前的大战以魔族被人族,妖族联手逼回魔域老巢后,九婴大陆再难寻魔兽踪迹,即便有,也多为被魔气感染的小型妖兽。
“我怎么会骗人,我是真的看见有魔兽了,你们看我身上的伤,就是被魔兽抓到的。”男人担心他们不信,急得将衣服扒开,露出胸口发黑,冒着缕缕黑气的掌印。
“诶,那你能给我们形容一下魔兽长什么样子吗?我长那么大了还从来没有见过。”
“我也是,我之前听宗门里的长老说魔兽一般长得青面獠牙令人倒尽胃口,你见到的是不是也和这些一样。”不知者无畏,不能连最基本的居安思危都忘记。
正当所有人都好奇古书中被传得凶神恶煞,皮如铁,毛似针,骨硬为钢的魔兽生了何等模样,并要力争自己最强时。
一袭红裙衬得她飒爽英姿,举手投足间不失女儿家娇俏柔魅的殷九里站了出来。
只见她身处高台,双手交叠胸前做了揖礼,清了清嗓子:“我有个提议,恳求各位听我一言。”
“五十年一次的会仙盟大比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轻易取消,要是有些人错过了这一次的比试,下一次修真界再有那么大的盛事就得在五十年后。趁着这一次魔族开始对我们九婴大陆蠢蠢欲动,试图卷土重来的愚蠢做法。我提议将这一次的比赛改成斩杀魔兽最多的人,就是这一届当之无愧的魁首,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枚记录斩杀魔兽数量,等级的令牌,不知道诸位意下如何。”
询问完底下人意见,又谦卑地望向几位长老:“不知几位长老,尊者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此言一出,多的是普信举手:“我同意!”
“我也同意。”
露起一抹得体笑容的殷九里见计划达成,回头间对上不远处的白笙,露出讽刺一笑。
与此同时,另一边。
那天夜里的闻瑜带着一双儿女顶着污言秽语,诋毁离开了隐阳城,原本他应该同之前死皮赖脸求她原谅的,谁知无妄海那边传来了噩耗。
敖磊居然趁他不在强占他的地盘,屠杀他的子民,还抓了不少同白笙容貌相似的女子软禁作为供妖糟蹋的禁脔。
此举不但是在羞辱他,更是明目张胆地挑衅,看他不去撕烂他的嘴!
进入无妄海后,总会拿出挂在脖间的玉佩置于掌心摩挲,阴翳暴戾的眉间得以舒展。
不过短短小半月,旧绳换新绳的玉佩已被他盘出了浆。
丹府里除了他最爱的珠宝灵石,就是用留影石记录下的一家四口檐下赏海棠,夜里枕听风。
最新进去的一块留影石,录制的画面是:“爹爹,我和哥哥去找娘亲了,你不用担心我们。”
“娘亲只是在生气,等我们和娘亲道完歉就好了,而且娘亲怎么会不要我们。”
男人紧抿成冷漠剑锋的唇间溢出:“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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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所有人都以为,此次会仙盟就此走入正轨之时。
一个头发被烧得像狗啃癞子头,浑身脏污散发着恶臭的小孩眼泪鼻涕齐流扑进白笙怀里,哭哑了嗓子揉得她胸口衣襟乱成一团。
“娘亲,救…你快去救救哥哥,哥哥被坏人抓走了。”断断续续的抽涕声不断重复着几句。
“要不是因为雯雯,哥,哥哥也不会被坏人抓走。”她只要一回想到前面的画面,身体抖得就像筛子,眼睛布满猩红。
一时不察被扑了个满怀的白笙竟有些庆幸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原本冷硬冰封起的心跟遇到了冰锥子,敲出了一个小口子。
蹲下身,取出帕子为她擦拭脸上脏污:“你们爹爹呢?”
“爹爹走了,爹爹不要我们了,娘亲你快去救哥哥好不好,雯雯好怕,好怕哥哥出什么意外。”眼泪大颗大颗滚落的闻雯握住她手,下唇咬得留下一排牙印。
“娘亲是不是也不打算要雯雯和哥哥了,要是连娘亲都不要我们,雯雯和哥哥真的成了没人要的野孩子。”
红唇半抿的白笙没有回话,而是取出剪刀将她脏乱,烧焦的头发剪成一个清爽的小平头,得知她爱美的本性,折了路边野花做成花环戴在她头上。
“告诉我,你们是怎么遇到的危险。”
哭成小花猫的闻雯靠在白笙怀里,手指紧攥着她衣领不放,鼻腔中嗅着弥漫着令人心安的冷茶香,才有了一丝暖意,也说出了他们前面发生的事。
岛屿中出现魔修,令牌上传出要他们立刻过去集合的声音。
她和哥哥对视一眼,迈开脚印子就往令牌上标注的绿点跑去。
谁知道会在半路遇到一个受了重伤,魔气外泄的魔修,魔修的旁边还有一个断臂妖修。
接下来的事情,一根手指贴上了她双唇。
白笙对上她雾气氤氲的圆眼,揉了揉她的头发,摇头示意她不用说了。
因为故事的走向,她知道。
如今紧要的是找到闻枫的下落,再将那该死的一魔一妖抽筋扒皮。
要不是她的一时疏忽让两个贼人逃了,他们兄妹二人也不会遭遇飞来横祸。竟忘了问,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迷雾岛屿。
趴在母亲怀里的闻雯小心翼翼地再次出声:“娘亲,你还要雯雯和哥哥,还有爹爹吗。”声音说得又轻又细,比春日萌发的第一片柳叶还要娇弱得禁不起半点风雨侵蚀。
对于这个问题,白笙选择无视。
因为她给不出答案,也给不起。
闻枫是出了岛屿后在照阳山脉被抓走的,他们的伤势严重得连自身妖力都控制不住外泄,所以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正举办会仙盟大比的隐阳城附近。
既然猜出了方位,自然刻不容缓。
白笙牵着她的手刚走进林子,迎面正好撞上带着一大队人怒不可遏赶过来的殷九里。
沧海碧玉剑直指她身旁女童,像受了欺骗一样怒目而视:“师叔,枉我一直相信你绝对不会跟魔修同流合污,可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谁是魔修,我才不是魔修!”听到娘亲被污蔑的闻雯挣脱开相牵的手,张开双臂挡在她面前。
“呵,天底下有哪个魔修会承认自己是魔修。”
收到传音符的阙五音正御剑而来,待见到她和身旁女童,眉心紧蹙成川:“小白,你在做什么!你怎么和一个魔族在一起。”
只见闻雯的身上突然冒起了一缕缕魔气,血脉纯正得不像是普通被魔气感染,或是想走捷径入魔的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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