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发迹于季凡笙爷爷那辈,当时天愉还只是一个规模一般的地产公司。直到季凡笙的父亲,季常青,将兰宁当地影视大亨的千金林冰娶回了家,天愉才一步步扩张,有了如今的风光。


    季常青一世浪荡,不学无术,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成功的事,就是骗娶林冰回家。


    林冰不仅家世出众,自身经商能力也首屈一指。爷爷因身体原因退居二线后,季家全部生意都交由林冰打理。


    而季常青,他经常不回家,偶尔回来,也总是没好事。


    年幼时,季凡笙或许还对他有期待,但渐渐明白事理后,季凡笙意识到他的父亲,不仅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典范代表,还是个既卑且亢的社会渣滓。


    在这种情况下,在季凡笙7岁时,家里迎来了一个新成员——陆易阳。


    陆易阳仅比季凡笙小8个月,是林冰怀孕时,季常青出轨的产物。


    许是全家上下没人对季常青有什么期待,因此年幼丧母的陆易阳来家时,所有人都表现得很镇定,似乎对存在私生子这件事毫不意外。


    除了季凡笙。


    他欢天喜地,只觉得这是天赐的惊喜。


    季常青不着调,林冰忙碌,如今多得一个弟弟,季凡笙人生中最为缺失的亲情终得弥补。


    林冰曾担心季凡笙会欺负陆易阳,将他叫到书房,教导他“兄弟手足,肝胆相照”。但事实上,季凡笙早就把自己最心爱的限量版手办都送给了弟弟。


    他说:“玩具很多,但天底下,阳阳只有一个。”


    陆易阳初来时,乖巧有余,但笑容不多。季凡笙便想方设法逗他开心,带他去各种地方玩乐,给了他最美好的童年。


    许多年后,林冰因一场车祸去世。季凡笙度过了人生最黑暗的一段时光,这次换陆易阳每天温柔地陪伴他,带他从地狱走回人间。


    季凡笙本以为,他和弟弟间,能彼此分享所有的悲伤和快乐,他们之间没有秘密。


    但,定位器的存在,给了他当头一棒喝。


    一时间,季凡笙只觉得自己的血都凉了。


    像是寒冬腊月里,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冷水。


    “你这个弟弟,你要小心。”李音尘理智而冰冷的声音渗入他耳膜,“自古以来,为了家财,兄弟阋墙的事屡见不鲜。可能你现在视他为珍宝,但人性善变,钱在你手里握着,总不如他自己把控来得安稳。”


    “你家的继承人,一共只有三个。你们的父亲不着调,季老爷子绝不可能把天愉交给他。于是真正有竞争力的,就只剩你和陆易阳了。”


    “而你,已经坐上了天愉总裁的位置,如今还要不顾一切地去完成老爷子安排的联姻任务,争权夺势……你让你弟弟怎么想呢?”


    季凡笙脸色苍白,但这个问题他却是有答案的:“阳阳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还我们母亲一个真相。”


    对于林冰的突然离世,季凡笙从不认为这只是一场意外。


    他曾对母亲的死因展开过调查,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一切与季常青脱不开关系。


    但就在调查进行到最关键的部分时,爷爷出面,派人将证据全部销毁,并告诫他一切到此为止。


    但季凡笙不可能真的放弃。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的,是韬光养晦,丰润羽毛,早日成为季家实际掌权者。


    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找到当初销毁证据的那些人,复原过去的真相,让做恶事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为了这个目标,这些年,季凡笙和陆易阳都在尽他们最大的可能努力着。


    想到自己和弟弟的部署,季凡笙语气越发坚定:“千金易得,真情难求。你说的那种因财而生的兄弟阋墙,绝不可能发生在我们家。”


    “那么,”李音尘指了指,“定位器你要怎么解释?”


    “阳阳一定有苦衷,只是他暂时不愿告诉我。”


    闻言,李音尘没再多言。


    晚饭结束后,季凡笙结了账,与晋欢、李音尘告辞。


    待他被秘书姚泽接走后,晋欢撞了撞自家表哥的胳膊,意有所指地问:“哥,你诚实点告诉我,我好朋友有没有希望变成我表嫂?”


