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娘亲就那么走了,要是半路遇到危险怎么办。”闻雯见到一个转身就没了影子的娘亲,急得不行, 偏生爹爹还拎着她后衣领子。
她在奋力挣扎, 即便用上了双手双脚也是一只扑腾扑腾的大胖鹅在摇摆摇摆。
“有些保护不一定要明着,知道吗。”
“啊?”
作为课代表的闻枫敲了下她的小脑袋, 解释道:“爹爹的意思是娘亲肯定不想要麻烦我们才会这么说的, 或者不想让我们看见她变成一个普通人,只能依靠我们才能生活的样子,所以我们就跟后面偷偷保护娘亲就好。”
爱,不一定是要明目张胆地轰轰烈烈,可以是细水长流,也可以是不求回报的默默付出。
“哦。”不过她总觉得哥哥的解释有点不对, 但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
离了修为的白笙才发现光靠两条腿会走得那么的慢, 从天亮到天黑都没有翻过一座高山, 她反倒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沾了汗渍的头发黏在脸颊, 脚底不知道磨起了几颗水泡, 还得警惕潜伏在黑暗中的妖兽, 毒蛇。
如今的她,尚没有与之抗衡的实力。
寻一棵树打算靠着歇息片刻,原本摸向野果的手突然在黑暗中摸到了一个滑溜溜, 冰冷冷,离开时还带上一层浓稠腥臭液体的生物。
将喉间口水咽下, 缓慢的, 僵硬地挪动脖子, 一滴冷汗从额间顺着往下滴落。
只见一条二阶迅猛蛇正用那双幽幽碧绿竖瞳盯着她, 粗如小孩腰的蛇尾正绞死着一头野兔。
空气弥漫着独属于爬行纲蛇目的腥臭阴冷,怪不得前面一路走来都那么安静,感情是在这里等着她。
捏紧了手中唯一能称得上武器的匕首,思考着如何用最快的速度将它击杀,目光环扫四周寻找着对她最有利的位置,将外袍撕成布条缠在手臂上,主要防止被喷洒的毒液腐蚀肌肤。
修为没了可以再练,最怕的是失去了面对挫折,恐惧的勇气。
迅猛蛇没有想到这个小小人类见到它居然不怕,一双碧瞳亮得吓人,宛如燃烧于黑暗的幽幽篝火,蛇尾绞着野兔糜烂成烂泥。
敌不动,她不动。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一片树叶飘落。
迅猛蛇獠牙大张迅速朝她攻来的瞬间,白笙腰间发力往下弯躲过它攻势,头部与腰部几乎平行成一条直线。
跪着的双腿接着力的冲刺,持刀滑到它视角盲区,手中匕首刺进它腹首,在它吃疼的瞬间往下划。
腥臭温热,带着腐蚀性的黑血溅出,所幸快速用了缠有绑带的手臂遮住脸,否则不堪设想。
更庆幸这把匕首锋利得削铁如泥,且带有阵法,要不然不是被腐蚀,就是被那身硬如钢铁的蛇皮崩断成两截。
迅猛蛇吃疼,蛇瞳由碧变红,蛇尾疯狂扫断离它最近的一切。
一时之间,乱石断木齐飞,不少细碎石子打得镶在脸上生疼。
差点儿被甩出去的白笙紧咬牙根,举起差点儿被蛇毒腐蚀成白骨的手臂持刀往深处刺,用力往下划。
匕首削铁如泥,切到骨头也像是切一块豆腐。
渐渐地,原本挣扎中的迅猛蛇动作越来越小,气息也在不断减弱。
直至生息彻底消失………
斩杀一条迅猛蛇后早已精疲力尽的白笙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耳朵高高竖起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风吹草动。
忽地,树叶婆娑带着枝丫截落,令她不得已提前打起精神。
无论等待她前来的是什么,她都要活着。
随着枝叶簌簌声越来越近,她的整颗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双手攥紧匕首,脚步后移寻找着一个进可攻,退可逃的位置。
近了,那道声音越来越近。
倏而,一只夜鸟啼空而飞,又忽然在半空中戛然而止。
“主人,是我,我是小烛啊。”一个穿着红衣服,红头发乱糟糟像刺猬毛根根竖立的小男孩钻了出来,没有眼睛的眼眶里只有两簇小小的火苗跳跃。
见是他,白笙那颗高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往回放,继续用匕首截尸着迅猛蛇。
看着它空空如也的腹部,想着里面要是有一颗妖丹,她是否能用那颗妖丹重新修炼。
虽说这个过程很痛苦,在遭遇雷劫时承受的数量更是他们的一倍,她仍是产生了心动。
“我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当不起你们的主人。”
“谁说当不起的,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定你是我的主人,无论你是修道者也好,普通人也好,都改变不了我的想法,改变不了你是我的主人。”小烛双手叉腰,严厉呵斥她这种要不得的想法。
“就算你不要我,也不能改变我的想法,以后你去哪里,我就要跟着去哪里,就像是一条缠着你不放的小尾巴。”当年要不是她救回他,他现在早就不在人世间了。
就连签订契约,也是他死皮赖脸磨了好久才成功的。
她并未言语,只是快速地剥蛇皮,切蛇肉放在火上烤。
手上提着一只野山鸡的烛龙坐在火堆旁,抱着膝盖,乖巧地问:“主人要不要吃烤鸡,这是我刚打到的。”
“我不吃,小烛吃就好。”白笙将烤好的蛇皮放下,“小明呢?”