    “……真是够了。”李音尘“啧”了一声,“你消停点,别乱点鸳鸯谱。”


    “为什么?!”晋欢不满抗议,“凡笙空窗,你母胎solo,你们年龄相仿,家世相当,今天相处得也很好,我怎么就乱点鸳鸯谱了?”


    “季凡笙,我有印象。”李音尘食指扣了扣桌面,“我有个堂弟,和他是大学同学,之前和我说起过他。”


    晋欢第一次得知还有这种往事,忙支棱起耳朵来听。


    “我堂弟喜欢他。”然而,李音尘竟言简意赅地说完了。


    “什么嘛!哥,你这复述八卦的能力明显不行啊。”晋欢险些呕血,“你堂弟那么多,我一个都不认识。他叫什么名字,哪个系的,怎么和凡笙认识的,有没有表白过……你倒是讲清楚啊。”


    “李哲川,德语专业,暗恋季凡笙。”李音尘快速回答了晋欢的问题,“其他的别问我,我不知道。”


    “……”晋欢呆若木鸡,“啥?”


    足足过了三秒。


    “你堂弟是李哲川?我没听错吧??他,喜欢,季凡笙?”晋欢反应过来,双手在胸前笔划了一个大大的叉,“这绝不可能!”


    另一边。


    季凡笙回到家中。


    陆易阳正在客厅里,对着笔记本电脑敲代码。


    看到季凡笙进家,他笑着起身,热情迎接对方:“哥哥下班了,快一起来吃饭吧。”


    饭菜端上来,季凡笙虽然已经饱了,但还是陪着陆易阳又稍稍吃了些。


    两人像往常无数个日夜一样,自然而平淡地相处着。


    陆易阳没提定位器的事,季凡笙也什么都没说。


    吃罢晚饭,季凡笙回自己的书房办公。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他难掩疲惫地将身体靠在了门上。


    经验老道的人经常说,当你发现一颗老鼠屎时,你的家里恐怕早已有一窝老鼠。


    季凡笙相信弟弟不会害他,但却不敢肯定阳阳没有用其他方式监听、监视他。


    一想到家里也许某些地方有可能装了窃听器或者微型摄像头,季凡笙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他按照李音尘交给他的方式在书房内部进行了地毯式搜寻,五分钟后,万幸地一无所获。


    季凡笙轻轻舒了一口气,紧接着,他从书柜下面掏出了一个储物箱,将储物箱里的东西全掏了出来,摆满一地。


    零零散散的,全是这些年,阳阳送给他的礼物。


    鞋子、手表、手办、书籍……各式各样,什么都有。


    季凡笙向来很珍视阳阳的礼物,哪怕是旧球鞋,都规规整整地收纳在箱子里,从不曾扔掉。


    西装乐高小人是他第一个破坏掉的礼物。


    可惜,并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拿出回家路上特地买来的精细小螺丝刀,将手表后盖拆卸掉,有黑色的小圆柱体滚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季凡笙的心向下沉了沉,他将定位器收好,又如法炮制,向下一个礼物伸出手。


    但,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季凡笙觳悚一惊,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力求将一切恢复成原貌。


    “凡笙,你这两天脸色不太好看,厨房煮了点人参汤……”梅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季凡笙稍稍安下心来,还好来者是梅姨,不是阳阳。


    他慌忙将箱子放回原处,顾不得仔细整理,匆匆打开了门。


    然而。


    门外站着的,却不止梅姨一人。


    陆易阳靠在门框处,双手插在裤兜里,笑盈盈地看着他。


    “哥哥在书房里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吗?”陆易阳调笑道,“我们在外面等了两分钟了。哥哥,你额角好像有汗珠,呼吸也有点喘哎。”


    “阳阳,快别作弄你哥哥了。”梅姨咳了一声,假装听不懂兄弟俩对话的隐藏内涵,“来把参汤端你哥书房里去。”


    陆易阳“嗳”了一声,贴心而殷勤地帮季凡笙摆好了宵夜。


    梅姨没有多留,转身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兄弟二人。


    直到这时,季凡笙才意识到,他做错了一件非常离谱的事——


    他只顾把一切恢复原状,却忘记摊开书桌上的纸笔,打开电脑。


    参汤在干净无物的书桌上孤零零地杵着,看起来格外突兀。


    陆易阳直起身来,半倚着书架,灯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投落一片阴影。


    一时间,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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