“小明有事在忙,过段时间就会回来,主人不必担心。”至于去了哪里,现在还是秘密。
躲在阴影处的父子三人正一致地拿着馒头在啃,回想到先前一幕仍是心有余悸。
闻雯拍了拍胸口,像是吃得太快被噎到一样难受:“爹爹,要是娘亲打不过那条大蛇怎么办。”
在那条蛇扑过去的瞬间,要不是被哥哥拦住,她早就冲上去将其撕成碎片。
“不会的,娘亲不会打不过。”闻枫见她嘴边沾了碎屑,抬手拭去。
话虽如此,不过她更好奇的还是:“哥哥,你说爹爹为什么要安排一条蛇出现?”
“应该是为了给娘亲增加自信。”如今的娘亲,最缺乏的就是自信。
她的修为离她而去,她曾与妖兽对战过的经验,之前练体的经历却不会背叛她。
他们一直都在,唯怕遗忘。
随着天亮来临,靠着树底睡了一夜的白笙睁开眼,见到的是盘成蚊香将她圈在里面,好让她取暖的烛龙。
或许是他做了什么美梦,大嘴偶尔发出两句嘤咛,察觉到她醒来,才迷迷瞪瞪地睁开那对灯笼眼。
“主人,你怎么醒那么早。”大脑袋往她脖子拱了拱,气得不远处的闻瑜牙根痒痒。
“睡够了,自然就醒了。”陌生的地方,又怎能真心睡得香甜。
“主人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漠北。”
烛龙想到此地距离漠北有挺长一段距离,游动躯体在她面前停下:“我驮着主人,这样能快一点。”
对于它的提议,白笙并未拒绝。
一路上,哪怕她只是高高在上俯瞰下界,也能从各处泛滥的魔气中窥到冰山一角。
“这里,真的是曾经的九婴大陆吗。”话里藏着止不住的悲凉。
“主人是不是觉得这里很像人间地狱。”
白笙抿唇不言,似在无声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原先飞在空中的烛龙突然减速,往就近的林子飞去。
“主人,前面有个小城镇,我们进去休息一晚上好不好。”
“好。”
很快,白笙便明白了在这三年中发生了什么。
青云宗覆灭成为时代眼泪,逍遥宗趁机将分散的青云宗弟子纳入逍遥宗,一举成为三大宗之一。
许烬入魔,魔族大举进攻九婴大陆,如今的修真界早已沦陷一半。
正值饭点,一间人声鼎沸的饭馆中。
几个喝了几杯猫尿的男人开始吹嘘起来:“要我说,也不知道那位逍遥宗的掌门夫人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才能遇到双叶掌门这样的男人。要我是双叶掌门,我怎么会一辈子守着一个偶尔疯疯癫癫的女人过活,也不知道是她有什么本事勾得男人流连忘返。”神情猥琐,语气下流得不配为人。
“你要是想知道,下辈子投胎做女人不就行了。”一个看不过眼的女修翻了个白眼,很明显看不上这样的男人。
“诶,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们女人怎么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男人见是个连半点灵力都没有的女人,眼里不屑直摆明面。
“我有生气了吗?分明是你们这些听不懂人话的男人爱往女人头上扣屎盆子,好像除了这些就不会说话了一样。要是不会说话,我建议你们闭上那张嘴,省得整日喷粪。”
男人一听,气得直接站起来,手指点着她,怒目而视:“谁不会说话了,老子现在就在和你好好说话,谁知道你连人话都听不懂。”
“急了急了,怎么说两句就急了,你们男人怎么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的白笙取出银子结账就往外走。
修真界的男人真是越瞧越不行,还恶心。
也不知道是觉得自己多了二两肉就了不起,还是只会从女人身上找存在感的孬货。
原本缠在手腕上的烛龙落地化成一个生得唇红齿白的小公子,一条二指宽白月青莲纹布条熨帖地遮住眼部,两绺垂下发丝系上一根珠串红绳,摆动间玉石琳琅。
赤焰直襟长袍衬得他像一团燃烧中的火焰,令人不敢与他靠近,生怕会被烫伤。
“主人就不担心那个男修会突然发难吗。”烛龙不知打哪儿变出一串糖葫芦,正嗷呜一大口吞下。
“我为什么要担心,要担心的也应该是他,并非我。”
她的身后一直跟着三条小尾巴,难不成真当她蠢得连这点都发现不了吗。
她失去的只是修为,又不是脑子,眼睛,耳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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